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 第 十 章
裴羿青目光陰沉夹带怒火地将梅衣漪一路「扛」回裴府。
而他如此明显外张的情绪,让裴府下人无人敢问安打招呼地任由他直趋所居的院落而去,生怕一个不慎,主子这些日子来从未止熄的怒火又再次爆了开来,而即使此时有人看清那被「扛」在主子肩上的人是谁时,恐怕还是没有人敢多问一句!
於是裴羿青一路「畅行无阻」的直奔自己的寝居,并不太温柔的将肩上的梅衣漪丢上床,然後自己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先是被倒栽葱的姿势一路被晃得头昏眼花而叫不出来的梅衣漪,在被粗鲁的丢在床上後,一肚子的火气也终於爆发。
「我是人不是物品,你凭什么高兴就把我扛来丢去的为所欲为?!」
就算让她猜想个千万次,她也绝不会想到两人再次见面竟会是这种情形。
「你还敢指责我?!」裴羿青不客气的瞪著她充满怒气的小脸,心中充满著一直没有消除的怒火。
「你故意忽视我的命令和警告,擅自离开裴府的帐,我都还没找你算,你又在我去找你时,让我亲眼目睹你不顾自身安危,自找死路的行径,现在你还敢振振有词的指责我?」
「我哪有自找死路?你说的……呃!」气得高声驳斥的嗓音蓦地哽住,梅衣漪转动震惊的眼珠,定定的凝在他的脸上。
他来找她?!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的话。
「你……你来……找我?」她结结巴巴地想再次确认自己并未听错。
裴羿青僵了下,盯著她震惊小脸的俊目眼底,倏地闪过一丝赧然不自在的神色,可随即又被怒火给掩盖。
「没错,我是去找你,」他粗声坦承,「可看看你在做什么?!没几两重也敢学人家打抱不平,枉顾自己的小命!」一想起之前的景况,他忍不住又冒出火气。
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由常彦「特意」的自言自语中得知她的落脚处。可是当时他的心中犹是对她的擅自离开感到愤怨,故而置之不理。
後来,他终究按捺不住想见她的念头而偷偷跑去看了她一次,却发现再次扮起男装工作的她,如鱼得水的模样,就彷若离开他的身边对她来说是一件轻松自如且快乐的事,她一点也没有因与他分开而憔悴半分……
当时他气得立时拂袖离去,内心暗自下著决心,绝不再心软……反正女人俯拾皆是,她梅衣漪并没有比别人强多少……
可随著时日过去,他愈来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心中总是觉得有股火气,并不时莫名的发著脾气,而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那就是他再也对其他的女人提不起兴致来了。尤其是当他面对一向最受他喜爱的「飘红坊」的花魁艳雪时,他却一点也提不起「性」致来时,他终於向自己内心的坚持投降了。
他终於明白了自己的心。
於是他迫不及待地前去找她,却不料在抵达「记胜茶坊」前就让他看见了漫不经心走在大街上的她,以及她接下来「愚蠢」至极的行为——
他无法忘记当他看到她身陷危险时,他心中生起的惊惧感觉,当时他赫然明白她到底有多深入他的心中,占据了多少的位置……
梅衣漪心中突生起了欣喜,欣喜於他坦承找她的言词,可他接下来的话可就不怎么中听了。
「就……就算是我有些有勇无谋好了,可你也不用说得那麽难听嘛!」又喜又怒的情绪,让她抗议的话语显得有些无力。
「有勇无谋?」裴羿青将眉梢挑得高高的,语气中火气不减的斥道:「你也知道你有勇无谋、不知死活的拿自己的小命去玩,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了什麽事,那我怎么办?!我……」他蓦地噤口不语,眼神暴戾地盯著地看。
梅衣漪被他眼中突生且明显显现的暴力神色给吓住了,连身子也跟著僵硬起来。
可下一刻,裴羿青却突然伸手,将她由床上拉起搂进怀里,那紧揽的力道让梅衣漪一时之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一股又酸涩又满足的感动在瞬间充塞在她布满思念的心中。她从他未竟的话语与微微颤抖的霸道手臂中,听出并感觉到那隐於其间的心慌与……挚情。
那是她从来也不敢奢望得到的东西,而他此时的表态竟给了她一种如置身梦幻之中的感受。
「你……你会怎样?」她低声的问道,「如果我真的出了事……」她眨著眼,感觉胸口那股满足的温馨感整个爆了开来。
裴羿青一颤,猛地拉开她的身子,灼灼的目光俯视她的眼,脸上蓦地泛起一股可疑的红晕。
「你是真不懂我在说什么,还是只是在装蒜?!」他粗嗄地低吼。
一切莫名的、被招惹起的怒焰尽皆熄灭——
「那你何不跟我把话说清楚呢?羿青。」她柔柔的唤出他的名,淡色棕瞳眸泛著水光,散发出强烈无遮掩的情意波光。
她知道要一个如他般强势骄傲又霸道矜贵的男人坦白说出心中情意,本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就这么一次,就这麽一次,她希望能由他口中听到几句安抚她心中旁徨思绪的话语,那她就再无所求了。
裴羿青盯著她散发出深挚情感的美丽瞳眸,才发现自己之前似乎从来不曾认真看清她眼底一直存在的东西,也或许是自己之前并不想看清吧!
灼灼目光中的焰火慢慢平息,这段日子来心中不曾消失的风暴也消失无踪。
裴羿青唇角一句,唇畔画出一丝自嘲的笑痕。
何必硬撑呢?他不是早就承认自己这辈子已栽在面前这个可人儿的手里了吗!
霸气的瞳眸瞬间柔化,「回到我身边吧!这段日子没有你,我才深深体会到你对我的重要性……我或许迟钝、笨的不知自己的心,但是当我明白时,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是再也不会放开你了。」他的嗓音低嗄,却是包含著深浓的情感。
「羿青……」梅衣漪感觉喉间哽塞,眼底波光更盛。
再没有什么比他这一番话更让她感到满足了,她……别无所求了。
「羿青,我也爱你……」她低语喃喃,原以为这句话她这辈子是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因为她唯一想说这句话的对象根本就不希罕她的感情,谁知峰回路转,事情竟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温柔的俊目眼底倏地绽放出狂喜的光芒。
「嫁给我吧!」裴羿青伸出大手,诚挚地执起她的小手。
「我……」她顿时怔住,小脸双颠倏地泛起了红晕。
见她没有立刻答应,裴羿青心中一紧,马上以非常霸道的口吻开口。
「不准说不要,既已承认爱上我,我绝不容许你再离开我!」
梅衣漪心中一噱,忍不住因他语气中心慌的愤慨而感到有些好笑,没想到这麽一个自信的男人也有心慌的时候。
「我又没说不答应。」她的眉眼泛出笑意,眸光晶亮更显迷人。
「真的?!」裴羿青听到她带著笑意的话语立刻咧开嘴,可随即他又敛下笑意,「好啊!你竟敢这般戏弄我!」他灼烈的目光逼近她,更伸手将她柔软馨香的身子揽进怀中。
「我……我哪有?」她不服的扭动身子。
「还敢狡辩!」他冷嗤一声,眼中闪过一道邪光,「看我如何治你……」
话未竟,他已将她往床榻上压倒,为自己渴望已久,欲火高张的男望,找到一个名正言顺占有她的理由。
「啊——你……」她吓得大叫一声後,随即明白他突来动作的用意,她双颊更加火红,只因那活生生的「证据」正紧紧又火热的抵在她的大腿内侧,且一副蠢蠢欲动的急切样。
裴羿青不想让她说出拒绝话语的俯首堵上她的红唇,并挪出一手地反手拉上床边纱幔,然後他开始剥除身下人儿身上的衣物……
浓烈的在久别重逢、情意相通的情况下猛烈爆了开来。
此刻,情浓意长、无限缱绻……
☆☆☆
裴羿青在带回梅衣漪,且两人也互吐情意後的隔天,马上就下令开始筹备婚事,并派人快马远赴辽东,将梅衣漪的亲人——升平楼掌柜于庭以及北云观静悟师太,护送来京参加他们两人的婚礼。
顿时间,裴府如烧滚的开水般沸腾了起来——
不过两天後,就在全员开始忙碌之际,与裴府不太有往来的工部侍郎杨思亭带著儿子杨衍一同登门拜访,并为梅衣漪带回一件遗失之物,也顺便让她解开了一件她误会很久的事。
原来那日在那条巷子,裴羿青带走梅衣漪後,杨衍无意中拾得梅衣漪遗落的一只麒麟玉佩,而其形制模样与玉质皆与自己父亲身上另一只玉佩相仿,而他早就听说父亲身上那只玉佩原为一对,可惜另一只早已不知失踪多久了。
於是杨衍就将玉佩带回家并询问父亲,没想到这一问竟问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来了。
原来杨衍捡到的那只玉佩果然与父亲杨思亭身上的玉佩同属一对,且他手上这只玉佩还是属於他那位已过世很久的伯父所有。
於是父子俩在不明答案之下,才决定前往裴府找梅衣漪问个清楚。
梅衣漪在裴羿青的陪伴下,与杨思亭父子有了一番长谈。最後很多彼此皆不甚清楚的事也逐渐在谈话中明了,存在梅衣漪心底的疑惑也终於有了答案。
「还有疑问想不通?」
裴羿青将梅衣漪由椅上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两人同坐上软榻。
自从中午送走了杨思亭父子,她就待在房里发呆,至今都近掌灯时分了,她似乎仍未清醒。
「不是。」梅衣漪喟叹一声地偎近他,「事实与我这十几年来的认知有著那麽大的差异……」教她一时之间,实在很难接受。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薄幸父亲根本就不是负心之人,父亲的确是打算迎娶母亲的,父亲甚至在返京前就去信要自已的家人先行准备一切事宜好节省时间,谁知父亲却在返抵京城前意外身亡……所以父亲的家人并不清楚父亲想娶的是什麽人,当然也就不会知道有她的存在了。
父亲不是薄幸人,他只是……而母亲的早逝是否是因她在潜意识中早已有所觉父亲已然身亡所致呢?
「唉……」她再次喟叹,心中仍是有著怅然与遗憾。
「伤心?」裴羿青眼露怜惜神色地垂眼看著怀中人儿。
「不。」梅衣漪终於振作,仰头对他一笑,柔声应道。「只是长久以来的认知,突然被颠覆,感觉有些不能适应罢了。」往事已矣,又何必再自寻烦恼呢?
「别多想了。」裴羿青有些粗声道。从不曾安慰人的他实在不会应付这种事,心中忍不住有些懊恼起来。
梅衣漪凝眼看他,明白他简短话语中的含意,心中一片暖意洋溢。
「对了,关於杨大人所提的事,你……」裴羿青忽然想起一事,眉头不觉一蹙。
那个可恶的杨思亭在认了侄女後,竟然提议要漪儿住到杨家去待嫁,等他筹备好婚礼事宜再前往迎娶她过门。而这种想将漪儿由他身边夺走的建议,立刻让他对那位「杨大人」起了很大的反感,偏偏当时漪儿又没有立刻拒绝这项提议。
「你怎麽会以为我有在考虑这件事?」梅衣漪怀疑地看著他。「我已经答应你,绝不离开你的,不是吗?」
裴羿青心中豁然开朗,「可是他是你的伯父。」
「那又如何?我跟他又不熟。」梅衣漪眼中闪著好笑神色,「我比较想住在这里,不行吗?还是你觉得我不该不守礼节……」
「少胡说了!」他突然变了脸色,「我什麽时候说过这话的,我才不管什麽礼节不礼节,反正你给我乖乖待在裴府,等我娶你就成了!」
「喔!」梅衣漪有些不好意思地听著他如此露骨的话,「不过,我倒是想做一件事。」她转移话题地看向他。
「什么?」他有些提防的问。
「我想到我娘的坟上告诉她,爹并没有负她……」她的眼神一黯。
「好,不过得等我们成婚以後,我再陪你一同去。」他慷慨答应,只不过有但书。
「为什么要等我们成亲後,反正听说筹备婚事很费时日,不如就趁这段时间,我自己先行——」
「不行。」裴羿青断然拒绝地打断她的话语,眼神转为怀疑,「你该不会是想藉此机会跑回辽州,而不打算嫁我了吧?!」他的语气不觉严厉起来。
梅衣漪一怔後,双颊蓦然转红,「你在胡扯什么?!羿青,嫁给你是我衷心所盼,你别乱怀疑我行不行?」她有些娇嗔地睨著他。
「真的?」满天陰霾立即一扫而空,裴羿青扬眉再次确认地问。
「真的。」梅衣漪慎重地点头,心中有些发噱。
自从两人不再互相隐瞒情感,她才发觉裴羿青孩子气的一面,成天疑神疑鬼,怀疑她又会偷偷离开的稚气提防心态,真是令她感到好笑,可心中又有著备受重视的感动。
看见她眼中的笑意,裴羿青心知肚明原因何在,不过在明白她对自己的重要性之後,他才不在意她是怎么想他的行为呢!反正她休想再离开他!
只是她这种不尊重「丈夫」的行径仍是该受到一些教训的……
他的眸底谑意一闪,双手已开始在她身上「动」了起来。「证明你的诚意给我看,漪儿。」
「证……证明?」她猛眨著眼,脸儿臊红,浑身开始发热起来。
「对,证明你想嫁给我的诚意罗!」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意,缓缓将她压倒在软榻之上,强健的身躯强势的叠上她的。
梅衣漪瞠大眼,「哪……哪有人这样的……」她讶异地叫道,抗议如此不公平的「建议」。
裴羿青嘿嘿一笑,眼神邪恶,「乖漪儿,难道你还不明白你的『相公』对想做的事所把持的坚决态度吗?」他不由分说地堵上她微张的小嘴。
「唔……不……」
模糊的抗议声慢慢转为低沉的轻吟……
一阵微风由未阖拢的窗隙拂入室内,轻缓的袭上软榻上相纠缠的恩爱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