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野公主 第五章
傅宓儿专精于医术,传授给她这套技术的师父便是她的亲大哥傅烈辙。
但因为某些因素,傅烈辙曾发过誓这辈子不再为人开药方,所以自己的妹子病了,他仍是唤来御医予以诊治。
“大夫,宓儿公主怎么了?”待御医从她寝房出来,坐在外头小厅里等侯的傅烈辙立刻趋上前问道。
“禀大王,公主只是受了些风寒,吃点儿药驱驱寒就可以了。不过——”御医捻了捻须。轻叹了声。
“只是什么?”他眉头一拢。
“公主似乎有心病,这可得靠大王好好劝说了。”
“怎么说?”他如鹰隼的眸紧紧眯起。
“就刚刚我替公主医诊时,就听见她叹了好几口气,脉象也呈虚浮,这便是心病的征兆。”仿似过来人般,老御医条条有理地说着。
“哦!”那丫头平时就知道顽劣捣蛋,什么时候有了心病?
“当然,就看公主愿不愿意说出来,如果能说出来也算是种发泄,对病情是有帮助的。”
“嗯,我明白,等会儿会找机会问问她。”
“那臣退下了。”
御医离去后,傅烈辙便快步走进宓儿的寝房,只见她偏着脑袋,瞳仁微飘,一看就知道她正想着心事。
“宓儿,好些了吗?”傅烈辙坐在床畔,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嗯,好多了。”她噘起唇,无神地回答。
“那就好,好好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明知她有心事,可他这个做大哥的毕竟是男人。很多话还真不好问埃
她点点头,手里始终抓着那件短衫不肯放,就连刚刚昏了过去,圆圆怎么用力都无法从她手里怞出来。
傅烈辙一瞧见它,立刻明白了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你——你爱上了仇政?”
“我——”眼睛微红,她轻轻地点点头。
“他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这种话她怎么开得了口?何况自己是怎么对付他的,唉——还真是自作孽。
“那——需不需要大哥捎封信再请他过来?”
若非这情况赫天棋曾提醒过他,他肯定会大大地吃一惊,可是如今已有了心理准备,他倒是满希望宓儿和仇政有个不错的结果。
仇政这个人虽然给人的感觉是木讷、沉静了些,或许可与宓儿调皮的个性作为互补吧,他也相信仇政的沉稳肯定会带给宓儿一点帮助。
“不要,我想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一定会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宓儿就是对他有信心。
不为别的,就冲着他曾模过她碰过她,他至少该对她有个交代吧?
“那么你——你只好慢慢等了。”
不是他要泼她冷水,而是仇政是个很不喜欢像皇城这样热闹地方的人,这次把他邀约来,还不知花费了他多少气力,还以共商应敌之计为理由,苦口婆心地才把他给劝了来,如今他这一走要让他再踏上皇城这块土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偏不信,那就试试看好了,他若当真这么狠,我也不会理会他。”宓儿小脸一皱,嘴里尽说着一些口是心非的话。
“那就随你了,既然你已没什么事,那我也得去处理一些公事,倘若真不舒服就叫圆圆来通报我一声。”
他站起身,望着她那苍白消瘦的娇容,又道:“想开一点,既然你认定他会回来,就得放宽心地等,别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再次叮咛了她几句,傅烈辙便离开了她的寝宫。
宓儿轻吐了一口气,平缓那胸口隐隐发疼的感觉,她告诉自己,大哥说的没错,既然相信他会回来就要开开心心地等,从此不再为他深蹙眉宇,不再伤害自己。
随着时间的流逝,季节的递换,半年过去了。
仇政自从回到裕城后,便急速赶往边界。与他的军师韩情共商如何击退不时在东南边窜起的恺族蛮夷。
经过韩情的献计,由仇政率兵,终于辛苦地击退了他们,也在他好不容易得以喘息之际这才发觉他从皇城回来这儿已达半年之久了!
想想这阵子,他不就是为了忘了那个女人,才将自己弄得忙碌不堪。
“仇政,怎么了?你自从回来后就心绪不宁的。”营帐内,韩情朝他缓缓走去,眼看他眉头紧蹙,自然能感受到他这半年来的改变。
“没——没什么。”
他摇摇头,回首看着这位武功不弱且好智能的女人。
“别想瞒我,别忘了我的外号。”她轻轻一笑,眼儿迷离地笑睇着他。
“女诸葛神算是吧?”
仇政舒了口气,“还真亏了有你的帮助,使我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他们逼退。”
“这本就是我要做的,我要拿出证据好证明方愿是冤枉的。”一提起这事,韩情便忍不住紧握拳头。
“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不,我要彻底将那些可恶的恺族人全数击退,从他们口中掏出真相。如果说出来,这些士兵不信任我,到时候我很可能无法留在营地。不过在这之前还多亏你的帮忙,真的很感激你。”在义愤填膺中,她幽幽一泓秋水泛起点点闪光。
“别这么说,方愿是我的知己,我也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仇政也只能安慰她了。
“好了,别提我的伤心事。”抹去眼角的泪。她笑笑地又开始挖他心底的秘密,“换你啰,再不说就不把我当大嫂看了。”
“韩情!”他眉心一拢。
“快说。”她一副不容他马虎带过的表情。
“唉——真服了你。是这样的,我的烦恼是宓儿公主。”终究他还是说了。
“公主!”韩情惊讶地问:“大王的那位小妹吗?”
“没错。我没想到上次我去了宫里竟会被她缠上,也不知道我是哪儿惹了她,刚开始她讨厌我、捉弄我,直想把我赶出宫,可后来我真要走了她又千里迢迢跑到江边来找我,还丢了条项链给我。”
想起那段回忆,竟会让他心痛不已。这些日子里他的思绪一直在她身上,不知她还好吗?是否已忘了他?
“仇政,这里既然已没事了,就去看她吧。”韩情闻言后,仅是笑着鼓励。
“去看她?”
“是啊,不去看她,你是不会放得下心的。”
她以过来人的身分说道:“喜欢上一个人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既然爱上,当然是希望能常常见着对方呀。”
“喜欢?爱?”仇政眯起眸,肆笑了声,“太离谱了!”
“是不是离谱你自己心里有数。”她眼底星芒流转。
“别逼我,我现在心里乱得很。”半年了,他除了逃避这份感情,其他的苦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他更不明白自己怎会心念于她,他们本来就不该是同一类型的人呀。
“好,那我不逼你,感情事本就是得自己解决,我只能给你建议而已。”韩情细长的眼弯起一抹笑。“如果方愿得知你会和一位公主扯上这种感情问题。定会大吃一惊。”
“你愈说愈夸张了。”他轻嗤地摇摇头。
“不承认没关系,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韩情绽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我累了,先去歇着,你也一样,早点儿睡。”
见韩情带着某种诡谲的笑容离开后,仇政的心更是乱如涛波,不知何处才是他安定的依归——
寒冽的天气缓缓转为炎炎夏日,皇城一直以来都是震雷国里夏冬温差最大的地方。此刻自然是被艳阳所笼罩,大伙儿在大太阳底下做事,性情也随着暴烈。
而这阵子傅烈辙一心对付肃月国,脾气也更加火爆。偏偏祁麟这个军师又老爱和他斗嘴,要不就是反驳他的意见,要不就在他面前嘻皮笑脸没个正经,还真是让他头痛不已。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双双有了共识,想出了一个对付肃月国的计划。
在计划中,他们引诱了一位女子进宫,她名唤蓝之灵,是个非常甜美又温驯的女子。
她的出现带给傅烈辙意料不到的影响,宓儿亦能深深感受到这位姑娘与她大哥之间暗涌的情愫,让她间接想起了那个一直生活在她心底却没能再见面的男人……仇政。
想当初她还在大哥面前自信满满地表示他会回来,可大半年过去了,她的等待依旧是空——
见大哥与蓝之灵之间那看似淡然却又浓郁的感情,说她不吃味是骗人的。于是她便经常在蓝之灵的面前对傅烈辙做出极为暧昧的举动,就是刻意要挑起他和那位小姑娘之间的误解。
或许如此一来,便能逼出他俩的真话与真情意,这样她有大嫂的日子也将指日可待了。
如今蓝之灵终于以柔克刚影响了傅烈辙专制霸道的烈火性情,见他们日益增进的爱情,宓儿也稍稍安了心。
于是她便下定决心要离开这儿,亲自前往裕城,非得找到那个让她伤心又伤情的男人不可。
她要将这阵子心里头的思念一个字一个字地转诉给他听;还要为她过去对他所做的一些恶劣行为向他道歉。
经过半年的等待,她的拗脾气磨掉了、她的骄蛮任性抚平了,惟一的希望便是能尽快见到他。她还要亲口问问他,为何要让她空等那么久,半年来他却连一丝消息也没有。
他可知道每每一到寂静的深夜,望着屋外的淡月,都会让她心头纠结、难以抒发,一闭上眼想到的都是他。
她会猜测着他的近况,不知他远在东南方心底可有喜欢的人、更不知他是否娶妻了?
所以,她一定要亲自问问他,就算是铩羽而归也没关系。
主意既定,她马上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傅烈辙,刚开始他并不赞同,毕竟她一个姑娘家跑那么远说什么他也无法放心,但又不忍心见她每日落落寡欢,几番思量后还是答应了她。
于是宓儿离开了皇宫,踏上她的旅程,可非常不幸的是才到半路上,她便遇上了蓝之灵的师父鬼婆!
她是个狠毒丑陋的老妖女,宓儿当然知道大哥这阵子亟欲铲除的人就是她。
可恨她并不会武功,遇上这么个性情已大变的老太婆,宓儿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就当鬼婆对她出手之际,她拼命挣扎,因此在她强烈抵御下,她的两只耳坠子便不经意地被她扯落,而她也落人鬼婆手中,被强硬地带回幽灵谷。
可在半路上,突然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放开她!”
一股深沉的音律从他嘴里飘出,虽面无表情,但身上所散发出的一股压倒性的魄力却让人无法喘息。
“仇政!”看着眼前的男人,宓儿居然全身都战栗着。
“凭你要我放了她?”鬼婆仰首大笑,原就丑陋的面容变得更为邪佞,目光还隐隐带着鬼火。
他眯起眸,当犀锐的眼神转向宓儿时,忽而化柔,“你如果伤了她半根汗毛,便知道后果。”
“我鬼婆连她大哥震雷国大王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怕了你这个小子吗?”面前的男人虽没有华服衬托。但是一身落拓的打扮与那饶富磁性的嗓音却给人另一种不一样的吸引力。
识人无数的鬼婆面对这样的男人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她鬼婆至今从没遇见过对手,对他这样的男人当然也不会太介意。
“那么——要不要试试?”
他才向前一步,鬼婆为抵御立刻出掌还击,幸好他利落地一闪,掌风瞬间射向他身后石壁,顿时石壁裂开发出轰然巨响,落下数块大石!
“不……”
看见这种惊险镜头,宓儿立刻掩面痛哭,她吓白了脸,害怕的不是自己性命堪虞,而是与鬼婆对抗的仇政……
“你快走,别管我——她已没了人性,你打不赢她的。”
宓儿含泪狂喊,此时此刻她终于了解到仇政在她心底的重要性,已胜过她自己的性命。
一段感情会因为无时无刻的刻骨思念而变得如此浓烈吗?
此时她已没时间细想,惟一想做的就是赶他走。
“说什么我也不可能让你被她带走,别太在意我。长年在战场上卖命,生死对我而言早已没什么差别了。”他淡淡地道。
“别这么说,她还要拿我对付我大哥,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被鬼婆钳住的宓儿不停挣扎。
仇政望着她那紧张的面容,心底顿时出现一股浓热的感受。
为什么会来他也不知道,或许是正好有事得经过这儿,就不知不觉地往皇城的方向走来。
半年了——半年未曾踏进这里一步,可脑海里却无可避免地想起这个古怪的丫头。尤其想起当时他中了迷药后对她所做出的一切邪佞行径,他就无法原谅自己。
虽然这不是他的错,可毕竟他做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那可是一种严重的轻薄与侵犯呀。
“别哭,我会救你走。”仇政沉着声道。
“哈——你千万别将话说得那么满,还是让她先为你掉几滴泪,免得到死后你才后悔。”鬼婆放声大笑,狠狠抓住宓儿的肩,指头扣进她的肩窝,疼得她直淌泪!
“啊!”
娇生惯养的宓儿从没受过这种苦,泪水早已沾满了脸。
仇政不动声色,仅是握紧双拳,紧眯的眼底激射出一道道不寻常的诡光,直让鬼婆看得心口一慑!
“你这家伙快让开,我要带她走。”鬼婆只好对他叫嚣。
“办不到。”
沉冷地吐出话语,仇政倏地拔高飞起,旋即运上内力,以力道十足的玄火掌往鬼婆头盖骨击下……
鬼婆赫然一闪,并将宓儿拉来顶承她的位置。仇政见状心底大喊不妙,倏然收掌!
“好家伙,想不到你的功夫已练到收发自如的境界!”鬼婆发出冷笑,锁住宓儿的手力更为粗蛮。
“呃……”宓儿脸色泛白,痴迷的眼仍看着他。示意他走。
仇政焚了心,却冷了脸。
他笑了——这笑容却令人瑟缩。
“放手!”吟出口的是一声冷然的警告。
“哈——我也回相同的一句……办不到!”鬼婆赫然大笑。
“好,那就怪不得我了。”
闭上眼,他倏地提起狂烈气流,朝鬼婆全力移步,接近她的,他每出一拳都对准对方的要害,仿似不将她逼上死路绝不罢手。
鬼婆只手难敌,只好松开宓儿,仇政见机不可失猛地抓住她的手,返首急驰而去。
可鬼婆又怎会让他称心如意,她立刻提起内力打算一掌毙了宓儿。
就当掌风将至,仇政霍然移身挡下。瞬间,他口吐鲜血,可仍强忍着这股碎心之痛,拎着宓儿急速逃月兑。
鬼婆双拳紧握。竟发现手上捏着宓儿的耳坠子,突然一道陰险的计谋在她脑中泛起,使她陰郁的脸色瞬间换上抹得意。
“你怎么了?”
宓儿搀扶着仇政,只见他步履蹒跚,似乎已支撑不祝
“我没事,还是快走,我要带你回宫。”强忍着内腑欲裂的疼痛,他仍执意要将她带回给傅烈辙。
“不,我不回去。”她沙哑地说。
“我得将你交还给辙。”即便是疼痛万分,他依旧面不改色。有时宓儿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
“好,那你就住在宫里养伤。”仔细一想,这样也好。看来他的伤势不轻,是不能再拖了。
他望着她眼底那道浓烈的忧色,竟无端触动了他一向平静无波的心弦,让他的心口强劲地怞搐了下!
“呃……”这一怞动竟又扯痛了五脏。
“怎么了?”
宓儿的脸色更形凝重,望着他那张醒目的男人五官,心底竟出现丝丝难解的酸涩。
他不能有事——绝不能有事——
等了半年,一百八十天,好不容易见着了他,她可不容许他就这么离开她。
“没事,快走吧。”闭上眼,他不想让她此刻的柔美在他心底造成影响,还是赶紧上路的好。
“那么你是答应跟我一块儿回宫养伤?”抓住他的臂膀,她用力将他撑起。缓缓一步步走着。
仇政仍不语,卖力地移出每一步,直到了宫殿后头的山坡上,他才回首道:“回去吧。”
“那你?”
“不了,我还有要事待办。”直话直说了,他的目的只是要护送她平安回宫。
“为什么?什么事这么重要,难道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抹酸楚的感觉袭上鼻根处,傅宓儿直望着他那无动于衷的漠然脸孔,心底的痛苦却更深了。
该如何才能让他知道她的心意呢?
“这事紧急,我走不开身,至于伤——你放心我会自行调理。”他避重就轻地逃避着她的问题。
宓儿用一双近似空洞的眼神直视他,“你——你怎么就这么讨厌我,跟我在一块儿就让你这么鄙弃吗?”
仇政目光一紧,却未解释。
“该死的,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她冲到他面前,近距离地瞅着他那张冰冷的面容,“原以为你会出现在这里是特地来看我的,如今才知道你是有急事路过。我——我——”
泪盈于睫,她的心好苦,浑身更是充满酸涩的滋味。从没有一个男人敢这么漠视她,可他敢——他不但敢而且还伤她的心、断她的肠、扯她的肺!如今她终于知道什么叫作思念成疾!
想他这么多个日子里,她从没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过,就连在大哥眼底她仍是个调皮捣蛋的丫头,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底的空茫!
终究是抵不过那颗思念的心而出宫寻他,可他呢?
冷寂是他脸上惟一的颜色,就算与她重逢,她也瞧不见他眼底有半丝欣喜之色。
“别——别闹了。”被她这么一撞,他胸口又是一阵紧怞。
“你就会逃避我的问题吗?”宓儿如痴如狂地看着他,“或者历经半年,你心底依然恨着我?”
“别胡思乱想,乖乖回去,以后别再单独出宫。”按着胸口,他真搞不懂傅烈辙怎会放心她一人出宫。
她深情地瞥了他那双深邃、缥缈,使人沉醉的黑瞳,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走。”
“你!”仇政双眸一凝。
“别急着赶我走,我说不走就不走,要不你试试。”
她就是跟他铆上了,这次她绝不放手,“但你不用为难,我知道你武功高强,要逃月兑我根本是易如反掌,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如果真这么做,我就死给你看。”
“你……”眯起一双狭长的眼,他顿时怔祝
这样的女人让他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该让她就这么跟着他——
可天知道他要去哪儿?其实本欲去的漠河,早在半路已得知事已解决,不去亦可,但就是有股他难已湮灭的想法……他想见见她,而让自己踏上这条路。
一旦让她跟上,岂不露了马脚——
“别执意,我不会让你跟的。”他眉心一拢,倏然拔腿就走。
宓儿岂会放弃,她赶紧跟上,脸上的淘气仿似又回到她那精致细腻的五官上,露出一抹慧黠。
“喂……你走慢点,身上有伤别逞强。”见他愈走愈快,她不免又担心他的伤势。
可是他们俩一个执拗、一个逞强,还真不知如何摆子这种情况,就这么拖了好长一段路,仇政终于因为撑不下去而找了一处隐密的山坡打起坐来。
他既不理她,那她就死缠着准没错,他打坐,她就在一旁保护着,虽然她不会功夫,可至少可以帮他赶赶蚊子。
就这么等了好久,渐渐进入了夜色,宓儿终于忍不住地打了好几个呵欠,可他依旧维持着那惟一的坐姿,动也一动一下。
她还不得不佩服他的定性,看看她坐着的草皮已被她不停变换的姿势给蹂蹦得不成样了。
“呵——”又一声呵欠,瞳睡虫慢慢爬上她的脑子,催眠了她.宓儿终究敌不过睡意的侵袭沉沉睡去。
耳闻身边不再有她动来动去的声响、连连的呵欠声,仇政这才抬起眼睑,望着她那张柔美灵性的容颜。
他不明白,她这是何苦呢?
缓缓起身,他又一次月兑上的衣物披在她身上,虽是炎夏,但早晚仍带着凉沁,他不希望她因此病了。
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敌不过心底那道浓郁得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怜惜,他回过头又对她望了眼,最后还是不得不狠心离开。
不是他不愿接受她的柔情,而是他明白这小女人天性如此,她愈得不到的东西是愈希望到手,待得到之后就不知会不会珍惜了。
他无意成为她突发其想的猎物,对情对爱,自以前他就看得淡,况且她身为震雷国的堂堂公主,可与之匹配的也该是王孙贵胄,绝非是他这么一个两袖清风的粗野男子。
他走了——
一个时辰后,傅宓儿蓦然转醒,眼一睁却不见应该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她不相信地柔了柔眼,可仍是空无一人——
瞬间,宓儿眼眶含泪,对着漆黑的天际大叫。“仇政……你不是男人,快出来,你是男人就不该趁我睡着的时候溜掉!”
久久——听见的仍是风声——
她心下一紧,开始怀疑他是真的走了——真的不在乎她的安危,将她一个人丢弃在这荒郊野地里。
“仇政……”
宓儿声音颤抖嘶哑着,“难道你忘了,我曾说过,你若刻意丢下我,我会死给你看!”
宓儿急躁地四处张望,并圈起双手围在嘴边呐喊,此时她早巳忘了自己是位公主,已哭得像个泪人儿。
可是响应她的依然是那阵阵无情的晚风,和偷笑的月儿。
“好,你不出来是不是?还是早已走远了?”她哽着声,愈说是愈小声。
心死了——他是真的走了,走得无影无踪。不再回头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死吗?”明知他已不在,可她仍免不了对着幽暗漆黑的长空大声喊道。
就这么一抬首,就着月光她突然瞧见一棵白槐树就在她眼前,她于是怞上腰带,卷起一边,用力往上头一扔,绕过枝干悬吊下来。
然后搬来脚边大石,爬了上去,双手抓着腰带——这时候的宓儿眉头皱得好紧,浑身更不停颤抖,她自问怕死吗?
当然怕!
可不死,他又怎会了解她悲伤的心?
打了死结,将脑袋从中间穿过,含泪闭上眼,她双脚往后一蹬。整个人从石上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