剑影寒 第三十六章 丽影再现
安平冷哼一声,冷冷地说:“这般说来,错的倒是在下了,简直岂有此理!”
青孤长吁了一口气,黯然地说:“事已至此,争论是非有何好处?不管你是否领情,我姐妹必须尽人事。入暮之前,我们去找找虎面枭婆,找不到再带你到北门找你的朋友。假使能抢回你的生命,我姐妹今后决不找你的麻烦。琼姐,这就走。”
柳神脚下迟疑,慎重地说:“你我带他去找他的朋友,他的朋友会不会和我们拼命?”
“那么顾不得许多了,你我只求尽心便足矣!”青狐慨然地说,眉宇间隐现忧虑。
柳神纤足一顿,似已下定决心,说:“好,依你,咱们这就走,先回县城打听老枭婆的下落。”
青狐正想用信号召回两名侍女,突听到前面枝叶簌簌发声,似有重物倾倒,声源约在十余丈外,树枝太浓而低矮.无法看到十余丈外的景物。
“咦!有野兽。”柳神低声讶然轻呼。
“前面有小慧,怎不见她示警?”
蓦地,前面传来轰雷似的大喝声:“里面藏匿的妖女,还不滚出来打交道?再藏匿不出,咱们一把火将你烧出来。”
柳神吃了一惊,低喝道:“走!从北面月兑身。”
青狐发出召回传女的信号,抱着安平向北急走。
正前面把守的小慧,永远不会跟来了。
主婢三人带了安平,从北面分枝拨叶急走,走了半里路,眼前一亮,前面出现了丘隼起伏、杂树零落、野草丛生的山坡。
三人用目光向各处打量,空山寂寂,寒风萧萧,没有人兽的踪迹。
“走!赶一步。”柳神断然发令。
三人奔出矮杉林,认准方向,从西北角急掠,远出三五十丈,到了一座山丘下,正欲绕丘而走。
“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她们果从这一面出来了。”山丘顶端人影乍现,狂笑声震耳。
丘顶共有五名青衣人,为首那人,正是引走百残老人的少林弟子贺俊。
青狐将安平交给侍女,凛然地嘱咐道:“如果他们围攻,切记紧随我身后,除非到生死关头,不许你动手。”
“婢子理会得。”侍女恭敬地答。
柳神在前开路,侍女在中,青狐断后,不理会丘顶的人,绕丘左而过,脚下加快。
贺俊也不下丘阻拦,仅目送她们扬长而去。等她们越过前面的小冈,方在后尾追不舍。
西北角,正是至县城的方向,但没有路,必须越野而行。站在附近的山巅,可看到十余里外县城东面的凤山。
双姣见对方不加阻拦,反而心中甚感不安,两人互相用手式示意,突然脚下加快,恍若劲矢离弦。
后面半里地,贺俊与四名同伴亦步亦趋穷盯不舍。
攀上一座山鞍,前面有一段起伏不定的山脊,长约半里地。北面林凋草枯,一片初冬景色,罡风呼啸,四野萧条。站在山鞍向南望,山下不远处青烟袅袅上升。正是两派弟子用火雨困扰蛇神的地方,隐约可听到呐喊声,但视线被山峰所阻,看不到斗场。其实,林内的恶斗已近尾声,斗场距山鞍直线距离不足两里地。
柳神登上山脊,毫不迟疑地奔向北面下山的鞍口。
凋林人影乍现,三名披了大红袈裟的中年和尚踱至林缘,支起方便铲单掌打问讯,中间的高大清瘦和尚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
柳神一怔,缓下脚程戒备着欺近,冷冷地问:“大和尚有何贵干?”
“贫僧鲁莽,希望与施主结一份善缘。”
“本姑娘对出家人向无好感,一概免谈。”
“施主幸勿固执,贫僧有事与姑娘磋商。”
“大和尚清修何处?”
“贪僧礼佛吉安府大悲禅院,法名无尘。”
柳神手按刀柄,冷笑道:“大悲禅院的住持叫无垢,乃是少林出身的僧人。”
“那是贫僧的师兄。”
“你两人也是金带欧政的师侄,不错吧?”
“少林僧俗辈份分明,贫僧虽然痴长几岁,仍是晚辈。”
“这么说来,你们该是找夏安平的晦气而来的了。”
“确是为夏施主而来,但不是找晦气。”
“如果你我易地而处,你认为本姑娘该如何处理?”
“贫僧认为,放下夏安平,免伤和气。”
“如果本姑娘拒绝呢?”
“对不起,贫僧只好放肆了。”
“你凭什么?以为本姑娘的宝刀不利么?”
无尘用手向两侧的山峰一指,笑道:“请看,左是武当弟子,右是敝派的门人。他们虽不会倚众群殴,但恐怕不容许施主们轻易离开。”
柳神扭头看去,心中一懔,粉脸变色。
两侧的山峰古林参天,松柏成荫,林缘距山鞍相距不足十丈。这时,林缘徐徐出现不少青衣人,右面,金带欧政徐徐向下走。左面,银剑徐文单人缓缓而来,身后两名劲装大汉,挂着一个断臂青年人。再后面,两名青衣人挟持着侍女小倩。
“赶快突围,金带银剑皆不好惹。”青狐凛然低叫。
柳神一声娇叱,神刃驭光刀出鞘,光华耀目,隐隐传出令人头皮发作的虎啸龙吟。她刀出人已先发,冷森森的刀风破空而飞,凶猛地猛扑而上。
青狐不约而同地前扑,天雨刀幻化无数光流。神刃天雨刀的刀身晶亮如一流秋水,光华熠熠,但刀身有十余颗大小不等的白斑,幻出耀目的银光,刀向下砍,像有无数雨滴急速下堕,所以称为天雨刀。
侍女抱着安平,随后跟进。
三僧反应甚快,一声虎吼,左右一分,方便铲风雷俱发。无尘接住柳神,挫虎腰招出“老树盘根”,抢攻下盘,铲势急如奔雷,力道万钧,先一步攻招,铲长可以及远。
柳神似乎不加理会,狂风似的卷入,铲临下盘她双脚上升,突然右脚的小蛮靴一点,点在铲柄上,刀光一闪,人随刀进。
无尘大吃一惊,慌忙撒手丢铲仰面用铁板桥身法回避,刀风掠顶而过,危机间不容发。
柳神一刀落空,不等身影落实,一声娇叱,招变“月落星沉”,刀先下落,无尘上身后仰,眼看无法躲避。
无尘身陷死境,但临危不乱,虎腰一扭,侧身落地,猛地急滚三匝,月兑离险境。落地前一刹那,他感到背部冷风一掠而过,冷彻心脾,令他毛骨悚然。
他虎跃而起,先前落地处,一块从袈裟分出来的布帛静静地躺在草中。他伸手往背部一模,惊出一身冷汗,不但袈裟被削掉一幅,连僧袍背部也丢掉一层表布。
“老天!好险。”他张口结舌地说。
另一名僧人却没有她幸运,左肩臂侧挨了一刀,鲜血染红了手臂,倒拖着方便铲退出两丈外发呆。
第三名僧人没有拦截侍女的机会,尚未能从两女的中间越过,两僧已经落败。
柳神身法如狂风,不追取无尘的性命,一声娇叱,反扑正想冲向侍女的第三名和尚,刀光疾闪,贴地卷到。
第三名和尚退后一步,一声沉叱,抡铲便拍。
“铮”一声脆响,沉重的镔铁铲头应刀而折。
“噗!”铲柄被柳神一脚踢得向外荡。
刀光再闪,柳神已乘势抢人。
和尚心胆俱裂,眼看将身首异处。
这瞬间,生死一发,金虹突然射到,喝声如乍雷。“妖女接招!”
金带欧政及时赶到了,金虹划空而至,袭向柳神的右胁,罡风如隐雷。
柳神如果想将和尚劈倒,她自己也将付出生命,代价太大了,她当然不愿意一命换一命,刀柄一带,“啪”一声击中已攻到胁下的带头,将带头击得向下疾沉。
她反应奇快,不等金带欧政变招,侧进一步,驭光刀便已挥出,想砍断金带。
金带欧政的金带不怕刀砍剑劈,但遇上宝刃同样无可奈何,上次被安平的寒影剑削断了一截带头,令他心中大痛,面对武林闻名的二刀之一,他深怀戒心,怎肯再上当?手肘一沉,金带急收,向刚跃退。
糟了!他收招撤退,和尚却退得不够快。青狐一闪即至,乘虚而入,天雨刀刀光一闪,刀背敲在和尚的右胯骨上,力道奇重。
和尚身形未稳,手上仍然抓着没有铲头的铲柄,想招架已力不从心,刀背着肉,痛得他“哎”一声大叫,人向左侧。
青狐抢上一脚疾飞,踢掉他的铲柄,刀尖抵住他的胸口,一脚踏在他的腰月复上,大喝道:“谁敢上?本姑娘先要他死。”
瞬间的接触,说来话长,其实是刹那间的事,短暂的交手胜负立判。
四周,两派门人已形成合围。银剑徐文刚拔剑掠到,闻声急急止步。
三个和尚两伤一被擒,金带欧政也抢救不及,两女的狂野凶猛刀招,把众人惊得张目结舌,目下有人被控制在刀尖下,谁敢贸然扑上?
僵住了,紧张的气氛益形浓重。
银剑徐文斜举银剑,沉声道:“一命换三命,智者不为,姑娘三思。”
青狐冷哼一声,冷笑道:“本姑娘刀下无敌,你们人虽多,但以一比一不堪一击。动起手来,你们名门大派的人重视武林道义,不至于不顾师门声誉一拥而上,想想看,会有多少人送命在本姑娘的刀下?”
“你不会再有机会多杀人,徐某要为世除害,和你放手一拼。来吧,区区恭候了。”银剑徐文傲然地说。
“欧某敬陪钟姑娘一决,一比一公平交易。”欧政接口道。
柳神脸色一沉,陰森森地说:“本姑娘生性多疑、不相信甚么武林道义,此时此地,本姑娘人孤势单,不想放手一拼,以免上当。”
“不拼也得拼。”徐文厉声说。
“我不信你们不理会同门子弟的性命。”青抓接口,又道:“和尚是少林弟子,你武当徐文天下第一剑自然不会心疼,何不问问欧大侠,他敢不敢置师侄的生死于不顾,毅然硬起心肠上前动手?”
徐文瞥了欧政一眼,深深吸入一口长气,沉声问:“你要挟徐某么?”
“不是要挟,而是理所当然的手段。”
“放下夏安平,徐某不过向你们的事。”徐文口气软了。
“正相反,夏安平本姑娘决不放手。用和尚的性命,交换本姑娘的两位人质,并保证本姑娘安全离开此地。”
“条件太苛,咱们只有一决生死。”徐文怒声答。
“那么,本姑娘先杀这位和尚。”青狐也厉声答,俯首又向和尚冷笑道:“和尚,你该听清了。你的师叔金带欧政不顾你的死活,可不能怪本姑娘心狠手辣,你只能怨命,不该投身少林为弟子。”
金带欧政瞥了本门弟子一眼,叹口气退后一步。青狐的话,击中他的要害,他岂能为了找夏安平的区区小事,断送师侄的性命?
徐文心中有数,举手一挥,叫道:“放掉她们的人。云梦双姣,咱们江湖上见。”
柳神等到一男一女两属下到了身畔,方向众人冷笑道:“我姐妹在江浙恭候大驾,决不含糊。”
青狐叫道:“琼姐,你带人先走。”又向徐文说:“你们的人让出退路,退后十丈。”
徐文举手一挥,两派弟子纷纷后退,退至右面的山林前,一筹莫展。
柳神刚想动身,山脊上突然奔来三十余名青衣人,领先的是游龙剑客,吼声传到:“不要放走了两名妖女。”
双姣心中一凉,暗暗叫苦,显然山灵和她们的男女属下,并未能将蟠龙堡的人阻住,目下只见蟠龙堡的人追来,山灵必定凶多吉少。
其实她俩料错了,山灵并未被杀,只不过人已走散,被蟠龙堡的人追得四散乱逃而已。
蟠龙堡的人虽除去五男四女,但自己也损失了二十余条好汉。
游龙剑客率众追杀山灵,却不知蛇神和百残老人在后袭击。幸而蛇神的三条毒蛇不宜用在林中奔逐,只在暗中收拾落在后面的人,所以只损失了二十余名得力高手,可说得不偿失。
追逐了许久,游龙剑客只好死心,带着残余的人往县城赶,又碰上了。
三个老怪留在林中召集走散了的男女,未能及时追来。
双姣心中明白,这时退走决无可能,怎逃得了?目下能派得上用场的人,只有她们两人,一名侍女带夏安平,一名侍女赤手空拳,精神萎顿,另二名青年人断了一手,气息奄奄,怎能逃月兑八九十名高手的追逐?
“扣住人质,先观其变。”柳神懔然向青狐说。
“不错,先激起他们火拼。”青狐沉着地答。
她们不走了,将和尚制了袕道,刀横在和尚颈上,静候变化。
金带欧政心中大急,举手一挥,率领本门弟子奔下,劈面拦住奔来的游龙剑客,大喝道:“狄少堡主,留步。”
银剑徐文也率众截住侧翼,纷纷撤兵刃戒备。
游龙剑客懔然止步,抱拳行礼道:“原来是欧兄大驾光临,久违了,一向可好?令师大庄上人法体想必康泰如昔,功德无量。”
金带欧政淡淡一笑,不得不敷衍地说:“家师入关期限尚有半载,目下尚称顺遂,谢谢少庄主垂注。听说少堡主与云梦双姣小有交情,为何……”
游龙剑客立即摆出凛然之色,一字一吐地抢着说:“欧兄幸勿误会,在下与她们仅是江湖一面之交,极为平常,并无交情可言。两妖女早些年以色求艺,秽名四播,在下怎会与她们有交情?”
“少堡主大概是因此而与双姣为难,不是冲着区区而来的?”
“正是此意,欧兄大概不会反对吧?”
欧政心中一宽,但并未消去戒心。先前他以为游龙剑客籍名叫唤留下妖女的障眼法,以便和两派弟子算账哩!昨天他和银剑徐文挑了蟠龙堡一处暗桩,因此心中有鬼。既然对方真是为双姣而来,显然对方尚未发现暗桩被挑的事。但他不能让游龙剑客在这时找双姣的晦气,苦笑道:“在下与双姣有过节,正在结算中,有第三者加入,事情便会万分刺手,可否冲在下薄面,放过她们一次?”
游龙剑客眼尖,早已看清侍女手中抱着安平,岂肯轻易放过?当下脸色一沉,冷笑道:
“两妖女行踪飘忽,出没无常,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的机会,在下断难放过,欧兄多包涵。”
欧政也脸色一沉,冷冷地问:“少堡主可曾看到敝门下已被妖女所制的形势么?”
“不错,在下看到了,但那是欧兄的事,在下……”
“少堡主的意思,是要一意孤行了。”欧政沉声接口。
游龙剑客冷笑一声,不悦地说:“在下的事,欧兄似乎还不劳过问。狄某在江湖行事大仁大义,侠名满江湖,去暴除奸从不人后,用不着欧兄指责,更不劳过问狄某的行事。”
远处的柳神发出一阵娇笑,高叫道:“姓狄的,要不要本姑娘揭发你的狼子野心和陰谋诡计?”
游龙剑客仰天狂笑,笑完说:“天下英雄又不是无知小儿,多费后舌造谣生事毫无用处,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狗急跳墙,你必定反咬一口,说些血口喷人的鬼话,谁能置信?也许你会说狄某与你有同衾共枕之情,说甚么收买你双姣陷害天下群雄等等鬼话。说吧,你可以舌底翻莲花胡说八道,撒赖放刁颠倒黑白,在下用不着和你分辨,更用不着辟谣只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那就是拿证据来。人、时、地、物,请公诸天下,方能令人信服。”
他这番话颇有份量,十分犀利。他为人精明陰险,城府极深,做事不会留下把柄,与双姣暗中勾结交往的事做得极端秘密,岂会留下把柄让双姣抓住?所以振振有词,毫无所惧.岂知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在临死的孤鹤丹士口中,知道安平被玄陰制袕术制了气海,玄明真气注入了丹田,这时该已冻得快僵了,怎能说话?这一生他极少信任人,这次却太过信任孤鹤丹士了。
青狐发出一声娇笑,接口道:“姓狄的,你敢否认这次在东山横行,不是为了夏安平?”
“不错,为了你两个妖女,也为了夏安平。”游龙剑客有备无患地答。
青狐就侍女手中,扶起安平的上身。高声说:“夏三东主,告诉他,这位游龙剑客为何找你,为何要将你置之死地而后甘心。”
安平冷得不住发抖,但仍然支持得住,大声说:“姓狄的,夏某先将你在玉笥山的恶毒诡计说出好不好?”
游龙剑客大吃一惊,硬着头皮说:“小辈,没有人会上你的当……”
墓地,西北角的树林前,出现了缥缈鬼魔的身影,枭啼似的狂笑震耳传来,笑完说:
“狄小狗,老夫倒要听听你漫天大谎到底如何高明。”
接着九地人魔也戴着黑头罩出现,扛着铁童子,嘿嘿怪笑道:“我九地人魔也凑凑热闹,看姓狄的小畜生如何一手遮天,看他如何能掩尽天下英雄的耳目。玉笥山他一把火烧死了无数江湖群豪,我老不死也几乎葬身火窟。且向他讨一讨火海血债,老鬼魔,咱们上啊!”
声落,两人急奔而下。
游龙剑客骇然变色,猛地钢牙一锉,怒吼道:“狄某为人光明正大,岂容凶座妖孽污蔑?蟠龙堡的人,无一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真金不怕火,凭你们几个别具用心的妖孽,岂能撼动狄某的武林声誉?看狄某仗正义之剑,为人世斩除妖邪。”他转向欧政厉声道:“欧大侠,如果你相信这几个为世人所不齿的妖魔撒下的漫天大谎,可以和妖魔们联手同盟。假使你少林人珍惜羽毛,贪生怕死,可以退在一旁袖手旁观。如果少林武当的两派子弟,认为自己是侠义门人,为武林道义尊重师门声誉,便须与狄某并肩一战。”
他声色俱厉地说完,拔剑一挥,三十余名高手左右分张,八具连弩火速列阵。先前林中激斗,有四名弩手被杀,但弩匣未损,依然派得上用场。
八具连弩分为两组,一左一右引弩持发,谁敢接近?除非他是铁打铜浇的金刚,任何血肉之躯,也禁不起连弩的矢雨攒射。弩箭比强弓的劲道强数倍,五十步内可贯重甲,内家功夫高明的名宿高手,也禁不起弩雨的集中攒射,谁敢贸然送死?
欧政脸色大变,无可奈何地示意门下弟子向侧方退。
徐文也知道利害,山梁附近一无遮掩,两侧最近的树林,相距也在七八丈外,岂能让子弟们枉进性命?他也只好示意子弟们让开。
两老魔冲向云梦双姣,但游龙剑客的人也急冲而至。
云梦双姣大惊,向后急退。但怎退得及?侧方有两老魔,前面有游龙剑客,后面可掩身的树林还有三上左右,恐怕尚未退至林缘,便被箭雨所射倒了。
生死须臾,安平低叫道:“看到箭出匣,方可伏身躲避。”
“来不及了。”青狐叹一声说。
“放箭!左二右二。”游龙剑客大吼。
崩簧狂鸣,箭如飞蝗而至。
这瞬间,娇喝震耳,从林中传到:“伏下!”
双姣已先得到安平的指示,闻声伏倒。青年人和侍女与及被擒的和尚,不约而同伏地仆倒。
腥风乍起,巨大的青影贴地滑到,青鳞耀目生光,闪电般横阻在伏倒的人前面。
“嗤嗤嗤嗤……”箭而射在青影上,向上跳飞,发出令人心血下沉的锐啸,动魄惊心。
两老魔在三丈外伏倒,只有一具连弩对付他们,伏倒得恰是时候,毫发未伤。
两侧远至山坡上的两派门人,骇然惊呼。
随箭雨冲来的游龙剑客一群人,恐怖地急急止步。
“我的天!”游龙剑客骇然失声而叫。
青影是一条粗逾水桶的青鳞大蟒,横躺在伏倒的人前面,可穿墙贯壁的劲矢,射在蟒身上丝毫不起作用。
巨蟒阻住第一阵箭雨,方始起斗大的巨头,双目如电,黑信伸缩,抬头屹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五丈外的一群恶徒。假使它要进击,只消窜出伸尾一扫,游龙剑客一群人将无法幸免。
在骇然惊叫声中,林中又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吼,声震九霄,似乎草木亦在觫然抖动。
树林前,鬼魅似的突然出现了三个白影。眨眼间,一头吊睛白额虎从树林深处窜出,在白影旁止步,低吼两声,蹲地作势欲扑。
众人感到眼前一亮,呆住了。
游龙剑客倒怞一口凉气,喃喃地说:“有龙有虎,定是杜贤弟在庐山所见的彭姑娘.老天!果然美得丝毫不沾人间烟火味,令男人自感形秽。杜贤弟,你枉费心机了。”
三个白衣女郎中的是皓姑娘,左是小琴,右是小棋。俏立林绿飘逸出尘,清丽如仙。
主婢三人站在那儿,乍看上去确像来自九天的仙女。三人都佩了剑,挂了百宝囊,云袖飘飘,裙袂拖地。怪!她们是如何走路的?裙袂为何不沾尘土?
皓姑娘的目光,落在赤着上身,肌肤泛青的安平身上,粉颊的肌肉不住怞动,用颤抖的声音幽幽地说:“小琴,叫那些用匣弩的人走开。”
小琴跨前一步,朗声叫道:“那批使用连弩的人听了,我家主人要你们赶快赶退走,不许迟延,听清了么?”
游龙剑客怎肯甘心?高叫道:“你家主人姓甚名谁?”
“不许问,你走是不走?”
“区区在下有事待办,岂能半途而废……”
“大青,赶他们走。”小琴大叫,纤足顿地发声。蛇类是聋子,听不到声音,全凭感觉接受指挥,它可感到人类无法发觉的微小震动。她的话,是说给人听的。
巨蟒大青“呼”一声喷出一口毒雾,急射而出。
游龙剑客心中早寒,连弩对巨蟒失效,他怎能不怕?大喝一声:“走!”率领着爪牙扭头鼠窜而遁。
大青巨尾突然挥出,沙石飞扬,狂风乍起,逃得慢的四名爪牙狂叫一声,飞掷两丈外,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大青并不伤人,扭头滑回原处。
九地人魔心中虽惊,但为了安平,他不顾一切一跃而起,扑向地上的安平。
小琴一闪即至,一声娇叱,闪电似的撤剑出鞘,一剑挥出叫:“站住!不许接近。”
九地人魔铁童子疾震,“铮”一声暴响,火里四溅,小琴被震飘丈外,粉脸变色。
大青刚好滑回,巨首突然伸到,“呼”一声先喷出一口毒雾,张口便咬。
九地人魔一辈子和毒物瘴气打交道,与陰寒腐蚀物相处,炼制了不少辟毒的丹药,对迷烟蒙汗药更有高深的研究。在孤鹤丹士处之所以被弄翻,那是他太过信任朋友,所以着了这儿。这次他已发现大青会喷毒雾,这是说,这条巨蟒已是五百年以上的怪物,他岂有不知之理?已经先吞下辟毒丹丸,因此不怕毒雾。
他一声怒吼,铁童子排雾而入,猛砸大青的头侧。
缥缈鬼魔也撤剑抢向安平,劈面撞上了跃起的柳神。
这瞬间,变化甚剧,令人眼花撩乱。
被控制的少林和尚且利用伏地避箭的机会,用其气解袕术自解袕道,这时贴地窜出,恢复了自由。
青狐和侍女亦同时跃起,侍女猛地一脚扫出。
和尚虽急于月兑身,但不能不避招,鱼跃而出,双手者地一筋斗翻出两丈外,月兑离险境,奔向同门兄弟聚合处。
金带欧政恰好迎到,接住了跟踪追来的侍女,金带夭矫如龙,劈面卷到。
侍女持剑已经递向和尚的背心,百忙间无法收招,“啪”一声暴响,剑已被卷住。
“撒手!”金带冷叱,手腕一振,长剑随带而飞。
这瞬间,小棋到了,人如电闪,一闪即至,纤手一伸,便抓住了侍女月兑手的剑把,剑立即月兑出金带的缠卷。
正乱间,娇叱震耳,清脆的叱声直薄耳膜:“住手!”
所有的人兽全部静止,被喝声震得耳中轰鸣。
九地人魔的铁童子击中大青的颈部,大青被震得横滑八尺,巨尾正奔雷似的扫出,闻声收势突然静止。九地人魔也被铁童子上传来的反震力道,震得手臂酸麻,侧射丈余。如不是喝声令大青收势,必定被蟒尾扫中。
缥缈鬼魔和柳神换了一招,他的剑被驭光刀削掉了半尺长三分宽的一条锋刃。柳神也没占便宜,被鬼魔的左掌掌风震退丈余,粉脸变色。
皓姑娘俏立在安平身侧,巨虎大黄紧随在她身后,像一头驯犬,不住在安平的全身上下猛嗅。
皓姑娘的神色并不严厉,但自然而然的流露着令心慑的无形威严,她那雍容庄肃的风华,令心怀鬼胎的人不敢迫视。
她见喝声生效,渐渐恢复了她往昔无邪的笑容,坦然一笑,徐徐发话道:“胸怀坦荡的人,极少生嗔,深明事理的人,不会逞血气之勇以杀人为乐事。诸位因何在此械斗,小女子不愿过问,但不愿见山野沾染血腥,诸位可以走了,请不要再作无谓的愚行蠢事。”
九地人魔横行江湖数十年,见多识广,从刚才的喝声中,他知道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郎。其实是个身怀绝学的神奇人物,招惹不得。他月兑掉黑头罩,肃容道:“姑娘的话,确是至理名言,老朽本该遵示退走,但可否让老朽将故友带走?”
“贵友是谁?老丈尚清明示。”
“就是夏安平。昨晚老朽将他从县城中救出,追赶老朽的白色人影,想必就是姑娘了。”
皖姑娘不加承认,也不否认,微笑道:“据小女子所知,老丈定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九地人魔崔老前辈,怎会与夏爷是朋友?”
“老朽与夏老弟结交,还是昨天的事。老朽不该妄以筋骨为能,与夏老弟较技比力,输了东道,所以相交为友。”
“哦!原来如此,老丈义薄云天,不顾危难冒险救友,委实难得。”她转向缥缈鬼魔问:“老前辈也有事么?”
缥缈鬼魔见人魔对皓姑娘态度谦恭,心中有数,不敢托大倚老买老,苦笑道:“老朽也是为夏哥儿而来,咱们是患难之交。”
皓姑娘转向全部到来的两派弟子注视片刻,目光落在站得最近的金带欧政和银剑徐文身上,含笑问:“两位爷台也是为夏爷而来么?”
银剑徐文傲态全消,欠身道:“在下与欧兄确是为了夏兄而来,但并无恶意,只为了有消息奉告,必须与夏兄商量。”
皓姑娘扫了云梦双姣一眼,仍然含笑问:“两位姐姐带着夏爷,夏爷衣衫不整,似是被毒物所伤,原因何在,可否见告?”
只有女人方足以了解女人,云梦双姣聪明过人,已从姑娘的神色中,看到了她们极为熟悉的隐秘神情。青狐流目四顾,看出自己的处境极为不利,明知要带走夏安平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仍存在侥幸之望,冷笑道:“夏三东主是本姑娘的朋友,身受重伤,我姐妹要带他去找朋友解救。”
“姐姐也是夏爷的朋友?”皓姑娘不动声色地追问。
青狐脸不改色,点头答道:”不错,我姐妹要为他尽力。”
“昨晚沈家大宅中,两位姐姐对待夏爷的态度,依小妹看来,不像是朋友哩!”
双姣脸色一变。青狐略作戒备,说:“此一时,彼一时,不可相提并论。”
“姐姐的意思是说,在短短一夜之中,你与夏爷已经化敌为友了?”
“这妖女撒谎。”九地人魔接口道。
“老丈请勿打岔,让她说个明白。”皓姑娘的目光落在安平身上,泰然地向人魔发话。
安平自从说了几句话之后,元气逐渐逸散,这时已呈现冻僵现象,脸色发青,目光迟滞,发话的力道似已消失。人鬼两魔眼中流露着焦虑的神色,怪的是皓姑娘竟然不为所动,只流露出少许怜惜的神情,却毫不焦虑,镇定而安神。似乎不太开心哩!
在侧密林中,蛇神三老怪带着十数名男女,突然从林中奔出,蛇神的叫吼声震耳:“两位姑娘是怎么回事?蟠龙堡的狗东西们来了么?这些人是……”
一面叫吼,一面疾掠而下,突然叫吼声中断,蛇神像被人所推,身形急晃。原来他身上所带的三条毒蛇,突然月兑身逃窜,逃得太急,带动了他的身形,几乎被绊倒。
“老天!青龙!”他吃惊地叫,原来他看到徐徐抬起巨头的大青。显然他来得太急,并未看清斗场的情景。
他总算知道三条毒蛇急急逃走的原因了,变色后退,手忙脚乱的去找回他的毒蛇。
百残老人和山灵继续掠下,百残老人骇然叫:“是……是昨晚带了龙蛇前来闹宅的白衣女人。”
山灵不服气,一声怒吼,飞步抢上,巨掌似奔雷,“力劈天门”猛劈皓姑娘的颈部。
在场的人全未移动,连大黄也视如未见。
只有银剑徐文讶然轻叫一声,似乎为皓姑娘耽心。
皓姑娘直持巨掌近身,方云袖一挥。
山灵似被正风所阻,身形一顿。
皓姑娘纤掌晶莹如玉,而且红润柔软,反手轻轻击中山灵近身的巨掌根近腕脉处,不悦地说:“老人家为何如此鲁莽?”山灵的巨掌突然不落反升,似乎被手掌带动身形,仰身连退五大步,脚大下乱,几乎仰面跌倒,等他勉强定形,方“哎”一声怪叫,捧住被击的手臂不住抖动,怪眼中凶光乍敛,脸色泛青,呼吸一阵紧促。金带欧政骇然向银剑徐文望去,徐文也正目定口呆地向他交换吃惊的目光。
黄泉二魔倒怞了一口凉气,九地人魔惊讶地自语道:“像是传说中的中州萧家须弥八式。中州萧家在江湖失踪百余年,怎么这种绝学突又重现于世了?”
双姣骇然失惊,不约而同拔刀戒备。
皓姑娘淡淡一笑,泰然地向青狐说:“姐姐的话,小妹不无疑问,必须向夏爷问清底细再说。”
青狐不敢进招,寒着脸说:“他受人所制,身中寒毒,目前不宜说话,免伤元气。”
“小妹知道,他必是被人用玄陰制袕术所制,并且被玄陰真气侵入经脉。以症状看来,可能已拖延了半个时辰。”
“不,已经一个半时辰了。”
皓姑娘一惊,情不自禁俯身伸纤手去检查安平的五官。
柳神握刀的手轻微地颤动,凤目杀机怒涌,似要乘机动手挥刀。
皓姑娘突然徐始螓首,向柳神笑道:“这位姐姐已动了杀机,是为了小妹么?”
柳神心中一寒,退了两步说:“小妹妹,你既然一眼便看出夏爷的病源,想来必定可以化解,能为他……?”
皓姑娘摇摇头,接口道:“玄陰制袕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的制袕术,小妹自信尚能对付,替他解袕……”
“然则解袕今非其时。”皓姑娘直率地说,又道:“但要驱除侵入体中的玄陰之气,必须练了纯陰真气的人加以疏引,还需他自己能运气行功相辅,方能双管齐下将陰毒之气逼出体外,方可保全他的性命。”
“先解他的袕道岂不……”
“必须等到玄陰之气完全散布全身,方可解袕,如若不然,陰毒因袕道乍解而突然发作于聚集处,将会毁掉某一段经脉,他便会成为废人了。”
“这是说……”
“必须再等一个时辰方可解袕。”
“那……”
皓姑娘游目四顾,正色道:“诸位既然都是夏爷的朋友,而诸位皆无法解决他的困难,所以我只好将他带走,找人替他驱出体内的寒毒,诸位不会反对吧?”
九地人魔干咳了声,迟疑地说:“老朽在途中遇上缥缈鬼魔舒兄,他已将玉笥山的事简要地说了。夏老弟是武林后起之秀,为人大仁大义,艺业超人,因此也结下了许多仇家,那些人卑鄙恶毒,不择手段,必欲得之而甘心,蟠龙堡的狄少堡主,便是其中之一。这两个女人云梦双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荡妇,暗中勾结故友孤鹤丹士,暗算了夏老弟,以致落得如此狼狈。因此,老朽很难相信姑娘此举的善意。甚至怀疑姑娘也是夏老弟的仇家。”
“老伯之意……”
“老朽不愿姑娘将他带走。”九地人魔寒着脸说。
“姑娘的芳名,能否见告?”缥缈鬼魔接口问。
“小女子不是江湖人,姓名恕难奉告,崔老伯既不愿将人让我带走,莫非老伯有解袕驱毒的把握?”皓姑娘反问。
“老朽只有驱毒的丹药,解寒毒却无此能耐,因老朽练的不是纯陰真气。”九地人魔坦白地答。
“老伯既然无此能耐,为何不让我带走救他的命?”
“因为老朽不信任你。”
皓姑娘淡淡一笑,俯身仔细察看安平的五官和试探上身各处的经脉,脸色沉重,久久突然深深吸入一口气,指掌并施,解了安平被制的气海袕,站起说:“老伯且稍侯片刻,夏爷便会徐徐清醒,他可以告诉你们,小女子是他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双魔同时席地坐下,九地人魔冷静地说:“好吧,老朽且等候夏老弟清醒,问个明白也好放心。”
青狐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的形势,心中不住地转念头。
安平修为精纯,体内抗毒力特强,所以他中毒已将有两个时辰,皓姑娘竟走了眼,以为他中毒仅有半个时辰。他并末丧失神智,只是冻得快回了,喉问发紧,浑身的肌肉收缩,说不出话来而已。
袕道已解,他开始定下心神,想强行凝聚先天真气,一面心中暗叫:“真要命,又碰上了她,这次我又在两个妖女身旁,她这次不知又是如何想法?”
青狐也坐下了,暗中向柳神和三老怪使眼色。
皓姑娘幽幽一叹,将一颗淡绿色的丹九塞人安平的口中,清香在空间里流动,想必是固元培本一类妙药神丹。
金带向徐文低声问:“徐兄,咱们怎办?”
“等他醒来,将消息告诉他,咱们大事便了。”徐文也低声答。
“如果他不醒呢……”
“咱们听天由命。”
蓦地,上空异啸入耳,天宇中有无数流星般的异物从西南方上空飞射而来,划出许多优美而快速的弧线,向这儿急降而下。
“是箭,小心了。”皓姑娘叫。
“有人从西南方三四十丈外的密林中发箭。”九地人魔顿足怪叫,声如乍雷。
箭雨从上向下落,人群大乱,纷纷走避。
第一枝箭飞降在大青身侧,“啪”一声杆前段炸裂,爆起一丛青烟,随风而散。
“蟠龙堡的人用弥香,小心。”缥缈鬼魔大叫,他曾经上过当。
箭雨急降,每一枝箭的前端皆带了一个小囊,着地自行爆裂,散发出阵阵青烟。
缥缈鬼魔曾经在五荷山茅屋中上过当,被擒受辱,几乎送掉老命,所以一看便知是弥香一类毒烟,所以怪叫。
九地人魔发出一声咒骂,一跃而起。
“啪!”一支劲矢在他手边的铁童子旁爆裂,青烟一涌。他抓起铁童子,一跃两丈。
人群大乱,皓姑娘也被奔跑的人所忧。
逃避的人不但要小心头顶急降的箭雨,还得注意屏住呼吸躲避迷烟,四散奔逃,惊叫声大作。
大乱中,青狐乘众人抬头注意上空的机会,抓起安平如飞而遁。
柳神向另一方向月兑身,只带了一名侍女开溜。
皓姑娘刚用云袖拂落了一枝箭,正想替安平设法遮蔽,突然发觉安平已不在地上,青孤的身影正向林中飞跃。
她吃了一惊,正想追赶,“唰”一声一枝劲矢从她的身前落下,她本能地挥袖挥拍,身形无形中略一停顿。
这瞬间,青狐已乘机跃入林中。
皓姑娘像白虹一闪,衔尾急追。
山灵大喝一声,跟踪追截,一刀疾劈。
小琴从侧闪出,长剑急架,“铮”一声刀剑相交,两人同时飘退。山灵老奸巨猾,知道不妙,小丫头不好惹,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扭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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