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语 第六章
一场好戏，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破坏了。
女主角韩巧语也不管自己正穿著淑女长裙和高跟鞋，拔腿就朝坏人狂追。
从小她常被爸爸追打，训练有素，因此脚程很快，只可惜脚下的高跟鞋妨碍了速度，她乾脆月兑下高跟鞋，赤脚往前追。
古慎然却「一惊未平，一惊又起」。韩巧语还是韩巧语，尽管打扮得很梦幻，仍旧是那个冲动又充满正义感的小女子。
他担心她出事，赶忙也跟著追了过去。
「抢劫啊，抢劫——」一个妇人在後头拚命喊。
抢匪转进了小巷子。由於他年纪很轻，所以脚程也不慢。
韩巧语也跟著追进小巷子里。哈哈，想当年她在学校里可是长跑健将，一般女孩子根本跑不过她，男孩子也不见得比她强。
当她离那个败类越来越近时，手上的高跟鞋就直接往前扔去——
「噢!」
准准准，那只高跟鞋直接命中抢匪的头部，痛得他唉唉叫，但是害怕被抓到，只好继续跑。
韩巧语还是不死心地追。「还不给我停下来，快停——」
想不到那个抢匪居然还有同党接应，火速地跳上停在不远处的机车。
抢匪坐上机车时动作停顿了一下，韩巧语正巧追上来，就这样直接伸手一抓，想要将人从机车上抓下来。
「巧语!」追在後头，就差几步的古慎然看得心惊胆战。这个小女子不要命了吗？！
「疯查某!」那个抢匪也被她的强悍吓到了。
啧啧，外表这么娇柔美丽的女孩，没想到却这么「好胆不怕死」，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了她一眼，手一松，人没被抓到，却让她抓去了刚刚抢来的皮包。
机车也在同时发动，飙离了现场——
由於韩巧语紧抓著那只皮包，用力过猛，整个人往後跌坐在地上。
「巧语、巧语你没事吧？！」古慎然赶忙跑到她身边，察看她有无受伤。
「没事。」韩巧语笑咪咪地站起来，拿著皮包炫耀。「慎然哥，你看你看……我……我抢回了皮包。」
她边喘息边说，就像个急欲人家奖励的小孩。
古慎然真的被她吓出一身冷汗。
「你喔你——」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这时，那个被抢劫的妇人也赶到了，拉著韩巧语的手连连道谢。
「谢谢、谢谢，小姐真是好人!」
「不用客气。」韩巧语笑著摇头。「只可惜我没能抓到歹徒。」
「你还想抓歹徒?」甚至连鞋子都丢了?古慎然真被她吓死了。「回家吧!」
她没了鞋子，古慎然认命地蹲低身子，背她回家。
「哎哟!轻……轻一点、轻一点，哎啊，好痛、好痛，痛死了啦……」
回到家後，韩巧语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手臂上挂著一条长长的伤痕，伤口也不浅。
古慎然连忙帮她搽双氧水消毒、上药，那不够温柔的手劲，痛得她泪眼汪汪，凄惨的叫声响彻整栋房子，可惜依旧引不起某人的同情。
「活该。」他酷酷地说。
「慎然哥，你生气了?」韩巧语就知道，他最不喜欢她多管闲事了。「哎哟!好痛……但那不是闲事，有人需要帮忙，我当然要帮她啦!」
她一面喊痛一面跟他解释，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哼!路上人那么多，自然有别人帮。」用不著她一个小女子出头。
「哪有?从头到尾也只有我去追歹徒啊!」现在人心不古，很多人都是独善其身，闲事不理。
「因为别人聪明，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应该先报警。」
「可是总要有人帮她……」她嘀咕。
「但那个人不一定要是你。」
「慎然哥……哎哟，很痛，你小心一点。」
「知道痛就好。」古慎然端起她的脸看向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受伤，我比你更心痛?你是我的责任，你变成这样，就代表我没有好好保护你。」
韩巧语咬了咬下唇。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不管她是不是他女朋友，他依然如此用心地保护她，舍不得她受到一点伤害。
「慎然哥，我又没事。」她低著头，明白他的心意。
「这次算了，答应我，你以後不会这样做。」他不希望看到她这么冲动，每次都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可是——」
古慎然平时很温和，但是固执起来也真的非常可怕。韩巧语嘟了嘟唇。
「好啦，我答应你就是，我以後不会再这样做。」歹徒也不是天天遇得到，就暂且答应他好了。
不过她心思单纯，古慎然怎么会不懂她的想法。
「巧语，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的。」他叹了口气，改用柔性劝导。
「嗯，慎然哥，我知道，你一定是太喜欢我了，如果我出事你会担心，所以你才会这样说，对吧?」她迳自解读。
「对对对，你都说对了。」想起当时她不顾危险与歹徒拉扯，他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韩巧语好意外，没想到向来很ㄍㄧㄥ的他居然会承认。
「慎然哥。」她漾出了甜美笑容，感动无比地抱著他。「你放心，以後我遇到事情会多想想你，不再让你为我担心。」
「但愿如此。」
「那你欠我的吻和说爱我什么时候要还?」别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那么简单呢!
「这……」古慎然曲起手指头往她额上敲。「等你变乖的那一天。」
「哎哟!哪有人这样说的?你怎么这样啦……」
她是大美女耶!居然连个吻都讨不到，这个可恶的家伙!
古慎然和韩巧语两人虽然喜欢斗嘴，吵吵闹闹的，但是旁人都可以轻易地看出，他们之间的感情与日俱增。
由於韩巧语很黏人，因此他们也毫不避讳地出双入对，俪影双双。
这种情形羡煞了不少人，也让不少人嫉妒。
尤其以雷风最为激动。
韩巧语不是说她只是同情他?不是说这只是暂时的，她只是故意缠著古慎然，让他每天应付她都来不及，就无法再胡思乱想?不是说这只是过渡时期而已……
可他们之间真的越来越不对劲了，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得到，那是属於恋人之间的甜蜜氛围，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
「慎然哥，你在做什么……是喔，你下班了?我也快下班了，你要来接我，我们一起去吃饭……嗯，就这样……好啦，我知道，你要注意安全……」
雷风注视著那道上班时间偷偷打电话的窈窕身影，眼睛有些刺痛。
以往的韩巧语工作认真努力，可是现在却完全变了。
她原本十分积极进取，外型、天分，加上自己的努力和他提供的机会，她的未来拥有无限的可能，她将会是服装设计界的闪亮巨星。
但如今，她没了那种冲劲，也没有那种企图心了，就像每个陷入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只要每天情话绵绵就可以活下去。
这让一手栽培她的雷风看在眼里，怎能不心痛?
「巧语。」他直接走了过去。
韩巧语一见到他，赶紧随便讲了两句，立刻挂上电话。
「大雷。」她朝他露出个甜美的笑容。
「你在跟古慎然说话?」
「是啊!他快下班了，我们要一起去吃饭。」
「真的?那介意我加入你们吗?我正好也要去吃饭。」雷风故意说。
韩巧语瞪大眼睛。「那怎么行?我们要去约会，你去当飞利浦啊?」
「约会?」这句话真让雷风心痛。「你不是说你只是同情他、只是担心他?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逼真?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你们真是一对。」
「这……不瞒你说，我承认，我是喜欢上他了。」
这就是她，一个直接坦率的女孩，也就是这种自信率真的气质，让雷风无法割舍。
「喜欢到连工作都可以不要?星期六的秀你真的不接?那是很多人想抢也抢不到的秀约，只要接下来了，对你的前途很有帮助——」
「无所谓。」韩巧语耸耸肩。
好奇怪喔，自从谈恋爱後，她突然变成了个小女人，一心一意只想依偎在古慎然身边，只想和他黏在一起，什么事都不想做。
什么超级名模、什么服装界的大师这些通通与她无关，她现在最希冀的「头衔」就是古太太啦!
「巧语，你真的变了。」雷风喜欢她这种转变。比起以往，她更加甜美了，只可惜让她转变的人，竟然不是他。
「这样也好，我安分地做个小兵，你就不用再为了拉拔我而忙得焦头烂额。」韩巧语天真地以为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雷风对她的期望很大，只要她一出错，他就紧张得不得了；现在她只要安分地做个小喽罗，他就不用整天替她躁心。
「啊，时间快到了，慎然哥应该也来了。不能再聊，我要下班了，大雷，掰!」她像只花蝴蝶似的翩然而去。
雷风在原地急得直跳脚。可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不行，他一定要扭转这个局面。韩巧语拥有过人的天分，他不能眼睁睁看著她为爱情「堕落」，他得拯救她!
今天，雷风工作室办了个热闹的庆功Party，主办人竟是老板雷风，真的让人跌破眼镜。
要知道，这个雷老大向来孤僻，什么派对、舞会、庆功宴他老大一概不参加。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会亲自策划，还愿意出席，并希望大家携伴参加，让这个Party越热闹越好。
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更吊诡的是，此时已经过了秋季发表会好一段时间了，最近也没发生什么重要又值得庆贺的事，那……雷老大他庆虾米功啊?
「巧语，你觉不觉得雷老大很奇怪?」平常跟韩巧语很要好的小贞拉著她八卦。
「嗯，的确是有点怪啦，不过他老大的性子本来就奇怪，也不是今天才这样的。」韩巧语话一出口，大家笑成了一团。
「巧语，别乱说话。」被她拉来一起参加派对的古慎然，对她的顽皮实在很无友不。
韩巧语偷偷吐了一下舌头。
「哎呀!慎然，你居然敢警告我们韩大小姐，真是胆大包天。」小贞又三八兮兮地揶揄。
古慎然常常来接韩巧语，再加上他性情温和，容易亲近，因此工作室里的所有人几乎都认识他，也会跟他哈拉。
「死小贞，说得我好像多可怕。」韩巧语瞪了她一眼。
「你看看、你看看，慎然兄，我们韩大小姐真不好惹，劝你回头是岸。」
「小贞，你不想活了。」韩巧语追打她而去。
这时雷风终於出现了——
「看样子真热闹。」他的视线跟著韩巧语。
「大雷。」古慎然朝他点头。
「你来了，很好很好。慎然，你千万不要客气，要好好地玩。」雷风像个大家长一样，努力招呼著。「小朝、阿敏，你们几个快过来陪慎然，不要放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坐冷板凳。」
由於雷风的声音够大，大家都注意到了。
韩巧语跑了回来，顽皮地对他行礼。
「雷老大晚安，今晚准备了好多丰富的菜色，感谢雷老大的仁慈。」这场派对完全是雷老大自掏腰包举办的，她当然也要意思、意思地狗腿一下。
「哈哈，巧语，那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雷风看向古慎然，顿了顿才又接下去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不需要计较。」
「嗄?」他在说什么?韩巧语完全不懂。
「对了，巧语，我有点事想要跟你商量一下，可以借点时间吗?」雷风没等她回答，反而转过头面向古慎然，态度有点紧张。「慎然，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当然。」古慎然真不懂他的意思，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那小朝、阿敏、小贞……你们大家要好好地招待慎然。」雷风临走前重复叮咛。「千万别让他一个人落单，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家雷老大的怪异，等他和韩巧语一走，立刻围上前问古慎然。
「慎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雷老大怎么好像对你很紧张?」小贞发出疑惑。
「对啊，雷老大从来不会这样。」
「实在很奇怪。慎然，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事实上，连古慎然自己也非常疑惑。
但他没想到，这只是开端，更诡异的还在後头——
雷风突然变了。
他变得十分关心古慎然，常常有空没事就打电话给他；若是他来公司，韩巧语还在忙，雷风也会充当陪客，放下所有工作专心招呼他。
他这种态度让古慎然有些受宠若「惊」。
今天，他来公司接韩巧语时，她又正巧被工作绊住，雷风同样热情地款待他，跟他谈天说地，从NBA聊到足球，再谈到现今的股市和政治……
古慎然看得出来他不是很专心，但却又一副不得不勉强自己陪他的样子，终於让他忍不住了。
「大雷，你有事就去忙，不用客气。」这里他又不是不熟。
「那……那怎么行，我怎么可以放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雷风说话时，神情还有些紧张。
「为什么不行?我又不是小孩子。」古慎然开玩笑地说。
「小孩子才不会闹自杀……啊，我怎么说出来了——」雷风亡羊补牢地说：「没事没事，我随便说的。对了，你要吃东西吗?我叫小贞去买。」
「雷先生，我想，我们还是把事情说清楚。」古慎然知道他不是这么无聊的人，若没有目的，他不会做这种事。
「这……」雷风一派诚恳。「其实……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想不开，我们朋友-场，我真的是替你担心。」
「想不开?替我担心?」这些名词真的很陌生。
「你不用否认，巧语都告诉我了。」
「她到底告诉你什么?」真头痛，这个韩巧语怎么老是有不同的花样?
「她说你为了花颜的事，一直非常沮丧，她很担心你会想不开。」
「什么?担心我会想不开?」他是这种人吗?
「你对她们姊妹很照顾，所以她一直很感激你。」雷风偷偷瞄了他一眼，然後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她对工作有很强烈的企图心，但是为了你，她几乎快要放弃自己的工作了，她告诉我，她会一直陪著你，直到你走出这段低潮。」
古慎然觉得这些话真是天大的玩笑，他和韩巧语的关系根本不是感激与同情而已。
「大雷，我想你误会了吧?我和巧语其实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呃，我想误会的人是你。」雷风吞吞吐吐的。「唉!巧语会这么做，其实也不意外。这个-瓜，一直以为只要黏著你，就可以不让你胡思乱想，最後还撒下这样的谎言……你不会当真吧?」
谎言?韩巧语爱他是谎言?这怎么可能?
这个家伙会比他跟韩巧语还熟吗?他可是自她一出生就认识她了!
雷风的语气和态度让古慎然很不满。
「多谢你的关心，我想，我和巧语的关系究竟怎样，应该不需要第三者来躁心。况且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才不会做出想不开的事。
不过他的话却提醒了古慎然。是的，韩巧语是曾经这样胡言乱语，说过担心他出事。但他一直以为她是开玩笑，以为她懂他，知道他就算在如何艰难的环境下，也不可能选择绝路。
没想到她居然会对雷风说这种话，真是让他太失望了。
「算我鸡婆，可是巧语一直担心你会因此自暴自弃，我基於同事与好友的立场，当然得帮她。」也就是说，雷风并不想管他的死活，会这么做纯粹是为了韩巧语。
「还是多谢你的关心，我很好。」古慎然冷然地站了起来。
韩巧语正好在门外，巧笑盈盈地走上前。
「慎然哥，久等了，走吧!大雷，掰掰。」
雷风朝他们摆摆手，暗自露出一抹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