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火不灭 第九章
为蛀牙写的一首诗。很短,念给你听:“拔掉了还疼,一种空洞的疼。”
就是只是这样,很短,仿佛爱情。
夏宇
不知道是什么让裴琴惊醒过来,她睁开眼,以至身所有的触觉去感受四周的环境。
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躺在床上,她慢慢望向左手边,靳阜凡躺在那里,呼吸平稳。
看着他俊挺深邃的侧面轮廓,裴琴确定他在短时间之内不会醒来。
她有些困难的坐起身,看来她是喝过头了,但她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她在最后一杯的酒里加进一颗自己随身携带的安眠药。
在喂他喝下酒之前说的话,原本是想在他面前软化自己好让他放下些许警戒心,倒不奢望引起他的愧疚,要他感到愧疚,是痴心妄想,她还不至于那么傻。
没想到她跟他真的做了!若不是现在身体仍然酸痛着,她真会以为那只是一场春梦。
他时都那么温柔吗?令人感觉被爱?
也许她该趁现在涌他一刀,这样的话,她的一切威胁就全消失了,也可以报父亲的仇。
有那么一秒,她真的想杀了他,但仅仅一秒。
凝视他许久后,她叹了声,移身下床,在他的皮夹里拿了一张证件和阁楼的钥匙卡片。
不去看他,她拾起散落地上的衣服穿上,在没有右手的帮忙下,这成了件艰难的任务,衬衫扣子还不算太难,但裙子就麻烦了,好不容易拉上裙子拉链,却对裙头的扣子没辙,她只好放弃,将衬衫放到裙外。
穿上凉鞋,毫不留恋的步出休息室,走过办公室,坐上电梯直上阁楼。
不知道是太有自信还是太放心,阁楼并没保全人员看守,让裴琴松了口气,到门旁直接卡片一刷,“当”一声,门自动开启,房里的光亮照射出来,然后她看见一室的惨不忍睹。
几乎所有能施的全在地上成了碎片,肯定是靳仰眉的杰作,她毫不怀疑。
小心翼翼跨过地上的碎片,她寻找靳仰眉,最后发现她蜷缩在房里的一个角落。
她推推她的肩膀,靳仰眉悠悠醒来,抬起头,看着裴琴的眼睛焦距模糊。
“如果你还想见到挽龙,现在就跟我走。”她说,不浪费一个字。
听到杨挽龙的名字,靳仰眉的神志立刻清醒,同时记起她现在的处境,马上点头,在裴琴的搀扶下起身。
靳仰眉边走边哭,“你知道吗?哥哥居然软禁我!他要我待在这里直到小孩子生下来,他还说会帮小孩安排人家收养,以后我还是可以找到好人家,这是什么屁话呀……我大叫我不要,说我要回挽龙身边,他叫我冷静一下后就走了!我恨他!我恨他啦!”
“闭嘴!”裴琴低喝。“等我们安全后你再去哭再去说,现在安静点,难道你想把全部的人吵起来好捉我们?”
靳仰眉立刻噤声。她从没这么听话过。
深夜时分,除了大楼警报系统和大门警卫仍坚守岗位外,大楼里的人大概全睡了。
她们顺利的搭电梯从顶楼到一楼,裴琴要靳仰眉尽量放轻松,至少不能让警卫起疑。
裴琴带着微笑,左手牵着靳仰眉朝正用犹疑的目光看着她们的警卫走去。
一楼的大门小门全都锁上了,她们想离开,得通过警卫不可。
“两位小姐有什么事吗?”警卫上前拦住她们。
“我们想离开。”裴琴说。“因为出了一点意外,所以我们想尽快回家,免得家人担心,可以请你开一下门吗?”放开靳仰眉,她用左手指指自己吊在胸前的右手。
警卫皱起眉头,“对不起小姐,现在很晚了。”
“喔,靳总裁有给我一张证件,他说拿给你看就行了。”她拿出从靳阜凡的皮夹里“借”来的证件。
警卫看了看证件,表情还是充满怀疑。
见状,裴琴开始诉说早巳准备好的说词,“其实我们早就可以走的,可是因为我从顶楼的楼梯跌下来,手有些骨折,靳总裁不放心,坚持要我休息一下,等有体力后再走,我妹妹人刚好也不太舒服,我想就休息一下,没想到一睡就那么晚了,更糟的是我们出来没跟家里人报备,他们一定担心死了,所以我们才想赶快回家,好让他们能够安心。”
靳仰眉在一旁配合的频频点头,还红了眼眶。
警卫与一旁的同伴商量过后,转身说:“那请小姐稍等一下,我跟总裁联络看看。”
“我想不用了,我刚离开时他已经很累了,现在他大概已熟睡。这样好了,厨房里有个年轻的男服务生曾在晚上十二点左右帮我准备过晚餐,我是在靳总裁的休息室用餐的,你问他就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麻烦你快一点,我们真的很担心家里的人。”裴琴催促道,料定他们没那个胆子去吵醒靳阜凡。
果然,警卫们又商量一阵子后,打电话到厨房求证。
结果当然是肯定的,那年轻的男服务生还热情的特地跑下来见裴琴。
有了属于总裁的通行证,又有服务生作证,警卫似乎也再没有为难裴琴她们的理由,便开门让她们离开。
一出大楼,裴琴立刻打电话给大田,要他来接她们。
“你的手真的是在顶楼楼梯跌断的吗?你跟我哥发生了什么事?”在等待大田到来的时候,靳仰眉问出心中的疑惑。
她与裴琴同为女人,自然感觉得出自她身上散发出的细微不同。
“没事,你别问了,等回到我家后……你的护照呢?”裴琴突然想起。
靳仰眉倒怞了口冷气,脸色瞬间惨白,“糟了!护照跟行李都放在阁楼没带下来!怎么办?”她慌了起来。
裴琴真想跑去撞墙。好不容易月兑身了,她是不可能再回去拿的。
想了想,她又气又无奈。
“算了,待在外面总比被你哥关起来好,至少你还可以跟挽龙见面,若再被你哥抓回去,不只见不到挽龙,恐怕连挽龙都会有危险。”虽然无法离开台湾,但总比成为阶下囚来得强。
“挽龙会来吗?他如果知道我没跟他说而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一定会生我的气。”靳仰眉不担心护照了,反而担心起杨挽龙的反应来。
远远的,大田的旅行车朝她们驶过来。
“先回去再说。”裴琴扶她上车。
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远远的。
不晓得是不间断的敲门声抑或怞痛的脑袋让靳阜凡醒过来,总之他非常不舒服的醒来,脑子里像放了辆钻地机。
“该死……”他咕哝的咒骂声,门外传来邱柏学的叫唤。“进来!”
邱柏学推门而入,看见房间里的情景,不禁瞪大眼。
“我以为你说过不会让女人在这里过夜的。”他对着凌乱的床单摇摇头,然后瞥见床头柜上的酒杯。“你喝酒了?”乖乖,不得了!
“闭嘴!”正为头痛所苦的靳阜凡青着脸道。他有些纳闷,就算不曾喝过酒头也不该会痛得如此厉害,而且他的疲累感比三天不睡觉更甚。
他掀被下床,抓起地上的衣服穿上时,看见地上的皮夹。
俯身拿起皮夹,打开一看,他脸色铁青,咬紧牙关。
该死的裴琴!狡猾的女人,她居然敢设计他!
看他脸色不对,邱柏学也开始认真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去阁楼看仰眉还在不在,不在的话就去找裴琴,不管你怎么做,我要见到裴琴。”他咬牙切齿,丢下皮夹,穿上衣服的动作充满愤怒。
邱柏学原本就要冲出去,但蓦地又想到什么,转过身来,一脸的无法置信。
“昨晚……你跟晚晶……”看到靳阜凡丢过来的杀人目光,邱柏学的心脏宛如被铁棒子给狠狠的敲了一记,带着深受打击的表情离开。
穿好衣服,他抓开被子,天蓝色的床单上,有块明显的血红。
看到那块处女的血迹,靳阜凡更加愠怒。
这狡猾的女人显然将亲弟弟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贞躁还要重要,为了杨挽龙,她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出卖!
他跌坐在床沿,两手抱住隐隐作痛的头,情绪浮躁陰沉。
该死的,那女人八成给他吃了药!他是中了什么邪,居然毫无警戒心的听她的鬼话,还喝下她喂的酒!她此刻一定在为他如此愚蠢而乐不可支!
想到她泪眼滂沱,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更是恼火得想杀人。
她简直将他当成了傻瓜!
蓦地,他起身,用力甩上房门。
正在办公室角落认真办公的张秘书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见到靳阜凡的脸色,又倒怞了口冷气。
靳阜凡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找到烟盒,点了根烟,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
连续吸了几口烟后,尼古丁稍稍缓和他的情绪。
“张秘书,请人来把休息室打扫一下,将餐具收走,床单、被单也全部换新。”他沉声交代。
张秘书立刻冲命而去,打算过一会儿再进来,在老板陰晴不定时,她还是别打扰他的好。
她一走出办公室,邱柏学就急冲冲的跑进去。
“老大,仰眉不见了!我问了楼下警卫,警卫说大约凌晨三点时,晚晶带着仰眉离开,而且她们有你的通行证,所以就放她们走了,我也看了监视录影带,的确是晚晶与仰眉没错。”他一口气不停的报告。“不过仰眉的行李都还在阁楼里,行李里头还有护照。”
那表示靳仰眉仍在台湾,没护照她是无法出国的。
“我说过了,仰眉不见了就找裴琴,敢戏耍弄我就得付出代价。”靳阜凡转过身来,捻熄手中的烟。
他又恢复面无表情,只是邱柏学知道,当他没什么表情时,往往就是最深沉、最可怕的时候。
他开始担心起裴琴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昨天他带她们上来时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怎么才过了一晚就又回复成老样子了?
唉,处理纠成一团的毛线还比处理这情况简单多了。
“我们结婚吧。”
在裴琴的住所里,裴琴与大田在客厅里各自占据一张沙发。靳仰眉则在大田的安排下住到一处隐密的地方。裴琴没将这件事告诉何镇远,她仍然记得靳阜凡说过的话,虽然何镇远在警界举足轻重,
但靳阜凡并不好惹,所以能不让他插手就别让他插手,这样对他和他的家人比较好,她自己也可以不用顾虑太多。
听到大田的话,斐琴嘴里的牛女乃差点喷出来,她噗哧一声笑了。
大田不悦的看着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那么晚还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被靳阜凡怎么了。”他语气里的关心多过责怪,虽然她们平安回来了,但一整晚的心理折腾仍让他很不舒服。
想了一整晚,他认为只有结婚才能真正保护得了她,杜绝靳阜凡的蚤扰。
“那也不必到结婚的地步呀。”裴琴说。“而且任奇会杀了我们然后自杀。”她不想死于非命。
提到任奇,大田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汽球。
“他会了解的。”他无奈沮丧到了极点。
裴琴放下牛女乃,走过去拍他的背安慰他。
“你不用担心,事情已经渐渐好转了,现在靳阜凡知道他妹妹还活得好好的,吃得白白胖胖还快生女圭女圭了,高兴得不得了!他只是想多留靳仰眉几天,只是靳仰眉想挽龙,又担心他知道她偷跑回台湾会生气,所以才大吵大闹的想离开长铎,没什么事的。”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谎。
大田锐利的眼睛看着她,“靳仰眉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她怀孕了,遇到一点事就歇斯底里,这是很正常的,反正你信我就是了。”裴琴三言两语带过。
大田还想说什么,适巧大楼对讲机响起,裴琴趁势起身接电话,大田要是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连她也会无法招架。
“裴小姐,楼下有位邱先生要找你,你要下来一趟吗?”楼下的管理员谨慎的说。
从他的语气听来,像是邱柏学拿了把枪抵在他头上,至少裴琴觉得如此。
“请他稍等一下,我马上下去。”她挂上电话。想也知道邱柏学是为何而来。
“谁呀?”大田站起身来,一副备战姿态。
“邱柏学,你不用跟我下去,他不会对我怎样的。”裴琴走进电梯。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在至少多个人。”
裴琴不再与他争辩。
很奇怪,她一点也不害怕靳阜凡会怎么对待她,虽然她知道他肯定会气得恨不得杀了她。
现在,与其说是否害怕他会如何对待她,倒不如说她有些不知如何去面对他。
天知道!那是她的第一次,希望他没发现,她在心里祈求,希望他醒来后,发现她们逃了,就直接怒火攻心的咆哮着指挥众人来抓她,没空去仔细看那床单。
来到楼下,她以为邱柏学多少会带几个人一起来,没想到他是只身前来。
邱柏学一看到裴琴,浓眉立刻沮丧的垂下,当见到跟随在她身后的大田,浓眉又愤怒的竖起来。
大田则是好整以暇的与他对看。
“他叫你来找我的吗?”裴琴问。
邱柏学将视线移回她身上,“晚晶……”
“叫我裴琴吧。”她不想再听见杨晚晶这名字。
邱柏学喷了口气,显然很不情愿。“阿裴,”他学大田他们叫。“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唉了声,这种事叫他怎么问出口呀?
“是什么?你想说什么呀?”裴琴一脸困惑。
“就是……”邱柏学豁出去了。“你昨晚是不是跟老大上床了?”
裴琴登时脑子一片空白,干脆闭上眼睛。
而大田则是直接冲上前去,当下就是一拳朝邱柏学挥去。
自小就在组织里打滚的邱柏学名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眼明手快的挥掌打掉他的拳头,但还是受到他的蛮力冲撞而向后退了几步。
裴琴赶紧跑上前去将两人分开,“不要打了!昨晚我跟靳阜凡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气得瞪视两人,最后拉着邱柏学住外走。“我跟你去见他。”
她没说谎,她跟靳阜凡昨晚的确什么事都没发生,因为他跟她上床时已是今早的凌晨时分。
大田仍不放心的跟在他们身后。“阿裴!”
“大田,你回去吧;我去去就回来。”裴琴坐上车。
车子绝尘而去,大田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邱柏学载着裴琴来到一栋环境清静优雅的独户别墅。
“这里是哪里?我们不去见靳阜凡吗?”她狐疑的问。
“这里就是老大的家。”邱柏学解释,“他在还没创立长铎企业时就卖了靳家宅邸,搬到这里来,不过他也很少来这里住,大部份时间都住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晚……阿裴,你跟老大昨晚真的没有……”说到休息室,他就又忍不住想再确认一遍。
“没有!”不等他说完,裴琴就开门下车,站在车外等他。
邱柏学闭上嘴,领她进门,穿过一片美丽的花圃后才是主屋。
进了屋里,裴琴发现整间屋子的日式气氛很重,有玄关,木质地板,拉门与榻榻米,还好偌大的客厅里放了组黑沙发,免去跪坐之虞。
没看到靳阜凡的人影,裴琴以眼神询问邱柏学,邱柏学耸耸肩,四处张望。
不久后,裴琴才看到靳阜凡从对面走道缓步走向她,手里端了两杯饮料。
“你们迟了。”他瞧了裴琴一眼,将饮料放到桌上。“喝吧,放心,我没在里头下药。”他说。
裴琴接触到他冷然的目光,随即别开视线。原来他已经发现了。
靳阜凡转向邱柏学,“日本的投资案有消息了,明天你飞趟日本去跟日本人接洽,计划书跟机票张秘书都整理好了,你记得找她拿。没事了你就先走吧。”
他坐进黑沙发里,拿了杯饮料,交叠着修长的双腿。
“可是,晚……”邱柏学担心裴琴。
“没关系,我想堂堂长铎企业的总裁是不会为难我这区区小女子的。”裴琴说道。事情总是要谈个清楚,她现在还有勇气面对。
邱柏学离开后,整栋房子便只剩靳阜凡与裴琴两个人。
“坐下。”靳阜凡的语气里自然流露出命令的味道。
“我站着就好。”她倔强的拒绝。
“我没习惯抬着头跟人谈条件。”他说。
条件?裴琴心念一转,慢慢坐进沙发里。
“你刚说条件是什么意思?”她问。
靳阜凡将林子放回桌上,面无表情。
“你应该知道就算你将仰眉藏得再好,我还是可以找到她,就算她出了国,我还是可以把她抓回来,连杨挽龙也不例外,换句话说,只要我愿意,不管仰眉在不在我身边,你弟弟仍是无法逃出我的手掌心。”
裴琴愈听脸色愈难看,“这里是有法治的……”
“关于你的表哥何镇远,嗯,他的确是一个人才,年轻时当过卧底破了许多案子,到现在仍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你觉得如果他的过去被掀出来,后果会如何?”
裴琴脸色蓦地发白,她当然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你到底想怎样?何镇远做卧底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都有老婆小孩了,你还不放过他?”她气不过,抓起杯子就想朝他泼过去。
不过靳阜凡的动作更快,腿一放,身体一倾,就将她的手按得动弹不得。
两目对两目,冷酷对盛怒。
“我有个优点,就是人家怎么对我,我一定会加倍回敬。”
“你到底想怎样?”
“果汁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泼的,你先喝再说。”他放开手。
裴琴倒也干脆,拿起杯子一口饮尽。
她用力放下杯子,“可以说了。”
靳阜凡的浓眉挑了挑,冰冷狭长的黑眸闪过,抹欣赏。他不急着说,反手点了根烟。
祝他黑心黑肺,早日归天。裴琴在心里暗骂。
总算,他开口了,“我要你当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