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当婚 第二章
皇甫蒙走进后花园时,园内一片喧闹,两位妹妹皇甫楠和皇甫慧正在争抢一朵初开的海棠。
东岳国的国花一直是栀子花,不过这两年国君从海外重金购置了一些新的花种,垂丝海棠就是其中之一。
皇甫慧紧紧握着花枝,不满地叫道:“这花是我先看到的,五姊妳为什么非要和我抢?”
皇甫楠笑嘻嘻道:“好妹妹,姊姊实在很喜欢,妳就先让给我吧,回头我宫中的簪环首饰,任妳挑一件走,行吗?”
此时刚好瞄到皇甫蒙走近,她立刻求救,“二哥,你快来管管五姊,就是爱美也不该抢人家的东西啊。”
他伸头看了一眼,笑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朵花吗?五妹,妳就是让给七妹又怎样,好歹妳是做姊姊的,再说这海棠花喜阳不喜陰,这么冷的天,能种出来已是奇迹,摘下来之后就不值钱了,妳还当它能在妳头上开多久?若是戴着一朵破败的残花出门,妳还会觉得美吗?”
听他这么一说,稍有犹豫,皇甫慧立刻趁机将花夺回手中,欢天喜地地跑开。
皇甫楠见状,忍不住叹道:“二哥就是偏向七妹,我不过是觉得那花在这个时令开,实在是希罕。”
皇甫蒙低身在她耳畔说:“不该是这个时令开的花,就是强开了,也不美。”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皇甫善,“人也是这样,不该霸着的位子,如果一直霸占着,还不知道下场会变得如何。”
太子听到他这句话,脸色一变,直挺了身子看着他,嘴唇张阖几下,却没有真正说些什么。
倒是皇甫蒙一脸泰然,施施走向他,笑咪咪地打招呼,“大哥,今日怎么有空离开东宫到这儿来闲逛,四部的事还不够你烦心吗?”
“你的兵部、户部难道也很闲?”皇甫善彷佛很不愿意和他说话似的,一边说一边就要躲开。
“正好有事要找大哥帮忙。”皇甫蒙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低声说:“昨天晚上我在花街柳巷遭遇埋伏,这件事大哥听说了吗?”
皇甫善闻言,立刻震惊地看着他,“遭遇埋伏?什么埋伏?”
“有人要杀我。”他歪着头想了想,“也不对,应该算是跟踪我吧,结果被我发现,被我给杀了。”说到这里,他勾起唇角轻笑道:“刑部是归大哥管,所以小弟来为自己讨个人情,这件事就请大哥告知刑部一声,第一,不要和小弟追讨刑罚,第二,帮我查出那刺客的幕后主使是谁。”
“这事儿……你自己和刑部的王大人说不就行了,他还敢不给你面子吗?”皇甫善皱起眉,“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对皇子动手?”
“大半夜才动手的。”皇甫蒙皮笑肉不笑,“对方真不知天高地厚,真希望那个幕后主使能有点自知之明,少跟我来陰的,否则若是让我查出来,嚷嚷开了,他能有什么好处?大哥,你说我讲的是吧?”
他脸一沉,“这事儿我还真要好好查查,在京城的辖地,竟然会有这样的大事儿,若是让父皇知道了还得了!”
皇甫蒙再笑道:“大哥放心,这件事我当然不会告诉父皇,免得他老人家躁心又伤心。那我就算交代完了,日后若还有麻烦大哥的地方,大哥千万别嫌我烦。”他笑容可掬地说完,眼角余光刚好瞥到刚刚走进院子的一道倩影,大声道:“我就说这么好的日子,秋泓不来就可惜了,刚想着妳,妳就来了。”说完便快步迎了上去。
刘秋泓,户部尚书刘岩松的女儿,因为深得皇后的喜欢,所以自小就跟着皇子公主们在宫中读书,和皇甫蒙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近日大家都听说她已经被指婚给他,于是皇甫慧抢先一步凑过来打趣,“秋泓姊,恭喜妳啊,就快做我嫂子了,我第一个来道贺,是不是有什么好处?”
她性格恬淡,人如秋菊般风姿绰约,楚楚动人,听到皇甫慧这般调笑,朱唇一抿,伸手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就妳话多。”
皇甫蒙此时也走到刘秋泓跟前,一把拨开七妹,“小孩子赶快玩去,我和妳秋泓姊还有正事要谈。”说着就拉起她向外面走去。
出了御花园又走了十来步,她才低声道:“我听说你昨夜遇袭了?”
“谁和妳说的,老四?”皇甫蒙笑笑,“也就数他最多嘴。”
“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你知道是谁做的吗?”刘秋泓担心地问。
“现在还不确定,我方才对大哥敲山震虎了一下。”
她一惊,“你怎么和太子说的?这事情不论是否和他有关,他皆能否认到底,你小心敲山震虎不成,反变成打草惊蛇。”
“我虽然不像妳这女诸葛足智多谋,但也并非不懂事理,我早说过,大哥是个没主心骨的人,这事若与他有关,最多与他的手下有关,他还没有那个胆来杀我,现下我只是提醒他一下,让他看牢了底下的人,不要和我斗这种心眼儿。”
见他表情张扬又不屑,她不禁噗哧一笑,“你就是这个脾气,争强斗狠,总是改不了,我看你是故意让太子难堪。”
“随妳怎么说。”皇甫蒙笑着晃了晃脖子,“今天兵部那边已经和户部核算好了,五万人马,吃喝拉撒都算上,开拔到七台,一路大约要消耗三万两银子,这笔钱,妳说父皇肯出吗?”
刘秋泓答道:“花费比我想的要少,陛下没道理不同意,你去七台驻军,是为了防守那边的西岳军队,这是陛下亲准的,不会不给银子,只是兵部一下子要走这么大笔银子,其它几部只怕要说三道四了。”
他笑道:“这一点我早料到了,所以我准备一会儿去见父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当敲个边鼓?”
“我现在这身份还是不宜和你一起在皇上面前露脸吧,皇上心中必然会认定我们俩是一伙的。”
闻言,皇甫蒙笑得更开心了,“咱俩从小到大都玩在一起,不用说也知道咱们是一伙的,父皇要你嫁给我,就是认准了这件事,你还顾虑什么?”
刘秋泓忽然神情一整,“这就是我最大的顾虑,皇上要我嫁你,到底只是想让我帮你治理好七台,还是……为了日后更大的土地?你想过吗?”
他微微垂下眼,“这件事我从未问过父皇,我以为……此事还是不问的好,日后由谁继承大统,父皇心中自然早有主张,他现在两头安抚,就是不想看我们互相争斗。若是太子那边不把我逼得太紧,父皇有生之年,我会给他老人家面子,不和太子公开撕破脸,不过他忽然将你指婚给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父皇向来不管儿女婚事的,连五妹吵着要嫁给新科状元,父皇都只是一笑置之,也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就认了你。”说完,他侧目看向她,“不过,既然你提起这个话题,我也有句心里话想问问你。”
“你说。”她神色认真的望着他。
“秋泓,要你嫁我,会不会委屈你了?”他说完这话,显得有点尴尬,手足无措地踱了两步,“你知道咱们自小就是兄妹之情,无男女之爱,我娶你,一是顺应父皇的意思,二也是为了日后我的大事,但这么一来,便会耽误你的幸福,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和你相知相惜的人厮守一生,不要掺和到我和太子的争端中。”
刘秋泓嫣然一笑,“蒙哥,你想太多了,正因为我们一块儿长大,所以我了解你,胜过了解我自己,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若能帮你一把,是我的荣幸,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至于我的终身……那是缘份,急不得也求不来,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皇甫蒙这下终于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再和你客气了,等大事有了结果,你若有心仪的人,我随时可以帮你准备嫁妆。”
她笑道:“你是盼着我赶快改嫁吗?哪有你这样的丈夫!”
他开怀地笑着,轻揽着她的肩,“只是想让你过得幸福些。”
刘秋泓低头轻语,“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能看着你,早一天坐到那个位置,除此以外,别无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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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蒙离开父皇寝宫时已过了午时,本来父皇要留他吃午膳,他推说兵部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出来了。七台驻军的事,已得到父皇首肯,银子也可由户部调拨,这件心头大事总算是办妥,他兴匆匆地对等着他的刘秋泓说:“走,今日我请你吃饭,这件事你功不可没。”
她笑着摆手,“我表姐在等着我呢,她过两日就要待产了,孩子的衣服没有准备齐全,要我帮忙做些针线活儿。”
“女人家真是麻烦。”
两人互相道别后,皇甫蒙一出宫门,便策马直奔兵部,路过花街柳巷的时候,他无意看了路边一眼,忽然瞄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某个摊子前,本是一闪而过的景象,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心中一动,勒住了缰绳,回过头去。
只见那个小人儿正轻声细语地和店家问着价,“那个锅子,多少钱?”
“二十枚铜钱。”
他仿佛听到小人儿叹了口气,接着垂下头小声说:“有点贵了……”
“贵,这可是上好的西陶,从西岳运来的,要这个价可不算贵了。”
他见那女孩爱不释手地模了锅子好几下,又不舍地放回原位,转身要走,他马上翻身下马,伸手拿过锅子,看了眼,“二十枚铜钱是不算贵,这上面的画工虽然粗糙,但也值这个价。”
女孩转头一看是他,吓了一跳,“你……”
“那天锅子破了,你娘没骂你吧?”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和躲避,于是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和笑容显得温柔可亲一些。
但她只是瑟缩地缩了缩肩膀,偷瞥了他一眼,便转身就走。
他脸上写着“坏人”两个字吗?真有那么可怕吗?皇甫蒙愣了愣,忽然发现她一瘸一拐地在街边蹒跚而行,连忙跟了上去,“脚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这才开口,“烫了。”
“烫了还出来走动?就为了买个锅子?”
只是他再问话,她已经不回答了,自顾自地闷头往前走。
“喂,你等等。”皇甫蒙急忙回身掏出一锭碎银子,丢给老板,拿起她刚才模过的锅子,接着又来到她身边,硬是塞到她手里,“拿着。”
她讶异地抬头看向他,执拗地要把锅子还给他,“我不要。”
“你那天也算是为了帮我的忙才摔了锅子,我平生不欠人情,这锅子算我赔给你,你要是不接着,随便摔了它也无妨。”他双臂环胸,脸上堆着笑,就是不肯接回锅子,她无奈地垂下眼,“你做人怎么这么霸道?”
“霸道?”他挑挑眉,“你还没见过我霸道的样子呢。”见她还跛着脚走着,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捞起她的纤腰,把娇小的她放到马背上。
她从未坐在这么高的马背上过,吓得惊呼一声,“啊!让我下去。”
“有本事你就自己下来,要不然就乖乖坐着别动。”不知为何,他好喜欢看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就想逗弄一下。
谁料她竟然是个倔脾气,眉头一皱就要跳下来,这倒把皇甫蒙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按住,随即跳上马,从后面圈住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脾气?好心好意让你骑马,你还不领情?”他忍不住也皱起了眉。
“让我下去,我又不认得你。”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挣不开。
“乖乖坐着!”他沉声喝令,“再动我就真把你踹下去,到时伤得更重我可不管。”
大概是他的口气太过强硬,也或许是知道自己的确没能力和他力拼,她小巧的五官皱得紧紧的,只能不情愿地和他共乘一骑,而且她两只手要抱着锅子,身子又不想和他靠得太近,只好硬是挺直了腰杆,再加上垂在马儿身侧的脚踝因为晃动,引得伤处更疼,一点也不好受。
“家住在哪儿?”他问。
“我要先……去个地方。”她支支吾吾地,不愿说出春满楼的名字。
“哪儿啊?”等了一阵儿没听见她回答,他急了,“说话,别这么费劲,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周静阳要不是脚疼,真想狠狠踹他一下。又不是她求他让她上马的,真要说碍事,也是他碍了她的事才对,怎么说得好像是她没理似的,一怒之下,她索性豁出去了,咬着牙根说:“春满楼。”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后面打量了她一番,“你要去春满楼?”
“嗯。”她不会骑马,也不知道怎么让马走快点,他们一男一女共乘一骑,已经够引人侧目了,再这么耽搁下去,不知道还要招来多少流言蜚语,而且此地离她家也很近,万一被邻居看到了,跟她娘说去,她娘不吓死才怪!“你快点,不送我就放我下去自己走。”她不耐烦地催促。
皇甫蒙笑着,“你今年才多大,这种身材也可以在春满楼混吗?”
她涨红了脸,反驳道,“我只是在那里端茶递水,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我都快十八了,也不是小孩子,你这人才奇怪,做事能不能爽利些?”
“哎呀呀,居然还会发脾气,”他的眉挑得更高。“不就是春满楼吗?行,我送你过去,你在谁的手下做事?”
“肖艳艳。”她的声音又恢复原本的轻巧。
“哦,那就算老四的半个家人了,肖艳艳的心这么粗,都不好好照顾你这个小妹妹,伤成这样还让你出门?”皇甫蒙猛地一夹马肚,催马前行。
“艳艳姐她对我很好,是我早上拿热茶时不小心弄伤的。”她急忙替肖艳艳辩解。她不认得他是谁,因为平时只在院子外伺候,也不会多看客人一眼,但是听他的口气,似乎和艳艳姐很熟,她生怕给她惹事了。
一转眼便到了春满楼的角门,因为白天没做生意,只有一个伙计在门口打着盹儿。
皇甫蒙率先下了马,接着再抱她下来,那伙计听到声音,抬起头,柔了柔惺忪的眼,先看到周静阳,“咩咩玩累了,回来吃草啦。”
伙计和她相熟,一站起身便上前和她打趣,伸出一只手就要拍她的肩,可还没有拍到,手腕就被人用力握住,往旁边一拉,差点摔了个跟头。
伙计正要怒骂出声,定睛一看,惊得急忙躬身跪下,“王爷,怎么您……”
“我今天可不是来玩的,你们楼里的人,我是给你们送回来了,她既然脚受伤就别让她干活了,好好歇着才对。”
他轻描淡写地交代着,脸上挂着浅笑,但伙计却惊怕得连连点头说是。
皇甫蒙侧目笑道:“你怎么叫咩咩这么怪的名字?”
伙计忙接话,“她叫周静阳,性子文静,说话又小声,偏偏生肖还是属羊的,所以艳艳姑娘就给她取了这个绰号。”
他抿嘴一乐,“挺有趣,咩咩倒是比周静阳好听,艳艳越来越有才了。”
周静阳倒是满脸惊诧,瞪着他半天无语。
皇甫蒙低看着她,轻轻捏了她白女敕女敕的脸颊一下,“身子这么单薄,小脸倒是满有肉的,记得把脚伤养好,但日后可别见了我掉头就跑。”说完,便又翻身上马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伙计才站起来长吁一口气,“你怎么会认得这位大人物?还让他亲自送你回来?咩咩,你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你知不知道,咱京城中,不,咱东岳里最了不得的人物就是这位蒙王了,不仅皇上宠,皇后疼,连太子都要让他三分……”
伙计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周静阳已经扶着门慢慢往里走,小声嘀咕道:“我倒觉得他像是我的灾星,日后别再让我碰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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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蒙一进兵部大门,差点被人迎面撞上,“老四,怎么慌慌张张的?”
看到他,皇甫东神情严肃,“二哥,我刚得到消息,几个吏部元老正翻查我去年的事呢,我怕把你也牵连进去,所以过来知会一声,让你早做防范。”
“去年的事?”他想了想,“你是说去年在江东修河堤……老四,说实话,你是不是贪银子了?”
皇甫东的脸忽地涨红,“也没贪多少……就三千两而已。”
皇甫蒙脸色一沉,“胡闹!平日我是怎么教你的?”他大步一迈,就要往内堂走,“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去和父皇认错。”
他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二哥,你可不能不管我,你也知道我没有大恶,其实那三千两,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只是我的田庄那阵子要修缮,我挪用了一下而已……”
“你需要银子修田庄,何必挪用修河堤的银两,和二哥说一声,难道二哥不给你吗?”皇甫蒙冷着脸瞪向他,“你说实话,那笔银子你到底拿去干什么用了,该不会是孝敬给肖艳艳了吧?”
皇甫东眼一垂,“艳艳那会儿看上一颗夜明珠,我手头又正好有点紧……”
他怒斥,“都说姐儿爱俏,鸨儿爱钞,你是个又有俏,又有钞的冤大头,不宰你宰谁?我看你趁早去找肖艳艳把银子讨回来,你堂堂一个皇子,挪用公款讨好妓女,传出去能听吗?”
“二哥,可是……你让我怎么去和艳艳说?回头她该不理我了。”
见四弟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皇甫蒙更气了,“老四,你平日说起话来也张狂得很,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窝囊?罢了,二哥就帮你这一次,但你自己也要长记性,事情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压下,但你得记住“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老话,再怎么帮,也是有底线的,不能任你胡作非为,明白吗?”
他都还没进到兵部大堂,便转身出了门上马,又折回春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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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满楼里,肖艳艳正用药酒帮周静阳涂抹伤处,一听蒙王来了,她整个人都慌了,急忙收起药瓶,叫别的丫鬟打来干净水洗手,忙不迭地埋怨,“这位王爷怎么这会儿来了?”
周静阳听到“蒙王”的名字,也吓了一跳,连忙说,“艳艳姐,那我先到外面去。”
肖艳艳不疑有他,随口应着,洗干净手又用香熏,刚忙了一半,皇甫蒙已经冷着脸直接走了进来。
“行了,别对我使狐媚子那一套,我不是老四那种痴情的红帐客。”
他冰冷的目光看得肖艳艳连堆在嘴角的笑都变得僵硬起来。“蒙王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吗?”她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端到他面前。
皇甫蒙开门见山地问道:“去年老四是不是给了你三千两银子?”
她脸色微变,嗫嚅着,“这个——”
“有还是没有?”他不耐烦地打断。
“四皇子是体恤我辛苦,说我伺候周到,所以给了我一笔体己钱是真的,可是那笔钱我……”
“限你三日内,把那笔钱吐出来。”皇甫蒙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肖艳艳慌忙追了出去,“蒙王、蒙王……这件事我……”
“别说你办不到,否则我叫人封了你们春满楼。”
皇甫蒙往门口走,忽然听到耳朵边有人叫着——
“周静阳!你这死丫头做事怎么磨磨蹭蹭的,请你来是当大小姐吗?我还没叫你卖身呢,你别一脸的不情愿!”
他霍然回头,只见小丫头手里捧着一个托盘,君羊耳卯独家制作。托盘上摆着茶壶茶碗,显然脚疼拖延了她的步伐和速度,而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老鸨,正站在前院的后门处,手擦着腰,毫不留情地数落着。
她低着头,不发一语,但手中的托盘还是在微微的晃动,使得茶碗茶壶也跟着叮叮当当发出响声。
“你小心点儿!这是从中原买来的上好瓷器,若是碎了一个,你就算卖身给老娘,也不够赔。”
“知道了。”周静阳小声应着,但还是走不快,上台阶的时候,身子一歪,眼看茶碗就要从托盘上滑落,怎知一旁突然快步走来一人,伸手将托盘接了过去,同时扶住了她。
“呀,蒙王,您、您怎么这时候来?”老鸨堆起的笑容让她眼角的脂粉都起了折子。
皇甫蒙看着恶心,不耐烦地问:“她有卖身给你吗?”
“啊?您问这丫头?没有,她是肖艳艳以前的邻居,艳艳看她贫苦可怜,所以求我在这里为她安插个事儿做,但这丫头也不知道是耳朵不好还是怎的,叫她也不应,说话又小声,做事还慢吞吞的,真像是请了个大小姐一样费劲,唉,我真是倒霉啊,发什么一时的善心——”
老鸨一个劲儿的唠唠叨叨,他越听越烦,皱眉打断,“既然没有卖身给你,那这个人从今以后就不在你这里帮忙了,也免得你再倒霉。”
他将托盘转手塞给老鸭,也不管上面的茶壶倾洒,热水烫得她惊叫连连,转身拉起小丫头就往外走。
“我、我不能走……”周静阳着急的用手扳开他的手指。“我娘脚不好,我爹不在家,家里还要我照顾,我要是不做了,每月没有银子拿回家……”
“原来你也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啊?”皇甫蒙回头一笑,本来冷如寒霜的表情转瞬就化成了春水,“你怕什么,我带你走,会让你饿肚子吗?”低头看了眼她的脚,他忽然背对着她蹲,“上来吧,我背你。”
周静阳诧异地看着他宽阔的后背,眼皮一眨,忽然有热液从眼角流出来。“这样不好。”她低低地说:“你是王爷,不能背着我这个贱民。”
“难道要我抱你出去?”他难得的耐心一瞬间又快没了,“快点,你既然知道我是王爷,就该知道我很忙。”他懒得等她在那里磨蹭,双臂从后面一拉,将她硬生生按到自己背上,然后一抄手,把她的两条腿托在自己的腰侧,大步走出春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