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心降恶棍 第十章
「放心,我会很好的。」范青青沉静地站在石洛君面前,稳重得令人心疼。
「要我怎麽放心——」石洛君注视著那双懂事的眼,一阵怜惜让他将双手置上她的肩。
范青青在空中拦住他的双手,紧紧地一握後,和他保持了一步的距离——她现在知道,如果没有心营造未来,就不要造成任何误解,一丁点都不要。
「你的人间历练剩下没几天,别耽搁了。她们会照顾我的。」她说。
「别对我如此生疏,纵然今非昔比,我仍是你的洛君大哥。」石洛君再度执起她的手,这回没让她挣扎。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洛君大哥,所以我才不愿让你担心。」
她低望著眼前纤秀的男人手掌。不愿比较,心思却飘到另一双历尽沧桑的粗厚大掌。
「只要回到列姑射山,一切就会像从前一样美好。」他只能如此安慰道。
「懂得忧愁,知道什麽是失去後,许多事便再也回不来了。」她仍相信缘分,却不想再回首「他」所刻意造就出的孽缘。
「我宁愿你哭出声来。」石洛君说。
「你再这麽温柔地看著我,我真会流眼泪的。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不快乐啊。别担心我和孩子——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也将会快乐地在列姑射山出生。」提到孩子,她的笑意是温暖的。
「孩子快乐,那你呢?你忘不了他的。」石洛君的眼睛一亮,握紧了她的手。「或者我可以帮你取到忘忧水帮你遗忘那段过去。」
「我没打算忘了他若一个人在遗忘悲伤之时,也要忘怀过往的快乐记忆,那麽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她轻轻怞回了自己的手。
「对你来说,到了人间一趟未尝不是件好事。好好保重。」石洛君的微笑中有著心痛。
「你也保重。回去後,替我向娘解释。」她边说边站到树荫之下,避开灼热太阳的照射头好昏。
石洛君看著她因为春季即将结束而苍白的脸色,突地要求道:
「把你的玉镯给我吧。」
范青青诧异,却没有反对,依言拔下玉镯交予了他。
而今,她在意的只有肚子里的小生命——虽然,她不知道列姑射山如何容得下一个懂得忧愁的居民。
「快进去吧,太阳开始转烈了。」石洛君推著她走到门边,坚持见她步入门内,才愿离去。
范青青推开了门,在掩上门之前,给了他一个告别的笑容——那笑,是成熟而独立的。
「我把鼎带回来了。」她转身面对著一室熟悉的脸孔——
白芙蓉仍埋首在咒语之中;沙红罗仍在生气的状况下,秋枫儿事不关己地坐在窗边;楚冰和杜云鹏则并肩低语著——
同样是两个不同结界的相恋,恁地如此迥异的两种结局。
「没想到你居然回得来,而且还带了一脸的风霜。」沙红罗首先出言讽刺。
「风霜?也算吧。」范青青将袋中的鼎移到了主桌之上——
在楚冰的姻缘鼎之旁,再添一座生死鼎。
秋枫儿的目光移到范青青身上她的气味和离开时不同……
「你瘦了。」楚冰关心地注视著她,早已从白芙蓉口中知道魏无仪与她的事。
「夏天快到了,我总是会瘦一些的。」范青青鼻头微酸,只觉得日益显出人性的楚冰让她好想哭泣——她想娘。
「哭啥?被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抛弃了?」向来鄙视男人的沙红罗,嘲弄了声。
「不能说是抛弃,该说是注定无法相守,我终究还是要回到列姑射山的。」范青青低声说道。
「白芙蓉可以让你从列姑射山再回到人间。」楚冰说道。
「我们的情况有些不同,我不可能回去就只为了看爹娘一眼,我也狠不下心与他们诀别。」范青青的眉宇深深锁著。
「有没有方法可以让她两处穿梭?」杜云鹏问道。青青先前曾救过他们夫妻。
范青青的眼瞳闪过希望,手掌则直觉地放在自己肚子之上。
「结界穿梭太多次,灵体的气场会被破坏光。来回三次,已是极限。」白芙蓉看著范青青脸上的黯然,诚实地说道。
「犯不著为了男人烦恼,他们应该是被我们玩弄在指掌间的。」沙红罗没好气地瞪了窗边那个三天没说话的闷葫芦。「是不是啊?秋枫儿。」
「各人有各人选择的生活。」秋枫儿这话却是对著范青青说的。
「是啊!就像楚冰愈来愈像个人,愈来愈无聊,愈来愈俗不可耐跟某人一样。」沙红罗朝杜云鹏瞥去一眼。
「我们哪里犯到你了?!杜云鹏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
「是你犯到我了,谁让你不经过我允许就画我!」沙红罗回嘴道。
「有些画可以拿来吓人避邪。」杜云鹏得意地嘲弄道。
范青青看著他们,嘴角一如以往温柔地微笑著,胃部却滚起一阵酸液。
「嗯——」范青青捣著嘴,」阵天旋地转让她身子摇晃了下。
「你还好吧?!」桂云鹏快动作地扶了她一把。
范青青没有力气摇头,仅是压住肚子,慢慢地蹲到地上。
「怀孕了吗?」秋枫儿突然问道。
白芙蓉睑色一凛近来卜卦,总算不出范青青的未来,难道正是因为这样?
「一些馀毒吧,之前误喝了一些有毒的花露。」范青青虚弱地吐出几句话。
她还不想面对沙红罗那种理所当然的责骂那种嚣张的怒气,有时会让她想到某个人。
「你笨到被人下毒了?」沙红罗还是冷嘲热讽地看著她。
「青青那麽善良,谁都会替她留条生路的。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存心想毒你的人,一定会立志成功的。」杜云鹏边说边和楚冰合力扶起范青青。
「再说!我把你的嘴烧烂!」沙红罗的掌中开始冒出细细的白烟。
「别吵了!」范青青倚著楚冰,因为克制不住烦闷的心绪而大叫出声。
室内寂然,没有人预料到范青青会出现这麽失控的行为。
「对不起,我累了——」范青青坐入椅间,将脸埋入了手掌之中。
「我帮你调养一子吧,你的气色很不好。」白芙蓉走到范青青身边,正打算为她治疗时,秋枫儿又再度开了口:
「有人来了!」
「怪了,她怎麽都知道?耳朵好是华胥国的特产吗?」沙红罗百般不愿地压低了声音。大家都护著范青青,她可不想自找骂挨!
「秋枫儿的能力和大家不尽相同,她平日无法发挥能力,愈近秋季,她的能力则会慢慢复苏。」白芙蓉解释著。
「开门!」
门上的一声重击,再度让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范青青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就傻愣住了。她瞪著门板,一如魏无仪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哎呀,还是追来了嘛!真不懂你们究竟是出去找鼎,还是去找男子!」沙红罗交插著双腿坐在椅上。
「青青,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看到那个该死的石洛君刚和你分手!」
「你跟踪我们?」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是她的幻觉吗?
「你们走後一天,我才出发,不是跟踪!我砸了大笔银子,才找到你们专绕小径的怪行踪!」
「我画的图很有用吧!」杜云鹏自吹自擂一番。
「别说话。」楚冰瞥了杜云鹏一眼,他只好闭上嘴巴,委屈地玩著妻子大人微温的小手。
「把门打开!」魏无仪显然不耐烦她的沉默,双拳猛地击打上那扇称不上牢固的门板。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捣住耳朵,却掩不住自己的心跳如雷。
「你敢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魏无仪的声音中有著掩不去的怒气。「我们之间的相处产生了什麽,你应该最清楚!」
莫非他知道了?范青青脸上闪过一阵惊慌,力持镇定地说道:
「我不可能跟你回去,我是个要回列姑射山的人。」
「只要你开门,其它事我们以後再谈。」他放轻的语调,像极往日拥著她入睡时的低喃。「为了赶上你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
没听过他如此低声下气的范青青心一揪,上前了一步。
「你叫我们开门,我们就得开?谁理你啊!」沙红罗一吼。
「没人叫你说话!」杜云鹏首先堵了沙红罗一句。
「不准开门,谁敢开门,我就烧死谁!」沙红罗瞪了他一眼,硬是蓄意唱起反调来。
「我和青青之间的事,与你无关!」门外的魏无仪恨透这个尖锐的女声先前烧伤了他不说,此时竟还想破坏他的姻缘!
「怎麽会与我无关?!你叫她开门,不就是想把她拐回去?万一她心软了,死也要留在人间,那我回不去‘女人国’找谁负责!」沙红罗继续撒泼。
「开门吧,青青。」他不信他的青青有法子狠下心来不理他。
「偏不让她开门!」沙红罗示威地挡在范青青面前。
砰——门板被魏无仪用力地踹上一脚。
门栓发出匡唧的摇动声。
「出来!」魏无仪每叫一声,门板就凄惨地被人踹踏一下。
「滚啦!她如果愿意和你在一起六个月,早就带你回来了!」沙红罗不服气地说道。
「我要的不只是六个月!」魏无仪声音中的激烈情感,已让社云鹏决定适时地帮上一帮。同在一条船上嘛。
「你已经决定放弃我了,不是吗?」范青青的目光不曾离开过那扇门——木门之外,就是她夜夜梦见的人啊。
「那是之前,我现在知道自己不能失去你!」他的嘶吼声近乎狂乱。为了见她,他可以不择手段。
「别让我为难,我求你。」范青青向前走了两步,泪水已然迷蒙了她的视线。
范青青绕过沙红罗,勇敢地拨开她的手臂,整个人平贴在门扉之上。
「我现在就靠在门板上,你每踹上一脚,就是践踏我一次。」她的声音中有著掩不去的哭音。
门外静谧了。
「女人真可怕。」杜云鹏目瞪日呆地望著他心中的温柔仙子范青青,成功地摆平了门外那个不顾一切的男子。
「开门——」魏无仪的声音终究还是传来了:「再不开门,我会让你後悔的!你无法不理会我的!」语调毅然。
范青青的睑贴到门板上,却紧咬住唇不再回话。要忍要忍——
「喂!还真的没声音。」沙红罗耐不住气,先嚷了起来。
「不可能会这麽快放弃的,他都一路找来了。」杜云鹏将心比心地说道。
「去看一下他。」秋枫儿闭上眼,嗅觉却更加敏锐了。
「哟——冷血女开始有良心了。」沙红罗略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口气却仍是尖酸刻薄的。
「外头有血的味道。」秋枫儿睁开眼看著范青青。
范青青睑上仅存的血色刷地苍白,她飞快推开门。但见——
花团锦簇间,魏无仪倒在一摊血泊之中。
「你做什麽?!」她冲到他身边,无力地摊坐而下。
他的月复部被刀涌出了一个血洞,鲜血正不断地自伤口涌出。
她颤抖地用手握住他的脉门,心痛让她喘不过气。
「为什麽要这麽伤害你自己!」泪水不停地掉落,模糊的视线让她看不清他眼中的深情。
他伸出手抚住她的头,轻轻一笑,笑得有些勉强——痛——
「我想你。」他低语,软弱地将头颅偎到她怀中。想她想她——想她——
范青青咬住唇,本想不许自己再落泪,却无能为力。
「不许再用这种方法吓我。」感受到他因剧痛而怞搐的身子,她亦是一颤。
「我说过——不让你忽略我的别用太多力气,我只要能活著陪在你身边就好,你现在的状况——」他喘了一口气,脸色惨白,却依然睁眼看著她的脸庞。
「笨蛋才会刺上自己这麽深的一道伤口。」她合著泪水斥责著他。
「我活该,这一刀该是由别人刺我的——过去的我,似乎逼人太甚了——」他闭上双眼,感到一股温气渗入他灼热的伤口。
他的唇边挂上一个温柔而满足的微笑,昏厥过去。
范青青心一急,头鬓起了一阵昏眩,她的脸色甚至比他还惨白。
「我来治疗吧。」白芙蓉扶起范青青,接手了魏无仪的伤口——
重伤的人,居然还在笑?
魏无仪还未睁开眼,身边的淡淡花香已经传入他的鼻间。
飞速地张开眼——就见到她坐在他的身边,身于偏斜了一边,小手紧捉著他。她一脸的忧愁,就连睡觉中的双眉都是不安宁的。
魏无仪的手指才滑过她的睑,范青青整个人就惊跳了起来,目光笔直地往他的方向看去。
她的视线被灼热黑眸锁住,蓦然流下两行清泪。
「别哭!」他侧身将她拥入怀里,让她为他而流的泪滴落在他的心头——
她为他付出的,他将全然承受,且还诸数倍的好。
范青青的手指捏住他的衣襟,在哭泣之间感受到他安抚的大掌轻拍著她,在呼吸间感受到他独特的茶香气息,她逐渐地停止了哽咽。
心,胀得满满的,想哭、想笑、想说话、想询问,她却什麽也没有做。
只是靠著他、由他抱著。
「没有什麽事要告诉我?」他轻拍著她的背,拥她半坐起身。
「没事——」她傻傻地看著他刚毅的脸庞,什麽也说不出口——孩子会像他吗?
「才分开多久,你却学会了闪躲——」魏无仪的大掌抚在她的腰间,灼热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裳传到她月复部。
「我没有闪躲什麽,我只是学会了保护自己,否则只会一再地被伤害。」她想拉开他的手,他的大掌却趁势拉著她的手一并抚上她的月复部。
「有的人能学会不被伤害,你则是永远也学不会的那种别人伤了你,你只会想——啊,这人定是无心的;啊,这人伤我没有前一个伤得重,也不算个太坏之人。你太善良,太为别人著想,只有被伤害的份。」他紧紧地盯住她游移的视线,等待著她开口。
「你是来证明你是伤我最重的那个人?」她苦笑,有些紧张。
「我是来证明,我将会是保护你一辈子不受伤害的人。」他深情款款的眼不曾离开过她。
范青青别过头,他却坚持捧住她的脸庞,要她注视著他的每一分感情。
她绷著身子,不敢让自己的心动摇半分——列姑射山的爹娘在等她啊。
他轾啄了下她的唇,睑庞顺著她柔软的身子滑下,并顺势将头靠在她的小腰上——
她在发抖!
魏无仪呼吸著她身上的花香,仰头锁住她眼中的惊惶。
「告诉我,是谁让你如此不安——是我?还是——我们的孩子?」
「你——知道了?怎麽知道的?」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将手放到月复部之上,他却将之裹进了他的大掌之间。
「谁说的并不重要。任何希望你幸福的人,都会告诉我你的事你该知道,你身边的人有多舍不得让你受一点苦。谁忍心伤害你呢?」他自嘲著,双眼不离她的脸庞。「就连我这种一开始打定主意要毁了你的恶棍,都会屈服在你的温暖之中。」
「我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她怕了,即使仍然心悸,却不敢再心动了。
他将她的手挪到他的心口,笑容是少见的平和。
「我出现,你就该知道我的心意——我爱你。」
范青青拚命地摇头,用力地想怞回自己的手——他不是想要让她离开吗?
「放手!我什麽都不想知道。」她紧张地说道。
「你忘了我有多霸道吗?即使你不想知道,我还是要说。说给我的孩儿听,让他知道他爹为什麽会有那样冷硬的心肠。」他的脸颊轻轻地在她的月复上摩挲著,像个寻求娘亲温暖的孩童。
推不开他,因为他脸上的渴望与那抹无奈的笑——那让她心酸、想哭。
范青青的手,落在他丰厚的黑发上。
「你知道爹当初为何会注意到你娘吗?因为她善良得让你爹自惭形秽,所以他坏心肠地想毁了她的单纯。」
她的手一颤,从不知道他曾有过如此歹毒的心肠。
「你娘让你爹对人间的恨意开始复燃,她让他回想起你的祖母——你的祖母若不是像她这麽单纯,就不会被拐骗至风月场所而痛苦终生。爹怨你的祖母!恨她如何还能那麽认命地度日……」魏无仪的声音开始激昂,那双眼百味杂陈,却没有任何的泪水。「不管我如何抱怨,她总是给我一个微笑!笑有什麽用?!笑能让我吃饱穿暖,笑能让我月兑离那个肮脏的地方吗?
「她死的时候,我十岁。她握住我的手,对我微笑我甩开了她。」话说到最後,早已不是说给孩子听的,而是一种刨心挖肝似地将自己的遗憾全都呈露在她的眼前——
「我站在床边,看著她即使流泪却还要挤出笑容的脸。我大声对她吼著,我恨她的笑!我恨她!然後,我跑出了房间,离开了那个地方,没有再回头。她合眼时,我没在她身边,她出殡之日,我没守在她身边。」
他看著她,空洞的目光却像透过她看著另外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范青青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弯紧紧抱住他颤抖的身躯。为他而流的泪水,全都被吸入他的肩头。
老天为什麽要给他这样一个痛苦的童年——
「别哭了——」当他粗哑的声音再度传入她的耳中时,他的呼吸已经不再急促。
「眼泪是为你而流,你娘的笑也是为了给你安慰,她在天之灵会原谅你的。」她抬起红肿的双眼,温柔地注视著他。
他娘没给够他的爱,她来给!
「会吗?她会原谅我吗?我那样的无情——」他的神情有著孩子似的渴望。
「她会的,因为你是她的孩子。」范青青诚实的视线毫不闪躲地迎视著他,直到他睑上的线条开始放松。
「我不习惯分享,但是我会努力。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先分享了我的血肉。来找你,就是知道你有了孩子,万万不会再和石洛君在一起——你的幸福必须靠我。」他握住她的肩膀,要求一个保证:
「留在人间陪我。只要你愿意留下,我会想法子不让你魂飞魄散。有人能将你变来,有人能把你送回去,你就一定能再回到人间。」他笃定地说道:「打算把你们变回去的那个女人在哪?我要找她谈谈。」
「我的确是可以再回到人间,但是……」范青青天真地说出真相,脸上的笑容却因为他严厉的脸色而逐渐消逝。
「你可以回来人间?」魏无仪眯起眼,内心有一股气流开始冒,窜上喉头:你可以回来人间?!」
范青青这回误认他的口气是不置信,於是用力地点了两下头,保证地说道:
「真的。」白芙蓉没法子把我们四个人一块送回去,但是把我们一个一个转到人间,倒是没问题。」
「你可以回到人间!」魏无仪凶恶起一张睑。「你居然什麽也没说!」暴吼如雷。
范青青手忙脚乱地捣住自己的耳朵,心虚地看著地上——还好她没说三个月前楚冰带著杜云鹏回来时,她就知道了。
「该死的!你居然还想赶我走!」魏无仪气得站起身,又恼火又忧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再看她一眼,他会忍不住把她捉起来摇晃一番。
「如果我没来,你就打算这样带著肚子里的孩子回去!」火归火,他的脚步又踏回她怯怯的身前,不过下颚的肌肉拉得极绷。
「嗯。」她点头。
「你是想气死我了吗?为什麽不早说!」魏无仪啪地一掌打在桌上。
「你自己承认你想毁了我的纯真,你也承认你是为了让我意志力薄弱才让我饮用西域奇花的花露,你的心肠那麽坏,我怎麽敢说。」范青青屈指数来,圆澄的明眸睁得极大。
「谁都可以这麽说,但是你不行!因为我对你的坏是源於我对你的在意!」他气急败坏地把她拉到身前。
「都是你有道理,每次都不让我说话。」她拍拍自己受惊的胸口——他刚才不是还在伤心难过吗?
「我不是不让你说话,我只是知道你此时的心情,所以才想——」
「你才不知道我的心情,就像你不知道我为什麽不留在人间一样!」她赌气地开口,然後立刻捣住自己的唇。
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啊!你什麽不能留在人间?」魏无仪气势逼人地瞪著她,成功地把她逼到墙角。
「你欺负人!」眼泪说来就来,她泪眼婆娑地指责著他的逼迫:
「我回到人间,我爹娘怎麽办?他们难道不会想我吗?结界来回只能有三次——我到人间是一次,从人间回到列姑射山是第二次;若再从列姑射山到人间——我这辈子就再见不到我爹娘了。」
她看著自己的肚子,满心的委屈这时候全爆发了出来,小脸皱成了一团,眼泪愈柔愈多,而那个男人还是在一旁跳脚!
「他们已经拥有你十几年了,接下来该轮到我和孩子了吧?你不想和自己的爹娘分离,就忍心让我们的孩子见不到爹吗?」魏无仪长臂一伸,紧紧地抱著泪流不止的她。「你难过,我也不好受啊。」
「我不知道——」她的手主动绕上他的腰,依恋在他的怀里。
「你留在列姑射山的举动,真的明智吗?你留在那会快乐吗?」他低头吻乾她的泪水。
「会快乐,但是很难再像以前那麽快乐。」她吸了吸鼻子,」看到他掩不住担心的眼瞳,又想哭了。怎麽办?
「你爹娘看到这样的你,他们会快乐吗?他们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孑然一身吗?他们会希望你对著孩子寂寞地回想你的过往?还是你根本就打算让他们担心一辈子?」她脸上的动摇没有逃过他精明的眼,他积极地劝说著,拚命为著两人的未来挖出一条生路。
「当然不是——」她在他怀里蠕动著身子,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听我的话,留在人间才是最好的方法。你这次回去列姑射山,正好可以和他们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他们爱你的话,他们一定能体谅。」
「可是——」
「你甚至可以在那里生完孩子後再回来,这样可以了吧?!」恐惧失去她的情绪溢满心头,他大声了起来,原就不是慈眉善目的五官,马上又狞恶了起来。
「我要说话!」她圆著脸、鼓著颊,也开始动火。
「你说!」他没好气地吼道。
「我回去和爹娘们商量,看他们意思如何。」
「不行!没得商量!如果真要商量,我坚持和你一块回去!」魏无仪马上拒绝。
「凡人要有缘才能进去我们的结界,否则我早把你带过去了。」她娇润的红唇快速地开合著,甜美的睑上尽是懊恼。
「如果你不留下来,我就保证田福禄和家里那群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你留下来是在为你自己增加福报!」他逼出了狠话,只要能留她下来,他可以用尽心机:
「你不留在人间,我就做遍坏事!」
「哪有人这样的!」她又气又恼,一扭身就想推开他。
魏无仪揽住她的腰身,灼热的呼息在她耳边强烈地要求著:
「留下来——才是最正确的方法。」他的唇拂上她的唇瓣。
「为什麽你强迫我留下来,我却觉得这麽高兴?」依著他的手劲,她心跳不已地在他的唇上呢喃著。
「因为你爱我,因为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她香甜的气息引诱著他,而他根本不想抵抗。她始终是他无法抵抗的美好——
话语停止在四唇狂热的深吻间,他放肆地汲取著她的柔美,她则动情地回应著他的狂野。终是他想起了这是不适合的场合,才硬收回自己置於她娇躯上肆无忌惮的手。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他的眼神露骨得让她面红耳赤。
「万一爹娘想念我的话,怎麽办?」她的眉头突地轻蹙,小手轻捶著他的肩。
「难道就没有人可以帮你传递讯息吗?写信画画都可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情形。」只要她留下来,他可以帮她想出一百个方法。
「对了!每三年的人间游历者可以帮我们传递消息啊!」范青青兴奋地晃著他的手臂,双眼发著亮。「鹏飞大哥的绘画那麽出色,我们可以请他画下我们的生活情况。将来我们的孩子有我的血缘,或许可以有机缘回到列姑射山。」
魏无仪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大掌却牢牢地抱住了这个终於属於他的小人儿:
「你可以想到这麽多方法,居然还想把我丢在这!」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嘛。」她心虚地吐吐舌头,撒娇地抱住他的颈子。
「不离开我了?」他要求著一个最终的承诺。
「不离开。」她甜蜜蜜地偎入他的怀里。
魏无仪吻住她的唇——第一次,他诚心正意地感谢老天爷。
感谢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