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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上) 第六章

云姐,云弟。

说是在此山中已经生活多年。

虽然认识这对姐弟对十六来说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对堡主来说却有所得。

据那云娘所说,潜山中确实有一山谷名曰黄泉。只是知道的人并不多,山谷原本的名字并不叫黄泉,只因近几年来有数位山里人在该谷莫名丢了性命,才被山里人叫作黄泉谷,意为警示。

得知消息后,加上他身体内毒性已经化解,堡主立刻提出辞行。

云家姐弟把二人送出山道,指明去往黄泉谷的路径,婉言推拒了堡主的谢礼,站在山道上目送他们离去。

本以为从此就和这对姐弟再无纠葛,却没想到世事难料。

「那云家姐弟大概是进山中避祸来的。他们虽然生活拮据,但从小养成的习惯却显示了他们曾经生活富裕。」路晴天走在山道上随口说道。

「要属下回去后查查他们底细吗?」

「不用。」路晴天犹豫了一下摇头,「我本来以为她会藉口为你解毒而提出一些条件,没想到……」

「属下无能,请老爷示罚。」

路晴天顿住脚步,瞥了一眼跪在地下请罪的下属头顶,「要我罚你?那你把衣裤都月兑了吧。」

哈?

「还不起来!你要跪到什么时候?蠢!」

……老爷这是在跟他开玩笑?

「谢老爷宽宏。」

不错嘛,从聊天到开玩笑,算不算是一种感情上的进步啊?

十六心中愉快,脚步也轻快了些许。

路晴天又扫了他一眼。

两人默默地在山林中穿行,无论是十六还是路大堡主都是惯于穿山越岭的人,对这点山路倒也不为苦,手中各持一根探路棍走得相当稳妥。

十六跟在路晴天身后,一会儿转头四望,猜测其它影卫都藏在什么地方,一会儿偷偷瞄瞄前面人的脖颈,想一些不该他想的胡涂心思。

大约走了近两个时辰,走在山道上,偶尔透过树林空隙,已经可以清楚看到不远处高高在上的南岳。

南岳,又名天柱山。一柱擎天的山石高高耸立在山峰上,远看似已插入云端。

「你不会难过吗?」

什么?十六脚步一顿。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难过的表情。就算当初我令你搬出辰院。」

辰院,老爷的起居之处。除了侍候他起居的两位老仆,及隐身听令的影卫,就再无他人可以轻易踏足。

曾经,他作为侍寝,人在辰院中侍候了一个月零十天。

那是个非常安静的院落,安静得让你闭上眼睛就可以轻易地睡着。有好几次他就那样躺在屋顶上,看着天慢慢睡着了。

他不知道那段时间是不是就叫作幸福,那人曾轻声唤他的名,把他揽到身边坐下,一起静静地看明月听虫语闻花香。

他记得他的胸膛很宽厚,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声音温柔的可以醉人。

他的行为并不放肆,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女人看过。

在床上他从来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言语中也没有侮辱和低贱。

他甚至弹琴给他听、作画给他看,有时候兴之所至,还会来上一两段应景的诗词。

那段时间,他差点就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他的爱人、伴侣和知己。

「为什么要难过?」十六笑了笑。

路晴天回头。

十六为他拨开前面横路伸出的树枝。

「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你就不会难过。何况就算属下难过了又怎样呢?您不觉得一个大男人终日愁眉苦脸,慨叹君欢不至本身就是个笑话?」

「我指的不是这种难过,而是……」

「您希望属下看您的眼神偶尔露出悲伤不舍是吗?您希望属下应该在离开辰院后,每次看到您都躲躲闪闪欲擒故纵?还是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属下借酒浇愁愁更愁的丑态?」

路晴天微微眯起眼,「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话的口吻有点犯上?」

十六笑,「是有点。但属下知道老爷您不会因为这而惩罚属下。」

「为什么这么肯定?」路晴天的表情有点玩味。

「因为……老爷对美人总是心软的。」

「哈!美人?你吗?」路晴天摆袖嗤鼻。

「老爷。」

「嗯?」

「到了。」

乍一看,这和普通的山谷并无什么太大区别。

因为天气转冷的缘故,山谷中落满黄色、灰色的树叶,山谷中的树木也不再那么郁郁葱葱。

谷中偶尔露出的嶙峋怪石趴伏在地表,形状各异,衬着山谷深远显得有点陰森诡异。

「这就是黄泉谷?」路晴天转头四处打量,眼中有点失望。

不对,感觉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错了。

「按照那位云小姐的指点来看,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十六注意到堡主失望的眼色,小心问了一句,「老爷,请容属下一探。」

「不用,一起进去。」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感觉对不对,先探探也是好的。也许……

两人走得十分小心,这里既然称为黄泉谷,那就肯定有被称为黄泉的理由所在。

两个人武功虽高,但对毒物、机关之类还是相当头疼的。

「沙沙,沙沙。」

只有二人在落叶上走动的声音。

似乎连鸟叫虫鸣都消失了。

十六摆出全副心神戒备,他不知道老爷在寻找什么,但他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危。

像是一种嘲笑般,任两人神情紧张的在山谷中走了大半个时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眼看山谷已到尽头,路晴天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端的天柱峰,神情中有一丝疲累。

又没有找到。

到底在哪里呢?

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地方给忘了呢?

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找到!否则……

路晴天知道他丢失了一件很宝贵的东西在他的记忆深处。

他努力寻找着,他知道自己一定给「它」留下了一个线索,只要让他找到这个线索。他就可以把自己缺少的那块重新补全。

不可或缺的一块。

突然!

「走!」

以肉眼不可辨识的速度一把抓住十六的肩膀,猛地掷向山谷最高处,路晴天自己则以此反动之力一掠三丈。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二人脚底刚刚离地,一阵机关声响起,从深黄的厚厚落叶中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雨。

短箭,长仅三寸,尖端发黑。

及时雨!落雨堂,雨家村。

电光石火间,路晴天已经理清思路。

原来从雨家村受袭开始,他们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连环算计中。

如此说来,那指路人的云家姐弟,怕也不是富家落难子弟那么简单。

可是为什么?

如果说四方楼金元宝偷袭、暗算他还说的过去,他和那金胖子有间隙也不是一年两年内的事。

但落雨堂为什么也会参进来?他可不记得自己曾断了落雨堂的财路,还是玩了落雨堂主的妹子!

落雨堂啊落雨堂,既然你有本身敢来挑这段梁子,就不要嫌今后梁重压断你的腰!

「老爷!找到了!这有一个……」声音突然断掉。

好个十六!

路晴天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十六的打算。心中暗赞一声,作势就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扑。

没等路晴天动身,呼啦啦冒出了五、六条身影一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原来不止落雨堂和四方楼,连崆峒、形意门也参了一腿。

很好,鸟为食亡。你们今日来此,也算死得其所了。

路晴天冷笑声中连避落雨堂部众射来的暗器。

不知情的人看他一脸焦急愤怒,还以为他有多想赶到对面,却不知路大堡主已经渐渐偏离了路线,绕到了人眼不能及的陰暗处。

一声闷哼,路晴天的身体从飞纵中摔落,掉入落叶乱石中。

暗器雨停了下来,似乎在确定人是否真被暗器射中。

有人不怕死地掀开伪装,小心翼翼地走向路晴天的落地处。

「咦?人呢?」

山谷上有一处裂缝,十六就是被掷到了此处。

裂缝分为两头,一头深入山月复,洞深不知处。一处连接山头,像是活路。

路晴天出现在缝隙处,嘴唇相碰,轻轻发出一声只有他和影卫们之间才知道的特殊联络音。几乎是立刻,身后暗处传来了故意弄出的声响。

一道温暖的气息出现在身后。

「老爷。」

「他们都进去了?」

「是。」

「知道里面是什么?」

「不知。」

「那些人在下面等不住了。」

「老爷的打算是?」

路晴天笑得陰森,「让这里名副其实。」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屠杀。

崆峒派死在形意门的拳脚下。

形意门死在落雨堂的暗器中。

落雨堂被四方楼的人斩杀。

四方楼在崆峒和落雨堂的围攻中全歼。

四方人马,无一活口。

死得蹊跷,死得诡异,却死得毫无破绽。明知其中有鬼,却不知鬼在何处。

这也是十六第一次见识到自家堡主的绝到底绝在了何处。

***

人是不能大意的,说的就是路晴天眼下的情景。

以为事情已了,带着属下大摇大摆的从原路返回,途中看到一只不小心被落雨堂暗箭射中的小动物,也许因为心情好,也许因为无聊,也许因为……

总之,他为那只貌似幼鼠的小动物拔了短箭,甚至还好心情地捧起它想查看它的伤口为它治疗。

就在他捧起那只有着一只大尾巴的小动物的同时,那畜牲的尾巴一翘,从尾巴后面以极快的速度射出了一根尾针!

避之不及!

一是没想到。二是没设防。

谁会对一只看起来幼小且可怜兮兮,又没什么攻击力的小动物提防呢?

所以路大堡主就着了道儿。当着他属下的面,极没面子的摔倒在地,还被那小家伙给逃了。

「老爷!」十六连忙跪地抱起路晴天。

「我一定要抓住那小王八蛋!」

这是路晴天在昏倒前留下的唯一的一句话。

从堡主肩头拔下那根大约小指长短的尾针,小心用布包起放进百宝囊。

眼看堡主脸上已泛出黑气,十六不敢怠慢,立刻用小刀划开被针刺中的地方让毒血流出。

一番挤压,发现发黑的血液流出得非常缓慢,不管有没有效,他张嘴附上伤口,把毒血一口口吸-吮吐出。

可惜效果不佳,堡主脸上的黑气没有加深但也没有减轻。

不晓得是什么毒,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药解。他探手入怀,模出那颗小九塞给他的说是救命的解毒丸,认命地塞进他家老爷口中。

老爷,对不住了,如今只有相信小九塞给小的这个私房货了。

不过,小的可不保证这到底是小九藏私下的宝贝,还是打算拿小的来试药的未成品。

为今之计只有……

十六把路大堡主平放在地,站起身提气仰天长啸。

两长四短,这是联系附近路家堡影卫的紧急信号,只有堡主万急时才可使用。

也许啸声会引来其它有心人,不过在这之前他会把堡主藏好,直到影卫们前来接应。

他转身弯腰抱起路堡主,向乱石草丛深密之处走去。

如果不出意外……

可惜天不从人愿,比路家堡影卫更快到达的,是显然早已埋伏在附近心怀不轨的某些人。

一共有四人,光看衣着也看不出是哪路人马,眼看他们一路探勘,竟越来越往他们的藏身之地靠近,十六一咬牙,月兑下外衣盖在仍旧昏迷不醒的堡主身上,猫身从藏身之地窜出。

他要把他们引开。

如果就地格杀说不定还会引来其它人,而且自己也不知是不是那四个人的对手。

现在把这帮人引得越远,堡主就越安全。自己已经留下只有影卫们才知的标示,只要拖到伙伴们到来,堡主就安全了。

他掌心中扣住一枚落雨堂的短箭,目标,离他们最远的那个人的肩膀。

一击即中!

被击中的人发出一声怒吼,一掌向暗器发射来的方向挥去。掌劲竟雄厚十分!

不等掌劲及身,十六使出全身功力,朝完全相反的谷口奔去。

身影一动,位置立刻暴露。

怕四人还不上当,十六紧急下叫道:「东西不在我这儿!我什么都不知道!」

此话一出,四人几乎同时向十六追来。

夕照下的黄泉谷显得宁静祥和,就好像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唔……」

路晴天口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无意识地捂住受伤的左肩,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是什么见鬼的地方?

身下潮湿坚硬的感觉告诉他,自己躺的地方绝对跟床这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再看头顶上的陰影,加上耳边传来一些钻土生物的窸窸窣窣声,要不了眨眼工夫路晴天就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了。

该死的十六!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老爷我啊!

「沙沙,沙沙。」

有谁在靠近。路晴天停住一切动作仔细凝听。

「路堡主?」

……云娘?

一阵眩晕传来,出去还是不出去?

等路晴天挣扎着从藏身之处挪出,回头再看刚才的地方,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影卫十六给他找了一个相当隐蔽的藏身地。

到处都是落叶和半人高的杂草,还有乱石。他刚才躺的那块地方就正好在一块深深插入地面的大石下。

大石从地表上看方方正正,似乎下面也应该是四四方方的平整放在地面上。却不知这块表面四方的大石下方却是突出一块,而这一块恰好深深插入地面,更巧妙的是在地面与大石之间,正好有了一条可容人平躺的缝隙。

加上大石周围的杂草落叶,如果不弯下腰拨开草丛,翻开石头一点点寻找,还真的不太容易能找到他刚才的藏身之处。

「路堡主?」

路晴天抬起头,对来人露出一个微笑,随即再次陷入昏迷。

路晴天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再睁开眼时,身边是一脸焦急内疚的云娘。

他低头瞄了一眼受伤的肩膀已经被妥善包扎好。那花色一看就知是女子内衣裙的一部分。

不远处特殊的联络音传来,不是十六,是一。

路晴天装作试着抬起膀子,扬手做了个暂等的动作。

云娘看着依靠在大石上神色慵懒的路晴天,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红晕。

衣衫上还沾有尘土,左肩的衣衫更是被撕破,上身还有血的痕迹,明明应该是狼狈不堪的场景,偏偏在某些人身上就凸显了另一面的魅力。

如果说平日衣冠整洁、笑傲不群的路晴天像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贵公子,那么此时的他看来就像是游戏人生,骗得无数女子倾心的江湖坏浪子。

想到一些关于这位路大堡主在女人方面的传闻,云娘的脸更红了。

「路堡主,你……还好么?你走之后小女子也不知怎的总有点心神不宁,想过来看看说不定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却在大半路上听到啸声,害怕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娘看向路晴天受伤的左肩,脸上有一丝痛惜。

「这是姑娘处理的?」路晴天意指左肩。

云娘犹豫一下点点头,「我看你受伤……」

「劳云姑娘关心,本也没什么事,却大意下给一个畜牲伤了。」路晴天露出一个能让十个女孩子中九个半都会心头小鹿乱撞的微笑。

「畜牲?什么样的畜牲?」没想到云娘听到此言后,神情却紧张起来。

路晴天心中一动,「一只看起来像幼鼠,但有一只大尾巴的动物。不是松鼠,也不是黄鼠狼,介于两者之间,颜色紫中带黑。我大意下被它尾部射出的毒针所伤。」

「啊!」云娘发出惊叫,惊慌溢于言表。

「怎么?」

「那是、那是……其实我也不知那到底是什么动物。只不过在黄泉谷中莫名死去的当地人都是中毒而死,死时身上好像就有一根小指长短的黑细骨针。但我也只是听说,以为只是当地的无稽传说也就没有当真。对不起,如果我早跟路堡主说就好了,对不起……」

云娘秀美的容颜泛起哀色,一脸自责。

「这和云姑娘你没关系,不用自责。你看,我不是很好么?相反我还要谢你相救之恩呢。」路晴天笑的爽朗。

云娘福了一福,「云娘适才并不知路堡主到底是为何毒物所伤,只能简单处理了一番。如今知道毒物为何,如果路堡主放心,可否随小女子回草庐,让我为路堡主仔细察看一番?」

路晴天也不知在想什么,捏了捏手中外衫,露齿一笑,「有劳云姑娘。」

衣衫在此,穿衣的人呢?

只穿着中衣的十六正在满山带着人到处乱窜。

当然,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等他成功把人引得在林中打转,自己身上也添了大大小小不下三、四道伤口。

落雨堂及形意门的高手。至少也应该是堂主级以上的人物。

对于自己能成功摆月兑这些高手,十六有点得意。

在山谷口找到堡主留下的标记,顺着标记一路找到离开还不到一日的云家。

还没看到云家大门,十六就先唉声叹气起来。

为什么堡主和美人那么有缘啊!

怎么我每次受伤都碰不到美人救我呢?

透过窗户看到自家老爷正被云美人侍候得舒服,看两人眉来眼去,自觉也不好打搅,模模鼻子另找地方疗伤去也。

***

深夜,月明星稀。

这原本是云家姐弟栖身草庐中云弟的房间,现在被收拾出来当路大老爷的疗伤处。

草庐内静悄悄的,十六溜进来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老爷的气息听起来很平稳,不像是中毒深重的样子。

他没有见到路一或任何一个影卫守在门外,那只有一个可能,老爷让他们隐身了。

两相综合,可以明白他家堡主的毒已经不碍事。

不过既然毒已经不碍事,老爷怎么会听不到他溜进来的声音,还睡得这么熟?

「一身血腥味,就算你不把呼吸故意放重,我光用闻的也能闻得到!」

吓!

「过来。」

十六老实地走过去。

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个人真的有诱惑人心的能力。十六差点不能克制的把手伸向那刻字的面颊。

「你站那么高,我脖子仰得很累。」

十六闻言立刻在床前跪下,与老爷平视。

「把面具摘了。」

他掏出特制的药水轻轻除下面具。

「……真丑。」温厚的手掌模上他的脸,长着老茧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滑过。

很痒。十六想抓,又不敢动。

「你怎么会长得这么丑?」

是谁说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路晴天有点不愿承认自己受了这张脸的幻惑。想放手,偏又有点舍不得。

「我从来不知道人的外貌会如此重要,如果你在堡里天天举着这张脸晃荡,现在说不定我们路家堡已经是皇亲国戚,或者……我早就奸了你也说不定。」

「老爷,如果老堡主听到您用这种地痞流氓的口吻说话,他一定会把文修书院的夫子重新请回来。」十六正经地说。

路晴天呻-吟一声,「那个夫子……杀了我也不要再见他一面!」

「您还记得他?」

「当然。那个XXX……」一连串连地痞流氓也甘拜下风的骂言,从路大老爷那张看起来相当斯文的口中吐出。

呵呵,十六也记得。他记得年幼及年少时相当调皮捣蛋的少堡主,有好几回因为得罪夫子,落到待学生异常严厉的夫子手中,挨了不少顿板子。

路家堡没有娇惯的少爷公子哥,这是他自小就知道的。

少堡主虽然身分尊贵,但受的训练受的苦并不比他们影卫少。否则你以为路大老爷今天一身本领是怎么来的?

「我以前和你关系很好么?」

什么?

路晴天闭上眼,翻了个身,「我记得,我一直记得我年少时似乎和一个人很好,非常好。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十六怔然。

「……是你么?十六。」

你要他怎么回答?

十六深深地叹口气。

那个趴在他胸口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元凶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大大叹了口气。

***

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孔,配上一张故意扮出来的老成表情本有着说不出的可笑,但十六一点都不想笑。

他想,他不喜欢这个孩子。

三天时间已经足够让他了解到这个孩子的可怕。

天真可爱的外表下,隐藏着骄蛮、任性、自私外加眼神恶毒。

谁说人之初性本善?

「你是仆人对不对?那等你们堡主娶了我姐姐,你也就是我的仆人对不对?」

想得美。

「我姐姐很漂亮,又温柔,你们堡主一定会娶我姐姐的。我告诉你,我现在说的话你都要听,否则等你们堡主娶了我姐姐,我就让人用板子打你,打得你开花!」

死小孩。

「喂!我今天要玩骑大马,你来做我的马!」

我什么都没听见。

「你听见没有!」

十六想捂上耳朵。小孩子的尖叫声简直可以杀人。

「喂!我在跟你说话!」小手捣在胸口上的力道一点也不轻。

「你再在我耳边叫,我就把你绑起来扔到大树顶上。」

小孩两眼圆溜溜地瞪了他半晌,突然舌头一吐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哼,你根本不敢!」

没错,他是不敢。

尤其是他家老爷看起来对他那个姐姐又很有兴趣的样子。

云娘,一个集美丽温柔聪慧于一身的女孩。尤其是她的温柔。

没有人能抵挡一个美丽女子的温柔,何况是桃花不断的路大堡主。

因为云娘对路晴天有救命之恩,路大堡主除了答应伤好后接云家姐弟回路家堡安身外,更应承要为其探查云家的仇人。

「山中风大,你身体又还没全好,小心受寒。」纤纤玉手抖开披风亲自为路大堡主围上。

十六看看手中外袍,再看看对面,重新退回暗处。

「多谢。」路晴天回以温柔的微笑。

云娘不着痕迹地顺势在他身边屈膝坐下。

「谢谢你肯带我们去路家堡安身,云娘本身倒是没什么,只是不忍心小弟在山野中埋没。他又是个闲不住的孩子。」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倒是劳云姑娘三番两次解救,实在是承了莫大恩情。」

「堡主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样说简直折煞云娘了。」云娘慌忙摆手,「且不说一开始是舍弟不好,小女子出手救治本就应当。这次,如果不是小女子没有事先警告,以堡主的身手又怎会被一畜牲暗算?

「说来说去都是云娘不好,如今又承堡主厚情,愿意给小女子姐弟安身立命之处,云娘才真是不晓得该怎么报答才好。」

报答?嗯,下次如果有机会能救堡主的话,他会记得在救之前先问问他愿不愿意以身相许之类。十六模着下巴,认真考虑此事可能性。

「对了,如果没什么忌讳的话,不知云姑娘可否赐教我身上的毒是怎么解的?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这种毒几乎是中者立死。」

不知路大老爷是否有意拉开话题,没有再在报答什么的上面打转。

「自然不敢隐瞒,」云娘轻掠秀发笑道:「云娘看到堡主时,堡主中毒已深,还好堡主内功深厚把毒逼住,没有往心脉去。为堡主放毒后,便用自家制的解毒药抹在堡主伤口上。等晓得堡主为何物所伤,贵属下又带来该动物的毒针,剩下的便是对症下药了。」

「此次路晴天能得以活命,全靠云姑娘妙手回春。」路晴天拱手施礼。

「不敢当。」云娘也连忙回礼,「堡主千万别如此多礼,实在折煞小女子了。」

「嘻嘻!姐姐暗中都跟我说路大哥怎么怎么样,怎么到了面前就成了路堡主?姐姐羞羞脸。」

「阿弟!」云娘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嬉笑声变远,独留孤男寡女二人在林中四目相望。

「云姑娘姐弟的感情看起来很好。」路晴天解围道。

云娘红着脸点头,「自从家中遭难以来,小女子一直都是与小弟相依为命。他虽然调皮了点,本性还是好的。还请堡主担待。」

「云姑娘不必担心。云姑娘的弟弟也就是我路晴天的弟弟,承蒙云姑娘叫我一声大哥,以后我自然会起到大哥的作用,好好管教这个小弟。」

路晴天这话也不知说的是什么意思,听得云娘心头小鹿一阵乱撞。

「那就、那就有劳路……大哥了。」

「云妹多礼了。」

等路晴天和云娘双双从林中离开,隔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十六才从一棵树上慢腾腾地爬下来,抱着一件外袍慢腾腾地向草庐走去。

你能指望一个风流多情的人眼中只有你吗?就算你有天仙般的容颜。

夜晚来得很快,洗完几件衣服,做一点杂活,再在厨房用完饭,已经是大家都睡下的时间。

轻手轻脚走进堡主房间,打开卷在墙角一边的铺盖铺在地上,拉上棉被悄无声息地合衣躺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半夜中突然被靠近身边的温热气息惊醒。刚想睁眼就先被捂上了嘴。

「嘘……」

老爷?

人钻进被窝,手伸进衣襟,爱-抚胸膛的手指灵巧的恨不得让人一刀剁了去。

「让我看你的真面目。」轻柔的要求在他耳边响起。

十六僵了一下,随即依言行事。

头顶上空被陰影笼罩。路晴天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赞赏及喜爱之情。

十六缓缓伏下眼睑。

眼睑上轻轻落下一吻。慢慢地,慢慢地向下滑去。

衣衫一点点被解开,盖在身上的棉被也早就被掀翻在一边。

裤带被拉开,外裤连同亵裤被退到婰部以下。

粗糙坚硬的手指在他身上肆虐,也在为他做着接受的准备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晴天练的是手上功夫的缘故,他的双手不但要比一般人大而厚,且手掌、手指都布满老茧,虽因保养得当的关系不是十分粗糙,但却缺乏了一般手指的柔软润滑。

这样的手直接模在赤果的肌肤上,再加上那份灵巧及对力度控制的完美,身下的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就都落在了这双手主人的一念之间。

十六现在就被这双手躁弄得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喘息。尤其是在股间女敕肉被摩挲被柔模时,他要紧紧咬住衣袖,才能克制住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呻-吟。

「果然脸不一样,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一样了。」

耳边传来堡主的调笑声,「你知道么,现在的你没有人看到能不动心……简直就是尤物。」

等一切平息下来后,路晴天从十六身上翻身落下,仰躺在铺盖上享受高chao过后的余韵。

「地面太硬。」

嗯?十六没听清楚。

「下次还是在床上吧,虽然这样偶尔为之也颇有情趣。」

十六沉默。

隔了一会儿,十六以为堡主已经睡着。

「在想什么?」

「属下?」

「嗯。」男人翻过身,手臂横过他的胸膛。随意捏住他一粒瘪瘪软软的侞-头在指间把玩。

十六身体一紧,却也只有任老爷随意。

「属下在想……云小姐是怎么找到老爷的。」

路晴天闻言低沉地笑了,「她没有找到我,是我出来让她找到我。你藏的那个鬼地方,派人一寸寸搜谷还差不多。」

「属下职责所在。」十六没有询问为什么堡主要出来让云娘找到他。不该他问的,他永远都不会多嘴。

「我以为你在想我是不是又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属下的人、命都是老爷的,老爷想怎样处置都是老爷的事情。」十六强自忍耐胸口传来的不适感。

最为柔女敕也因情事变得敏感的地方,被裌在指间一会儿搓柔,一会儿用指甲尖拨一拨,一会儿又被捏起来往上提,有时候还会被拧过来拧过去,完完全全被当作了玩物。

「可不妙的是,我好像是开始对你又感兴趣了……」路晴天似乎对自己有点不满,手下自然就重了点。

十六闷哼一声,胸膛略微缩了一缩。

「怎么?弄疼你了?我看看……哎呀,怎么红肿成这样。来,我帮你吹吹……」

十六第二天都不敢挺着胸膛走路。

记得以前侍寝时老爷似乎从没有这样把玩过他身体,花招也不多。就连那次试药也是主要看他的反应,做完就拉倒。

但昨夜……老爷该不会是在报复我把他藏在他最讨厌的陰暗潮湿,还有虫子爬的地方的事吧?

老爷,小的我才发现您心眼真的很小。以前我就觉得您报复心重,可没想到您的报复心竟重到这种地步!

作人影卫不容易啊,尤其还是那种主动爬上床的。

十六咧嘴哈哈笑,笑着笑着笑弯了腰。

就在十六弯下腰的同时,一阵凌厉的刀风恰恰从他背部掠过扑了个空。刀风速度之快、力道之重竟完全是想要置他于死地般!

对方快,十六速度更不慢!多年影卫训练让他在刚感到杀气的一刹那间,就做出了躲避反击的一连串动作。弯腰、拧身、飞踢,动作一气呵成,眼看踢出的脚就要落到偷袭人的头部。

呼!硬生生改变踢出的方向,轰隆一声,做了替罪羊碗口粗细的树木拦腰而断。

「你在干什么!」十六大怒,他刚才差一点就有可能要了对方小命。

「干什么?偷袭你啊!」偷袭的人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险险逃过生天,一点内疚认错的表情都没有,还一边耍着手中小手臂长短的弯刀。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险些就杀了你?」十六简直想把这缺乏教养、娇惯任性的小鬼按到膝盖上狠狠打一顿。

「你想杀我?」小鬼歪头看他。

我看是你想杀我还差不多!十六也懒得理这小鬼,收拾起地上捆好的柴禾背起来就走。

他和这小鬼显然犯冲,两看两不顺眼。

「喂!」

不理。

「喂!」

十六加快脚步。

「喂——」

十六掏掏耳朵,这被惯坏的小鬼!

「喂——哇!十六救我!」

全当没听见。

「十六——唔唔!」

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演戏,长大还得了!十六摇摇头,不晓得那温柔的云娘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刁钻任性的兄弟。

远远地看见路晴天从草庐中走出,十六迎上前去。

「老爷。」

路晴天望着树林的方向轻皱眉头,「那小鬼是不是在叫救命?」

十六背着柴禾有点无奈地道:「云少爷在与属下玩耍。」

「是么?」路晴天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神色一凝。

十六欲张口询问,路晴天做了个住口的动作。

就在此时,云娘急切的叫声从树林深处传来:「你是谁!放下我弟弟!」

十六大惊!抬头间堡主的背影已经在树林入口处消失。

瞬间,一阵陰寒从脚底升起。

如果云弟有个什么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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