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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新娘 第十章

没兴趣并不代表示不在行,不过问也不表示不在乎。

邢拓平常全副心都致力于电影工作,对其他事都显得漠不关心,尤其对商业更是敬而远之、敬谢不敏。

偌大家业的重担也由弟弟邢圣承接,彷佛一切兴衰都与他无关。

事实上,他其实一直都密切关注着全球的政商发展与情势,亦从高中时期便保持投资习惯,至今不辍。

大概是与生俱来的独到眼光与天分,他总是屡战屡胜,十几年累积下来的财富相当可观。

「开拓者」电影工作室,只是他投资的一部分,交给曹仲谦的股份与「全部财产」,只是他拥有资产的九牛一毛。

这部分,他从未对谁提起,就连他的家人与好友都不知情。

钱财是用来做有建设性的事情、让梦想能实现且延续,而非拿来炫耀、更非仗势欺人。

但是近来,他一向秉持的信念即将打破──

他将利用金钱做为坚强的后盾,彻底击垮他的「敌人」,而这一切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睇着病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憔悴容颜,邢拓益加笃定自己的作法。

「妳这笨女人,睡得够久,该醒了……」他握着映珣冰冷的手,叹息道。

她离开的这几天,到底如何虐待自己的?居然把身体搞得虚弱不堪。

若非当初他多事的父亲把她带回家,她大概老早就被外头的豺狼虎豹啃得尸骨无存。

脆弱娇贵的温室花朵,禁不起风吹雨打,还是适合被人悉心照顾,尽情美丽。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不全然一无是处,至少她的厨艺还不差,口味还挺对他的胃,家事也还满罩得住。

光是这些附属功能,就已超出他对花瓶的期待。

与她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像一道河般缓缓流过他的脑海,从排斥到默然接受,似乎没有明显的轨迹可循。

他突然回想起,他曾允诺过:她如果能让他爱上她,他就和她结婚,让她得以获得她父亲留下的庞大遗产。

那时的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很有可能让自己「赔」上一生。

他扪心自问:对她这份微妙的感情,是爱吗?

确实,目前他的心思都悬在她身上,担心她、心疼她,是他往昔对其他女伴所没有的感受。

会不会再过不久,他便对她失去兴趣……心底有一道细微的声音,否定他的假设。

他的脑中不由得勾勒出一幅隆重浪漫的婚礼,以及和乐融融的全家福画面,感觉并不差。

一股莫名的幸福自胸口扩散开来,深深撼动他的心,令他怔然良久。

待他收敛远扬的心神,垂眼却对上一双茫然懵懂的杏眸,正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

剎那间,他领悟自己已陷落在她编织的情网中,无法逃月兑,也不想逃月兑。

也许他是累了,想暂且止住追逐的脚步,细心呵护一朵飘摇的花儿,只为他而绽放、为他独自美丽。

一掀开眼帘,就看见朝思暮想的男人就近在咫尺,映珣舍不得眨眼,深怕转瞬间,他便会消失踪影。

两人四目交会,目光胶着、纠缠,难舍难分。

她眼中泛滥的情意淹没他的理智,仅存的一点犹豫与心防崩溃瓦解。

「妳醒了。」他企图以云淡风清的口吻掩饰内心的澎湃,嘶哑的嗓音仍透露出激切。

映珣眼中闪着泪光,半晌,徐徐蠕动双唇。「我不是在作梦?」干涩的喉咙如烈火灼烧,虚渺的声音很快地飘散在空气中。

邢拓仅是凝睇着她,没有回答。

映珣困惑的拧起秀眉,尔后紧紧闭上眼、又霍然睁开,影像依旧清晰真实,占据她的视线,并未凭空消逝。

「是真的……」不是她过度思念,所产生的幻影。

即使是真的又如何?终究还不是得面对分离。

她得再次承受别离的痛苦,思及此,甜蜜立刻被漫无边境的痛楚取代。

他依然未发一语,平静的脸孔瞧不出他的情绪。

他的缄默令她惶惑忐忑,随着冗长的沉默,她的心跳也几乎停止跃动。

终于,邢拓决定启齿,还没说半个字,映珣便仓皇的抢先开口。「对不起。」语气充满愧疚。

他拢起眉心,若有所思的瞅着她。

想必她还为了「开拓者」被夺走及他被痛扁的事耿耿于怀,他思索着该不该现在就将实情告知,减轻她的罪恶感。

「对不起……」这三个字彷佛成了她的口头禅。「我一定会设法把『开拓者』还给你。」如此一来,背负的包袱也比较轻一些,能更毅然决然的离开。

设法?傻傻的跪在大楼外,任凭风吹雨淋、挨饿受冻,导致虚月兑昏厥,就是她想出来的愚蠢办法?!

他没辙的吁叹一口气,再度证明她笨的货真价实,不是装出来的。

他敷衍的虚应一声,决定先保密,算是给她擅作主张的惩罚。

不过,那也不是他现在想表达的重点。

「妳……」

他才起了头,映珣就匆促打断。「我一定可以的……把东西还给你……」她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令她心碎的无情话语。

邢拓狐疑的盯着她,明显感觉到她极力逃避什么,似乎不想让他开口。

她的思考逻辑,实在无法和一般人相提并论,总之,一定不是太聪明的想法。

在他炽热的眸光下,她不禁感到别扭羞涩,淡淡的粉红染上丽颜,增添一抹生气。

他的胸口一阵激荡,益加肆无忌惮的凝视她宛若少女的羞赧神情。

映珣的心脏怦怦狂跳,无所适从的别开眼,不敢妄加臆测他眼中深沉的异样光芒,究竟有何意义……

他别有兴味的扬起眉,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促狭地道:「妳还有什么话想说,一次说完。」免得他没机会开口。

望着他帅气的脸孔,映珣不禁看得入迷,觉得他的态度和她所认识的邢拓大相径庭,可是嘴角那抹轻佻的笑容又如出一辙。

「你……你真的是邢拓吗?」话既出,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懊恼的咬住唇瓣。

「如假包换。」他倒答得正经八百。「想验证吗?」语毕,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咦?」她不解,露出困惑的表情。

接着,他冷不防俯身覆住她的唇,辗转吸吮。

她杏眼圆睁,脑中一片空白,直到一股湿濡在唇齿间散开,才开始感到震惊。

他、他、他……他在吻她?

有别于之前的戏谑及狂野,这次饱含无限温柔及深情,令她沉醉迷失,肌肤冒起敏感的小疙瘩。

不敢细想,不论他基于何种原因亲吻她,她都想牢牢记住此时此刻的惊喜与幸福,伴着她度过未来孤寂的日子。

她纵情的回吻、汲取着他的气息,迷醉她的神经。

她笨拙又热情的回应,猛然挑起他的,贪婪的掠夺她檀口中的蜜津。

「唔……」映珣感受到他的激动,开心之余,不免也迷惑他的转变。

察觉她短暂的失神,邢拓离开她已恢复红润的樱唇,绷着俊脸嘶哑低语:「专心点。」

温热的鼻息喷拂在她的耳畔,惹得她轻颤不已。「邢拓……」忘情的唤着铸烙在心版上的名。

「确定是我了?」他轻吻着她的唇角,哑声低笑。

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及微髭的下颚,过分真实的触觉反而令她害怕。

害怕接下来必然的分离,会是如何痛彻心扉,伤心欲绝。

「妳的话都说完了?那么轮到我。」他握住她的柔荑,神色凝肃。

被他严肃的模样骇住,映珣屏息以待,一颗心悬得好高。

他是不是要告诉她,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玩笑,是他愚弄她的手段,并且取笑她的投入……她胡思乱想着,心口几乎要碎裂。

「我……」她没有勇气接受。

「我好像爱上妳了。」他醇厚的嗓音盖过她惊慌的音量,虽然使用着不确定的字眼,但语气却是坚决的。

她怔愣住,脑袋当机,一时间消化不了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尚未融入状况,因此也没有预期中的激动。

觑着她呆滞的样子,邢拓觉得好可爱。「所以,我答应妳当初的『求婚』。」

出乎意料的发言,让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一脸茫然的盯着他,好像他说的是外星语。

「我说过,如果能让我爱上妳,就答应和妳结婚。」他不疾不徐的补充,试图唤起她的记忆。

「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她错过了哪个部分?她完全无法连贯,鸭子听雷般娇憨的呢喃。

原本该是浪漫的气氛,被她的不解风情破坏殆尽。

有些情怀和话语一旦错过时机,感觉就不对味了。

他实在不应该对这外表浪漫,实际上脑袋却不太灵光的千金大小姐抱持太大的冀望。

也或许是她的「表里不一」,才让他不知不觉产生挂念──

于是他只好答非所问,转移话题。「那些海报是妳黏回去的?」

她受惊的思绪跟不上他的起伏,眨着长长羽睫,疑惑的盯着他。

「工作室里被撕毁的海报、文件,都是妳整理的吗?」他捺着性子重复,眼中闪着温柔的光芒。

她吶吶的颔首,黯下眼帘,口气充满歉意与自责。「黏得不是很好……」

在去恳求曹仲谦之前,她一直愧疚的埋首努力黏贴破碎的海报,尽一点棉薄之力,也是自私的想减轻一些罪恶感。

「对不起……」除了道歉,她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别再说那三个字。」他绷着脸,轻声斥责,随后暧昧暗示道:「我比较想听的,是另外三个字。」

映珣隐约明白他所指为何,但又没信心的不敢确定。

自她醒来后,他说了好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话,对于他遽然的改变,她着实模不着头绪。

「算了。」迟迟等不到她开口,邢拓颓然宣告放弃,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好不容易营造的唯美气氛,却在无奈的情况下告终。

那么多集聪明美貌于一身的女人他不爱,偏偏莫名其妙爱上一个专门制造麻烦的笨女人……

莫非,这是老天爷对他太花心风流的惩罚?

唉!那他也只好认了。

表面上,邢拓仍顶着电影导演的身分,受某家知名制片商邀请担任新电影的导演工作,当个需要为五斗米折腰的平凡老百姓。

私底下,他一直进行着对曹仲谦的反扑行动。

一个月后,各大新闻头条都大肆报导着「商业金童」曹仲谦的「天霸企业」周转不灵的消息,并且爆出官商勾结的丑闻,闹得满城风云、沸沸扬扬。

天大的打击降临得太过突然,曹仲谦无法接受事实,精神萎靡耗弱,陷入恍惚状态。

「一无所有的滋味,尝起来如何?」

邢拓坐在董事长专用的真皮座椅上,神情冷峻,阒黑的双眸迸射出凌厉冷酷的光芒。

曹仲谦眼神涣散,半晌说不出话来。

万万没想到,愿意收购「天霸企业」股份的买家,竟然是他──

「目前,我只是口头答应买下股份,一切都还没定案。」邢拓长腿交迭,慢条斯理道。

「你想怎样?」曹仲谦呆滞的问。

「在大楼外跪上三天三夜。」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说以牙还牙、以暴制暴并非他的行事风格,不过,对付这种良心被狗吃、没人性的浑蛋,这是最直接、最痛快的方式。

曹仲谦双眼赤红,也只能默然接受。

「至于你害我住院一星期这笔帐,我可以不计较。」邢拓大方赦免。

曹仲谦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又因他的一番话而坠落无底深渊。

「不过,你加诸在映珣身上的所有苦难与折磨,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原谅!」邢拓字字铿锵的宣告。

要让一个人痛苦,有太多太多方法。

「你……你还能对我怎样?」曹仲谦震慑于他不凡的气势,声音微微发抖。

始终不明白,一个电影导演为何会有能耐买下股份,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天霸企业」会落得周转不灵,皆是他一手躁控。

「以后你就知道了。」邢拓露出一记笑,冰漠的瞳仁没有温度。

未知的恐惧,才能真正使人害怕。

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别忘了,要跪上三天三夜,我会派人盯着你。」

曹仲谦至此,像颗泄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该天下午,映珣透过电视报导得知曹仲谦在大楼前「罚跪」的新闻,不顾邢拓的反对,立刻赶至现场。

拗不过她的固执,他也只好尾随而至。

「阿拓,让他起来吧!」映珣蹙着眉,柔声央求。

对于她的心软,他其实相当不以为然。「他那么对妳,妳还帮他求情?」态度强势。

「我一度也对他的所做所为很不谅解。」她的表情很柔和,语气很平静,丝毫嗅不出愤恨的迹象。「可是,后来转念一想,或许应该感谢他。」

感谢?邢拓的眉心打了死结。这小笨蛋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映珣仰起脸,凝望着他俊宇的脸孔,绽开一朵灿烂的笑花,心平气和的娓娓诉说:「因为一连串的变故,才能让我与你相遇。」

并非她拥有超凡月兑俗的圣人情躁,而她是真的、真的、真的感到心满意足,对他的爱足以化解所有仇恨。

虽然,痛失双亲令她的生命从此有了无法弥补的缺憾,但曹仲谦在情感上的背叛,却让她找到真爱。

是注定也好、上天的补偿也罢,她都怀着感恩的心面对生命中的每一个时刻。

「现在的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唷!」她冲着心爱的男人微笑。

邢拓轻轻勾起嘴角,动容的瞅着她,心中涨满感动。

但,他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而是忽然牵起她的手,强制的将她带上车。

「你要带我去哪?」她不明究理的瞪着他。「你还没让曹仲谦起来……」

尽管她一路叨叨絮絮,邢拓一律充耳不闻。

最后,目的地是位于中山北路的某家婚纱店。

「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映珣一头雾水。

他轻而易举的抱起她,在她噘起的红唇印下一吻,不容置喙道:「等妳成为我的新娘,我才会让那个浑蛋起来。」

「你……」她又好气又好笑,更有数不尽的甜蜜。「你这个恶霸!」

阁楼的灰姑娘,找到心爱的白马王子,携手同心。

随后,两人相视而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书完

◎编注:

1.欲知邵蕴齐和杜淳雪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249《金屋藏妻之一》──典卖贤妻。

2.欲知谭耀轮和辜允玥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263《金屋藏妻之二》──名媛孕母。

3.敬请期待辛卉的最新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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