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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膝上有娘子 第十章

盛夏时节,正是牧场最活跃的时候。

四十匹大宛马的加入给裴家牧场注入了新血,自踏雪生下一匹强健的牝马后,又有四匹牝马陆续怀上小马。

订单如雪片般的飞来,就连还在牝马肚子里的小马也喊价喊到三百两银子。帐簿上逐渐增加的数字,显示裴家牧场已经走出之前的困境。

裴静回到牧场已有三个多月了,可她的心还是经常感觉到怞痛,就像心脏被缚上一根绳子,一旦被牵动就痛个没完。

眼见她情绪低落,就连一向不喜欢与别人接触的大姊裴清,也替她进城谈生意去了。

而爱唠叨的光叔也不常在她面前唠叨了,深怕一不留心就触动她的伤心事。

只是,他经常一个人喃喃自语,说着:「怎么两姊妹的情路一个比一个坎坷呢?」感慨不已。

这天,裴静正在牧场里干活,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会是谁呢?

她抬起头,远远的望过去。

裴静本以为是经过的商旅前来请求补给,谁知那匹马还没跑到她跟前,就四蹄一软的瘫倒在地,马上的人和马倒在一块儿,一动也不动的。

该不会是死了吧?

她心中一惊,撩起裙-跑了过去。

「喂,你没事吧?」她着急的蹲,拍拍那人的宽肩。

「唔……」那男人的身子倒在马颈上一动也不动的,倒是马儿缓了口气,虽然还是挣不起来,却已能发出小小的嘶鸣。

「你怎么──呃,拓拔雷?!」她拨正他的脸,才发现那人竟是拓拔雷!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他的右腿不是早已残废了吗?怎么还能骑马呢?

裴静百思不得其解。

「拓拔雷,你快起来!」她试着摇晃他的身体,可他还是躺着那里动也不动的。

莫非……

裴静心中不祥的感觉升到最高点。

「喂,你别吓我呀!」

她颤着手,探向拓拔雷的鼻息。「呼──」粗重且灼热的气息烫着了她冰凉的手指。

「你没死,太好了!」她太过欢喜,以致双脚一软,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唔……呃……」她跌下时好像绊到什么,跌成了一团人和马,同时发出不舒服的声吟。

裴静试图分开人和马,却没有成功。待她仔细察看才发现,原来他竟用绳索将自己的腰腿和马鞍绑在一起!

也因为如此,当马儿无力地摔倒在地时,他也跟着倒了下去。

只见他的双眼紧闭,神色憔悴无比,右腿甚至还被倒下的马身压住,也不知有没有断掉。

「这简直是在玩命嘛!」她忍不住低声诅咒。

就算是四肢健全的人,也有可能在狂奔中摔折了脖子,更何况是他这个……

裴静勉强克制住想狠狠责骂他的冲动,翻出她藏在靴统里的匕首,割断那勒得死紧的粗绳。

她努力了许久,终于成功的牵走那匹跛得厉害的可怜马儿。

自从终止了那纸契约的那一刻起,他俩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啊!可──该死的,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裴静内心百感交集。

「要命!」当掀起他的衣衫时,她又忍不住低咒出声。

因为长时间的捆绑,他的腿部和腰部已有些血脉不通,最严重的地方甚至呈现出浓浓的酱紫色。所幸,他那被马身压住的右腿似乎还没有断掉。

她记得裴清曾经说过,长时间血脉不通会导致肢体坏死,她得赶紧做些什么才好!

当下她再也顾不得其它,一把扯开了他的衣物,开始为他的腰部和腿部按摩。

「唔……」他体内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横行!

该死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拓拔雷咬着牙,诅咒着睁开双眸。

「静儿,-怎么会在这里?」他惊奇的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你正踩在裴家的牧场上。」裴静试着冷静的告之。

她曾欺骗自己说已经忘记这男人,可是再次看到他,她才明白,原来他在她心中的影子从未曾淡去。

「静儿,我不是在作梦吧?」拓拔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深怕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了。

「既然你已经醒来,就麻烦你自己柔吧!」她收回替他按摩的双手,摆出自认最冷漠的态度面对他。

「不,静儿,不要离开我。」他将她的小手牢牢的攥在大手里,「我不许-离开我!」

「你……」她用力的想怞出手,可他攫得好紧好紧。

「没有-,我都快疯了!」他漆黑的眼眸像是燃烧着火焰,让她几乎无法直视。

「你──放开我!」她有些恼了。

「不放。」拓拔雷执意不肯放手。

「你究竟要做什么?」裴静气得大叫,「你已经选择你所要的人,我也已经走得远远的了,你何苦还来苦苦纠缠?!」

「我想见-,所以就来见-了。」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在陰冷潮湿的天牢里,她是他心灵唯一的寄托,当金乌城的事终于摆平的那一刻,他再也抑制不了想见她的冲动。

那种急切的心情无法用笔墨形容,他只知道自己无法忍受马车的「龟速」,就强迫申元将自己绑在马背上直奔而来。

一路上,饿了就啃点干粮、渴了喝就点冷水、困了就在马背上打个盹,弄得申元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疯了。

是啊,在一百多天的相思煎熬之后,如果还不能看见她,不能把她抱在怀里,他的确就快疯了。

「唔……」裴静承受不了他如此灼热的目光,别开了脸。

「-瘦了。」拓拔雷的大手拂上她瘦削的脸颊,怀念的道:「记得先前去金乌城的那一路上,我好不容易才将-调养得有些肉了呢!」

他的话勾起了她的回忆,一时间,她也不由得回想起当时前往金乌城的点点滴滴。

「你也瘦了好多呢。」不自禁的,裴静捧住那张长满胡子的脸。

「我好想-,想得快要发疯了!」他老实的招认。

「难道吕郦没有好好待你吗?」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为什么你看起来没有一点幸福快乐的样子?」

「静儿,原谅我好吗?」想到吕郦和她所带来的伤害,拓拔雷眼里写满了乞求。

「原谅?」看着他深邃的目光,裴静有些恍惚。

如此近距离中,她淡淡的体香挑动他男性的神经,下一刻,他忍不住俯向她的红唇。

「不,别这样!」他男性的气息差点就俘虏了她,可在重要时刻理智还是回来了,她火速的偏过脸。

「静儿,让我补偿-!」拓拔雷的眼里写着受伤。

「你别再戏弄我了,我们都知道你已经有了心爱的人。」裴静困难的拒绝。「我们不能对不起吕姑娘。」

「吕姑娘?」他一怔。

「嗯,她才是那个你应该好好补偿的人。」裴清的遭遇,让裴静明白未婚失贞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我……」拓拔雷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开口。

「不,别再说了!」

察觉到自己离开他的决心,因为他的再次出现而变得愈来愈薄弱,裴静仓促的起身想要逃开。

「静儿,别离开我!」

惶急中,他只想留住她,竟忘记了自己的右腿早就残废,而左腿也因血脉不通而麻痹。虽然他的大手扯住她的衣-,可他的身体也因此失去平衡,压着她一起重重倒向草地。

幸好,他还来得及在落地前转过身,把自己的身体充当她身下的人肉垫子。可──该死,那种麻痛的感觉简直要了他的命!

拓拔雷忍不住诅咒出声。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裴静十分紧张,想要翻过身来替他检查。

「不,别动。」他阻止她,深深的吸入一口混合着她体香和青草味的味道。

这是甜蜜和自由的气息呀!

他不禁满足的叹息:在被永乐帝关进天牢的那些日子,他是多么怀念这种幸福的味道呀。

「你的腿……」她还是有些担心。

「不碍事,只是还有些麻痛。」他绽开笑容安慰道。

「可是……」她不知该不该相信他,毕竟他血脉不流通的情况好像很严重。

「我爱。」他贴着她的耳朵道。

「爱我?你……你爱我,这……这怎么可能!」裴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爱的不是吕姑娘吗?」

「我是曾经爱过吕郦,只是,在多年前的那个早晨,当我得知她抛弃我时,我对她的爱也随之死去。」拓拔雷告白道:「我曾以为我爱人的能力也一并死在应天府那个大雾里了,是-──我的静儿,-让我重新找回了它。」

「应天府那个大雾的早晨?」她不解的喃道。

「是啊,应天府那个大雾的早晨。」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可以更舒服的趴在他怀里。

而后,他才将往事缓缓道出。

「太过分了!如果我当时在场一定会揍醒她!」当听到拓拔雷吐血昏过去的那一幕时,裴静忿忿不平的说道。

「呵!看来-的暴力倾向和申元有得拚哦。」拓拔雷低低的笑了。

当年吕郦的背叛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时时刻刻都扎得他的心鲜血淋漓,可有了她的疼惜,他忽然觉得这刺已不再能够刺伤他了。

「暴力──申爷?」裴静不解,好脾气的申元怎么可能会是暴力男?

「是啊,-离开金乌城那天,申小弟把我打了个半死呢。」拓拔雷好笑的说道。

「真的吗?」她震惊不已。

「是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都是瘀青呢!」拓拔雷半是告状半是「撒娇」的道。「别看他斯斯文文的,其实他出手才重咧,一直到我被关进天牢时还觉得痛呢!」

「天牢?!」裴静的眼睛大睁。

「-不知道吧?申小弟早就认定-是他的大嫂了。如果-可怜我,不想让我再挨打的话,就原谅我,跟我回家吧!」发觉自己说溜嘴,拓拔雷赶紧顾左右而言他,想把话题转开。

「天牢到底是怎么回事?」裴静的态度摆明就是:若不告诉我实情,其它一切都免谈!

「唉,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拓拔雷只得将永乐帝有意对付金乌城,而他兵行险招抢先来到京城,借助汉王朱高煦的力量力挽狂澜等事,老老实实的一一招来。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她的眼泪当场流了下来。「如果你在天牢里被皇帝砍了头怎么办?」

「砍头应该是在十字街,不是在天牢里。」他舍不得她流泪,故意开玩笑。

「傻瓜、笨蛋、白痴……」她气得伸手捶他。

原来他这小娘子的骂人词汇也是这么丰富,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呵呵呵……

拓拔雷笑得很傻。

「下次不许再丢下我一个人去冒险,否则我就永远不再见你。」他爱护她的用心固然让她感动,可裴静更希望他们能够共同面对人生的惊涛骇浪。

「好。」他答得干脆。

在汉王朱高煦的护航下,他和永乐帝之间已经达成协议,金乌城最大的危机已经平安度过了。

「静儿,我爱-,跟我回金乌城吧!」拓拔雷再次表白。

「可……吕郦怎么办?」裴静忽然想起。「她已经替你生了一个儿子,你怎能始乱终弃呢?」

在她的观念里,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既然吕郦为他生了儿子,自然就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拓拔雷脸色一凛。

「那孩子不是我的,他的名字也不叫思拓。」

「怎……怎么可能呢?」在裴静的想法里,根本无法理解世上竟会有如此恶劣的欺骗行径。

「那孩子才只有五岁,而我和吕郦早在六年前就没有任何联系了。」拓拔雷进一步解释。「我被关在天牢时,还遇见了孩子的亲生父亲罗尚甫。」

「啊?」

「是啊,他其实没有死,只是运气不太好,在两个皇帝争位时站错边罢了。」想来也是因此,吕郦才会月兑口说出「管他去死」的话吧!

「这么说来,她根本就是有夫之妇?」裴静震惊万分,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嗯。」拓拔雷点点头。

「太过分了,她怎能如此污人清白呢?」裴静忿忿不平的道,眉毛都揪在一块儿了。

「对她来说这只是一种最有利、也是能奏效的做法罢了。她的个性一向如此,只是委屈了。」他内疚的说,看着她的眼神满含歉意。

「只要我们能重新在一起,我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裴静温驯的伏在他的怀里。「还记得你曾救过一个误入战场找马的孩子吗?」

「嗯。」仔细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其实那个孩子就是我。」

「-?」拓拔雷有些不敢相信,原来真是姻缘天注定呢!这回轮到他震惊了。

「是啊。」难得看到威风凛凛的金乌城主也有这么失态的时候,裴静小巧的唇畔浮现出一朵笑花。

她的唇一向就对拓拔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此刻见她的笑容如此甜美、灿烂,如此有诱惑力……

「静儿,我好想……」他实在是忍不住啦!

靠近、靠近、再靠近……

当他的唇即将覆上她的时,他不由露出幸福的笑:这草地看起来挺柔软的,用来当作床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谁知道──

「哎呀,我竟忘了你的腿还需要按摩呢!」裴静突然跳起来,头顶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啊~~」拓拔雷满脑子的情色思想瞬间成了泡影!

他忍不住失声哀叹:唉,看样子他这小娘子还真不是普通的没情调呢!

「有什么问题吗?」听见他夸张的叹息,裴静很是不解。

「没、没什么。」不管如何,只要是他的亲亲小娘子为他所做的,他都喜欢。

不远处。

眼见那边终于是雨过天青,这一路上累得半死、也紧张得半死的申元和光叔等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甚至计划着,该重新拟订一份契约,而期限是一生一世。

就连之前叫嚣着要棒打薄情郎,却被侍卫牢牢抱住的光叔,也主动放下他的「凶器」──一根硕大的树枝。

当然,最有先见之明的莫过于裴清了,她早就牵着那匹侥幸保住性命的跛脚马,到一边去刷洗喂食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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