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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害到你 第一章 黑鹰令牌

洛阳,三月春晴

通往城外的山径之上,一食棚生意兴隆,坐满了人。

一名年龄十九的男子,他身高,穿芦苇颜色、系腰带的衣裳,脚著靴,肤色黝黑,乌黑头发挽起、扎成一髻,浓眉底下的两眼黑又亮,打量著棚里吃喝的人们,忙进忙出的伙计,他背好包袱,手持一根铜制的细棍,拿它当手杖,轻触地面,人也走过去,朗声道一句:「伙计,给我来一碗阳春面。」

「好咧,小哥您请坐。」话落,伙计顿觉不好意思,因为桌椅都客满了,没空位。

男子不介意,仍然要了面,在柜台的老板吩咐厨子煮面的空挡,他四处看一会,找到了,随即走到最角落的桌子,他面对独自一个坐著的人,笑嘻嘻说道:「这儿挤满啦,对不住,我借坐了吃面?」

坐著的人没回答,只是啜饮热茶。

男子见对方体型消瘦,一身黑衣服,还戴一顶加了面纱的帽子,神神秘秘的,黄花闺女吗?他耐住脾气,再问一遍,仍旧没得到回话,他当人家是默许了,径自拉出凳子,想坐下……不料黑衣人随手抄起搁在桌上的剑,以剑鞘打开他。被打得手背痛呵,他皱眉,手掌回转,挡去剑鞘,再夺凳子。

「喀!」一声,剑鞘压在凳上,如千斤顶般的沉重,他拿不起,火来了,月兑口而出:「借我坐一下会怎样?你别这么小气。」

「我不喜欢同他人一起坐,你去别的地方。」面纱里飘出话语,对方的腿横扫过来,黑衣人也一脚踢回去。

彼此过招,男子一愣,听那嗓音是男的,不是闺女。「喂,大家都是出外人,应该互相帮忙,你何必如此冷淡?」说话的时候,他已经隔著凳子,又跟黑衣人对拆数招,还明显占下风,抢不到凳子,他生气,一方面也警觉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这下子,他更好奇帽子底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好功夫呀。我姓段,名字是三少,一二三的三,少爷的少。你怎么称呼?」他笑著询问。拳脚赢不过别人,他出棍子,攻向对方。

黑衣人依旧不回话,侧身躲过武器,仍端坐在位子上,另一手抓来茶壶,朝发动攻势的人浇下!

「好烫——」段三少哇哇叫,手臂让热茶烫得痛,掉了棍子。

「啪!」的响声起,黑衣人剑柄结结实实地击向段三少的腰身。

「啊呀--」食棚里的其他人都听到段三少痛呼,睁眼看他被打得飞起来,整个人向隔壁桌子撞过去。

「小心!」被撞上的顾客忙拦住人,将他从地上扶起,又见他被黑衣人丢来的棍子打到额头,他们同情道出:「小兄弟,你若不嫌太挤,就跟我们一块坐吧。」

段三少被打得浑身痛,额头也肿起一块,又在那么多人眼前丢脸,他面子挂不住,气呼呼的,却不能拿黑衣人怎样……他只能忍住气,捡回棍子,对为他空出位子的几个长辈说:「多谢……」

没了打斗,很快的,大家安了心,各自吃喝。此时,老板见客人坐好了,才敢端来多加一颗卤蛋的热面,亲自递给段三少,也对店里人满而道歉。

闻了面香,还赚到卤蛋,段三少的火气消去大半,朝老板点头微笑了,他旋即拿筷子捞面,唏哩呼噜的吃起来,饿坏的肚皮因热食而一阵暖和,他心情转好,不介意同他人肩并肩的挤一挤,被黑衣人打飞的糗事也抛开啦。

吃饱,他搁下碗筷,瞥了棚外的马儿一眼,注意到挂在它背上包裹的商号标帜,和坐他旁边几个人的包袱上的图案一样,他不仅出声问道:「大叔,那些马匹是你们的?」他们点头,他再问:「瞧你们的行动,是商家……要带著货品去长安?」

「没错,我们是要去长安,和其他商人会合了,把货一起运到西域做买卖。」商家说完,反问:「小兄弟,你也去长安?」

段三少摇头,说一句:「我回少林寺。」

邻桌的交谈声引起黑衣人注意。

「这一趟出来是做事情,做完了,我要回寺院。」段三少再讲出:「现在我是带发修行,等回去寺里,说不准方丈师父同意了,我便能剃度,正式做一个少林寺的僧人。」

「慈海方丈是你的师父?」商家惊讶的瞅著年轻人,欢喜问道:「他今年该有八十了?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我师父很好,多谢关心。」段三少笑著回答,却有些心虚。事实上,他还不够格做方丈的徒弟。慈海的师弟,慈法,他才是负责看管他的人,可这也算不上是他的师父,因为他知慈法讨厌他,不可能收他为徒,他很本不想他入少林寺。

讲白了,他也没有带发修行的资格,遑论剃度,他同少林寺没一点瓜葛。若勉强能攀到关系,只能说,他爹曾经与慈海方丈有一段因缘,爹爹死前,千托万嘱了,都要将他交付给他教养,方丈悲天悯人,收容他这孤儿,还待他极好,他才能在少林寺内安居,不必餐风宿露。

所以,他早已打心里认定了给他地方住,供他吃,还教他习武,与待人处世之道的慈海是他师父。

可事与愿违,他不能跟他敬爱的人常相处,偏偏是厌恶他的慈法时刻盯著他。就这么倒霉,在他忍不住偷拿来寺内进香的王员外身上的钱,却被慈法当场逮到!

他看见慈海方丈面露失望,顿觉羞惭,他犯下错,自个儿也难过啊,他接受慈法的惩处。

这一趟出来,就是到王员外的宅第里做工一个月,来弥补他偷窃的过错,如今,工时已满,他要回寺院啦……

这些事,他才不对外人讲呢,他要面子,当然还提起他喜爱的长者。「看你们这样,是认识我的方丈师父?」

商家点头。只当年轻人真是慈海的徒弟,不禁路出敬意,答道:「以前我的商队经过乌岭,被东方雄鹰突击,损失惨重,幸而遇上在附近寺庙作客,正要返回洛阳的慈海方丈,若不是有他出手救助,现下,我们几个恐怕也没命坐在这里。」

「东方雄鹰?你们说的,是那盘踞在兰州一带的黑鹰教教主,东方雄鹰?」

段三少的声音令罩著面纱的黑衣人竖起耳朵倾听。

「正是。」提起恐怖,商家显出不安。

「丝路上,东方雄鹰的手下神出鬼没,胆敢反抗他们的,不论商贩、镖局,甚至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都被他们一一残杀。尤其是教主的十八岁儿子,东方翎,尽得他老子的武功绝学和脾气,杀人不眨眼!」

「是啊。我就见过,死了的人被割掉脑袋,有的挖去心脏,没了两耳朵,听说都让东方雄鹰父子带回去作法……那些人很邪门,大家都怕经过他们的地盘,都说黑鹰教是魔教。」

同桌的商人们抢著讲话,都有恐惧表情。

「半年前,魔教拦截波斯国献给我大唐的整批贡品,此事还惊动朝廷追查,都护府的军队也出动了,却一直找不到魔教确实的所在地。为此,朝廷头疼,魔教教众一日不除,不只我们作买卖的,连外国使节行经兰州,也要时刻担心突袭……」

「近几年来,魔教搜刮不少财宝,教众增多,声势浩大。江湖上传言,东方雄鹰不甘于只在西域称霸,很快的会率众前来中原,消灭少林,武当,峨嵋,华山等各大门派,一统江湖。」

「啥!消灭各大门派,一统江湖?放屁!」段三少嗤之以鼻。「我也去过兰州几次,没遇上半个魔教人,还不平安顺利的活著?东方雄鹰有啥了不起,我师父比他强多了。他敢来我们少林寺?哼哼,方丈师父绝对把他打得落花流水,要他和他儿子,还有那一帮教徒,他们都要在我师父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了,念一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狂言令黑衣人不爽,手紧握著剑。

「小兄弟这话别乱讲!」商人们低声喝斥,好似周遭藏有魔教徒众,会突然蹦出来杀人?「近日来,好几个少林僧人被杀害,都说是东方雄鹰要他儿子来干下的。」

「有这事情?你们听谁说的?」段三少诧异。最近他不在寺内,发生啥事,他也不明白,他真担心熟识的人被害。

黑衣人想多听一些,可邻桌的声调降低,他听不清楚。

陡的,几个恶霸似的汉子,他们提刀,大摇大摆的进入食棚,找不到座位,他们就亮出刀子,指向别人的脑袋,大吼出声:「俺要坐这,你们还不快闪一边去!」被威胁的人发抖,一家人的饭还来不及吃完,就赶忙逃开。

在场的人敢怒不敢言,只是低头吃著自己的食物,别提店老板老早缩在柜台后面,不敢探出头。不料,恶霸嫌凳子不够坐,又看上段三少的这一桌,拿刀指向他们,要他们滚。

嚣张行径让段三少恼火。「喂——」他抄起长棍,想冲过去,却被商人们阻止!

「算啦,他们是十三联盟的人,坏得很,你别去招惹。」商人悄声说出,硬是拉走段三少,让出一整桌的位子,给强盗窝的匪类。

黑衣人两眼透过面纱,审视一切。有些惊讶那个说大话的段三少,就让土匪霸占桌椅,而他什么都不做?

段三少什么都不做,是不想再节外生枝。现下,回少林寺是最要紧的,否则沾上强盗,打赢他们是一回事,要惹得慈法更气他,甚至方丈也要对他摇头,那恶果可严重咧。思及此,他忍住脾气。

「伙计,算帐。」他叫来人,付了面钱,向商人们道别后,立刻离开食棚。

有匪类的地方,不宜久留。休息足够,黑衣人也站起来。

「伙计!」他出声,手伸向腰际,想拿钱给人,却没找到,连东西都不见?

「我的令牌?」低呼的当儿,他心惊,不断回想是在哪儿掉了东西?不对呀,再仔细想想,曾经接近过他的……他直觉是段三少偷窃!

「俺的钱包呢?」

「我的钱也不见啦!」

「马了个巴子,这里生小偷!」

不只黑衣人,十三联盟的几个汉子嚷嚷,气急败坏了拍桌子、站起身。丢失钱财,他们急于抓人来问:「是不是你偷俺的钱?」

倒霉被揪住的人洒了一身菜汤,还连忙否认,「没有……我没有偷……哇啊!」很快的,他整个人被丢出棚外。

见状,其他人不敢逗留在原地,都急匆匆的逃开土匪。

黑衣人不管匪徒恣意抢钱,不顺从他们的,就杀。此刻,他急著找到小偷。

壮汉不让人离开,他挡在戴帽子的人前面,大声质问:「就差你一个了。说,你有没有偷拿俺的钱?」

「滚开。」冰冷的字从面纱里蹦出。来洛阳的遭遇,加上东西被窃,他已经很不爽了,还有人敢挡他的路?

壮汉目中无人,叫来同伙,「抓住这戴帽子的,我要搜他的身!」他却见到黑衣人如泥鳅般的,闪过四双手。「你这瘦巴巴的小子,会两招?」他挑眉,举起刀子,这一回非要逮住人。

「兄弟们,上!」他喝令,同其他人一块发动攻势。

「刷!」剑出鞘,削去掀帽子的手指。

「啊呀——」四根手指突然没了,痛得壮汉杀猪似的尖叫!

血腥让黑衣人亢奋,瞳孔收缩著,直视几把刀子,顾不得一切了,他冲向攻击,人与剑已然合为一体,大开杀戒!

****

离开山路,段三少来到镇上。手中长棍唱歌一般,有节奏的敲打地面,他步履轻快,越接近少林寺,心情越好。

「那个啥十三联盟,黑衣人,嚣张又怎的?还不都要栽在我手上,嘿嘿。」他笑嘻嘻,从衣襟里掏出几个小布袋,手捏了捏,都是银两呵,想将钱放到包袱里,他又感觉不安,脑海浮出慈法厌恶的样子,更怕方丈不喜欢他这样的……

「段三少呀,段三少,你的手是犯贱吗?又偷东西!难怪人家要骂你是天生做贼,心术不正,六根不净,没资格修行做僧人。」他嘀咕。

顿停脚步,他若有所思。抓住钱,钱里混著一块黑漆漆的,刻有鹰展翅图样的长方形铁牌子,是从那黑衣人身上偷到的,他拿起它,翻来翻去的看了,满漂亮呢,应该值钱?

「管他咧,谁教那些人要惹我,东西被我偷是活该……反正方丈他们看不见,回去之前,我就把这些东西全部花光光即可。」喃喃自语的同时,他也决定趁回寺院的这一小段空闲,用这些钱,好好去放纵一下。

午后的阳光穿过槐树青青翠翠的绿叶枝条,落在地上。

段三少这摊逛完,再逛另一摊,连著逛了几个摊贩之后,他吃的更饱,喝的更多,还剩钱,他索性去买各式各样的小礼物,打算送给院里的师兄弟们,方丈的那一份当然不能少。

玩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不到三个时辰,钱也花得差不多,现在,除了几粒碎银子,他手上就剩下鹰样的铁牌。

他找到当铺,进去了,直接将它放到柜台,大声叫人:「老板,我要卖东西!」

掌柜的循声望人,再看向物品,他大吃一惊!

「这是……」他张嘴结舌,吞下口水,才能再出声:「你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对方的反应教段三少好奇。「这东西就从我身上来。」他啥都不多讲,直觉铁牌子可以拿到好价位,见人要拿他的东西,他忙收回,再催促:「老板,我这东西很值钱的,麻烦你快点估价,我好卖给你。」

掌柜呆愣,盯著对方手上的东西好一会,惶惶然说道:「这东西值多少钱……我做不了主……客倌您先来里面坐一会……我去通报……」

不等回答,管生意的人急忙下柜台,还叫来几个仆人,招呼段三少进去内厅。

上坐,奉茶,还能嗑瓜子儿……

段三少让人服侍得莫名其妙,难道那块铁牌,大有来头?

说要去通报……通报谁?难不成当铺的老板不是老板,还有大老板?我要发财啦?

他边想边等人,可等半天,人没回来,茶凉了,他也快睡著。许久过后,他不想再同仆役大眼瞪小眼。

「好慢哦!再等下去,天要黑了……」终于忍不住,他站起来,拿起自个儿大包小包的东西,询问仆役,「喂,你们老板何时回来?」没人答话,气氛还有点诡异?

他提高警觉,嚷嚷:「我不卖东西了。去对你们老板说,我不想再等下去。」没人反应,他惊讶,索性自己走出去,他们却挡住他,一副要干架的模样,不让他离开?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不解。

双方不愉快的时候,老板回来了,还是恭敬的走在另一个人身后。

段三少不由得打量著又高又瘦,像一根竹竿,四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命令所有的人都退下。

当厅内只剩下他和小伙子,他才缓缓道出:「你就是拿来黑鹰令牌的人?」

「黑鹰令牌?」段三少愣住。

「你和东方翎是什么关系?」男人再问:「他的令牌为何会在你手上?现下他人在哪里?说!」他的眼睛直盯著对方手中的东西。

段三少瞥著手中之物,又看向靠近他的人,他本能退后,急道:「等、等一下!你别一直问……」黑鹰令牌已经把他搞糊涂,又多出东方翎?他完全模不著头绪。

「你哪位呀?我根本不知道这是黑鹰令牌,也不知道东方翎,我跟他没关系——呃!」话来不及讲完,不只对方怎么办到的,已经闪来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害他呼吸不顺!

中年男人的手拨了两三下,轻易就把对方挥过来的几个包袱都打掉,再攫住反抗的胳膊。

「哎呀呀--痛!」段三少痛呼,被捏碎似的手松开,软软的垂下,另一只手虽然有长棍,却在发抖,他自知打不过人家,只能瞪视令牌到对方的手上。

男人看著铁制的令牌,拥有它,就能号令整个黑鹰教,那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也可以拿在手上!

曾经,他抓住东方翎,却被他逃月兑,他正烦恼找不到人,没法儿去交差,不料消息自动送上门呵。

他瞥向小伙子,再问:「你跟黑鹰教的少主没关系?这块牌子又打哪里来?」

「我怎么会知道……咳,咳,咳!」领口倏地收紧,让段三少难受的呛咳,无暇去想,当铺怎会冒出这怪人?

见对方眼露凶光,他赶紧招认:「这块牌……是我在前面山头的食棚……咳……别人身上偷来的……咳咳……」

「你再不说实话,我揍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令牌真是偷来的……」段三少怕挨打,不断想挣月兑钳制,逼急了,他吼道:「喂,你快放手……咳咳……我师父是……少林寺的慈海方丈……你敢伤我……你小心点……师父不会放过你……咳……」

听见话,男人不禁大笑出声,「好呀,我就等著慈海过来。」他不客气,「啪,啪,啪,」赏对方几个耳光,问道:「说,东方翎在哪?」

段三少被力道甩得头昏眼花,这下子才知道苦,瘀肿的嘴困难吐出:「东方翎……他在前面的食棚……」

还是一样的话?男人拉紧对方的衣领,冷笑:「小子不老实,我让小乖乖钻进你嘴巴里,吃掉你的舌头,再从你眼珠子里爬出来。」他从身上掏出东西,放到害怕的脸上。

一只五彩斑斓,毛茸茸的大蜘蛛落在唇上,爬呀爬的,跨过鼻梁,到眼睛……

段三少觉得痒,更骇得冷汗直冒,讲不出话。

这毒物,这竹竿似的怪人,突地令他记起方丈形容过的,他硬著头皮出声:「你是五毒派的……掌门人……贾霸天?」

贾霸天一愣,随即嘿嘿笑著:「小子倒会识人。你知我是谁,还不老实一点!」他威吓,一面指挥毒蜘蛛。

「我很老实,没骗你——」段三少嚷嚷,就怕蜘蛛钻入嘴里,要他一命呜呼!

他苦著一张脸,用从出生到此刻没有过的,最最诚恳实在的表情,望向贾霸天,哀求:「贾大掌门人,我真的没骗你。你不信……我这就带你过去找人?」

贾霸天急于找到东方翎,所以他姑且信了小伙子,还问他的名字,抓著他,回到山径上的食棚。

先前还人满为患的食棚,如今却遍地尸体,桌子和长凳有的倒了,有的断裂,菜饭、面条洒得到处都是。

「怎么会这样?」段三少心惊,瞥见借他位子坐的商人们也死了,他难过。

忽地,贾霸天掏出蜘蛛,以为他又要把它丢到他身上?正害怕的时候,他却看到它落到砾石地上,前脚抬高,像是闻空气,立刻朝一方向快速的爬行。

毒物嗅到熟悉的气味,才会前去找寻……贾霸天笑了,这才确定段三少没骗人,东方翎还在附近。他抓著小伙子,跟随蜘蛛前进。

段三少的手腕被紧扣著,逃不掉,只能跟人家走。沿路上,血迹点点滴滴,鲜红沾在草上、白色的野花儿上,怵目惊心!

一会,他望见几个十三联盟的人惨死,散落在斜坡的草丛里,他不禁怞一口气,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贾霸天皱眉瞅著尸体,随即盯著毒物,他一面拉人进入林荫,它停止,他也停下脚步,胳膊一伸,让它回到他身上。

段三少本能的躲开蜘蛛,好怕它跳到他脸上,等贾霸天将它收藏好了,他才稍微放松。

片刻,他循著血迹,两眼穿过枝叶,落在高高低低的岩石,伫立在岩石上的人,穿著一身黑色,他望见他那顶加了面纱的帽子,忍不住对旁边的人喊道:「就是他!令牌是他的……」

「嘘!」贾霸天按住喊叫的嘴,压著对方蹲下,两个人躲在树干背后,观望持剑的黑衣人。

****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沈。

断了四根手指的伤口不停冒出鲜血,被摔到岩石上,断掉几根肋骨,且浑身是伤的壮汉唉唉叫痛,对著逼近他的黑衣人,频频出声讨饶:「是别人偷钱……不是你……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杀我……」

黑衣人跳下岩石,像要延长狩猎的乐趣,他徐缓走到连忙向后跌的壮汉身边,摘掉帽子,沾血的利剑再慢慢指向垂死之人,他微笑道出:「说这些都太迟了,现在,你就同你的兄弟们一起下黄泉作伴吧。」

壮汉哆嗦著,仰望笑容,他瞠目结舌——

纤纤身形,一张秀气雪白的脸蛋,垂到肩下的檀棕色长发随风飘飞,这样的丽人,不该残酷杀戮呵,但是那一对琥珀色的眼瞳闪烁杀意,摆明要置他于死地!

「哇啊——」哀叫的当儿,剑尖也刺进心脏,当利剑更深入,还转一圈,他痛得登时断了气,两眼仍旧睁大了,不明白杀他的人是谁?

要不是贾霸天捂住他的嘴,段三少可能会尖叫出来!长到这么大,他没见过人杀人,更别提是这种猫捉老鼠似的残忍方式。

经过杀戮,黑衣人也耗损内力,他深呼吸几口,强压内翻腾不舒服的感觉,他挥了挥剑,剑身沾到的鲜血,让尸体的衣服擦去了,突然感到还有人窥探?

他紧张,扭转身,利剑向著树林,他大喊:「是谁躲在那里?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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