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丫头 第三章
“啊——噗嘟嘟……”
“嘻嘻……哈哈哈哈……”
姹紫嫣红、百花争艳,一块乾净白布摊铺在花圃中,粉粉女敕女敕的小男娃躺在上头不断发出尖叫与笑声,而让他如此兴奋的“罪魁祸首”就是用那张圆脸顶在小家伙圆圆鼓鼓的肚子上蹭啊蹭,嘴里则不停发出“噗嘟嘟”之类的怪声。
看着喜福像个天真的孩子般与才八个月大的儿子完成一团,上官秋澄清澈透亮美丽眼眸满是柔和笑意,直到许久过去后,小家伙终于认输般边笑边往自己怀里爬来,她才抱起儿子,并满心疼爱的在粉女敕脸颊亲了一口。
“啊答噗……”发着没人听得懂的怪声,圆圆的小胖手很坚持的朝“玩伴”指去。
“呵……璇儿也想姨姨亲亲吗?”柔声轻语,上官秋澄不愧身为娘亲,非常能够懂得儿子的“天书”,当下转而对喜福笑道:“喜福姑娘,你快些亲他一下,否则这小家伙是不会罢休的。”
“好!”连忙点头,喜福开心地接过小家伙,并在那女乃香味十足的小脸蛋上重重地香了一口。
登时就听“啵”地一声响,逗得小人儿又再次咯咯发笑,一颗脑袋直往她的胸前钻去。
“喜福姑娘真有女圭女圭缘。”微笑赞叹,上官秋澄很清楚儿子可不是任谁都愿意亲近的,只有他自己喜欢的人,才会玩得这么疯,平常旁人想逗他,他还不理人呢!
“我喜欢小女圭女圭!”仿佛这就是她有女圭女圭缘的最佳理由,喜福红着脸憨笑又道:“小少爷真可爱,喜福好喜欢。”
只可惜再怎么喜欢,小少爷终究不是她的,她没办法带他一块回去。
看透她单纯的心思,上官秋澄失笑安慰,“放心!你成亲嫁人后,也会有自己的小女圭女圭的。”
也不知是因性情憨真,亦或是打小在闻少秋的羽翼下成长,生活与接触的人事物皆极为单纯,喜福至今对男、女之事尚一知半解,当下不懂为何成亲嫁人后便会有小女圭女圭,但以前在灶房里工作的小红姐姐嫁人后,过了一年确实就生了个小女圭女圭,所以她想也许男的和女的晚上一块儿睡觉,就会有小女圭女圭了,至于是怎么有的,又是如何有的,她还不清楚就是了。
心中愣愣想着,她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点着头。
就在这时,原本总是裂开无牙粲笑的小家伙却突然小脸一皱,发出石破天惊的哇哇大哭声,一颗小脑袋更是直往她柔软的胸前蹭去,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喜福慌了手脚,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只能连忙稳住怀中不断扭动哭得可怜兮兮的小人儿,求救的眼眸直朝孩子的娘望去……
“这小祖宗是在哭闹些什么呢?”
蓦地,一道好听而熟悉的慵懒嗓音扬起,随即打横窜出一双健臂将她怀中的小家伙抱了过去,让喜福不由得诧异转头,乍见是自家主子,她结结巴巴地叫了起来——
“少爷,我……我不知道……我没欺负敖小少爷……小少爷原本还在笑,可不知为什么,就……就突然哭了起来……”紧张解释,深怕主子误会了是自己弄哭了小女圭女圭。
“我当然知道你没欺负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可当她眼前那片略显凌乱的衣衫映入眼底时,闻少秋眉头不自觉微皱,随即将还在哭闹不休的小家伙塞进尾随而来的敖澔怀里。“喏!自己的儿子自己哄。”
一来就见儿子哭得小脸满是泪水,当爹的人一颗心都揪疼了,不舍的柔声劝哄。
而上官秋澄则连忙上前察看,就见小家伙舍爹亲而直往她的怀里趴来,粉色小嘴喳吧喳吧地一开一合着,她的女敕颊登时泛起淡淡的羞红,以着只有敖澔听得见的嗓音低声开口——
“璇儿饿了。”打孩子出生以来,她就一直亲自哺侞,并未请女乃娘,所以这表示她得回房喂孩子吃女乃了。
“我陪你一起回房。”敖澔连忙道,最喜看爱妻哺乳娇儿的温馨景象。
“你不送客吗?”身为主人,送客人本就是礼数。
明白她的心思,敖澔只是斜睨好友一眼,撇嘴哼道:“这姓闻的逛咱们家就像是在逛他家的后花园一样频繁,简直比主人还像主人,只差没姓敖而已,这算什么客?大门在哪儿,他自个儿清楚得很,不必送了!”
嘲讽的话语方落,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被逗笑的爱妻纤腰,果真就这么丢下客人,径自走了。
花园里,闻少秋啼笑皆非的目送他们一家三口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了踪影,这才收回目光,却觎见某笨丫鬟还一脸茫然的发呆样,当下又一扇子地往她的额头敲去,得到一道吃痛低呼声与哀怨不解的控诉眼神后,他才瞪眼命令——”笨丫头,以后若再见到敖家那个小祖宗,不许再抱他了。“哼,想拿小子才八个月大,就懂得使坏不学好,一颗头老往姑娘家的酥胸蹭,便宜全给他占去了。”啊?”发出疑惑低呼,喜福满头雾水。“为、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再抱敖家小少爷?小少爷白白胖胖又软软呼呼的,就像“汤圆”一样可爱,她好喜欢的。
被问得一窒,闻少秋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回答,最后随口胡编了个不成理由的理由搪塞反问:“你是我的丫鬟,不是敖家的下人,自找麻烦做什么?小女圭女圭抱久了手不酸、人不累吗?”
事实上,方才小家伙哭闹吃女乃的模样全落入他的眼里了,虽明知才不过是八个月大的小男娃,绝不可能有吃豆腐,占便宜之嫌,但在一瞬间见到敖家小子一颗头猛在她胸前乱钻、乱蹭,他莫名的感到异常不快,也因此才二话不说地自她怀中劫走人,直接塞回给敖澔。
以上才是不许她再抱敖家小子的真正原因,但是这种诡异又解释不来的理由,他也说不出口就是了。
不知主子怪异心思,以为他真的只是担心她抱女圭女圭会累,喜福露出一脸的憨笑,急切的解释。“抱敖家小少爷不会累,喜福很喜欢的……”
“哦?你喜欢?喜欢什么?喜欢敖家那小祖宗,还是喜欢小女圭女圭?”噙着慵懒浅笑,闻少秋漫不经心地随口应和,脚下步伐也慢慢朝敖府大门方向走去。
“喜福喜欢敖家小少爷,也喜欢小女圭女圭。”紧跟在他身后,喜福呵呵笑地将先前与上官秋澄的对话也全说了出来。“敖夫人说等喜福成亲嫁人后,也会有自己的小女圭女圭呢!”
只听她这话一出,闻少秋不由得一怔,足下步伐也瞬间顿住,想到天真酣甜的她,不久的往后将嫁给不知打哪来的野男人,并为那男人生儿育女,一股莫名而无来由的不舒服与恼怒登时自心中涌起……
“喜福要抛下我了吗?”强压下心中的不悦感,他一脸若无其事地微笑询问。
抛下?为何少爷说她要抛下他?
“没有!喜福没有要抛下少爷……”慌乱摇头,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可是你说要嫁人生小女圭女圭去了……”明明是狡诈的狐狸脸,可却露出哀怨控诉的表情。
“有了小女圭女圭,就不能跟着少爷吗?”纯真圆眸满是困惑。
“不行!”摇着头,闻少秋拿着折扇往她的额头一点,严肃的说明现实。“成亲嫁人,有了小女圭女圭后,你就只能跟着小女圭女圭的爹了。”
这话一出,喜福霎时大惊失色,深怕自己真的不能再跟着他,当下慌得猛摇头惊叫。“那喜福不要有小女圭女圭了,我要跟着少爷,永远都听少爷的话。”
打她跟在少爷身边后,少爷就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了,没有了少爷,她还要小女圭女圭干什么?
少爷比女圭女圭重要多了!
“那你也不成亲嫁人了?”眉梢飞扬,闻少秋幽深眸底闪着一簇几乎可说是愉悦的可疑光芒。
“不嫁!不嫁!”一颗头摇得像拨浪鼓,憨愣的傻丫头立誓般叫道:“喜福要永远跟着少爷。”
“当真?”看着眼前的认真小脸,狡诈之人估计问道:“不后悔吗?”
“当真!喜福永远跟着少爷,不后悔!”点头如捣蒜,就怕他不信。
“好,这才是我的好喜福!”诡计得逞,得到预期中的答覆,闻少秋满意地连连点头称赞,可深邃眼眸却迅速闪过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异彩。
呵……多么死心眼的笨丫鬟,认定了主人便死心塌地、满心忠诚、不懂怀疑,但也因为如此的性情,他才会留她在身边,如今又怎么可能让她有机会成亲嫁人,毕竟她对自己可是大有用处呢!
想到这儿,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只是那笑却回异平日的慵懒优雅,反倒显得异常无情而冷厉。
金阳西下,天色渐暗,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户外嬉戏玩闹的孩童也各自被娘亲大人给拎着耳朵回家,准备洗澡、吃饭,好结束一天的生活。
闻府自然也不例外,灶房里人声鼎沸,锅铲齐舞,一道道热腾腾的美味佳肴不断送进主屋的饭厅里,等着主子们上桌用膳。
由于闻老太君年轻时只产下一子,夫死子殁后,偌大的闻府除了她与儿媳外,加上闻少秋也才三个正主儿,以一个大富大贵的世家而言,人口真是简单到了极点,但也因为如此,三人平日总是让下人送饭至各自所居的院落解决三餐,免得麻烦,只有每隔五天才会齐聚饭厅共用晚膳。
这日,自然是又到了三位正主儿的“聚餐日”,下人们端上的美味佳肴早已摆满了饭桌,闻老太君、闻夫人与赖在闻府长住不回的华家两兄妹已入座,就只差一人还迟迟未来。
“怎么回事?少秋人呢?”端坐在位子上,迟迟等不到孙儿的闻老太君终于开口问了。
“回老太君,小的已经让人去请少爷,相信很快就会来了。”躬着身,掌管闻府大小杂事的李总管赶忙上前禀告,丝毫不敢怠慢。
“这孩子是在忙些什么?明知今儿个是一起吃饭的日子,怎么还让大家等呢?真是太不像话了!”闻老太君皱起眉头,老脸明显不悦。
众人听她虽语带责难,可却没有人傻得去接腔应和,毕竟老人家嘴上骂归骂,可却也不容自己以外的人说嘴,说白一点就是护短得紧,也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点,是以不会去干那种拍马屁拍到马腿的蠢事。
正当饭厅内、大伙儿皆噤若寒蝉之际,那让众人等候之人终于踩着优雅步伐,不疾不徐地来到,身后还跟着如影随形的喜福。
“祖母、娘、两位表弟妹,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慵懒笑嗓吟曲般地扬起,闻少秋依赖就诚意十足地道着歉,随即在自己的老位子——祖母身旁落坐。
“干什么去了,让大家在这儿干巴巴地等你?”闻老太君瞪眼询问,不怒自威的神色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地小抖一下。
谁知闻少秋却仿佛未觉般,转身指向喜福怀中的狗儿,笑眯眯道:“还不就是‘汤圆’调皮乱跑,为了捉住它,这才耽误了时间。”
闻言,闻老太君眉头微皱,似有些不赞同,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心中明白打孙儿养这只小狗儿当宠物以来,这十几年来,每一回一起吃饭时,他几乎都会带着它一起出席,甚至‘人狗同桌’的喂食起来。
初时,她也会严厉责备,觉得孙儿这样实在太不像话,但他当下总是一脸虚心受教地致歉着,可下一次还是照样抱着小狗儿出现,次数多了,就见她板着脸教训——
“就为了一直小畜生,搞得大家等你一个人,你还不反省羞愧?实在不像样!”
“姨娘,表哥已经真心诚意的向大家道过谦,您就顺顺气,别再恼了。”连忙出声打圆场,华彩蓉爱娇地瞅了闻少秋一眼,讨好意味十足。
“妹妹说得是,虽然大家是等了一会儿,但表哥终究赶来了,姨娘您就别再怪他了。”华文安忙不迭接腔,表面看似安抚说好话,实则又强调了一次闻少秋让大家等他一人的事实,根本就是想扯他后腿。
对华家两兄妹的安抚似平颇为受用,闻夫人赞赏地点了点头后,并不忘训诫儿子。“瞧瞧,人家文安、彩蓉兄妹俩多识大体,你得多学学。”
“娘教训得是,儿子谨记在心。”受娘亲如此训斥,闻少秋依旧噙着一贯的笑意,丝毫不以为忤。
将眼前一切全看在眼里,闻老太君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可便面上却无异样,只是淡淡道“行了!人来了就好,其他的都别说了,用饭吧!”
老人家金口已开,闻夫人就算对儿子不满也不敢再多指责,当下也就住口不说了。
而闻少秋仿佛为了自己的吃到赔罪似的,就见他殷勤的为众人布菜。“祖母,这清蒸鲜鱼是您爱吃的;娘,您尝尝蛤蟆鲟鱼;表妹,我知道你最爱蜜汁葫芦了;表弟,这闷烧蹄髈你绝不能错过……”
“行了,行了!我们有手,想吃什么自己会来,你自己也快些吃,别饿着了才好。”闻老太君知他心意,当下也连声催促。
笑盈盈地应和着,闻少秋却没有立即举筷用膳,反而状若不经心的环视众人夹菜进食的景象。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块油光发亮,令人垂涎欲滴的咕噜肉落进他碗里。
“表哥,听说只要厨娘烧这道咕噜肉,你几乎都会吃完,肯定是这道菜极合,你赶快多吃些。”含羞带怯地为恋慕之人布菜,华彩蓉极力想在他面前展现温柔体贴的一面。
眸光低垂地望着碗内油油亮亮的肉块,闻少秋先前那若不经心的一眼中,已经看出这到咕噜肉尚未有人动过筷,当下眼底迅速闪过一道无人察觉的精光,可脸上却依旧波澜不兴——
“多谢表妹了。”噙着浅笑道谢,随即又面露为难之色。“其实我挺怕油腻的,并不爱吃这道菜,不过‘汤圆’很喜欢就是了。”
事实上,小姐咕噜肉的从来就不是他,而是‘汤圆’和喜福,负责把这道菜扫个精光的,也是这一人一狗,和他真的无关。
华彩蓉万万没想到一心讨好心上人,结果竟然讨到狗身上去,明艳娇艳瞪时青一阵,白一阵。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直安分的窝在喜福怀里的‘汤圆’,也不知道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是看到自己的最爱,竟然兴奋地狂叫起来,甚至不断挣扎着要往闻少秋扑去。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吃,但你是狗,又不是猴,学人家猴急个什么呢?”调侃取笑着,闻少秋将肉块送到贪吃的狗儿卖弄前,果然瞬间就被抢去,眨眼间消失在狗嘴里。
唔……她也好想吃喔!
嫉妒地瞪着怀中的‘汤圆’大饱口福,喜福就算性情再怎么憨傻,也很清楚明白在这种场合,自己是不能如私下与少爷相处时那般尊卑不分,甚至还能与少爷抢食,是以也只能暗暗猛吞口水,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呵……他那笨丫鬟也嘴馋了!
听到那细微声响,闻少秋不禁有趣暗忖,似笑非笑地抬眸瞅了她一眼后,随即转身坐回桌前,却见华彩蓉一张丽颜忽青乍白,甚是精彩,当下又亲切至极的连夹了好几道菜给她,一脸愧疚的开口——
“表妹,我把那肉给‘汤圆’吃,希望你别见怪才是,实在是表哥我这些天有些闹肚子,沾不了一丁点油腻,否则像表妹这般的美人亲手夹菜,别说是块肉了,就算是毒药,我肯定眼也不眨的一口吞下肚去。”谎话连篇,却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也不怕死后下地狱被拔舌头。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真诚万分,果然逗得华采蓉大为开怀。
而闻老太君则连忙探问他的病况,并要李总管去请大夫前来瞧瞧,但最后还是被他以身体渐好,不必麻烦给推了。
咦?少爷何时闹肚子了?
他昨儿个明明还吃了好大一盘香喷喷、肥滋滋的卤牛肉,她和‘汤圆’都抢不过他,哪儿沾不得油腻了?
狐疑暗忖,喜福听得满头雾水,但也没傻到拆穿主子的谎言,只是瞠园了眼与怀中的‘汤圆’相互对望,人狗一起无声控诉某人的无耻。
于是,一时间就见闻少秋八面玲珑的谈笑用膳,展现长袖善舞之能,哄得众人皆开心得很。
然而却始终没人发现他有个奇怪的毛病——凡是未曾有人用过的菜色,他也绝不会去碰,总要有人先吃进肚子好一会儿后,他才会动筷去夹。
而且一顿饭下来,若是细心观察,便会发现雍容华贵的闻夫人与自己儿子的互动极少,就算有时交谈了几句,神色、语气也是冷淡得很,一点也不显热络,反倒与华家两兄妹言笑晏晏,不时为他们布菜,相形之下,两名外甥倒更像是她的亲生孩子。
这种情形虽怪,但闻少秋好似早已习以为常般一点也不介意,依旧开怀地吃饭谈笑,丝毫不显异样。
直到酒足饭饱后,闻夫人眼见气氛不错,不顾前些日闻老太君才说“不必急于一时”之言,乘机提起了婚事——
“我说少秋,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了?”
她这话一出,霎时引起在场所有人注目与各自不同的反应。
只见闻老太君似有不悦地微皱着眉头,眼神复杂地朝她瞥去;而华家两兄妹互觑一眼,尤其是华彩蓉更是难掩兴奋,羞红着脸,满心期待着姨娘将自己与表哥凑成堆;至于饭厅内的一干下人早已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地等着下文;就连喜福也瞠圆了眼,满心惊愕……
啊……少爷要娶亲生小女圭女圭了吗?
原本只有汤圆、她和少爷的‘月镜院’,以后就要多了个陌生的少夫人,甚至少夫人还会抱着他们的小女圭女圭,笑得像敖夫人那般的温柔幸福……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景象,向来傻气呆愣的喜福竟莫名有些难过,眼眶酸酸的垂下了头,闷闷地将怀中的‘汤圆’抱得更紧,好似在无声的告诉它——就算以后有了少夫人,你也不能背叛我,跑去与她好啊!
果真来了!
心下暗忖,由于白日早已听敖澔笑话过他即将被‘逼婚’一事,足以闻少秋心中早有准备,回异于众人明显外露的情绪,他却是一脸的波澜不兴,噙着优雅的微笑,不慌不忙开口道:“娘,这事儿不急,我还年轻呢!”
“谁说不急?”不给他委蛇混过,闻夫人坚持着:“你已二十好几,一般人家的小伙子怕不早已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就连你那好友敖澔也已娶妻生子,你却还孤家寡人一个!要知道咱们闻家仅你一脉香火,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祖母想,她老人家还等着抱小曾孙呢!”
似乎早预料到她会以此当理由,闻少秋神色不便的反问:“那娘的意思是?”
说了这么多就是等他这句话,闻夫人满意的点头微笑,“娘是想说,若你没意见的话,那么就由我们长辈作主,帮你找个好姑娘,早日成亲生个小壮丁,好替咱们闻家传香火。”
呵……三句不离生子传香火,真把他当配种的公猪不成?
再说,她口中所谓的好姑娘,恐怕早已有了人选,而那人选的名字就是“华彩蓉”这三个字吧!
嘴角隐隐有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闻少秋眸光微垂,再次开口问的却是身旁的闻老太君。“祖母也是这么认为吗?”
原本众人皆以为闻家仅他一脉香火,威严的闻老太君肯定也会急着要他成亲生子,哪知老人见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身为长辈,祖母确实盼望着看你成家立业,替咱们闻家开支散叶、子孙绵延,可终身大事不是儿戏,日子是你再过,未来人生是你在走、夫妻是要相互扶持过一辈子的,相伴终身的伴侣也得是你自己喜欢、看中意的姑娘才好,什么父母之名、媒妁之言,皆比不上你自个儿的心意。”
闻老太君这话不只是说得语重心长,更是变相地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儿媳之言,听得在场奴仆大气不敢吭一声,就连华家兄妹也噤若寒蝉。
倒是闻少秋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唇边隐隐泛起一抹似意外又似感动的轻浅笑意,似乎没想到老人家会如此说。
“娘,话不能这么说。”深吸口气,闻夫人僵着脸强笑着:“倘若少秋一辈子都寻不到中意的姑娘,难道就任由他打光棍下去?再说,自古以来,几乎所有的夫妻都是在洞房花烛夜才初次见面,日后相处时间一久,感情自然也培养出来了,更何况我帮他挑的姑娘,他也认识,熟悉的……”
“我有中意的姑娘了!”蓦地,在某华家小姐闺名蹦出来之前,闻少秋一口截断娘亲话语,噙着优雅微笑先下手为强,抢先使出绝招。
果然,此话一出,立即惊得众人瞠大了眼瞪向他;而他的回应则是一贯的慵懒微笑,气定神闲得很。
“是哪家姑娘?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沉默了半晌,闻老太君代表众人终于忍不住问了,怕他是为了逃避被逼婚,而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
“是我认识的很熟悉的姑娘,至于为何之前没提过,那是因为我害羞。”俊颜笑得如盛开的桃花般灿烂,完全不知道害羞两个字如何写的男人,如今竟然不知耻的说自己会害羞。
他认识且熟悉的姑娘?
不约而同的,闻夫人想到了外甥女,华文安也想到了妹妹,就连华彩蓉也是想到自己,当下三人默契十足地互觑一眼,暗自窃喜地等着他表明。
唯独闻老太君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沉沉的凝睇着孙儿。
“说吧!你究竟中意哪家的姑娘?”
不知为何,她就清楚知道他说的绝对不会是华彩蓉。
“是啊!你就快点而说明白,我们也好帮你说亲去。”认定非外甥女莫属,闻夫人笑眯眯催促的同时,一双眼还不时朝华彩蓉瞄去。
逗得华彩蓉掩不住喜意地羞红了脸,只差没娇滴滴的喊出“人家不来了”之类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来。
将众人的神色全都看在眼里,闻少秋幽合的眸心微冷带嘲,可脸上却笑意不减对某个傻气丫鬟伸出手,丢出炸翻众人的宣告——
“喜福,我喜欢的姑娘!”
轰!
宛如平地一声雷,炸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哄然四起;倒是当事人——喜福还陷在想像“少爷、少夫人与小女圭女圭一家和乐”的酸涩苦闷中,乍听主子交换,她这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抬头应声,却被数道齐往自己射来的凌厉目光给吓了一跳,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少、少爷?”结巴叫唤,她仓皇地往主子身后躲去,却不知此一举动让众人更加认定他们主仆俩确实有暧昧私情。
“乖,别怕!”低垂的眸光微闪,闻少秋柔声轻抚着她的背,完全是一副捍卫心爱女子的姿态。
眼见两人如此“忘情”演出,一干下人哗然声更盛,脸上表情各异,有羡慕、有嫉妒,当然又羡慕又嫉妒的更是不少,但表情最精彩的却是闻夫人与华彩蓉两人了。
原本以为他口中“中意的姑娘”会是自己,没想到竟是那个傻笨丫鬟,华采蓉原本羞红的脸庞霎时转白,隋久又胀得通红,只是这回却是气红的,满心妒怒得恨不得冲上去赏喜福几巴掌,将她斯成碎片。
至于闻夫人的神色更是吓人,原本雍容华贵的脸庞,此刻早已扭曲变形,一双眼如毒蛇般恶狠狠盯着眼前的主仆俩,仿佛正透过他们在瞪着什么无形之物,眸中透出的陰狠令人不由自主的打心底升起一股颤人寒气。
夫、夫人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她做错了什么吗?
发着抖,喜福更加往闻少秋的背后缩去,不懂自己只是失神了一会儿。天地却好像突然风云变色,全部都不一样了。
“少秋,你可是认真的?”募地,在一片沉凝紧绷中,闻老太君突然沉声开口询问,一双老眼复杂地深凝着孙儿,对他言明喜欢上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憨丫鬟之事,竟出乎意料的无丝毫震怒与不悦,反而似乎有些成全的意味。
“祖母,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懒洋洋地笑了,闻少秋不答反问。
见状,闻老太君不禁轻皱起眉来,对这个孙儿真正的心思一时倒难以判断,心中思虑万千,最后轻叹了一口气。“唉……祖母不懂你在想些什么,但若你真……”
“我不准!”蓦地,一道历喝乍起,像是明白老人家即将会说些什么,闻夫人难得冲撞闻家威严的一家之长,愤怒地硬是打断了她的话,妆点美丽的面容因扭曲而显得异常恐怖。
已不知多久不曾被人如此无礼顶撞过,闻老太君先是一愣,随即冷沉下脸来,正待怒斥之际,闻少秋却笑着抢先一步开口了——
“娘,您不准什么呢?是你们问我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并要我说出来好帮我谈亲事去,怎么这会而我说了,您反倒不开心了?”优雅唇瓣弯起一轮美丽又略带嘲讽的弧度,他吐出的话显得好无辜。但却又气死人不偿命。“就因为我说我喜欢的姑娘是喜福,想娶她为妻,而您却嫌弃她是出声卑微的丫鬟吗?”
咦?少爷喜欢她,要娶她为妻?
到底方才她失神的时候错过了什么?
宛如被雷给劈中,缩在自家主子背后的喜福听得瞠目结舌、瞬间石化,老半天说不出实话来。
然而她说不出话来,可不表示别人也是,尤其是闻夫人。
只见她怒极攻心,眸光如针般射出像是深藏了十多年的怨恨,赤红了眼地恶毒厉吼,“你不要脸!有好家世,好背景的千金小姐不爱,偏要和一个狐媚下贱的丫鬟厮混,就和你爹一……”
“住口!”猛然地,一道更加威怒的厉喝暴起,闻老太君老眼凌厉异常的瞪着儿媳,硬生生将她满口不堪的言语给逼了回去。
被严厉喝住,闻夫人满心怨恨与不甘,可却又得强自压下,最后实在气怒难消,再也顾不得会不会顶撞得罪老太君,留下一句“我绝不答应让一个下贱丫鬟嫁入闻家”后,便迳自起身,愤然甩袖离去。
“我去看看姨娘。”眼看情况不对,华采蓉连忙追了出去。
“呃……我也去瞧瞧。”华文安汪笨,也赶紧找个借口闪人。
姨甥三人相继离去后,饭厅内空气凝滞,落针可闻,奴仆们吓得脸色发白,大气也不敢稍喘一声,然面某个始作俑者脸上却是一派的轻松悠哉,不过嘴上可不忘假惺惺自责——
“祖母,孙儿不孝,让您与娘烦恼了,我这就回院忏悔去。”
暗叹了一口气,闻老太君头疼地一手抚额,一手作势挥了挥,示意他可以走了。
见状,闻少秋嘴角勾起了笑,扬声喊人,“喜福!”
“在!”某个还搞不太清楚状况的憨傻丫鬟边应声,边忙不迭自他身窜出。
“我们回去了。”噙着优雅浅笑,心情极佳地迈步走人。
“是!”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喜福心中忐忑不安,只觉背后像被无数道目光给戳穿,阵阵寒傈直袭而来。
直到现在,她依然想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更加预料不到“少爷爱上丫鬟”的流言,会在她跳出饭厅后短短半个时辰内传遍闻府上下,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