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祭你 绝望
恶魔的爪子露出恶毒的尖牙,
想吸光我残存的圣洁血液,
忽然听见了远方的浪涛声,
让我想起了故乡湖衅的粼粼水光……
我的灵瑰会飘向何处呢?
春天过去,宾客渐散,阿帕基城也整个笼罩在翠西亚的死亡陰影中。
有人说她是发疯,不小心坠楼而死,也有人说因为她痛恨柯轮,所以故意带着胎儿自杀身亡。
但无论如何,柯轮仍是最不受影响的人。他向南收买意大利各邦及扩张地中海权,向北拉拢英、法、日耳曼的工作,从无一日中断。
维薇并不常见到他,戏结束后,他并没有马上驱走剧团,反而豢养着他们,准备着四月要为朱尼士演出宗教圣迹的计划,他不再是热情的阿波罗,也不再是邪恶的柯轮,对于他,她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也许她不该再犹豫,应该拿出那封信和他摊牌,但此时正值翠西亚的丧葬其间,时机似乎又不太恰当。
翠西亚的遗体被安放在家族的墓室里,送葬那日,据说场面十分冷清,哭得最伤心的是翠西亚的父母蒙德和娜塔,他们三个多月前才失去长子诺斯,现在女儿又香消玉殒,而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柯轮又是他们不能得罪的人,所以,他们只能将苦恨埋在心中。!
而柯轮,不用讲,仍是一脸的冷漠及不耐,人们还耳语相传着他已经在积极的物色第三任妻子,想从各地送来的名媛册中,找到政治经济利益最符合的新娘。
第一次的珊雅,让他统一了义大利北部;第二次的翠西亚,则让他得到义大利中部。
“这次他的目的也许是义大利南部,像威尼斯及坡里,都有很多待嫁的贵族小姐。”其中一派人说。
“不!我猜可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公主,因为公主的身分总是比较尊重一些。”另一派人说。
这些讨论,在街巷间热闹的传开来,很快便掩过翠西亚含恨而死的凄凉和遗憾。
一天夜里,维薇在睡梦中被一连串急促的钟声惊醒,大家全都紧张的奔到长廊上,寒冷的空气让人颤抖得更厉害。
夜半钟鸣是相当严重的事,通常指的是火灾或敌人入侵,他们面面相觑,慌乱地打听实际情况。
“是刺客,有人要暗杀柯轮邦主上!”举起火把的士兵由远方奔来说:“不过,天主保佑,刺客已经被抓到了,大家请稍安勿躁,都回房去睡觉吧!”
“谁那么大胆,敢去刺杀邦主呢?”有人好奇的问。
“是博恩-贝里特,翠西亚夫人的弟弟,邦主现在正在审问他。”那名士兵说:“好了,邦主不准任何人在外逗留,否则格杀勿沦。”
博恩?那不是诺斯在米兰读书习艺的弟弟吗?他一定是听到姐姐死亡的消息,才愤而找柯轮报复的。
“博恩-贝里特实在是太冲动了,他也不想想看柯轮是什么角色,现在好了,连他的命也要赔上了。”波格摇摇头说。
“他只是太伤心了,我想,柯轮应该不至于要他的命,毕竟他是情有可原的。”维薇带着一丝希望说。
“维薇,你怎么老是看不透呢?柯轮彻头彻尾就是个六亲不认,没心没肝的人。”波格忿忿地说:“我敢打赌,他绝对不会饶过博恩-贝里特的!”
波格猜对了,第二天一早,当维薇推开窗台时,就看见博恩被绑在广场的木桩上示众。
亚蓓走进来说:“博恩-贝里特好可怜,后天下午就要受绞刑。”
“绞刑?柯轮竟然狠到这种地步?”维蔽惊愕地说。
“城里的人像是一点部不意外,刺杀邦主可是滔天大罪呀!”亚蓓说。
维薇急急的穿戴好衣物,往广场奔去。
木桩前已围聚了许多群众,博恩双手被反绑、衣服碎裂,脸上仍是倔强和不驯的表情。看到他,维薇就仿佛看到诺斯,这么一个充满理想的年轻男孩,却很快就要结束他短暂的生命……
旁边另外有士兵押着激动的蒙德和娜塔,以防他们扑向儿子大哭大闹。
这时,瓦卡由翠绿色大厦中走出来,拿着一张手谕,大声念道,“博恩-贝里特,塞提城邦主之子,企图刺杀阿帕基王子,未来的义大利之王,因罪行重大,有危及教皇圣位及邦国和平之嫌,特处绞刑,以做效尤,后天正午执行。”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念:“蒙德贝里特,塞提城邦主,因年老力衰,又无子孙继其位,唯恐义大利中部会成为造反者的温床,因此,塞提城将由阿帕基王子接收,贝里特家族之人,从此不准再踏进塞提城一步!”
维薇猛抬头,恰巧看见柯轮站在二楼的翠绿窗户旁,那神情活像他是主宰世界的上帝,随便找个名目,轻轻一挥手,就毁掉一个幸福的家庭。
一切都是十年前历史的重演,就如她的家一夕之间被毁一样……
恍惚间,她耳边传来孩童的声音,“如果我将要被吊死,我应该听见钟声敲响,一、二、三、四、五、六、七,这就是博恩的末路……”
突然,满腔的悲愤淹过维薇的理智,加上贝里特夫妇的哀嚎,以及博恩采取了她该做而没有做的行动,今她也再受不了地冲向前去,抢了瓦卡的手谕,扬在手里,对着二楼叫道:”这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在一阵混乱中,维薇被几名士兵抓进大厦里,及时赶到的波格在后面追喊着。
她被带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门打开,一眼就看到柯轮一张陰黑的脸。
“邦主……请原谅维薇,她昨夜没睡,情绪……有些失控……”波格几乎要跪地哀求了。
“她与你无关!”柯轮冷厉地说,“啪!”的一声,门在波格及所有侍卫的面前关上。
这有着高大屋顶的房间,瞬间只剩下柯轮和维薇两个人。
他毫不浪费时间的,用最令人战栗害怕的声音说:“你已经第二次在众人面前公开反对我了!你忘了我说的那句话吗?逆、我、者、亡。你犯了第一次,或许是愚蠢无知,但第二次就是自找死路了!你知道你已经非死不可了吗?”
“死?我从来就不怕死,即使是非死不可,我仍要说出心里的话!”维微没有丝毫恐惧地说:“我只希望你能拿出一点人性来,你不该在你的妻子尸骨未寒时,就绞死她的兄弟、驱逐她的父母、毁掉她的家园,你这样做不仅不公平,而且是残忍至极!”
“残忍?”他眼内发出凶光说:”这可是博恩-贝里特自找的,他竟然想暗杀我!”
“你很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短短的时间内,一下于失去哥哥和姐姐,而这和你都月兑不了关系。他心里悲愤,用暗杀的方式发泄虽犯了法,但其情可悯,而且罪不及死呀!”她继续说出不平之语。
“敢动杀我之念的人,只有死罪一条。”他冷冷地说。
“难道不能看在死去的翠西亚的份上,饶他一命吗?”她双眼迥迥的逼视着他。
“翠西亚?翠西亚?不提她,我还不会一肚子火!”他瞪回她,用吓人的表情说:“你凭什么认为我要感念她?她生前没给我一点好处,连个胎儿都保不住。我柯轮欧泽需要的是坚强能干的妻子,而她除了发疯外,没尽到任何应有的责任。你说,我该感谢她,甚至褒奖赏赐她的家人吗?不!我没有鞭她的尸,还好好的安葬她就不错了!”
维薇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如果柯轮永远用这种唯我独尊的自私角度来看事情的话,是绝听不进什么谏言的。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天真及鲁莽,但仍用毫不悔恨的语气说:“想杀你的人必死,那么,若是我有这念头,又公开反抗你,大概也是等着上绞架吧?”
“没错!”他立刻回答,“我身为一个领导者,若随意宽恕暗杀及反叛者,可能就活不到明天了。”
“那么,你就别饶过博恩,也别饶过我吧!”她说的时候,嘴边仿佛带着一抹冷笑。终于,她虽然没有报仇,至少也可以到爸妈和莉琪的国度去了。
此时,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身白衣,表情美丽却冷漠。
她真的一点也不怕死吗,他纳闷的暗忖。
若是其他人用这种态度对他,早不知在他手上断魂多少次了;但每一次碰到维薇,他就有一种莫可奈何的感觉。他不愿承认自己下不了手,更不愿探究其中的原因,但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他不能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猖狂”下去。
等博恩的事件告一段落后,他必会彻底的解决她!
柯轮突然发现这念头有些熟悉,等演完黛芙妮、等处理完翠西亚的丧事……他一直都在等……这种对维薇的纵容,优柔寡断,又岂是他这阿帕基“王子”一贯的作风?
他怒的大吼一声,直奔向木门,打开大嚷:“波格,把她带走,看紧她,别让她走出房一步,否则唯你是问!”
“是……”波格如蒙大赦,他不明白维薇是如何渡过这一关的,但他无暇细想,只希望快快将她带离这危险之地。
他们走后,木门又用力地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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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薇知道,为了某种理由,柯轮放了她,但却只是暂时的而已。
即使在此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她仍觉得博恩不该死,尤其他是贝里特家族仅余的直系血脉,再想到心碎无望的蒙德和娜塔,她更有一种义不容辞之感。
或许是为诺斯和莉琪、为她的父母、为马修神父、为可怜的义大利农民……也或许是为了惩罚自己爱上柯轮,而博恩拥有她所没有的勇气,所以,她决定拼死也要救出博恩!
波格一定不会赞同她的作法,她只有找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亚蓓帮忙。她叫亚蓓去吉普赛营地传递消息,叫亚蓓准备所有的东西。
在博恩行刑的前一天夜里,亚蓓假扮成维薇睡在床上,而维薇则成老妇人,带着面具,到地牢里演出可能是她此生的最后一出戏。
她曾和吉普赛人住过许多年,熟知一切欺骗和说谎的伎俩,很容易就让士兵们相信她是来探监的母亲,并且喝下她掺了迷药的酒。
夜半的地牢里有很多怪声,维薇很快就找到瞪着眼睛无法成眠的博恩。
“你是谁?”他诧异地问。
“嘘!要逃命就跟我来。”她轻声地说。
两人跨过几个倒卧在地的士兵,来到街道上。在令人瑟缩的冷风中,她简洁扼要地说:“你一直顺着月亮的方向走去,看到吉赛营地后,他们便会指点你到夏湖,湖上有一条船;可以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博恩仍不死心的问。
“我可以算是你哥哥的朋友。”她说:“你哥哥曾是百姓心目中最敬爱的‘隐面侠’,现在他死了,我希望你能继续他的精神,让‘隐面侠’再重现江湖。”
“真的吗?原来他就是隐面侠……”博恩低声说。
“所以,别再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她说“快点走吧!祝你好运!”
维薇没有等他回答,就转身迅速地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
此刻,城堡里,波格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一直觉得今大的维薇很怪,在愈想愈不对劲的情况下,他跑去敲她的房门,却发现只有亚蓓在。
他们两个的争论声很不巧地被泰瑞莎派在此地的亲信听到,那名女仆马上奔去通风报信,泰瑞莎也立刻来到地牢,和波格碰个正着,整件事情就再遮掩不住了。
泰瑞莎异常兴奋,这样一来,维薇肯定逃不过绞刑了!
她早认为这女人是会变法作怪的女巫,瞧那狐媚的模样,把一个天下无敌的柯轮都迷得团团转,有维薇在,柯轮根本不碰她,害她在城堡内的地位日惭低落,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
这次,她终于可以把维薇除得一干二净了!
因此,当维薇回到她居住的小花园时,只见四边长廊灯火通明,柯轮、泰瑞莎、瓦卡的侍卫队及剧团的团员们,都个个面目凝肃地在等待她。
柯轮没让她有说话的机会,一见到她,就将燃得极旺的火把晃到她脸上。维薇感觉到那灼热的痛,本能地往后退,却被他狠狠地抓住,他的力道大得快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告诉我,博恩在哪里?”柯轮咬着牙说,靠近的火把,使她的脸看起来如烧融在赤焰中。
“维蔽并不知道,人是我放的!”波格跪在地上抢着回答。
“对!是我放的,和维薇一点关系都没有!”亚蓓也爬向前,语无轮次地附和。
“你们还想包庇她?”泰瑞莎急忙对柯轮说:“我看他们三个人……不,搞不好是整个剧团都有份呢!”
“不!博恩是我一个人放走的,他们毫不知情!”维薇清楚地说:“要抓就只抓我一个!”
“邦主,这次是非办不可了”瓦卡在一旁说:“一个人叫暗杀,两个人以上就是结党叛国了,你若不对维薇弗德烈施以重刑,以后如何统领天下呢?”
此起彼落的话在柯轮耳边嗡嗡作响,其实地没一句听得真切,因为他眼中只有维薇,在烈火中,倔强无畏的她更是美丽得惊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没听进我的警告吗?你,公然反对我,现在甚至进一步采取行动,这个世界上上,没有人敢这样忤逆我柯轮-欧泽,只有你,只有你……”
他说着,火把又靠近了些,维薇头一偏,发丝飞入火焰,由尾端开始燃烧。柯轮的手对着着火处一按,火灭了,但他仍不放松,一直扯着她的头发,扯到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为什么?”他吼着。
“我告诉过你,因为我认为博恩罪不该死!”维薇忍着痛说:“你爱用权势去毁灭一个人,但我宁可用生命去救一个人!”
“救一个人?”柯轮猛地放开她,像听到笑话般讥讽地说:“你知道吗,你这救一个人,可能又会毁掉更多的人!”
维薇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己挥手大喊:“把波格剧团的人全打入地牢,要他们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维薇的脸色倏地刷白,柯轮则是难看的铁青着一张脸,一边走还一边恨声说:“逆我者亡!”
在场的人只有泰瑞莎和瓦卡是带着笑脸的,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维薇-弗德烈就自已把自己除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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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轮手掌上的烧伤己逐渐痊愈,只留下小小淡淡的白色疤痕,奇怪的是,这伤口一直不痛,不论是在扑向维薇燃烧的黑发,或者上草药治疗时。
因为,他的心老是专注在另一些事上面,而除了医生外,他也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的手被烫红一片。
真可笑!他柯轮自幼除了剑击打仗的伤之外,还没因为女人而流血破皮过!
好几天过去了,他还一直无法下定决心要如何处置维薇,尽管瓦卡和泰瑞莎不断地催促要将她处以绞刑,以定民心,但他就是刻意不愿去想她在刑台上的模样。
她为什么不怕死呢?柯轮这辈子还没见过不惧死的人。武土们被训练必须慷慨就死,但他们是有命令、财富或名誉的诱因。而维蔽身为一个女人,会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呢?那超乎常人的勇气,几乎让人联想到基督教的圣徒。
还有波格和亚蓓,他们为了保护维薇,也抢着就死,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多年来,柯轮一直活在唯我独尊的孤立世界,他眼中所见的不是卑贱的奴仆嘴脸,就是充满算计的馅媚奉承,最多再加上对手死前的恐惧求饶,那全都令人讨厌!
维薇不同,她任何时候都很美,即使在他强迫她上床或送她人地牢时,也都是不可思议的纯真动人。
天呀!他不能忍受她的死,因为若没有她,这世界会变得多乏味丑陋呀!
另一头正尽心服恃的泰瑞莎可不这么想,她认为,只要维薇活着一天,这世界就会乌烟瘴气。
这几天来,她曲意承欢,极尽女性之柔媚,既然柯轮喜欢穿白衣的黛芙妮,她便放下头发,佯装成水中精灵的模样。
在几杯葡萄酒下肚后,柯轮开始正眼看她。
她马上借机旧事重提的说:“邦主,波格剧团的事该解决了吧?我看,他们根本是一群巫士巫女,专门用演戏来迷惑人心,甚至散播瘟疫、制造混乱。”
柯轮又闷闷的喝了一杯酒。
泰瑞莎又更近一步的说:“尤其是那个维薇-弗德烈,敢公然和你作对,你若不处死她,人家会说你已经中了她的魔法,任她摆布了……”
柯轮突然把酒杯摔到她的脸上,怒吼道:“闭嘴!你这讨厌又愚蠢的女人,谁让你有权利批判我的?快滚开,滚得愈远愈好!”
泰瑞莎捂着脸逃出房间,她那精心装扮过的面孔,除了酒和小小的红肿外,还有自眼中不停涌出的泪水。
柯轮从不是这样的人,他即使不是很柔情蜜意,对她至少也慷慨大方,不曾打骂过。
但自从维薇来了以后,一切都不同了,而现在,她入了地牢,他更变本加厉。唯一可解释的是,她在地牢里还持续的念咒施法,所以,柯轮仍在她的掌握之中。
该怎么办呢?要如何才能置这厉害的女人于死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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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牢里,维薇是被单独关在一处的,第一天,她还能用喊叫声向波格他们道歉,而波格也回答说:“现在讲什么都太迟了。大家好好保重吧!”
身处这样的地方,能如何保重呢?而且,说不定明天就上了绞架。
维薇仍不后悔自己放走了博恩,却遗憾连累了剧团的兄弟姐妹们,她下定决心,一旦见着了柯轮,无论如何,她也要替无辜的他们开月兑。
地牢之中几乎没有日夜,唯一的自然光,是来自某处弯曲的狭洞里。
算算时间,也有四。五天了吧?柯轮没有一点动静,不审判、不刑求、不处死,难道就要他们和这陰腐之地同灭吗?
这时,维薇再一次庆幸自己经历过那段吉普赛流浪的日子,让她不怕湿霉的石壁和草堆,也不会被老鼠及臭虫惊得哇哇叫,她只讨厌那无止尽的等待。
会不会这就是柯轮惩罚她的方式呢?
窄窄的光逐渐变短,又是一天即将结束。
维薇在有限的光线中走几步,再梳理沾灰打结的长发,拍拍裂开的黑裙,不让自己因黑暗的来临而陷入沮丧。
绕圈子总能使她情绪松懈,她想唱“风中祭你”,却又不愿让此时平添死亡的气息。
突然,脚步声这远传来,细细碎碎的,不卒像平常送饭的狱卒的声音。她静静地听着、看着,只见一个穿斗篷,围着长巾的女人走过来。
等她走近,维薇才认出来是泰瑞莎,心中有点吃惊。
泰瑞莎冷着一张脸,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她说:“你这迷惑男人的女巫,我今天是要来送你下地狱的!”
“今天?柯轮邦主要审判我们了吗?”维薇急急的问。
“审判?”泰瑞莎冷笑一声说:“何须费那么大的功夫?女巫自有女巫的处置法。”
她说着,便叫一名士兵打开牢门,放人一个开了盖的陶钵,再迅速锁上牢门。
维薇远远站着,满脸的惊恐。
“这是一条很特殊的蛇,一条由冬眠中被唤醒的蛇,只要它一出钵,便会去咬最接近它的血肉之躯。”泰瑞莎带着恶意的笑说:“而它的毒,会让你必死无疑。”
维薇睁大眼,看着陶钵,呐呐地说:“这是柯轮的意思吗?”
“没错!”泰瑞莎尖声嚷着,“你死了,就不会再对他施毒咒了!”
不!这不像是柯轮的作法,他要人死,是大大方方的,绝不会偷偷模模;但此刻,再探究也没有用了,她看见泰瑞莎转身离去,而钵里的蛇头已经探了出来。
那丑陋的三角头,赤艳的舌信,令人不寒而栗,它灵敏地朝维薇婉蜒而来。怎么办呢?吉普赛人说,有一种曲调可以迷惑蛇的神志,但她不记得了……
父亲的古拉丁书里曾提到埃及艳后克莉奥佩拉也是因蛇咬而死,还是咬在心口上,所以,这没什么可怕的……
此时,她脑中一片混乱,她该跑着被蛇追吗……
叫!对了,她该大叫!
维薇奔向栏杆,放声向外喊道:“波格,快救我!波格,快救我……”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蓦地,自她小腿上窜起一阵剧痛,她翻开裙子,看见蛇的毒牙已深入她的肌肤。
哦!从十年前她死里逃生后,历经过多少艰险,结果,她的命却可笑的没用在报家仇上,竟得死在这小畜生的手里!
她看着蛇施施然地婉蜒回到钵里,像完成任务的杀手,而她的伤口则由小红点慢慢肿大变黑。
在巴黎大学的那些医学生是怎么说的……对了,必须放血!
维薇忍着痛,在创口上挤呀捏的,让血一直往外渗,有黑有红;她还记得他们说吸吮的力量要大,于是,她便俯,用嘴不断的吸出一口又一口的毒血然后,远处有微弱的响声传来,“波格问,维薇发生什么事了?”
“告诉他,我……我被毒蛇咬了……”她浑身发着抖,额上冒冷汗说。她的话在一间间牢房传着,最后到了波格耳里。
他着急的抓往栏杆;猛力地摇晃着,并大叫:“维薇,你不能死!”
士兵拿着鞭子来阻止这场蚤动,但波格不理会,继续中气十足地叫着。
其他犯人见鞭子起不了作用,也跟着一起喊:“维薇,你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对维薇而言,那像远方的浪涛声,她曾和家人在夏湖畔泛舟、曾和波格在溪里戏水、曾在海崖上埋葬莉琪……而她此刻是身在何处呢?
哦!对了,她中了蛇毒,就要死在这座陰暗的地牢里了。
维薇靠好身体,把裙子拉平,再抹去唇边的血渍。她是夏贝诺家的女儿,得勇敢坚强,总不能死得太难看呀……
§§§
柯轮站在高塔,看着他四方的领域。
叔叔朱尼士曾抱着幼小的他,坐在危危欲坠的砖墙上说:“不要怕高,高才能看得远,远到目光不能到达之处,而那都将是你的!”
他常常觉得奇怪,为何告诉他这些的不是父亲杰利?
父亲的野心极大,在很早的时候,就组十字军东征,对他和母亲长期的不闻不问。
“只要他能少送几个私生子回来和你夺邦主之位就不错了。”
母亲海轮娜说。
所以,杰利死时,柯轮并不伤心。
再往西看,夕阳下,夏湖逐渐幽暗,这片景色,又今他想起内心的烦恼。
在博恩逃走的第二天,吉普赛人就拔营而去,更证明这事和维薇月兑离不了关系。
其实,他并不在乎博恩的生与死,只不过是一个成不了气候的年轻人而已,但阿帕基城一向是严刑重罚,暗杀是必须处绞刑的,律法上写得清清楚楚。
那么,放走死刑犯呢?律法上也写着“与之同罪”,但他绝对不会拿维薇去换个博恩。
还要再关她多久?又要以什么名目来释放她呢城东方向有几名士兵疾跑着,群众似乎也往那里集中。
“怎么一回事?”柯轮问。
这时,有人匆匆的跑上来说:“报告邦主,地牢发生暴动,人犯大闹个不停!”
柯轮第一个想到的是--维薇呢?
若是平常,他只要派瓦卡去处理就好,但扯到维薇,他就非得亲自出马不可了。
地牢那里,已有瓦卡在坐镇,波格和几个男犯人被绑在木柱上准备受鞭刑。
“是波格带头的。”瓦卡一见到柯轮出现便说。
“是我!是我!”波格发狂地说:“你们既然处死了维薇,为什么不干脆连我也杀了?!”
“处死维薇?是谁处死维薇?”柯轮骛骇的猛地抓住他的衣襟问。
“你还装傻,是你,就是你放毒蛇咬死了她!”波格厉声说,头几乎要撞到柯轮。
柯轮整个人呆住了。死了?毒蛇……
他突然大叫:“维薇呢?维薇在哪里?”
狱卒们吓得频频发抖,忙带他往地牢的深处走去,污水滴在他的脸上,秽物踩在他的脚下,空气也闷得要令人窒息。
他受不了地问:“是谁把维薇关在最里面的?”
“是……是邦主您的命令呀!”狱卒结结巴巴地说。
“去你的命令,明天你们就全给我住进去!”柯轮愤怒至极地说。
在那完全黑暗的地方,两支火把升起,柯轮看着那个连人都站得勉强的牢笼,维薇竟在这里待了五天?
没有错,那粗糙的栅栏旁就倚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她斜斜地坐着,双眼紧闭,唇角带着血,裙摆上染了一片暗红,地上还有怵目惊心的斑斑点点。
天呀!这么多血,她死了吗?
血,柯轮并不陌生,战场上和刑场上,见过大多死亡的模样;至于女人的死,他也经历过,就像他前两任妻子珊雅和翠西亚,但从没有一次,会让他如此痛苦,像是到心要碎了一般。
他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分,高高在上的王子之尊,跪爬着将维薇抱出来。
她的四肢下垂,看不出有生命迹象;而她身体之轻,仿如一片秋叶。
惊慌失措中,柯轮用沙哑的声音呐喊道:“快请医生,把全部的医生都请来。”
当他经过执行鞭刑的木柱时,波格像头受伤的野兽般狂吼:“你害死了维蔽!”
柯轮回过头,用布满红丝的眼睛剩着他说:“我不准她死,她就不能死!”
“你以为你是上帝吗?”波格哭出声。
柯轮不再回应,他只觉得手上的秋叶似乎是愈来愈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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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薇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呼吸如丝,心跳极微,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由各地请来的医生不停地进出,但结论都大同小异,“维薇小姐中的蛇毒极罕见,在古埃及是专门给人自杀用的,一咬即死。我们不懂维薇小姐怎么会还活着,但要使她清醒,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怎么无能为力?天底下从未有他柯轮做不到的事啊!
他每天总要进出维薇房间好几次。
有时还由半夜待到天亮,但她总是迷着,不理会他的呼唤。他深切的凝视、他愤怒的命令。
她终于像黛芙妮藏匿于无知无觉的外皮中,不让他接近,任他有多少权力及财富都没有用。
阿帕基城的人纷纷谣传着,柯轮邦主中邪了!
他向来是冷酷无情的人,即使以前珊雅夫人和翠西亚夫人病得快死时,他也不曾快马加鞭四处延医,更不曾守在床畔日日问讯。大家都很好奇,这位维薇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呢?
没错,柯轮也觉得自己变了,攻城掠地成了无趣的游戏,山珍海味形同嚼腊,金银珠宝暗淡无光,美女佳人只成一段段木头。
他只要维薇,爱她纯净的气质带给他绝美的感受,好像他奋斗一生,她就是他最终极,也是最珍贵的奖品。
她教会了他感情、心性、温柔、坦荡,和心理的痛。
逐渐的,当他能应付内心的挫折时,又想到那陶钵里的蛇。
那天守卫的士兵亘指是泰瑞莎送的,因此,他穿着一身黑衣,在大厅等她,活像地狱中来的使者。
泰瑞莎已经听到柯轮种种异常的反应,但她仗着自己在城堡里的身分,和柯轮特殊的关系,还有海轮娜夫人的宠信及对欧泽家族的一片忠心。相信柯轮不会对她怎么样才是。
柯轮坐在椅子上,静静地问:“是谁教你拿蛇去毒害维薇的?”
“是你呀!”泰瑞莎还很从容地回答,“你不是说要他们全死在一块儿吗?”
柯轮的眼神变得极冷地说:“什么时候开始你会自动解释我的话了?又是谁给你权利爬到我的头上来?你知道你这僭越之罪会有哪一种下场吗?”
泰瑞莎看看一旁的哥哥脸色凝重,逐渐明白事情似乎没那么容易罢休,忙跪下来说:“邦主呀!我绝对不敢僭越!我这全都是为欧泽家族和阿帕基城着想呀!那个维薇-弗德烈三番两次的反抗你,还和暗杀者串通,难道不应该死吗?”
“即使她该死,也只有我能动手!”柯轮猛地站起来说:“而你私自下毒,我就要治你的死罪!”
“不!不!柯轮邦主,求你饶了我!”泰瑞莎吓得全身都软了,害怕的看向瓦卡,“哥,求你救我!”
“邦主,请看在舍妹对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饶她一命吧!”瓦卡单膝跪下说。
“什么苦劳?她自始至终不过是被嫉妒蒙了眼,又不安分守己的女人而已。”柯轮冷笑地说:“你们以为我不晓得,她是如何在我妻子们面前造谣生事吗?只可惜珊雅和翠西亚太过软弱无知,轻信了她,以致红颜薄命,这些我都可以不加追究,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把恶念动到维薇身上,我要她一命抵一命!”
“邦主,维薇姑娘毕竟还没死呀!”瓦卡说:“泰瑞莎或许不对,但她也是因为太关爱你的缘故,才会这么做。邦主,求求你,念在我们兄妹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泰瑞莎不死,她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柯轮瞪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说:“即位饶她不死,我也不想有‘以后’了。泰瑞莎,我命你明天中午以前离开阿帕基城,永远不准回来!”
“可是,我……”泰瑞莎瘫坐在地上。
“泰瑞莎,你就别再说了,还不快服从命令!”瓦卡拉着妹妹说。
泰瑞莎被半拖了出去,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话,为了维薇那女巫,她居然被迫流放?而那女巫即使在昏迷中,也都能够拥有超人的法力,那不成了撒旦?
柯轮在大厅中来回走了几步,想着他下一个要处理的便是波格了,这男人也有着一颗嫉妒的心,然后是亚蓓……
他要将所有的障碍一一除去,让维薇孤立,那么,她就能真正属于他了,不是吗?
十年前她从他身边逃开,害他错失培养她成为他理想中女人的样子,但愿现在还不算太迟。
如果这种心痛和占有欲是爱情,那么,没错,他是爱维薇的,所以,他也要维薇全心全意地爱上他,只有他。
她的歌只为他唱,舞只为他跳,戏只为他演,生命只为他存在……
为他生,为他死。
不再有抗拒、反对、背叛,及站在别人那一方。
最最重要的是,连死神也不能分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