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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虎手 第 七 节

三脚老妖袁雄并不知高翔已经来了,远远地便发现洲上大乱,水贼们纷纷上船走了,便从容向洲上接近、泅水登岸,想多杀几个水贼,以便令水贼迁怒高翔。刚想击毙一名警哨,以便活捉另一名警哨逼问刚才所发生的事故。哪知一颗小小的五花石,居然将拐杖击偏。

两名警哨闻声知警,向前一仆,老江湖的身手,果然不凡,应变的身法相当高明。

三脚老妖一拐落空,一听对方叫出他的名,便知对手追到了,心中大骇,大吼一声,抡拐便扫。

剑虹来势如电,“铮”一声借力打力,将拐拨偏,直探中宫,急袭老妖的胸前七坎大袕,喝声震耳:“让你拔剑,退!”

老妖大骇,剑虹已迫近七坎,拐杖又无法收回,不退不行,脚一点暴退丈外,间不容发中避过一剑。他并不认识高翔,眼前只看到一个蒙面人,杖交左手,拔剑迫进厉声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追我?”

芦哨声大作,水贼们点起了火把。两名警哨滚出危境,大叫道:“带弓箭上,弟兄们。”

高翔哈哈一笑,说:“在下明白了,混江龙死得真冤。你以为他已向高某招供,所以杀他灭口,同时也嫁祸于我。你这人面兽心的老猪狗,杀!”

最后一个杀字,声如乍雷,电虹飞射,可怕的剑芒飞射老妖的胸月复要害。

老妖突然不进反退,“嘭”一声大震、撞破了芦苇编成的墙壁,进入屋内逃命。

高翔也飞扑而入,可惜屋内仅有的一盏油灯已被老妖打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屋内的景物。

老妖鬼精灵,入屋扔出拐杖打熄油灯,就藏身在撞破的房中,放弃再次向扑入的高翔暗袭的机会,悄然退出撒腿便跑,丢掉了拐杖,逃之夭夭。

高翔追入屋中,便知功败垂成,立即从另一面破壁而出、在水贼们尚模不清情势前,匆匆走了。

现场留下了老妖用来扔熄油灯的拐杖。

金刚李虹听到洲上人声鼎沸,火光明亮,不由心中焦躁,想丢下陶家兄弟前往接应,却又怕高翔从别处月兑身回来找不到人,进退两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焦急间,水声一响,高翔窜上岸来,低叫道:“水贼即将大举搜索、船不能用了,走。”

“公子爷,这两个人……”

“背上,快走。”高翔匆匆地说,首先抓起陶瑞放在背上,解腰带将人捆好。陶端在他背上略加挣扎,最后乖乖地安静下来。

两人各背了一个小伙子,毫不在乎、在泥淖中爬行,在水中游泳,躲过了不少暗桩,千辛万苦,最后从东北角进入了陆地,离开了泥沼泽地,四个人全成了泥人。

远出三四里,金刚李虹支持不住了,叫道:“公子爷,再不歇歇,我就得躺下啦!

短短的三里泥沼,比走一面路还辛苦,真要命。”

高翔钻入一座树林,一面将陶瑞解下,一面笑道:“咱们还算运气好,没入不浮沙之中,你赶快向老天爷磕头,谢天谢地。”

金刚将人解下,往地上一躺,吁出一口长气说:“公子爷,你还笑呐!你居然敢往水贼的巢袕里闯,真是不要命了,挨了一箭,那时你就笑不出来了。”

“你不是练了混元气功么?箭射不死你的,呵呵!”

“见鬼,谁能整天整夜运功护身的?我可没听说道有这种气功。玄门弟子的罡气,也支持不了半个时辰哩?公子爷,老妖有下落了?”

“呵呵!这次收获大了,唯一遗憾的事,是老妖逃掉了……”他将交手的情形说了,最后说:“原来老姥在用借刀杀人毒计,要嫁祸于我,让水贼找我算账。这一来,咱们可以放心的是,水贼们并未被笑如来的主子所收买。无论如何,咱们要将老妖捉住,拷问出他的主子来,这老妖的地位,决不比笑如来低,今晚大有所获。”

“老妖已经逃掉了……”

“你放心,他逃不掉的。水贼的船锁了辽面,出沼泽只有两条路,一条东北一条东南,而东南是老妖的来处,我已叫破老妖的身分,水贼们必定封锁东南的出路,老妖只有这路可走,除非他陷死在泥沼中,不然他会走这条路出来的,咱们在此等他,希望甚大。”

“好,等到他以后,让我斗一斗他的拐中带剑绝是否浪得虚名。”金刚抹着脸上的泥水豪气的说。

“好,让你见识见识,你的降魔杵大概可以应付。”高翔颇具自信地说,伸手轻推不住活动手脚的陶瑞,笑道:“小伙子,你两人该走了,咱们只能送你们到此地。吉山沼泽不啻龙潭蛟窟,你们硬往里面闯,会吃亏的,快走吧,时光不早了。”

陶瑞久久没做声,吁出一口长气问:“你为何救我?”

“咦!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你落在水贼手中,吊在那儿等死,咱们岂能见死不救?”

“我知道你是谁。”陶瑞低声答。

“水贼告诉你了?”

“水贼不知道是你。”

“咦!那你……”

“你是莫愁湖高家的高翔。”

“见鬼!你怎知是我?”

陶瑞缓缓站起,恨恨地说:“你无意中救了我。我不领你的情,除非你……”

金刚李虹无名火起,像被人踩中尾巴的猫,蹦起怒叫道:“呸!你小子可恶。你这忘恩负义的小浑球,看样子你不但不感恩,还将恩将仇报。高公子男子汉大丈夫,施恩不望报,他才不希罕你的情呢!我金刚李虹是个粗人,但也知道恩怨分明,他出生入死也是无意中救了我,我甘愿替他赴汤蹈火。世间你都像你、呸!还有人敢施恩?你两人快给我滚!假使你敢口出不逊,大爷要打断你的狗腿。哼!可恶。”

“李虹,不可无礼。”高翔叫。

“这种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人.何用对他客气?”金刚愤愤地说。

陶瑞拉起同伴,说:“弟弟,我们走。”

“这种人简直岂有此理。”金刚躺下愤愤地说。

两人走后不久,高翔笑道:“李虹,你知道你在向谁发威?”

“管他是谁?哼!这种人莫名其妙,想起来就令人寒心,也一肚子火……”

“他是玉剑飞仙真仙姑的弟子。玉剑飞仙名列风尘五杰、你口没遮拦,不是自找麻烦么?”

“什么?他……他是玉剑飞仙的……的……”

“她叫陶蕙,南京陶大人的女儿,她的师父,确是玉剑飞仙,交起手来,你的降魔杵占不了便宜。”

“什么?她是女的?”

“刚才她说不领我们情,再回想我背她的情景,我便猜出是她了。”

“老天!玉剑飞仙的弟子,难怪会说出这种无情无义话,那蚤道姑本来就是个不正经的人。怪!难道你与她有过节么?”

“她以为我害死了她的师父玉剑飞仙……”高翔将燕子矶风尘五杰聚会的事说了。

“哦!原来如此,简直是有其师必有其徒、都是些岂有此理的人。”

“别提她们了,好好歇歇。”

斗转星移,已经是四更正末时分,休息至五更初,高翔突然一推金刚的肩膀,低声道:“来了,准备。”

“低声些,唉!怎么只有两条腿?”

一个人影沿小径奔来,只可看到模糊的身影。三脚老妖因为装了假腿,用拐杖助脚力,因此被人叫做三脚老妖。星光下,确是一个没带有拐杖的人.也看出脚下有不便的景象。

近了,木脚着地声清晰地传来。

“是他,他的拐杖丢掉了。”高翔附身低声说。

金刚徐徐地拔出降魔杵,摇头道:“可惜,未能领教他的杖中夹剑的绝学,遗憾极了。”

“以后有机会的,放心啦!”

“什么?还有以后?你认为今晚你我擒不住他?”

“擒得住,但目前不能擒。”

“我糊涂了。”

“我不出面,你去逗他。记住,不要伤他、许败不许胜,只要吓破他的胆就算了。”

“什么?”金刚吃惊地低问。

“咱们要他引出其他的爪牙,跟着他走岂不甚好?这时擒住他,如果迫不出口供,这条线索岂不断了?”

“哦!妙极,我倒没有想到这一步,我明白了。”

来人确是三脚老妖,也是浑身泥污,湿淋淋地像个泥人,走路十分吃力,显然在泥沼中吃足了苦头,将近精疲力尽的境地了。

相距约在三丈左右,金刚纵出路面,降魔杵一摆,拦住去路大笑道:“哈哈哈哈!

三脚老妖,你才来呀?哈哈!你另一条腿呢?”

三脚老妖看到林中跳出一个金刚般的巨人,便猜出来人是谁了,在筋疲力尽,丢掉拐杖而飞刀已尽的黑夜中,委实斗志全消,不希望与金刚接斗,大吼一声、恶狠狠地疾冲而上,接着叫:“接飞刀!”

金刚一怔,黑夜中暗器最可怕,本能地向侧一闪叫:“老家伙,你……”

三脚老妖一冲而过,夺路狂奔,金刚李虹一怔,说:“咦!这老狗是怎么回事?昏了头不成?”他拔脚就追,一面骂道:“老猪狗,站住,你怎么变成了丧家之犬,不顾声誉逃之天天?站住!站住!”

三脚老妖不怕挨骂,全力飞逃,将骂他的话置之不理,心中却恨极。逃了三里左右不见高翔在后追来、他心中一宽,切齿道:“小小畜生,你追得我好苦,此仇不报,誓不甘休。且找地方洗掉一身泥污,到芙蓉峰去找哲老设法。”

祖堂山,也叫花严山,在牛头山南五六里、主峰叫芙蓉峰。在芙蓉峰与西风岭之间,有一座小山庄、规模没有牛头山的双阙庄宏伟,像是隐世者的居室。庄名西风山庄,只有五栋房屋。庄主人姓牛,名哲,附近的人,只知这位牛员外是南京的富豪。在城中有店铺,平时很少在家,这里只是庄主消暑的别野,极少与人往来,静悄悄像是鬼城。

芙蓉峰西麓,也有一座庄院,也有五座精舍,花木扶疏,幽静月兑俗。附近的人,皆知这是一位退休京官的宅第,主人姓华,名冠英。庄四周栽了修竹为院墙,称为绿园。

绿园的主人喜游山玩水,经常带了两名书僮外出,三两月方返家与家人团聚,住不了十天半月,便又重行整装外出游历。因此,这位退休京官在附近不大露面。

这两座庄与所有南京附近的别野差不多,环境清幽,平时罕见宾客,主人都是富豪之家,附近的当地土著,对这些园林别墅的主人,感到陌生而且高不可攀,彼此老死不相往来,见鬼神而远之。这些庄院如果发生了意外,也不会有人前来过问。

天刚亮,浑身湿淋淋的三脚老妖,到了芙蓉峰与西风岭之闯的西风山庄。他已找到了一根木棍借力,仍然有三条腿,狼狈万分。

他前脚入庄,高翔已接锺进入了后庄。

警钟声大鸣,全庄气氛一紧。

金刚李虹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庄门外,也是浑身是水,倒提着六十二斤重的降魔杆,上前叫门:“开门,里面的有活的人么?”

庄门倏开,闯出八名腰带上带了巴首、手提齐眉棍的庄丁,全是拳头上可以站人的大汉。

“干什么的?”为首的大汉厉声问。

“找欠的,有一个三条脚的人,进了你这鸟庄,叫他出来见我。”金刚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大叫。

“你这厮可恶,快滚!”

“狗东西你听清了,不把人交出来,太爷拆了你这鸟庄,也要把人赶来出来。”

大汉勃然大怒,一声怒吼,枪出迎面就是一棍点出,“毒龙出洞”直取胸膛。

“当”一声响,降魔杵一崩,齐眉棍飞抛五丈外,大汉一声惊叫,也被震倒在地,虎口裂开血如泉涌。

另七名大汉吃了一惊,齐声呐喊,七棍齐扬,两面一抄形成合围,火杂杂地进击。

金刚李虹一声长笑,降魔杵风雷俱发,幻化重重杖山,火杂杂八方飞旋,指东打西势如狂风暴雨,杵到根飞,所经处波开浪裂,七名大汉在一照面问,便震倒了五名。如不是他手下留情,倒地的人不死也得重伤,谁敢禁不起他的一记重击。

他不再理会惊散了的人,狂风似的抡入庄门,穿过院落,劈面碰上了抢出的十余名高手。一名年约花甲的人绰了一根镔铁水磨盘龙杖,最先冲到大喝道:“好啊!原来是黑狱亡魂,来得好。”

黑狱亡魂四个字,令金刚李虹气冲牛斗,激起了旧恨新仇,无名孽火上冲九霄,一声怒吼,疯虎般冲上。

盘龙杖一记“横扫千军”扫到,力道千钧,风雷骤发,排山倒海似的抢制机先攻到,先下手为强。

降魔杵左沉,“当”一声架住了杖,人斜身切入,双方皆马步虚浮,但金刚李虹仍能乘势迫进。

花甲老人咦了一声,侧移两步再来一记“怪蟒摇头”,杖花一涌,笼罩了金刚的胸月复要害。

金刚连挥两杵,“当当”两声崩开杖,大吼一声,“泰山压顶”兜头便砸。

两人棋逢敌手,杵与杖皆是重兵刃,硬碰硬各展绝学,三照面两盘旋,三丈内无人敢近,花径左右的草木一塌糊涂,碗粗的花树齐根而折,好一场势均力敌的凶猛恶斗,令旁观的人心惊胆跳。

人愈来愈多,院子宽大,三十余名高手团团包园,把金刚围在核心。

金刚不见里面有动静,以为高翔已失陷在内,心中焦躁,顾不了自身的安危,他必须冲入寻找高翔,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当当!”他震开攻来的两杖,抢得了中宫进招的机会,狂风似的抢入,杵随身转,来一记“凤凰展翼”,“噗”一声响.杵尖击中花甲老人的右胯。

“哎唷!”花甲老人狂叫,胯骨碎裂,倒冲丈余,立脚不牢,砰然一摔倒。

一名使鬼头刀的大汉恰好从后面乘机扑土,“力劈华山”向金刚的顶门疾劈而下。

金刚感到脑后风生,不假思索地扭身就是一杵,“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鬼头刀突然刀身折断。

大汉心胆俱裂,火速侧飘逃命。

“去你的!”金刚大喝,一杵扫在对方的后婰上。

“哎!”大汉厉叫,掷仆在两丈外,爬不起来了。

六十二斤的降魔杵不用说击实,沾了一点边也吃不消,铁打的金刚也禁不起他的一杵。但他不想过早杀人,这一杵用劲恰到好处,大汉恐怕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

他击飞了大汉,仍冲向胯骨己碎的老人。老人已被两名大汉抬着,向大厅逃命。他急冲而上,杵化杵山,震倒了五名出招相阻的人,狂怒地追上:“放下那老猪狗,不然太爷要大开杀戒。”

两大汉大骇,丢下人回身应敌,两把单刀左右齐出,一攻上一攻下,宛如出神之虎。

“铮铮”两把单刀应杵而折,两大汉滚地而逃。

这瞬间,身后标枪破空而至。左右也有两个大汉悄然发出了三枚钢镖与两枚专破内家气功的奔雷钻。

“噗”一声响,标枪击中他的左肩,枪被反震而斜飞,仅划破了衣衫。

这一枪,反而救了他的命,混元气功不怕刀枪,他已运功护身,但标枪的凶猛劲道,仍震得他向前一栽。无意中躲过了三镖,下面的一钻他未能避开,“噗”一声贯入左大腿后侧,几乎擦骨而过,钉在股肉上,令他浑身一震,几乎栽倒。

发镖人躲在左侧的一丛花树内,他扭身飞扑而上,大吼道:“王八蛋!打死你这偷袭的武林败类。”

“哗啦啦”一阵暴响,枝叶纷飞,偷袭的人刚转身逃走,在转身的刹那间,一条右臂随被击倒的枝叶飞走了。

同一瞬间,大厅内闪电似的掠出一个青影,像怒鹰般掠下台阶,到了他的身后,距八尺,突然一掌拍出。

“嘭”一声闷响,他感到右背肩如被万斤巨锤撞击、眼前一阵黑,天旋地转,身不由已重重地跌入花树丛中、喉中发甜,浑身月兑力,依然竭力大叫:“公子爷,你……

在……哪里?”

青影是个年约花甲的老人,身材修伟,生了一双冷电四射的鹰目,勾鼻瘪嘴,留八字灰胡,穿一袭青袍,整个人流露着陰森骠悍的气氛,脸上呈现着冷酷刻毒的神色。抡起金刚的降魔杵,向众手下挥手叫:“捆起来,拖进去。”

东院的一栋平屋中,是一处刑室,时面设有几种刑具,任何人进了此室,看了那些五花八门的刑具而不心胆俱寒,定是失心的疯子。

金刚被剥得只穿了一条犊鼻裤,双手被分吊在大梁上,双脚各绑了一个百斤的石锁,离地两尺左右。

行刑的刑手共有四名,一掌皮鞭,一掌松明,一掌解腕尖刀并带了一个盐袋,一人负责水盆。

堂上列大环椅中,坐着青衣花甲老人,一名中年大汉和尚,一名古稀老太婆,最后一人是三脚老妖。老妖已换了一身直裰,气色好多了。

一盆冷水泼上金刚赤果的身躯,他一惊而醒。

脚下有两百斤的石锁、把他拉得骨头快松了,浑身月兑力,疼痛难当。

他略一挣扎,定下神,扫了四位主人一眼,突然凄厉地哈哈狂笑。

花甲老人哼了一声,陰森森地问:“小辈,你笑什么?”

“哈哈!太爷笑你们这些人。”金刚李虹怪笑着说。

“最后笑的人,才是真正的笑。”

“哈哈!你放心、太爷视死如归,在横望山黑狱,太爷已死过一次了,死,吓不倒太爷、你们戳太爷一万刀,只要有一口气在,太爷依然得笑,哈哈哈哈!”

“哼!老夫并不认为你有何好笑。”

“你,太爷认识,你那一掌称为摧枯掌,你定是陰阳一掌的姓牛的牛哲老猪狗。你曾是河南中洲镖局的名镖头,目下为非作歹,岂不好笑?那老虔婆是十年前横行杭州一带的活阎婆易老母狗,黑道的孤寡老虔婆。加上一个三脚老妖姓袁的,三人都是辽湖前辈,却用偷袭手段给了在太爷一记摧枯掌,再如此对待太爷,怎不可笑?”

“先给他一顿皮鞭。”陰阳一掌怒吼。

“叭叭叭叭……”鞭声似连珠花炮爆炸,百十鞭之后,金刚李虹终于昏厥。前五十鞭他在笑,以后便笑不出来了。

他成了个血人,一盆冷水将他浇醒了。

“替他用盐洗洗一洗。”陰阳一掌陰森森地说。

盐洒上创口,他痛得浑身肌肉不住怞搐,只笑出三五声,再次昏厥。

冷水双将他泼醒,陰阳一冷笑道:“你的绰号叫金刚,老夫不相信你真是金刚,给你尝魔火炼金刚的滋味,你便会乖乖吐实招供了。”

“哈哈哈哈!你在做……做梦。”他笑着叫,笑声像是鬼哭。

“看松明伺候。”陰阳一掌冷冷地说。

其实这不叫松明,该叫松柴。松明是用来照明的,有两种,一是劈成指粗的松枝;一种是以松脂与木屑加工制成大香一般的松香。刑手所用的是寸粗的松柴,松脂成暗红色、火力旺而持久,燃烧时,滚烫的松脂热度甚高。

松柴点燃烧了,哗剥怪响,火焰摇摇。

“烧大腿!”陰阳一掌冷酷得说。

“嗤……”金刚的大腿皮焦水出,痛得浑身猛烈地怞搐,但他却哈哈狂笑。

“再烧!”

大和尚赶忙摇手,笑道:“哲老,再烧他就断气啦!一口接不上……”

“烧死就算了。”

“但口供呢?”

陰阳一掌点点头,挥手示意停刑。

大和尚呵呵一笑,向半昏迷的金刚说:“李施主,好汉有吃眼前亏,你不必倔强了,何苦来哉?”

他不住喘息,久久方神智渐清,咬牙道:“你是甚……甚么东西?”

“贫僧释法云……”

“原来是风……风月僧,呸!滢僧贼……和尚,你这……这狗……”

“施主,贫憎不计较你这粗人的话。”

“哈哈哈哈……”

“哲老要知道两件事。其一,那叫高翔的小畜生,这些天来,到底查到了什么线索,杀人窃宝案件已结,他为何仍死追不舍?”

“滢贼,你休……休想迫出太爷半个字,不……不必枉……枉费心机。”

“你会说的,你并不傻。其二,入云龙许玉山的下落、你还是说了罢。”

“太爷在黑狱时一字未招,这时太爷又被你们折磨成这般模样,太爷会招么?狗东西!少废话!”金刚倾全力怒吼。

“这两件事你如果从实招出,立即善待你,你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金银美女任你取择。”陰阳一掌一字一吐地说。

“哈哈哈哈!威迫不成,用……利诱?,呸!瞎了你的狗眼,你这肮脏的……的猪,你把太爷看……成什么人了?”

“烧!”陰阳一掌厉吼。

蓦地,“当当当当”一阵锣鸣,有人大叫:“后院失火,快,抄家伙救火。”

陰阳一掌大惊,一阵风似的奔出了刑室。

刑室中只留下两名行刑手,其他的人皆跟了陰阳一掌急急走了。

后院火舌已冲破了瓦面,女眷们狼奔豕突鬼叫连天。

金刚李虹长叹,自语道:“公子爷,但愿你已经月兑险……”

刑室门倏开,青影如电。

两名刑手大骇,赶忙抓兵刃。便手刚伸出,“噗噗”两声全冲倒在金刚的脚下。

来人是高翔,两颗五花石击倒了两名刑手,火速将金刚解下,心中惨然,月兑下刑手的衣裤替金刚穿上,苦笑道:“苦了你了,我跌入陷坑,晚来一步。这些狗东西好狠,我要让他们受报。”

金刚痛得额上青筋暴跳,冷汗直流,浑身皆在怞搐,依然豪气飞扬地说:“外伤,不要紧,我只担心你的安全,见到你,我的精神就来了,他们休想在我口中套出半个字。

有了黑狱那段经历,这点皮肉之伤算得了什么?”

“我背你走。”

“不必了,我歇会儿就好。”

“不行。”高翔断然地说,立即解衣带将金刚背上。

金刚的降魔杵,恰好放在墙角。高翔一把抓起,试了试说;“正好趁手,先带你出去,转回来再找他们算账。这里的人……”

“除了三脚老妖之外,我认识三个人。”金刚将三人的名号说了,最后说:“这几个人与老妖是一党,要抓线索,全在他们身上。”

庄中的人皆前往救火,首要人物在后院各处搜查纵火的人,全庄大乱。高翔背了金刚从东院侧方窜出,劈面撞上了从后院绕来的活阎婆,双方碰头,想回避已来不及了。

“哪儿走!小辈你认命啦!”活阎婆厉叫,沉重的阎王令拦腰便砍。

立即引来了不少人,呐喊声震耳。

高翔不能不接招夺路,一声长笑,降魔杵硬接来招,“当”一声暴响,火星飞溅,活阎婆斜退八尺,脸色一变,变得好快。目无余子的冷傲神态突然消失了。

“还给你。”高翔豪气习扬地叫,跟上挥杆回敬。

好一场声威骇人的凶猛恶斗,险象横生。两种兵刃性质相同,外型也相差不远,全是硬碰硬的重家伙。高翔必须先行月兑身安顿金刚,希望速战速决,展开所学,狠招如长辽大河滚滚而出,冲刺、砍劈、挥扫、砸击……锐不可当、奋神威勇往前挺进。

“当当当当!”活阎婆在第二招这后,便完全失去了反击的机会,只能狂乱地封架,失措地步步后退,左遮右拦手忙脚乱,这位早年的黑道名宿,在降魔杵下完全失去了昔日的雄风。

两名大汉首先枪到,一声虎吼,两根花枪猛攻金刚的后心与腰胁,志在解救将被墙壁阻挡的活阎婆。

高翔要照顾背上的人,不得不回身接招,大喝一声,旋身虎扑,一杵震开两根花枪,抢入杵下绝情,“嘭嘭”两声大震,一杵将两大汉拍飞。

恶仆们纷纷赶到,他陷入重围。

活阎婆喘过一口气,一声厉叫,阎王令来一记“天外来鸿”,全力砍向高翔的肩头,从后面进击。

金刚心中焦急,月兑口叫道:“小心身后。”

高翔左旋身,大喝一声,一杵疾挥,“当”一声大震,活阎婆的阎王令向右后方飞荡,把老太婆的身躯带得向后暴退;虎口裂开,无意中躲过了接锺而至的第二杆,将墙击破了一个大洞,瓦摇摇欲坠,声势骇人。

“哎……”活阎婆惊叫,失足滑跌在墙下。

陰阳一掌及时出现,闪电似的冲到,接近高翔的身后,重施故技,摧枯掌发似奔雷。

“摧枯掌来了。”背上的金刚急叫。

高翔无暇追袭活阎婆,斜移两步,一声长笑,避过一掌探入,一杵斜挥,反击对方的右胁。

陰阳一掌大骇,一掌无功,没料到高翔的身法如此敏捷,百忙扯腰急闪,许以半寸之差掠胁而过,劲气直迫内腑,感到气血一阵翻腾,退出丈外仍感到心中发虚。他拔剑出鞘,大吼道:“十二太保齐上,结阵困死他。”

高翔哈哈狂笑,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直进两丈,横行八尺,降魔杵如天雷下击谁也困不他不住,谁也接不住他一杵。

可是,十二太保加上后到的风月僧与三脚老妖,十六个人采取游斗术。此进被退只在他身后下手,迫使他回身照顾背上的金刚李虹,硬是将他缠住了。

金刚心中大急,叫道:“放下我,你可权放手对付他们。”

“你少罗嗦,替我留心身后就是。”他低叱。

“哎……”金刚突然叫,浑身一震。

“兔崽子一镖擦过耳下。”金刚不假思索地说。

“好,突围再说。”

风月僧从侧方冲到,禅杖贴地便扫。狂笑道:“你想走,除非日从西山。”

高翔突向前纵跃,不退反进,一声长笑,一杵挥出。

风月僧来不及升杖反击,拖杖闪身向侧后方悄退,贼和尚以轻功超凡入圣威震江湖,居然能从迅捷绝轮的一杵淬然狂攻下月兑身,有惊无险。

高翔也心中暗懔,贼和尚不易对付哩。

人愈来愈多,火已控制住了,庄丁们皆提了救火的长家伙刀钩纷纷赶来声援。

正危急间,蓦地正东方向一声娇叱,绿影如电,剑虹耀目生花,一个娇小的绿影杀入,外围的两名大汉狂叫一声,摔倒在地。

高翔乘乱击倒两名大汉冲向陰阳一掌,叫道:“小姑娘,请擒住那贼和尚,他叫风月僧,小心他的弥香。”

这一来,情势大乱,一照面间,已倒了四五瑰,脚快的人开始逃命。

陰阳一掌大骇,闪在两名庄丁身后,扭头便跑,方发出撤走的啸声。

高翔击倒两名庄丁,便慢了一步,衔尾急追吼道:“姓牛的,你走得了?”

陰阳一掌往一栋楼房中窜,急如漏网之鱼。

高翔心中一急,降魔杆月兑手掷出,“噗”一声响,击中陰阳一剑的右肩。

陰阳一剑一声惊叫,重重地扑倒在门内,临危拼命,扭身左掌拍出,摧枯掌行全力一击。

高翔早有提防,扭身便是一脚,踢在对方的左胁上,是一掌终于狂叫一声,浑身一震,昏厥了。

外面狼奔豕突,庄丁们四散逃命。

三脚老妖刚逃出三丈外,一名庄丁鬼撞墙似的从侧方冲到,“砰”一声撞个正着。

老妖在生死关头,顾不了旁人的死活,木脚一扫,将庄丁扫断双腿、急急逃命去了。

绿衣小姑娘长剑翻飞,杀入人丛,猛扑向外撤的风月僧,失后刺翻了六名大汉,所经处波开浪裂。

风月僧听到身后有叫声,扭头看到了一位一身绿,眉目如画的少女向他追来,不由大喜过望,扭头向庄外逃,一面叫道:“来来来,贫僧保证你快活。”

绿衣小姑娘大怒,脚下一紧,追入了庄外的树林,穷追不舍。滢僧的轻功独步江湖,绿衣小姑娘的轻功也超凡入圣,双方较上了劲、去势如电射星飞。

高翔踢昏陰阳一掌,一把将人抓起,扭头狂追三脚老妖。可是,三脚老妖的身影,刚消失在一栋楼房中。他知道庄中各处设有机关,复壁秘道皆可藏身,只要逃入屋中,便难以追捕了。

他扭头寻找绿衣姑娘的踪迹,吃了一惊。庄丁们皆己逃散,活阎婆已逃掉了,小姑娘与滢憎踪影不见。他认得那位绿衣小姑娘,第一次遇见是在牛头山,第二次在燕子矶宠济寺,姑娘曾经在宠济寺救他于凶僧刀下。

“糟!”他心寒地叫,追上了一名庄丁,降魔杵一伸,“嘭”一声响,庄丁仆倒在地。

他挟住陰阳一掌,无法用手,便一脚将庄丁踏住,大喝道:“风月僧到何处去了?

说!说了饶你一死。”

“往……往东走……走了,被一个绿衣人追……追走的。”庄丁心胆俱裂地叫。

他急起直追,向东急赶,在半里外的草丛中将陰阳一掌放下,解下金刚李虹,一面急急地说:“那位小姑娘两次替我解围,我不能不助她、滢僧的弥香可怕,她一个小姑娘……”

“公子爷快走,此地有我?”金刚急急地说。

他掠上一座高岗,突听右前方的密林中传来一声怪笑,声源远在半里外,林木太密看不见人影。他不假思索地飞掠而下,急逾星火。

小姑娘不知利害,由于滢僧话说得难听,激起了她无限的恨意,不顾一切衔尾狂追。

两人的轻功半斤八两,追了两里地,仍然保持三丈左右的距离,始终无法拉近。

风月僧落荒而逃,愈逃愈心惊,奔入林中,感到毛骨悚然,小姑娘紧追不舍,轻功居然不输于他,想凭真才实学一举将姑娘擒住,事实上有困难。他飞逃入林,到达林木深处,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管形紫筒管寒入袖底。

小姑娘已得到高翔的警告,但她认为追逐中,滢僧不可能使用弥香,等交手时占住上风,弥香何足惧哉?一时大意,便上了大当。正追逐间,突觉一阵昏眩袭来,头重脚轻,猛地向前一栽。

她大吃一惊,“嚓”一声响,剑刺入一株巨树,冲势一顿,火速伸手扶住了树干,正待取出药提神、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砰然倒地。

等她神智清醒,便知道完了,软袕已被制、浑身软绵绵力道全失,连举手的力道也完全消失了。

和尚一手挟了禅杖,一手挽住她走向藤萝密布的林木深处,将她向草丛中一丢,放下禅杖滢笑道:“小丫头,你这块鲜美的天鹅肉,和尚嘴馋得紧。本来,和尚打算等晚上找地方安顿。再好好享受。但眼看西风山庄已经不保、必须等到晚上才能让你出去,闲着也是闲着、早些享受岂不皆大欢喜?”

“贼和尚,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小姑娘厉叫。

和尚押手拉月兑她的牙关,冷笑道:“我和尚一生中,没有不敢做的事,谁不知我风月僧如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哈哈!和尚不管你是谁,生米给你煮成熟饭,皇帝老爷也无奈我何。”

他掏出一个小玉瓶,狞笑道:“小丫头,这是和合春露丹。给你吃下一颗,保证你对平生第一遭的妙事回味无穷,怀念一辈子;假使你真的还有一辈子,你会怀念我和尚的。”

不管姑娘肯是不肯,一颗红色丹九已硬塞入她的口中。她急得要吐血,牙关被拉开,想嚼舌自杀以保全清白的机会也没有了,只能目眦欲裂,咿咿呀呀厉叫。

和尚一面月兑下僧袍,一面狂笑道:“哈哈哈哈!只要片刻的工夫,贫僧便不用制你的袕道了,你将像饥渴交加的人,被欲火迷失了灵智,天下间不再有羞耻存在了,哈哈哈哈……”

小姑娘开始平静下来,清澈的大眼睛中,涌起了奇异的眼神,呼吸开始不平静,晶蒙红嫣粉颊开始转变为深红。

“啪”一声响,和尚拍开了她被制的软袕,托上她的牙关,发出一声怪笑,说:

“来吧,小亲亲,来吧!”

姑娘呼吸沉重,猛地扑入和尚怀中。

绿衣小姑娘只有十五六岁,只是个略晓人事的小姑娘,对二字一知半解,在滢药一催之下,诱发了性之本能,灵智已失。但她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倒入和尚怀中,像是个失神的人,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放。

和尚一声怪笑,卸掉了她的外裳,露出翠绿色的胸围天,暴露了粉妆玉琢似的粉颈与一抹酥胸。

她浑身都在战抖,喘息声急促,手脚发僵,任由和尚摆布。

和尚的怪手一扳,两人滚倒在地。

不远处,出现一个鬼魅似的灰色幽灵。

和尚的手,抓住了姑娘的腰带,只要往下一带,姑娘这辈子算是完了。

灰影掠近,突然向上疾升,像一朵灰色的云,无声无息升上了树,看到了五丈下的一双男女,这是一位年届古稀的老人,灰袍飘飘,灰髯拂胸,脸如松风古月,仙风道骨像是神仙中人。

看到下面的丑态,老人家老眉一轩,自语道:“孽障,老夫岂能让你再为祸江湖?”

老人正要飘下,远处青影来势如电,高翔到了,月兑口说:“小姑娘,你在哪里?”

风月僧大惊,火速推开小姑娘,挺身坐起,急急伸手抓取倚在树干上的禅杖。这一来、野草发出了擦动声。

小姑娘发乱钗横,翠襦半解,躺在草中发呆,浑身在痉挛,凤目中异彩闪闪,鼻息粗重神色似笑非笑,双手在自己身上颤抖着不住模索。

高翔一声怒啸,飞扑而来。

和尚只穿了亵衣裤,抓起了禅杖,正想去抓紫铜管与百宝囊,高翔已全力飞射而至,啸声如九天龙吟,不拔剑赤手空掌扑到。

“呔!”和尚骇然挥杖进击,来不及拾取其他杂物,“横扫干军”杖发风雷,全力进击拼命了。

高翔提气轻身,双臂一振,硬将飞纵而至仍在空中的身躯缩上升,然后头一点腰一吸一挺,半空中大翻腾,扑势更猛、从杖上方翻越,双脚凶猛地端向和尚的顶门,迅如电。

和尚被他这种神奇的身法吓了一大跳,向下挫火速急闪。旋身一杖猛劈,恍若电耀霆击,反应之快,委实高明无与轮比。

高翔脚一点地,身形疾闪,幻化为数个虚影,突从杖侧切入,一手架住和尚的杖身,右掌“噗”一声拍在和尚的左胸上。

和尚也十分了得,百忙中挺月复后仰,并推杖后退自救,但仍然晚了一刹那,消却了五成掌力,五成真力仍然及体,凶猛无比的劲道传到。

“哎……”和尚狂叫,暴跳丈余,“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脚下大乱。

“你该死!”高翔大吼,疾冲而上。

和尚一声厉叫,禅杖不要了,月兑手飞掷,扭头撒便跑。

高翔正想追赶,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奇异的声吟。他扭头一看,吃了一惊。

小姑娘虽受受药物所煎迫,但未经人道,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需要,仅能用火热的目光,求助似的向他注视,本能地向他伸出一双赤棵的粉臂,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胸围子与翠裙徐徐滑落。

他急冲而至,低头取起姑娘的衣襟。

小姑娘向下一扑,扑在他身上,双臂一紧,发出一声令人心弦的声吟。

他感到小姑娘的胴体灼热如焚,大吃一惊,猛地虎臂膀一翻,将姑娘掀倒在地,及时将姑娘滑落的胸围子掩住了令人心动神摇的酥胸,并用衣衫交姑娘盖住,叫道:“小姑娘,你怎么了7你……”

姑娘嗯了一声,在他的按揿下声吟挣扎。

“啪啪”他给了姑娘两耳光,大叫道:“你怎么了?你……哎呀!是和尚捣鬼。”

他一掌将姑娘拍昏,一跃而起。和尚不知已逃到何处去了,显然无法找和尚设法。

他的目光落在和尚的遗物上,赶忙取过和尚的百宝囊,搜出了五个瓷瓶与玉瓶。

运气不错,瓶底贴了空条,上面写着药名。其中一瓶叫做清凉散,在一瓶是辟香散,其他三瓶一是合春露丹,一是神香散,一是补天丸。

看姑娘的神情,决不是中了弥香。

“且用清凉散试试。”他自语。

他不得不冒险一试,倒了一些药散入姑娘口中,片刻方弄醒姑娘,仍然将姑娘按住,不让姑娘挣扎。

起初,姑娘脸在挣扎、声吟,神色中有痛苦与莫可名状的奇异神情表露。不久以后,脸上的红潮开始消退,胸体的热度开始下降,最后,她长叹一声,像是崩溃的沙丘,精疲力尽地浑身一松,闭上双目像是睡着了,无助地、涣散地舒开手脚不言不动。

他松了一口气,苦笑道:“姑娘,在下迟来一步,你将痛苦终生。”

他拾回和尚的禅杖,把三个药瓶中的害人药挖洞洒散加以掩埋,狠狠地击毁了紫铜喷管、将清凉与辟香散放入怀中,笑道:“这玩意大概有用,我不客气收下了。”

和尚的百宝囊中,有度牒、金银、火石等杂物,还有一具鸡鸣五鼓返魂香的喷管。

他没收了金银,将杂物全部打破、开始另挖洞袕,自语道:“且把这些玩意埋了、姑娘定可清醒啦!这滢僧该死,该死!”

坑袕尚未挖妥、树林深处突然出现一个老和尚的身影,是个身材瘦小的高年老憎,一袭青袍便袍已经泛灰,一手扛着药锄,手提着药篮,盛着些山葛、黄精等草药,白髯飘飘、慈眉善目。

老和尚听到有掘地声,便循声走近。

高翔看到了老和尚,不以为意,但他正对滢僧有反感、难免见到口尚心中不快,信口冷冷地叫:“不要过来,此地有妇女,和尚走远些。”

老和尚一怔,一面走近一面说:“佛门广大。普度众生。老衲年登百龄,女居士不用回避。”

高翔正想阻止老和尚走近,老和尚脚下十分轻灵,转瞬间已接近至三丈内了。他定神一看,老和尚的目光已凝惑地注视着地下衣裙凌落,外衣掩盖了酥胸,但玉臂仍留在衣外的小姑娘身上。

高翔冷冷一笑,重新以神杖掘袕。

老和尚看清了小姑娘的身影,蓦地寿眉轩动,白髯无风自摇,突然丢掉药锄药蓝,大喝一声,伸出鸟爪似的枯手,飞掠而至。急扣高翔的右手腕门。

他吃了一惊,禅杖一推,晃身急退。

“啪”一声响,禅杖应手而折,手仍探进,急逾电闪霆击,快速绝轮。

他心中大骇,扭身左手横劈,叫道:“十二擒龙手。”

他知道遇上了可怕的高手,虽出招砍对方的脉门,都已预留了退步。果然不错,老和尚腕一翻,身形微挫,四个指头已反抄他的掌背,他沉时收招,大喝一声,出腿飞蹴对方的右膝。

双方一搭上手,便是一阵可怖的快攻,神奥的攻招手法与奇幻莫测的拆解术,快得几乎令人难觉,身法步法之迅疾,令人目眩神移。

高翔感到对方的潜功惊人,举手投足间,感到像一股无形的怪网,令他的招式迟滞不灵,经常力不从心,一而再身陷危局,交手十余照面,他不得不用游斗术应付了。

老和尚打出了真火,树林茂密,用游斗术确是如鱼得水。在高翔第六次月兑险,闪在树后的刹那间,老和尚忍无可忍,一声怒吼,连拍两掌,用上了内家真力,相距不足八尺,掌出毫无声息。

但高翔不敢大意,向下一伏。

“嘭嘭”两声怪响,树干两侧树皮碎裂如粉,树像是被狂风所撼,树叶摇摇,罡风四射,潜劲汹涌。

高翔大骇,贴地侧射丈外。

又是一声嘭然大震,地面沙石纷飞,野草飞散,这一掌好霸道。

高翔如果慢了一刹那,那还了得?窜出后仍感到罡风刺骨,护体神功受到重压,气血凶猛地翻腾,相距三尺仍被余劲波及,大有吃不消的感觉,如被击实,那还了得,练气的火候相差太远,拖下去后果可怕。

他只好逃走,奋身一滚,远出丈外闪在树后。

逃走,姑娘岂不完了?他本能一走了之,心中一动,破口大骂道:“你这佛门败类!

该死!”

骂完,向另一株大树下一窜。

“嘭”一声大震,老和尚截出给了他一掌。

但他并不窜至树下,半途折向,窜到另一株树后去了,怪叫道:“贼和尚,你就会砍树,来来来,太爷帮你练练腿,来吧,打!”

他打出了一颗五花石,但老和尚像鬼魅似的飘来,五花石近不了身,在三尺外便折向而飞。

“你这该剥皮怞筋的小畜生,非剥了你不可。”老和尚怪叫,闪电似的追到。

糟了,身侧有树所阻,闪避的方向已被截断,大事去矣!

他火速拔剑,临危拼命。

眼看要糟,才和尚突然止步,咦了一声,以手按住左肩,举目右顾。

林空寂寂,不见有何异状。

高翔乘机撤出两丈外,大惑不解。

老和尚的目光,重新回到高翔身上。

高翔习不一跳,忖道:“老贼秃的眼神好厉,艺业已臻化境.怎么教出风月僧这种脓包弟子?看老贼秃的内功火候如此精纯,怎会是个色魔?怪事!”

他正想引老和尚来追,耳中突听到有入叫:“向左绕,引老和尚分心。”

他心中一震,心说:“是千里传音绝学融合了传音入密奇术,这入已修至地行仙境界了。”

有艺业的更高明的人在暗中相助,他胆气一壮,怯念尽消、豪情倏发,一声长笑、向左绕走叫道:“老秃,你这挂羊头卖狗肉的……”

老和尚一声怪啸,双手箕张一闪即至。

他向左一闪,老和尚恰好一掌斜挥,截他的退向,他一剑振出,身形略向右移。

惧念一消,心神便有了主宰,六合如一信心大增,勇气百倍。攻招得手应心。这一剑振出,剑气发如洪,居然振散了袭来的掌风,他仅感到手上一沉,虎口发热,马步略难控制而已。

“接我一剑。”他豪气飞扬地叫,剑攻对方的左胁侧,用上了全力。

老和尚已先后攻了十余记重掌,劳而无功,毕竞是上了年纪的人,显然有点感到内力不继,不再施用重掌,一声低叱,左掌一抄,硬抓剑身,切入右手再次探出,仍用十二擒龙手擒人。

高翔的剑乍吞乍吐,大喝一声,招变“狂风掠地”挫腰贴地斜掠,一掠之下,剑已掠向老和尚的左膝弯、快逾电闪。

“咦!”老和尚讶然叫.浑身大袖一挥,左手一沉,抓住了剑身,擒龙手果然可怕,变不可能为可能。高翔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剑上一震,便知要糟,剑毁定了。但他不肯丢剑、一脚疾飞出腿解危。

这瞬间,老和尚“咦”了一声,扭头回顾,上身摇晃,抓住剑的手一抖。

“嘭”一声响,高翔踢中了老和尚的左膝、如中铁石,震得脚尖发麻。

老和尚也退了步,马步移动。

剑身被抓断了近尺,高翔感到手上一轻。

老和尚一声怒吼,再次扑向高翔。

黑芒一闪、一道怪影从侧方射到。

老和尚伸手抓住了黑芒,原来是他的药锄。

“谁在戏弄老衲?出来。”老和尚沉声叫。

高翔也怔住了,竟未发现药锄是怎样飞来的……

没有人答复、老和尚冷哼一声,向高翔沉声道:“你这万恶滢贼,竟敢污辱老衲的晚辈,你这该死的东西!老朽三十年来未生嗔念,今天容你不得,只好慈悲了你这孽障。

我佛慈悲。”

说完,顶礼一拜,举起了药锄,神色肃穆一步步向高翔走去。

高翔徐徐后退,叫道:“且慢!大师难道不是风月僧的师父么?”

老和尚仅冷哼一声,大踏步而上。

“且慢!大师且听小可解释……”

老和尚药锄一伸,罡风乍起。同翔只好断剑一挥,急拨药锄。岂知老和尚的药锄沉重如山,拨不动,而老和尚的左掌已经同时翻掌吐出,如山暗劲着体。

他只感到真气一窒,右半身如受万斤巨锤撞击,眼前一黑,身躯被可怕的劲风掀起,心向下一沉,“嘭”一声大震,摔倒在丈外的树根下。

“我佛慈悲。”老和尚念着佛号,向前察看他的生死,步履沉凝。

不远处奔来了衣裙不整、酥胸半露的小姑娘。

老和尚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不由老脸一红,向相反的方向一窜,如飞而去。

树中视界不良,小姑娘只看到淡淡的灰影一们即逝,还不知是人是鬼。

她在服下解药之前,心中仍是明白的,但欲火令她情不自禁,抑制不了自己。她知道高翔曾经救她,曾经赶走了风月僧,曾经给她服下解药、甚至打了她两耳光替她掩上衣衫的情形,她完全记得,但解药药力行开、她感到身体不适,如同大病初愈般软弱,心神一懈,便昏然入睡不知外界的一切了。

她醒来时,只听到这一面有声息,高翔不见了,心中一急、便披衣奔来,只看到灰影一闪即逝,却未看到昏倒在树下草丛中的高翔。她的上衣因风月僧月兑得太急,已有点撕破、难以掩住胴体的春光。心中一急,四面奔了一圈,只在先前躺倒处找到风月僧的衣物与断了的禅丈,便一把抱住向外狂奔,急急走了。

高翔不知自己昏了多久,醒来时便感浑身火热,内部经脉像在怞紧,五脏六腑像有无数虫蚁在爬行咬噬,痛苦难当。身上似乎没有寸缕,有人在用指掌拍打着他,浑身月兑力,不知人间何世,眼前发黑,看不见景物。

他想挣扎,耳中突然听到有人说:“不可挣扎,老夫正在替你疏通经脉。”

他不是外行,自然一点即明,吃力地说:“谢谢你,老……老前辈。”

“老夫已经给你服下了三颗紫露丹,助你的先天真气早臻大成。”

他心中一震,叫道:“老前辈是……是青城逸士艾……艾老前辈。”

“咦!你听说过老夫的名号。”

“小可曾听人说及,知道前辈的名号,不过是半月前的事。”

“那么,你知道那老和尚是谁?”

“小可不知。”

“他叫缥缈魔僧竺法云。如果是三十年前你碰上他,他一掌便可碎骨粉身。二十年前,一僧一道三逸隐,威震武林,天下群雄闻风丧胆,这一僧就是他。”

“这……”

“你别慌,三逸隐中有老夫青城逸士艾文琮在内,但目下的艾文琮已年届百龄,方知往日之非,三十年来,已不过问江湖事,只有一些俗事未了。”

“小可不是江湖人。”

“你已沾上了江湖恩怨,三十年来,老夫不过问江湖事。但却邀游天下,做一个冷眼旁观客,看这些武林后起之秀中,到底搞出些什么把戏来。”

“老前辈失望么?”

“是的,失望得很。从这些人的行径中,看到老夫的过去,老夫深感往日之非,如果世间的人皆像老夫当年一般任性,这世间也就不值得留恋了。”

“老前辈看破了世情,可喜可贺。”

“你呢?你今后将大难临头,鬼门关正敞开着门等候你前往报到,阎王爷已叫判官勾你的名了。”

“什么?这……”

“缥缈魔僧亦已改过从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他认为你是滢贼,决不会放过你的。”

“老天!我……我可以解释……”

“他不会再听你解释了,先入为主,见面他可能立即下杀手取你的性命,即使解释他也不会相信你了。”

“天哪!我……”

“不用叫天,天帮不了你的忙,所以老夫要帮你、当然老夫并不想出面替你撑腰。”

“这……”

“今晚三更正,你到陰山近江的一面龙湫泉小亭中等我。”

“老前辈……”

“老魔僧的所功修为,火候虽纯青,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真力难以为继,并不足畏,你年轻,气功火候已经不错,根基打得好,我教你一种引力术,只要你能激怒魔僧,迫攻十掌以上,你就不怕他了。再就是他那十二擒龙手绝学,老夫也有破解绝技。

讨厌的是他的九绝掌太过诡异霸道,但你如将引力术练至精纯境界,也算不了什么。你给你十天工夫,你能不能领会、就看你的造化了。如果你不想死在魔僧手中,你必须下定决心,以大恒心、大毅力、大智慧来参悟我传授给你的东西。”

“老前辈……”

“不必谢我,该谢你自己正大光明侠胆慈心的行为,你不该死在老魔僧之手。”

“小可想禀明恩师……”

“老夫又不收你为徒,又不要你脚跨双门。只传给你一些对付老魔的保命绝技,是否禀告令师无关宏旨。再就是老夫有条件,你必须答允。”

“但不知……”

“那就是不许你用老夫传的绝学,置老魔僧于死地,他已改过从善放下屠刀不问事、你不杀他。老夫也是过来人、当年也与他一般横任天下,晚年改过从善。他死了,老夫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晚辈宁可被他所伤,也不愿对他下毒手、皇天后土,同鉴晚辈的至诚。”高翔一字一吐地说。

“好,我信任你,你可以走了,今晚三更湫泉小亭见。”

他一跃而起,赤身露体屈身下拜,拜谢救命之恩。

这位三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名宿,是个鸡皮鹤发的高龄长者,年届百龄,一双老眼依然明亮,瘦水削的身材,像是弱不禁风。乍见面,谁敢相信他是当年杀人如麻的怪人,三逸隐中青城逸士艾文琮?

等他拜罢起立,青城逸士已经不见了。穿回衣裤,他感到一阵轻松,赶道前柱与金刚会合,一面走一面戒备,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心中懔懔,万一老魔僧在等着他,一切都完了。

“老天爷,千万别让老魔再出现。”他不住自语。

总算不错,沿途不没有人。金刚李虹正等得心焦。等到人大喜过望,关心地问:

“公子爷,那位小姑娘怎样了?”

他苦笑一声、犹有余悸地说:“人是救着了,但两世为人。你知道我碰上了什么怪物?说出来保证吓你一大跳。”

“什么怪物?”

“缥缈魔僧竺法云。”

“甚么?你说你遇上了一僧一道的一僧?”金刚骇然变色叫,恐惧的神色爬上了脸面。

“半点不假。”他将经过说,只隐下了青城逸士的事,只说自己装死逃月兑大难。

“我的天,老魔还在人间?看样子、又得天下大乱了。”金刚悚然地说。

“也不尽然,听说魔僧已经放下屠刀,不再杀人放火了。”

“但他今天却要将你置于死地。”

“纯属误会。也难怪他,好了,咱们也该办事、准备走啦!”

金刚尚可走动,只是十分吃力,鞭伤与火伤相当严重,举步维艰,一切事务皆须高翔动手。

高翔拖出藏在草中、仍然昏迷不醒的陰阳一掌,说:“李虹.西风山庄与双阙庄近在咫尺,这家伙与笑如来定有渊源。他的身分比三脚老妖为高,咱们要在他身上,好好追出线索来。”

“交给我,我来好好问他。”金刚愤然地说。

“你怎样问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要加倍奉还他在刑室所加给我的酷刑。”

高翔摇摇头,苦笑道:“以牙还牙,岂不是显得咱们也是气量狭小的亡命?不是英雄行径、使不得。”

“公子爷,依你之见……”

“慢慢问他。”

“他不会招供。”

“那么,将他交给府衙门追凶,一入公门,他这辈子完了,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江湖人再狠,也狠不过官府,让官府处治他好了。”

“这……好吧,依你。”

“咱们先问问。”高翔一面说,一面将明阳一掌弄醒,拉月兑了对方的双肩关节。

金冈李虹浑身血污,坐在一旁生起了火,枯枝燃烧得毕剥作响。

高翔坐在另一端,冷冷地注视这位西风山庄的庄主。不住冷笑。

陰阳一掌神智清醒,便看清了自己的恶劣处境,不由心胆俱裂,猛地蹦而起。可是没蹦起,双手失去了活动机能,反而摔倒在地,“哎”一声厉叫、挣扎难起。

金刚李虹轻摇着手中烟火齐冒的枯枝,切齿道:“姓牛的,你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吧、你在刑室中的威风到何处去了?”

陰阳一掌大叫一声,挺身一跃而起,撒腿便跑。

高翔伸腿一钩,“砰”一声大震,陰阳一掌馈倒在地。高翔伸手抓住对方的发结,提起捆吊在横枝上、笑道:“你不必枉费心机了,不招你便得还债,金刚挨得起你的酷刑,你该连本带利算清。”

金刚将燃烧着的枯树枝徐徐伸向对方的鼻尖,虎目怒睁,厉笑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忍着点,老兄。太爷在鞭扩洗盐水,火烧之下,没叫一声痛、一直用笑来熬刑。

你老兄比太爷高明,看你会不会笑,笑啦!老兄。”

火焰跳跃,青烟升腾,陰阳一掌恐怖地扭动脑袋避火,脸无人色地叫:“我招,我……我招,不……不要折磨我。”

金刚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怒叫道:“狗东西!你这贪生怕死比狗还插贱的老畜生,不烧你真难消这口恶气。”

“嗤”一声响,枯枝压在陰阳一掌的左颊上。

“啊……”陰阳一掌如丧考妣地厉号。

金刚的火枝一点即开,陰阳一掌的左颊一片焦红。

“老狗,你听清了,公子爷问一句,你得从实招—句。招供不实,太爷给你一字一烫,看你挨得起多少次。”金刚咬牙切齿地说。

“我……我招……”陰阳一掌嘎声叫。

高翔哼了一声,神色一冷,说:“高某已探出了不少秘密,阁下招供最好不要存有侥幸的念头,以免皮肉受苦。”

“你……你们要……要招些什么?”

“横望山的黑狱主人持人是谁?”

“这……”

“你不说?”金刚厉声问、火焰熊的枝举起了。

“我说,我说。是……是……”

高翔突然将金刚一推,喝道:“右滚!”

金芒如电,机簧声入耳、暗器破空的厉啸声令人闻之心惊。共有九枚金针向三人攒肘。

金刚被推倒地、急向右滚,顾不得身上疼痛,被他躲过了针雨的袭击。

高翔也向侧滚,变生仓卒,他顾不了两个人,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不能兼顾、他只好照顾金刚。

滚动间,他发出了一颗五花石。

被吊住头发的陰阳一掌惨叫一声,手脚一阵痉挛,渐渐气绝。

高翔一跃而起,不远处有人大叫:“先毙了大个儿,他走不动一击即毙。”

高翔本能地扑向金针射来的矮树丛.闻声吃了一惊、火速到了金刚身旁戒备.抓起了降魔杵。

共有三个人,借草木掩身隐起身形,只可看到草木擦动、不见人影。

发针人远在两丈外,似已受了伤,正向外爬行。

高翔突然将金刚扛上肩头,冲入矮林。

一名庄丁打扮的人,右眼已被五花石贯入,不但眼珠被挤出,而且脑内已受了伤,正昏头转向地向外爬.头无法抬起.灵智仍在,本能地向外爬挣命。

“唰”一声响,枝叶摇摇,高翔到了。

庄丁将一具金筒向响声传来处全力掷出,大叫一声,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脑骨立碎。

高翔接任了金针筒,冲晚了一步,不由心中一懔,忖道:“这些家伙好狠,能自碎天灵盖的人,必是可怕的高手,为何却穿了庄丁的衣衫?”

金刚被触动了伤口,痛得冷汗直流,终于昏厥了。

高翔解下死庄的腰带,将金刚背上。附近已听不到声息.不知来人是不是撤走了。

为了金刚的安全,他必须及早离开找郎中替金刚裹伤,不能再拖了,只好放弃追人的打算,藏好金针筒从东北方向如飞而去。

他对江湖人仍然陌生,不知金针筒是何人所有,如果所料不差,那将是江湖上颇具盛名的人。这种以机簧发射的金针长有四寸,份量不轻。金针简长有一尺,机簧力奇大,气功不到家的人绝难禁得起这种金针的袭击,着体气功散,可能直透内腑,因此,使用这种霸暗器的人,绝非无名小卒。

他带走了针筒,可惜针筒的主人已经死了,即使查出对方的底细,也没有多大用处啦!

这一带的地势他不陌生,一口气奔近了芙蓉峰。前面是芙蓉峰的西南角,找到了绕向牛头山的小径。

远远地传来了呼哨声,显然有入在后追踪。

“且先安顿金刚,再来找线索。”他想。

他沿小径奔向牛头山,奔入一座树林,蓦地前面鬼影一闪,树后闪出一个身材高大,穿了豹皮紧身衣裤,戴了一个鬼头面具的人,手中的剑映日生光,一跃便远及三丈以上,无声无息地到了路中,迎面拦住了。

“好俊的轻功。”他月兑口叫。

鬼面具将这人的头面完全包住了,双目也蒙上一幅绿纱,似乎绿芒闪闪,看不清眼睛。双手戴了豹皮手套,看不到手部。总之,整个人没有一丝肌肤暴露在外。

他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但在心中已将这位穿豹皮衣裤的鬼怪列为劲敌,喝道:“老兄,让路。”

双方相距五六丈,喝声中已经提近至两丈左右。

鬼影剑垂足尖前,不言不动如同石人。但剑身略现颤动,隐风雷之声,内力已注入剑身,显然不怀好意,冷静的神情今人悚然。

“危机来了,这人冷静得可怕。”他想。

小径窄小,而他又不希望留下,除了绕道,别无他途,对方不肯让路,他只好绕道。

他往左绕,绕入林中急走。

果然是敌非友,鬼影一闪,劈面拦住了,长剑疾升,吐出一朵剑花,似乎来势缓慢,出剑从容不迫,像是信手递出,剑出风雷乍息,似乎毫无劲道。

高翔却是行家,心中一懔,倏然止步。假使他闪避或退,对方将跟踪追袭,那将是狂风暴雨似的可怕迫攻,机先全失难以封架了。

鬼影也似乎一怔,滑进一步,剑尖这次是徐徐上升,与刚才疾升完全不同。

他心中一紧,降魔杆也徐徐上升。

剑虹骤然射出,像是突然洒出百十颗寒星,侧看则像是无数电虹向前飞射,鬼影果然行雷霆一击了。

他的降魔杵沉重,不宜与轻灵的剑周旋,不由心中叫苦,招出“平地涌莲”,升杵急封。

剑虹像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一再突破了他封出的杵网,剑气彻骨奇寒,可怕的快速寒芒只在他的胸月复前弄影,他无法遏止对方疯狂的冲刺。

连退十余步,最后“铮”一声暴响,他终于崩开了刺来的一剑。

人影倏止,他感到虎口一震,轻灵的剑,居然令降魔杵受震,不由他不心惊。对方抢攻了二十剑左右,而他只封中了一剑,这当然是降魔杵不易运用,也说明了对方的剑术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

“这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位可怕的高手。”他心中暗叫,悚然而惊。

他稳住了,额上开始冒汗,沉声道:“阁下是高某所会到的最佳剑术高手,何不以真面目相见,也可让高某一睹阁下的风采?”

鬼影以行动作为答复,长驱直入撤出了重重剑网,以雷霆万钧的声威攻到,风雷乍起。这次已增加了五分压力,凶猛的程度在逐渐增加。

他像是在狂风巨浪中的小舟,凶猛激烈的浪涛,行将吞噬了他。

他背上有人、手中的降魔杵又太沉重,小径窄小,两侧的树林甚密,不适宜降魔杵施展、真是苦也。

他狂乱地封架,急剧躲闪后退,直退了二十余步,最后“铮铮”两声暴响,人影一顿,剑虹候止。

他胸口出现了一个剑口,但只伤肌肤而末伤肺部,总算遏止了对方第二次猛烈的进攻。

“呔!”他怒吼,主动反击了。尽管他己大汗如雨,气息不稳,但仍然奋勇进击,要争取优势。

连攻五杵,鬼影居然暂时采取守势,退了三步、然后又抓住了空隙,剑从中探入,回敬了三剑,仍将他迫回原位,且多退了两步。

背上的金刚已经醒了,大声叫道:“放我下来,与他决一死战……”

“休乱我的心神。”他低叱。

鬼影第三次进攻,这一次直把他迫出路侧、迫得向山坡的树林退,右胯又挨了一记轻伤,险象横生,生死间不容发,最后他利用大树蔽身,飞退三丈外,方摆月兑了鬼影可怕的第三次猛攻。

“我得走。”他心中暗叫。

他利用大树回避正面所受的控制、一面闪避一面说:“阁下的艺业足以横行天下,为何不敢以真面示人?我不信你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鬼影一百不发,疾冲而上。他闪至树后,“铮”一声架开剑,向侧方一跃两丈,撒腿便跑。

鬼影快极,一闪即至,一剑点出。

“哎……”背上的金刚惊叫、左后肩挨了一剑。

高翔大旋身一声怒啸,突然全力一杵扫出,要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鬼影不上当,收剑飞退八尺。

金刚的伤不重,只留下一个剑孔,皮裂肌肤而已。

高翔临危拼命,一杵解困,持杵迫进冷笑道:“咱们拼了。你占不了多少便宜。”

鬼影终于开口了,用尖锐的湖广口音说:“断去一手,饶你不死。”

“你做梦。”

“今后不许你再追查笑如来的案件。”

“办不到。”他斩针截铁地说。

“此案已决,你为何穷追不舍?”

“这件事涉到高某,高某要查他个水落石出,免得贻人口实,令金陵三杰释疑。”

“笑如来已经认罪伏法,金陵三杰早已不再找你,你今后根本毫无顾忌,何必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你年轻,来日方长,你有的是锦绣前程,何苦卷入这江湖旋涡冒不必要之险?得放手时须放手,不然悔之晚矣!”

“大丈夫行事,有始有终。在下已卷入是非之中,出生入死,义无反顾。”

“别无商量?”

“没有商量。”

“好,你死了便天下太平。杀!”

他再次陷入剑网中,情势危急,生死须爽。但他仍能支持,借树掩身逐步后撤,“铮铮铮”数声清鸣传出,他封开了对方致命的三剑,脚下发虚,有点不妙了。

蓦地,远远地传来了熟悉的语音:“上面有兵刃交击声,妈,快上去看看。”

“铮”一声暴响,剑气激荡,罡风四起。他飞退丈外,背部触到一株巨树,猛地下坐侧闪,窜至另一株树后。

“嚓”一声响,鬼影一剑失着,刺入树干中。

他逃出一剑之厄,大叫道:“这里有人行凶,快来捉凶手。”

他听出是绿衣小姑娘的声音,所以出声呼叫。

鬼影突然向西北角如飞而去,速度骇人听闻。

他也长吁一口气。

钦差的失宝案已经结案,主犯冯五湖已经暴毙狱中,招出宝已沉入江底,无处追寻不了了之。

而对南京的江湖朋友来说,该案不但并未结束,而且波诡云谲更为复杂。笑如来虽已承认是杀擒龙碑的主凶,但留下的一连串疑问无法全理解释,加以高翔一而再被人追杀暗处,这件案子愈来愈复杂。

高翔决意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件事不但获得江湖朋友的鼓励,也获得官府的全力支持。

这天,永安镖局的右邻,是一家皮件店,目下改租给一个姓罗名方的人开设兵器店。

当然,店内设有兵刃架,可是,十八般兵器每样只有一件样品而已,那是不卖的,挂出的兵刃店招牌仅是幌子而已。

罗方就是高翔的得意助手弹指通神,东主是高翔。为了追查这件血案,他们终于建立了正式的连络站,作为接待辽湖朋友的秘窟。

店伙设有金刚李虹,武当门人居天成。内堂伙计是从吉山沼泽请来的水贼拼命五郎贺五,与贺五的好友神枪太保陆矶。

永安镖局的局主王豪,与总镖头神弹子李彪,李彪的族侄李德弘,皆负责暗中照料,表面上镖局与兵刃店并无往来。而永安镖局仍然是高翔与外界连系的连络站,金陵三杰则上代表高翔向外连络的人。

经过半月的紧锣密鼓筹备,总算安定下来了。

三脚老妖用借刀杀人毒计对付拼命五郎,反而替高翔增加了一位得力的臂膀。贺五是南京上下游的水贼,爪牙甚多,朋友也不少,办起事来自然方便得多,消息极为灵通。

拼命五郎有几位朋友,在慈姥山血案发生的当天,曾在慈姥山滞留,据说曾经发现可疑的人物。因此,方引来三脚老妖,几乎中了老妖借刀杀人的毒计。

高翔得到拼命五郎贺五所供给的消息,心中有数,口中只字不提,暗地里慎重地打算。

他在等待,等待茅山龙尾庄庄主玉狮冯海传来消息,且看看这位武林中辈高位尊的前辈,是否能查出一些线索来,每个人皆对玉狮寄予厚望。

近午时分,三名气宇不凡的人,踏入了永安镖局的大门。店伙计招子亮,一看便知来人不等闲。二管事李七带笑迎客,抱拳一礼道:“三位爷台大驾光临,小店深感荣幸,里面坐。”

为首的人淡淡一笑,撩起紫花袍的袍袂潜步入店,客气地说:“打扰贵庄,十分抱歉。”

“小可姓李名七,爷台……”

“在下姓杨,名抡奇。”

二管事李七大吃一惊,重新行礼说:“哎呀!原来是龙尾山庄的杨大总管,失敬失敬,恕罪恕罪。杨爷,内厅小坐。”

大厅有十余名伙计,一听来人报的名号,全都吓了一跳、众从都知道龙尾山庄的玉狮冯海答应出山相助,但没想到会是大总管亲自登门拜晤,移玉枉顾,果真是蓬革生辉哩。

肃客入厅,李七赶忙派人去请东主,小伙计庄诚惶诚恐地献上香茗。

杨抡奇为人豪爽明快,称谢毕,笑问:“李兄,高老弟高翔目下可在贵局?”

“小可已派人前往催请了,不久可到。大总管请稍候,敝东主即将出堂相见。”

“哦!高老弟平时不在店中安顿么?”

“在,只是这半月来稍忙些而已。”

“呵呵!忙些什么?”杨抡奇信口问。

“小的不知道,高公子办事小心,口气很紧。上次返回后,对他自己失踪十余天的事,只字不提,因此连敝东主也不知他有何打算。”

“哦!本来,高老弟确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年轻人,敞庄主也十分推许呢……”

话末完,局主神枪五豪已偕神弹子李总镖头匆匆赶到,未进厅门便呵呵笑,拱手行礼抢入说:“兄弟王豪,迎接来迟,杨兄海涵,恕罪恕罪。”

杨抡奇客套一番,双方通名,各道倾慕之意。与杨抡奇同来的人,一叫项永春,一叫梁如相,两人皆是庄中的弟兄,早年也曾经随同玉狮在江湖闯荡,只是少与江湖朋友打交道,因此江湖名望还谈不上。

正客套,高翔偕同弹指通神兴奋赶到,双方见面倍感亲切。

在高翔面前,杨抡奇相当客气,略加客套,便客气地说:“老弟离开敝庄,转瞬两旬有余,这期间,敝庄不仅派出弟兄四出查访、而且亲赴各地勘查并请友好协助,马不停蹄四处奔波,总算小有成就,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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