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心擒爆女 第六章
「待会见到我爹娘时,可有一番要解释的。熊大哥可是邻里间的大嘴巴一个,还有,你待会说话得多注意一些,可千万别把你平时凶恶的那一套全搬出来。」楚朝歌嘀嘀咕咕地在沙红罗耳边反覆说的全是同一套说辞。
「我哪里凶恶?搞不好你爹娘比我还凶!」她踹了他一脚,外加一个白眼。
「我爹娘人很好,是街坊邻居公认的大好人。」他忙著把她的衣领拉拢一点。
「是啊!大好人才会养出你这种大笨蛋!都找到那个老富翁的家了,却没本事找出鼎的位置,还连半点蛛丝马迹都察不出来。」沙红罗没好气地说道。
她此时的心情并不好,忐忑不安的情绪让她无法摆出太好的脸色,她芳华正盛,还不想死啊!
整整一个月了,与她有缘的鼎,却连个屁影都没见著!
怪了,她比其它两个人聪明,怎麽可能她们找得到,她却找不到呢?
是楚朝歌太没用了吗?沙红罗怀疑地瞄了他一眼。
「他家只剩一堆荒烟蔓草,邻居也没人知道他到哪儿。或者我们该朝其它方向尝试。」楚朝歌连忙解释著,俨然一副聪明军师的模样。
「是该朝其它方向找没错,那京城南边的其它鼎呢?」她一手叉腰,一手戳著他的胸膛。
「再给我一点时间。」他一连被戳退了数步,心虚地咳了两声。
「我最缺的就是时间。」她不理会他要求和好的拥抱,还是不理人。
反正,他早该习惯她的小脾气不断。
「怎麽又皱眉头了?」楚朝歌的下颚搁在她的肩头,双臂拢上她的细腰。
「我就快死了,皱一下眉头会怎麽?」沙红罗拨开他的手,更用力地把眉头挤成一团,硬是不看他。他哪会知道她的痛苦!
「你这样子还更像个小孩子。有没有什麽事要告诉我?我对你的一切都不算太了解。」他修长十指抚著她的脸颊,好专注地望著她。
「你连鼎都找不到,告诉你也没用。」她赌气的神情骗不了人,也没察觉自己的唇嘟了起来。
直到他戏弄地轻弹了下她的唇,她才看到他一脸无奈的表情。
「了不了解又有何差别?反正都是这样了。我快死了,不想说废话。」沙红罗嘟嚷了两句,如果有人面对死亡时还能嘻嘻哈哈,她磕头认他当师父。
「至少该让我知道你这几日为何郁郁寡欢?我知道鼎对你而言十分重要,但却不知道这与你挂在嘴边的死有何关系?」他捏住她的下颚,不许她挪开视线:「把心里的话说出口,有这麽困难吗?你从不说出你心里真正的感觉,我对你,是一头热。」
沙红罗瞪著他,再瞪著他,又瞪著他——他一脸不为所动的坚毅表情。
「原来你是真笨,不是假笨!」她拉下他的耳朵大吼出声:「我哪来那麽多心思去想那些鸡毛蒜皮的无聊事,那是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才会做的无聊事。我都由著你抱著、搂著了,难道还要我到街上敲锣打鼓、大声嚷嚷吗?」
沙红罗搓著他发烫的耳朵,恼他这个不解风情的害羞家伙。
「在乎你,难免就想得比较多些。」楚朝歌的眼神全亮了起来,头一低——当然是想亲吻她。
「谁在外头说话?」屋内传来老人的询问声。
没错,他们俩一直站在他家门口说著话。
反正天夜了,街上没啥人。
「爹,是我。我回来了。」楚朝歌紧张兮兮地转头交代她:「要微笑。」
沙红罗还没笑,门扇里就冲出一个老人手挥拐杖,气呼呼地朝他们而来。
「爹,你走慢一点,别闪了腰啊!」楚朝歌的话以一句惨叫收尾。
拐杖霍霍两声,全落到楚朝歌身上。
「你还晓得回来!」老人家声如洪钟,打人的棍棒声也咻咻作响。
「家丑不可外扬啊。」一个妇人挡在楚朝歌面前。
「那就关起门打!」楚老爹一挥拐杖,把所有人全打进了屋子里。
「你们打他做什麽?」沙红罗把左闪右躲的楚朝歌推到一边,伸手就捉住了拐杖。
「别动手,他们是我爹娘呀!」楚朝歌一脸著急地拉住她的手。
有差吗?她娘还不是常和她动手。当然,这话沙红罗没说出口。
「爹娘也不能乱打人!」沙红罗甩开他的手,瞪著他爹。
楚老爹的怒气无法发泄,因为楚大娘拉住了他的拐杖,於是他全身气得直发抖、吹胡子瞪眼睛地,劈头就是一阵大骂:
「你这个不肖子!出门做生意居然做到私自成亲!你眼里还有我和你娘吗?批货的地方、做生意的地方,离家有多远?远到你把我们两个当成不存在!我和你娘就算作了古,你也该提前到我们墓碑上磕个头、报个讯儿吧?」
沙红罗闻言,随之点头。这骂人的话说得是不差。
「我叨著念著想著你成亲时,娘要把老家的亲戚全都请来……就你这麽一个儿子,至少要热闹些,没想到你……呜……」
喝,他娘在他们不注意时,已经把袖子都哭湿了一半。
沙红罗好奇地睁大眼,仔细观察她是如何办到的。
「娘——」楚朝歌想说话,不过没人给他机会开口。
「我眼睛是差了点,不过我一看就知道这个女子不是什麽好人家的女儿。穿了这麽一身招蜂引蝶的红!不知检点。」
「你穿黑衣服,是要大夥拿束香膜拜你吗?」沙红罗月兑口回嘴道。「还有,你眼睛哪差了?又知道拿拐杖打人,又知道我穿红衣服,你要是瞎子,我就是哑巴——」
她的话还没说完,楚朝歌的手已经把她的嘴完全密封住。
「你看看你娶的是什麽女人!一进门就下马威咒我!你滚带著这个疯女人一起滚!我死也不会承认你和她的婚事!」暴吼数声,外加夺回拐杖後的狂猛挥舞。
楚老爹的气势确实凌人,不过,沙红罗向来不落人後!
她咬开楚朝歌的手,双手叉腰往前一站.!
「谁要你承认我和他的婚事?我根本没和他成亲,莫名其妙!」怪老头。
「这……这是……怎麽日事?」楚老爹开始结巴,楚大娘则忘了流眼泪。
沙红罗得意地双手叉腰,雀跃自己的成功!
「爹、娘,我们没成亲,不是夫妻。」楚朝歌叹了口气,总算有机会以正常速度把话说完。
怪了,他为什麽要以一种哀怨的眼神看著她?他们的确不是夫妻,哪有三个月的夫妻呢?沙红罗心中一恸。
「她是沙红罗‘姑娘’。」楚朝歌推著她的肩,走到他爹娘面前。
「那隔壁的大熊……怎麽说……」楚老爹的结巴尚未治愈。
「熊大哥误会了,我还来不及解释,他就跑走了。」
「那她与你的关系是?」楚大娘的目光始终在沙红罗身上绕著。显然那头大熊曾经把他们两人的亲密状描绘得钜细靡遗。
「楚朝歌是我雇用来找东西的人,我们本是都待在京城里,是他硬要我来你们家住的。」沙红罗防备地挺起腰杆,也睁大眼打量了回去。
楚大娘笑得很是和善。
「姓沙啊,这姓氏倒是少见。」
「你们也在卖胭脂吗?」沙红罗随口问道。
「我老了,眼睛早看不清楚了,现在都靠朝歌在维持这个家。」楚老爹说道。
「你们不怕他突然把你们丢下?」她不置信地看著二老。
她娘值钱的东西向来都收得好好的。她开始会攒银子时,她娘就开始跟她算计她自小到大的花费。
「他不会的。」楚家二老很肯定地点了三下头。
「你说这是什麽话!」楚朝歌大声抗议了。
「人家是关心我们嘛。」楚大娘仍然笑盈盈。
「我眼睛不好,告诉我,沙姑娘长得如何?个性可好?」楚老爹面对沙红罗的方向,努力地想眯起眼睛看清楚她。
「她容貌明艳,个性如火。」楚朝歌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人美,脾气差。」沙红罗不服气地补充说道。
「好好,小两口口径一致。」楚老爹突然笑容满脸地说道。
「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向来有话直说,不会因为你们是老人就客气多少。我这人就这样,看我不顺眼,你们也可以大声骂出来。」尽管楚朝歌在一旁拼命翻白眼,她还是把话全挑明了说。
「这样好,这样才有治家的本事。我也希望未来媳妇有你这等气魄,这样也好赶走那堆莺莺燕燕。」楚老爹虽自称眼睛不好,不过他瞪楚朝歌的威力可不弱。
「女人都喜欢绕在他身边,像蜜蜂见著花似的。」沙红罗深有同感地点头,顺手帮楚老爹拿起了拐杖。
楚老爹走在她身边,步履平稳,原来拐杖自始至终就是拿来打儿子的。
「小时候带他算过命,就说他命中桃花过盛,最好要有把火焰来烧掉那些桃花。」
楚朝歌不无讶异地看了沙红罗的手掌一眼。
「我的火很多。」沙红罗得意洋洋地说道。虽然不甚明白他的桃花运究竟与她何干。
但是,只要能把他踩在脚下,她总不反对。
「什麽味道?」沙红罗皱著鼻子,嗅闻著空气中的香味。
「正煮著肉汤呢!要不要来一碗?」楚大娘拉著她的手就往屋子里走。
干麽扯著她?她自个会走……沙红罗在心里直犯嘀咕,却在那家伙要求的眼神中把话压了下来。
「老头子,你快去把昨天买的麦饼拿来。」
「我只爱吃肉。」沙红罗大摇大摆地坐在位子上,等著别人送汤上来。
「傻丫头,点心可比肉还好吃。」楚大娘忙著舀汤,没多看她。
沙红罗瞪著楚大娘,居然敢骂她!
楚朝歌柔了下她的头发,趁别人没注意时,搔了下她的腰际,她咕地一声笑了出来。
「娘说过,怕痒的女孩子比较会疼惜夫君。」他轻声说道。
「谁要疼惜你啊!」沙红罗话一出口,就懊恼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幸亏他没敢揶揄她,否则她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只是他笑得连牙齿都快掉出来了。
沙红罗脸上一赧,心里七上八下地乱成一团。
「饼来了,快吃。」楚大爹咚地在她面前放下一盘堆得小山高的食物。
「这东西会好吃吗?」她瞪著眼前乾瘪瘪的饼,不甚相信楚大娘的话。
「吃一口看看,沾著肉汤吃就更香了。」楚朝歌一如往常地温柔说道,把麦饼撕成小块沾了些汤汁递到她唇边。
「不好吃就吐到你身上。」沙红罗大声地说道,压根没理会二老正用手扶著下巴的愕然模样。
「我保证你绝对会喜欢的。」食物都送到她唇边了,她当然是张开了嘴。
「好……好吃!」沙红罗口齿不清地抢过饼往嘴里塞,鼓著颊对楚大娘拼命点头。
「吃慢些,没人跟你抢呀。」楚大娘端了杯茶到她手边。
「汤……好吃!」沙红罗捧著大汤碗,只露出一双好吃的大眼。
「喜欢吃,我就天天煮给你吃。」
楚大娘的目光好……好慈祥?沙红罗怔楞地看著楚大娘为她擦去唇边的汤渍。
「你娘一直想要个漂亮女娃儿。」楚老爹自以为是的悄悄话其实不小声。
沙红罗低下头,在三双含笑的目光注视下,默默地吃下楚大娘为她盛上的所有食物。
这就是家吗?心又为什麽痛呢?因为这些家人只能是过客吗?
她,该说什麽呢?沙红罗低垂的眼,没有回应他火热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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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你站在沙姑娘门口做什麽?」楚大娘压低的声音带著几分疑惑。
「我在乘凉……呃,这里风大。」他的结巴外加两声乾笑,听起来就像在撒谎。
吃了太多麦饼和肉汤而肚涨得无法入睡的沙红罗,竖起耳朵聆听著门外的对话。
「你可别对沙姑娘乱来啊!」慈母谆谆告诫著。
「呵呵!呵呵……」他的笑声更形不自然。
她都已经习惯枕著他的手臂睡觉了,还谈什麽乱不乱来?沙红罗暗笑著。
「如果真的喜欢沙姑娘,我们就挑个好日子到她家里提亲,娘瞧沙姑娘挺大方的。」声音是喜孜孜地。
大方?是泼辣吧!沙红罗不以为然地扁了下嘴,不过还是眉飞色舞了起来。
她早知道她人缘挺好——否则白芙蓉那几个人怎麽会整天在她耳边罗哩叭嗦的。
「娘,当真不反对我们成亲」
喝,瞧这王八说的是什麽话?敢情这家伙根本不曾想过和她成亲?
虽然她亦没想过他若成为她的相公会是什麽德性,不过她的这等美貌,他至少会心怀遐想才是。
「娘怎麽会反对呢?你好不容易找到喜欢的姑娘,娘开心都来不及呢。不过,娘丑话说在前头——」
嗯,「娘」字辈的都是老狐狸,八成是想先把她吹捧一番,再数落她的缺点。且听听楚大娘说些什麽——
「娘瞧著她就喜欢,已经把她当自己女儿了。你可不许占沙姑娘一点便宜。」
听著屋外的楚大娘认真的话,屋内的沙红罗哑口无言。她是个私心过重的坏孩子啊!
「娘,放心吧,我绝不敢欺负她的。您瞧著也知道她是绝不吃亏的。」
臭朝歌!沙红罗嘟著嘴,暗啐了他一声。
「身为女人就是吃亏了。」
沙红罗在房内用力点头附和著楚大娘的话。
虽然她不明白楚大娘为什麽喜欢她,自己又凶又霸气,又是一个不请自来的闲杂人……沙红罗疑惑地看著纸门外的人影。
「你早些娶沙姑娘进门,我就可以有个女儿说说体己话了。」
「我还不够窝心啊?」
「男人怎麽可以说这些个杂琐事呢?快去睡,别待在门口净想些坏心眼。喜欢人家就得把人娶回来。」
「娘,您快回房休息吧,是……我也回房休息了,您别瞪我啊。」他的笑声在晚风中是清亮非常的。
沙红罗倚在吉边听著他们渐远的跫音,窗外的月牙儿清冷冷地发出淡青色的光彩。
「娘」字辈的人通常对她无啥好感,今天也算破了个先例了。别人的娘居然比她亲生娘还关心她,恁是讽刺。
若楚大娘知道自己不能於此久留,还会对她这麽好吗?沙红罗苦恼地皱著眉。
没想过楚朝歌可能会是她的相公,正因为她终非人间人哪!
或者她方才该冲出去泼妇骂街一番的。不过,她知道自己绝不会如此无理取闹,因为——因为她一直希望有人可以无条件地喜欢她哪。
鼻子酸酸地、眼睛涩涩地、心……苦苦地。
「还没休息?」他压低著嗓门,走到沙红罗身边。
「你以为我睁著眼睡觉的吗?」他何时进门的?
沙红罗半侧过身,而他没有燃起烛火,就在黑暗中静静望著她。在朦暗的月光下,她看不甚清楚他的轮廓,然则那对眼瞳中的灼亮,却让人无法遁形的。
自己在想什麽,当她的心因为他的出现而乱了跳动的时候?
楚朝歌顺手一揽,将她整个人用力抱入他怀中。
她听著他的心跳,觉得平静。平静,而哀伤。
「干麽这样看我?」她仰头看著他清俊的脸孔。
「你好看啊。」楚朝歌扬唇一笑,在她的脸上印下一吻,脸上写著心满意足。
而他晶亮的眼眸中有些她还不愿意承认的事。
「你靠这麽近干麽?」她的耳朵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他的热气吐上她的耳廓,她的耳垂被他温暖的唇瓣含住。
「离我远一点。」她以为自己会大吼出声,出口的声音却跟小猫一样细碎。
「离你远一点,我怎麽亲你?」他的唇辗转滑过她的脸颊。
「你这个贫嘴的——」
「大。」他接下话,覆住她的唇。
沙红罗脸红心跳地想推开他,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楚朝歌制住她的手腕,她挣扎不开。在这样月牙弯弯的深夜里,他的唇有些她不熟悉的霸道——向来只有她压制别人的分。
他的力气,其实比她大,只是从不曾拿来对付她,不像女人国那群暴戾的女人会不客气地用她们的力气来强迫人啊。
念及此,沙红罗的力气便再也施展不开了。
月光之中,与他欢爱了一会。
她掩衣而起,却被他抱在胸前喂著喝茶;有一回没一口地啜著热水,她松懒地连动都不想动。
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说著话。谈的也不外是些琐事,她答得很懒,他问得也不甚认真,倒是他的手,比较专心地梳弄著她的头发。
沙红罗有些倦了,脸颊偎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实在是个很乾净的男人,不甚流汗、清爽爽地,跟路边那些男人就是不一样。
她只要记得他的好,不要去想其它的事,一切就像现在这样即可。
咳咳咳……
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他用力的咳嗽,她伸手拍了他的背两下,眼睛没睁开。
咳咳咳……咳咳咳……沙红罗掀起一眼瞄著他。咦,咳嗽干麽还盯著她?
「你明儿个有事吗?」楚朝歌不自在地抓抓腮边,总算开了口。
她还以为他要咳出血来才肯开口哩!
「干麽?」只想睡觉的她没好气地低嚷了一声。
「明儿个有场会面,我一定得去参加,不去不成。」
「什麽不去不成?不想去就不要去!」一堆繁文褥节的东西,不烦吗?
「不能不去,马员外的家眷众多,每日一去,就可以做上半个月的生意。过阵子就是爹的五十大寿,我想在那日让铺子开张,他们家的生意可不能丢。」楚朝歌面有不甘,却又无奈地说道。
看他一脸的勉强,就知道事有蹊跷。
沙红罗不留情地耻笑著他:
「你每回一去,就被人轻薄?」一个大男人还三天两头被人蚤扰,没用!
「也没有那麽过分啦!只是他比较喜欢用言语……」
「你被上下其手了吗?」她打断他的话,总觉得事情愈严重,她出手才愈痛快!
知道他得依靠她的感觉,挺让人得意的。
「也没有那露骨啦……」他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你是娘们啊?说话推推拖拖的。」她用力地槌他的肩头,嘴角不悦地往下一撇。
「我是看得起你,所以才找你和我一道去。」他往榻边的小几一探手,不知打哪儿变出一盒绿豆糕,拈了块到她的唇边。
她的嘴巴还没嚼,糕饼已在她嘴里化开了来。
好——好吃!沙红罗眼中闪出光芒,手一伸,就想把整盒糕饼都送到肚子里。
自从她对那块麦饼赞不绝口後,楚大娘就试图用无数甜点湮没她。
「你陪我去吗?」他把糕饼整个藏到了身後。
沙红罗侧过他的身子,想抢那盒绿豆糕。
「东西拿来!」她下令道,凡是屋子里好吃的甜食都属於她。
「除非你答应陪我一块去。」
「只是一个员外家,又不是什麽虎袕豺窟,瞧你害怕的那副蠢相!你不怕我跟著你去,万一得罪了那个马员外,你的生意还想做个屁啊?」
话一出口,沙红罗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以她的个性,大可以大闹员外府而心无愧意的。
那家伙的双眼发亮,恐怕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哼!
楚朝歌勾起唇一笑,直勾勾地凝望著她,指尖则意有所指地滑过她跳动的胸口。
她拂开他的手,他却低头在她的心口印下一吻——
我的!
沙红罗隐约听到这样的话,全身僵硬地不敢动弹。
被她死瞪著的他一脸无辜地抬起头,只是一扬眉——有些坏坏地挑眉姿态。
「你陪著我去,他便不会再蚤扰我了。而我相信你会有分寸的。」他从茶几边的一格怞屉里掏出一块她永远无法拒绝的仙楂饼。
「好啦!糕饼拿来哪!」人是有弱点的,她眼珠滴溜溜一转——打算待会将那座茶几里的甜食全占为己有。
「吃慢些。」
他才交代完,而她试著把绿豆糕和仙楂饼在最短时间送进肚子里的结果是
「呃——咳……」噎到。
「吃慢些,我不会跟你抢著吃呀。」他拍著她的背,笑声在她耳边飘啊飘地,飘得人心神不宁!
「没办法,我习惯这样了。好东西在我们那儿向来见不得光,大家全得凭本事去抢。」沙红罗一耸肩,停不下动作细嚼慢咽。
楚朝歌倾身拂掉她唇上的饼屑,深深长长地凝视著她:
「我真希望可以就此看你一辈子。」
「不可能。」她直觉月兑口说道。
他唇边的笑,一僵。
「带你回我家,不是只为了玩玩。我想娶你为妻。」他捧住她的睑庞,没让她的眼睛有逃避的机会。
沙红罗无法摇头,只能被动地望著楚朝歌认真的眼。怎麽会这样?她从没深究过他带她回他家的动机哪。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他的额头抵住她的,眼与眼之间相距如此近,近到连谎言都是不适合存在的。
「你从没怀疑过为什麽我的双掌可以发出火焰吗?」她握紧拳头,手臂轻轻地颤抖著。
真相会带来什麽样的结果,她不知道。
她只模糊地知道,一切都会改变……
「你的武艺高强,不是吗?」他皱起眉,不悦於她的回答:「别问躲我的问题,你愿意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吗?」
「不是人间的人就不该留在人间。」内疚感泛上心头,她笑不出来,只能硬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面对著楚朝歌。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陡地坐直身子,将她推在一臂之外。
隔著距离外看他,沙红罗只觉得陌生。
「我不是人。」她的喉咙乾涩。
「你若是认真,就不该说这样的话!」他的下颚绷紧,显然正在隐忍脾气。
「我真的不是人间的人。」她半跪在他面前,锁住他的眸,要求他的认同。
他,静默。
「我来自女人国,一个与人间并存却不属於同一个结界的国度——我们原该一辈子都见不著面的!」她急了,说话也急促了。
她的指尖深陷入手掌间,一字一句都是从心里蹦出来的。
「你为什麽来到人间?」他俊美的脸庞没有表情,眼眸在月光下闪著冷光。
「因为一场陰谋……」
怕他不相信,她迅速地将黑啸天与白芙蓉的事说了一回。
听完——
「你怎麽有法子想出这麽匪夷所思的情节?想推开我,不必用这种法子。」他侧开脸,乾哑地吐出这麽一句。
「我没有骗你!」心中窜过一阵虚空感,她想倾身捉住他的肩,手却落了空。
是他避开了她的碰触。
「你不相信我?」沙红罗望著自己虚晃在空中的手,倏地把手藏到身後。
「不管你是不是人间的人,我们之间的问题仍是要解决。既然你已到了京城,既然你已陪在我身边你就该留在人间。」若不是他向来平和的美丽瞳子冒著怒火,她会以为他现在十分平静。
「你不懂的,我有我的苦衷。」沙红罗倔强地说道。
楚朝歌闻言,立刻狠狠地瞪她!沙红罗确信自己听见了他内心的咆哮声。
「我是不懂!你就不能明说吗?」果然,他暴吼出声。
她倒跳三步,他的动作却远比她俐落数倍,他长臂一伸,牢牢地把她困在墙角与他之间。
盛怒中的他,脸上的美丽依旧,眉目间的郁沉却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我知道我对你并不公平。我从未对你坦白过我的背景,害得你只是傻傻地投入,投入到希望把我留在你身边。」她仰望著他脸上的陰影,忍不住将他的脸转到有光的那一面。
他不肯,那双眼像要挖出她所有心事一样地望著人,望著人……
「你以为我为什麽要在夏季出来找鼎?因为夏季属火,和我的体质较为相符,其它时刻我只能待在白芙蓉的周遭,以免其他强大灵体随时吸走我的魂魄。三魂七魄少了一魄之人,长期留在人间只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月兑。」沙红罗苦笑著。怎麽会连悲伤的时间都觉得太奢侈呢?「我以为我只要找到鼎即可,却没想到我居然会这麽喜欢一个人。」
她倾身向前把脸颊贴在他的颊上,他的脸冷冷地。
「为什麽要拿这些话敷衍我?」楚朝歌扣住她的腰,将她拉离他的身子。
「敷衍?老娘肯敷衍你,算是你的荣幸。我说的都是实话!」她气呼呼地踹开他的脚,想下榻,却被他硬是扯停在榻边。
「我不相信。」他勒住她腰肢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丝毫不肯放松。
当她面对一双爱到绝望的眼眸,她能如何?
「那就挑你相信的事相信。」沙红罗张口呼吸,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你只当我们之间是场风花雪月?」他的低吼,呕心沥血得让她捣住耳朵。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想逃离这种情绪。
沙红罗扭过身子,手肘却被他制住。
「什麽都不知道,你就可以随便和我发生关系?」他手掌上的力道几乎把她的手腕折断。「我是不是该庆幸我较早遇到你,否则刚才躺在你身边的就会是其他男人?」
「啪」!沙红罗没有说话,她给了他一巴掌。
「我问最後一次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恕难从命!」她狠狠地拒绝,背过身不看他。滑下的泪水却在心中泛滥成河……
他没有开口,他甚至没有发怒,他——
离开!
「去他的!!为什麽不把握我剩下的时间!」沙红罗趴倒在床榻之上,用尽全力地槌打著床面。
她恨黑啸天、她恨白芙蓉、她恨不留情的楚朝歌!
她恨她一定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