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书 第五章
望向窗外,依然不见他的身影。自从那日他强吻了她之后,便完全消失了踪影。竹楼快要盖好了,却并非他亲自动手,而是找来了一班工匠替他完成。
已经半个月了,他,音讯全无。
盘云姿从初时的忐忑、到变得忡忡忧心,她忽然有些害怕,怕他就此不愿意再见她。
她甚至后悔那日打了她……可是,身为知书达礼的女子,被个有妇之夫冒犯时,她还能怎样?
她不该忘记,他是她的敌人,也不该忘记自己的使命,更不该忘记,她心里对另一个男子的情意……那样拒绝舒泽,应该是对的吧?
从小到大,这是盘云姿第一次没了主张,本来是非分明的观念,忽然变得混淆,让她看不清天地。
「姑娘,有客到访。」工匠在门外禀报。
是谁?她在回眸中,乍然惊喜,是他吗?
然而,来者并非是舒泽,惊喜之后,却是浓浓的失落。
「云姿,别来无恙?」来人是雪倩,本该让她欢喜的来客。「怎么,不认识我了?」
雪倩的娇嗔让她回神,呆怔的面孔努力露出笑意,「哪会啊?你……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那天福晋打你,」雪倩握着她的手,充满久别重逢的喜悦,「你走后,我特别挂念,也不知你去了哪儿,亦不敢打听。直到贝勒勒爷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才放心。」
「他……贝勒爷告诉你的?」一提到舒泽的名字,甚至只是一个他的代称,就让她心慌意乱。
「这个地方真不错,宁静雅致,」雪倩四处打量,「贝勒爷叫我来陪陪你,怕你太寂寞了。」
「贝勒爷他……最近可好?」她再也按捺不住,终于问出自己所想望的。
音讯全无的半个月,他到底如何?回到府中与妻子言归于好?对她,可有半点想念?那一巴掌,是否真的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
她心中真的有很多疑问,想问,却无从知道答案……
「贝勒爷出征去了。」雪倩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什么?」她凝眸。
「没错,」雪倩似乎很明白她此刻的心情,点了点头,「到南方,清除明朝余党去了。」
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满汉之间永远不会安宁。
若换了从前,听到此事,断不会像此刻这般心潮起伏,因为那时他是她的敌人,她只需诅咒满人失败即可。
但现在,却害怕他真的负伤送命……毕竟,他的影子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肉,无法狠心忘却。
「贝勒爷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雪倩递上一个盒子,盒盖紧闭,颇为神秘。
「是什么?」盘云姿一怔。
「贝勒爷说,让你先打开它,然后有一段话,要我转述。」雪倩道。
她抿唇,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颤抖的十指缓缓将它开启。
「面具?」
盒内所藏,果然让她万分愕然。这不是舒泽每逢上阵杀敌时必备的面具?就像他的长剑弓弩,怎能不佩戴在身边,反而留在京中?
「贝勒爷说,兰陵王若无狰狞外表,便没有战胜敌人的把握。,可如今,他愿意冒险,褪下伪装,以真面目示人。只希望,这一仗是和平之役,望敌军能看到他的善意,兵不血刃,还天太平。」雪倩轻声转达。
他……他在说什么?兵不血刃?
难道他不懂得,褪下面具,失去了胜算的把握,丧命的有可能是他自己吗?
刹那间,她明白了——
这一切,只是为了她。
他以为,她是汉女,为了讨她的欢心,决意不再杀戮她的同胞,就算冒险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南下和谈,化干戈为玉帛……
可是,多尔衮会允许他擅作主张吗?汉人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吗?是否,他会成为夹杂在棋局中的一粒棋子,最后粉身碎骨?
盘云姿轻抚着面具,泪水滴落到那凶恶的五官之上,这个世上,恐怕只有她,能看到这凶恶面具之后的温柔。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能尽快见到他,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她发誓,一定忘掉所有,像初遇时那样,对他绽放盈盈笑意。
才回京城,也没卸盔甲,舒泽就被召入宫中,面见多尔衮。
其实回京途中,他早已预料到会有这般结局,谁让他擅自作主,违抗圣命呢?
进了御殿,尚未开口,他便俯身跪下,等待应得的惩罚。
「舒泽回来了?」多尔衮放下手中书卷,出乎意料的脸上不显怒意,反倒微微笑着,「跪着干什么?起喀!」
「为臣有罪——」舒泽垂首应对,「请王爷责罚!」
「你何罪之有?」多尔衮却故作迷惑,「本王不明白。」
「为臣没遵照王爷的吩咐,将江南乱党扫尽,反而饶了他们的性命……」他咬唇道,「臣罪该万死!」
「哦,这个啊,」多尔衮却莞尔,「你做得很对,本王不但不会责罚,还打算嘉奖!」
「王爷?」舒泽一怔,诧异抬眸,「这是为何?」
「本王让你去平定江南,不是光叫你去杀人的。你能兵不血刃,就能让那帮乱党折服,昭示我大清的仁慈恩泽,难道不该嘉奖吗?」多尔衮步下台阶,亲手将他扶起,「只是本王有一事不太明白。」
「王爷尽管问。」舒泽有些受宠若惊。
「你一向英勇善战,以上阵杀敌为毕生乐事,为何忽然转了性子,宁可和谈,也不愿大动干戈?」多尔衮笑道,「这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啊!」
「臣只是觉得……从前杀戮太重,造孽太深。」他找个理由敷衍。
「撒谎!」多尔衮却似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直言,「本王知道,你是为了一个人。」
「臣……」他霎时无言,难以辩驳。
「盘云姿,对吗?」多尔衮沉声凝视他。
刹那间,他只觉得胸中翻涌,唇间嗫嚅着,想否认,却无法否认……
「你喜欢上她了?」多尔衮一语道破他的秘密。
舒泽不禁有些哽咽,「王爷恕罪……」
「很奇怪本王为何会知晓,是吗?」他轻笑,「据前方将士所说,你每日在帐中都会写信给她,却不敢寄出,只将数十封书信藏纳于盒中——这是爱恋中的男子才干得出的傻事。」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早有采子监视,难怪这些年来多尔衮会放心让他南征北战,就是因为自己的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中。
他该感到不自在吗?遥控之术,是历代帝王惯用的把戏,为将为臣者,只能默默忍受。
「喜欢上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何罪之有?」多尔衮一挑眉,反问道。
「臣知道,王爷派臣照顺她,只是希望从她那里套出藏宝图的所在,并非让臣动真情……可臣没能把持住自己……」
可笑,明明是引鱼上钩,鱼没钓着,自己反倒率先沦陷。
他喜欢上她了……没错,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
曾几何时,心高气傲的他,竞成为了她的裙下囚?似乎从第一眼看到她,便有微妙的情愫在涌动。
她不算美丽,比起他从前见识过的女子,姿色不知差了几等,但她的机智、从容、隐忍、她的浅笑盈盈,一切的一切,都在魅惑他的心,越是与她相处,越被她吸引。
她是这世上惟一的女子,懂得他那狰狞面具背后的含意,从两人初见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遇到了人生难得的知己。
「你啊,真是傻!」多尔衮忽然呵呵笑起来,「本王是让你设法从她那里套出宝图的秘密,可本王没有说过,不许你喜欢她啊!」
「什么?」舒泽凝眉,难以置信。
「她若真能甘心当你的福晋,与你共携白首,也是美事一桩,」多尔衮道,「本王何必要阻止?又何必怪罪?」
舒泽僵住,万万没料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假如多尔衮动怒,他会拼尽一切保全她……但上苍居然降临如此恩赐,让他一时间反倒不知所措。
「你若不真心待她,又如何能打动她,让她主动交出藏宝图?」多尔衮继续道,「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这个道理,本王明白。」
原来如此,说来说去,王爷依旧念念不忘宝藏之事,允许他动真情,亦是为了早日套出她的秘密吧?
方才激动的喜悦,刹那化为冰点。
他的想法实在太简单了,只希望爱得纯粹,可到头来,却免不了掺杂利欲,让他觉得这比杀人更十恶不赦……
「本王第一次见到盘云姿,听到她讲述何谓佛渡南海,初见莲花,便知道这个女子绝非等闲,」多尔衮叹道,「要想抓住她的心,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今,你已泥足深陷,她呢?是否也一样爱上了你?」
他该如何回答?说她另有所爱?道出实情,是否会给她带来麻烦?
「臣不知……」转念间,为保万一,他如此道,「只是臣家中已有妻室,王爷深知玉福晋的脾性,恐怕……」
「这个你不必担心,」多尔衮道,「本王打算明日就降旨,强令你与盘云姿完婚,玉福晋再不甘愿,也不敢违抗吧?」
他该拒绝吗?按理,他已有妻室,并且明知她心中另有所爱,就该退出她的世界,默默忍受暗恋之苦。然而,他不愿意那样。
他不是圣人,亦有私心,渴望与心上人在一起,难道有错吗?
若要责怪,就怪他一个人吧,他宁可背上自私的罪名,也要放手一试……
听说他已经回京了,为何至今不见他来?
难道他已经决定不再见她?毕竟在他情不自禁的时候,她当面挫败了一个男子的自尊。
但她只求能再见他一面,亲手将这面具还给他,让他知道,他的心意她已经懂得。
然而日盼夜盼,不见他的踪影,却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当玉福晋趾高气扬地跨下马车,盘云姿怔在门槛处,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这个地方真不错啊,」玉福晋淡淡扫视四皱,冷笑道,「可怜我做了这么多年舒泽的妻子,却不知他原来还有这样一处别业。」
盘云姿知道眼下无论说什么,都会惹怒这个醋坛子,只是默默倒了荼,双手献上。
「我倒小看你了,」玉福晋斜眼睨她,「本以为你相貌平平,断不会合贝勒爷的胃口,没想到你这狐媚的功夫倒比谁都厉害!」
盘云姿垂眸,告诉自己,无论听到什么都要忍耐,毕竟对方亦是可怜之人。
「你到底哪里好呢?」轻蔑的语气像针一般扎向她,「我看贝勒爷不过是看你新鲜,玩玩罢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你该去打听打听,那些小蹄子现在是什么下场!贝勒爷恐怕连她们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这话本与她无关,可不知为何,心头却隐约有一丝牵动,酸酸涩涩。
是呵,她到底哪里好?何以得到那俊美非凡男子的青睐?想必亦是「新鲜」两字而已。
她不漂亮,所以在他眼中与众不同,她偶尔会说些成语典故.让他误以为她有文采。
其实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无法想像这样的自己能得到他天长地久的眷恋。
「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要告听你。」玉福晋终于道明来意,「王爷已请皇上降旨,要立你为贝勒爷的侧室——圣旨在此,太后要我亲自前来传诏。」
说话之间,气极的身子有些颤抖。
亲自传诏,对这位高傲的公主求说,实在是奇耻大辱,但此次多尔衮态度强硬,她若不前来,就连她的太后姑姑也保不了她。
她实在万分不解,不过一个小小奴婢,何以值得王爷亲自出面,甚至态度强硬?姑姑让她暂时忍耐,并说其中有个天大的秘密,还保证舒泽定不会与这个女人长久……她才忍气到此。
但妥协贵妥协,对盘云姿先进行一番羞辱,是她势在必行的事。
「接旨啊!」她将黄绫递到盘云姿面前,「别再惺惺作态,此刻你心里一定乐开了花吧?不过,别以为有了这道圣旨就万事大吉,今后有没有好日子过,可不是你说了算!」
跪在地上,盘云姿一直缄默不语。
这道圣旨,无疑是上天突降的意外,她看着那黄绫的颜色,心中复杂难言,仿佛倾溢出万般滋味。
她不介意出嫁,但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强迫命令、这样的天怒人怨的情况下嫁人。
本来她与舒泽之间可以自然而然地相恋、相守……为何要掺和如此多的杂质?
让她一颗纯爱的心,再也单纯不起来。
「盘云姿,你给我听着,」玉福晋忽然俯,在她耳边狠狠道,「你这个小偷,偷走了舒泽对我的专情,将来有一天,会有另一个女子从你的手里把他再次抢走!男人一旦变过一次心,就会有第二次,记着了!」
她一怔,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最让她担心的预言。
没错,,哪个女子不希望丈夫专一痴情,能与枕边人共聚白首……可世上男子花心多变,习惯了一夫多妻,怎会甘愿被单一女束缚?
这道圣旨,她到底该接,还是不接?
不接,一个死字;接了,或许是比死亡更痛苦的爱恋折磨……曾经有过一个薛瑜还不够吗?难道她还要再吃一次苦?
实在不敢想,也不敢多想……
他总算来了。
之前千祈万盼,等待这相逢的一刻,可眼下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倘若他早一天来,早在玉福晋之前来看她,恐怕现在她的态度会大大的不同。
可惜,他来迟了。
「云儿一一」他站在门槛处,轻轻地唤她,想进来,却似有些拘谨。
「贝勒爷。」盘云姿忍住心酸,面无表情地行礼。
「怎么这样生分?」他涩然一笑,只得上前将她搀起来,「皇上已下旨,下日你便是我的妻子,该改口叫我的名字了。」
「奴婢不敢,」她垂眸,不愿与他对视,生怕四目交接,会泄露自己的心情,「贝勒爷还是进宫求求王爷,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为何?」舒泽眼一沉,「你还在怪我那天太莽撞吗?怪我冒犯了你?」
「贝勒爷曾说过,不会勉强奴婢的……」她早已原谅了他的酒后失态,然而,就算原谅了又能怎样?命运划出的鸿沟,让她只能站在彼岸,永远对他遥遥相望。「我是不会勉强你,可皇命难违,」舒泽强颜浅笑,「云儿,你该不会希望我被王爷砍头吧?」
「奴婢记得贝勒爷说过,王爷不会当真,为了区区奴婢损失朝中大将。」她深吸一口气,「奴婢也实在想不出,为何王爷要降旨赐婚?大概因为玉福晋长年无所出,又时常与贝勒爷有所口角,王爷心疼您,所以要找个贴心的人儿伺候您吧?」
呵,他该怎么解释,这亲非成不可?否则多尔衮断不会放过他俩。但他又该如何解释?若让她知道自己觊觎她的藏宝图,会终生恨他吧?
他也讨厌自己不够坦诚,但爱她的心,绝不是假的。
他只希望能假戏真作,让她真的成为自己的妻子,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他会倾尽所有,好好爱她,哪怕天上的星辰,也愿意摘下来献给她……
「还请贝勒爷好好对待玉福晋,」盘云姿听着自己说出违心的话语,「奴婢不愿破坏别人的美满姻缘,背上狐媚祸水之骂名。」
说一千,道一万,终其原因,她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容貌使她自卑,在薛瑜处受挫,亦让她再也没有勇气追求所爱。眼前完美如天神的舒泽,她凭什么掌握?
他是真心喜欢她吗?抑或一时兴起,图个新鲜?他真能天长地久地爱她吗?
玉福晋以绝色之姿都没能拴住他的心,她又凭什么呢?凭什么拥有?
长痛不如短痛,在此处做个了结,总比将来落得撕心裂肺的下场强。
她咬着唇,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美满姻缘?」舒泽的胸中忽然泛起一丝酸楚,「你认为,我与她之间真的美满吗?曾经我听你的话,刻意讨好她,摆低姿态,一味求和,然而最终的结果是什么?还不是照样大动肝火,言语不和?「
「请贝勒爷再试一次,或许……」
「没有或许。」他斩钉截铁地道,「时间早已证明,我与她之间,本就是个错误。」
「贝勒爷怎能如此无情?」盘云姿敛容道,「十多年的夫妻情份,只换来一句『错误』?这让旁人听了都寒心。」
「你以为我们是因为两情相悦才共结连理的?」舒泽忽然感到委屈,激动的话语月兑口而出,「成亲那年,她六岁,我八岁,完全是不懂世事的两个孩子,那一年,我哥哥被送到科尔沁草原做人质,蒙古人也送来了他们的玉格格……我哥哥最反省自身,这样的婚姻怎会美满?」
「这个给你——」舒泽忽然从袖中拿出一只方匣,递到她手中「这是我离京的这段日子写下的一些东西,本想寄给你,却又不好意思——但我最终还是决定让你看看。你看了,我此生亦无憾。」
是什么?如此郑重地交给她,让她握在手里,末开启,已觉得心沉甸甸的。
她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转身离去,关上的门扉已掩没了他的身影。
这一刻,盘云姿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的滑落下来,她在泪眼朦胧中,打开方匣,却发现原来是一叠书信。
他要交给她的,就是这个,在远征途中的所有感想,一笔一划,勾勒出对她的思念……
云儿,今日渡过长江,在碧水南岸,我听见了笛叶声,就像你那夜所吹奏的,让我的思绪忽然飞扬。笛声如咒,羁绊此生,举目远眺,如见云姿——这样的心情,你可懂得?
她懂,怎会不懂?一如她抚模面具时,思念他的心情。
云儿,今日来到湘江之畔,驿馆主事端上五色糯米饭做为晚膳。我终于知道了,那所谓五色的含意。黑、黄、紫、白,一如你的解释,然而,惟有红色,你却说得不对。红色,不只吉祥,还是恋人之色,相思之色——这样的喻意,你可懂得?
她懂,就因为早已懂得,才深埋心底,不敢让他窥见。
忽然有一种冲动,她想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去,后悔自己方才的绝情话语,要把他留下来……
可是,他已经走远了吧?
推开门,她本己潸然的泪水,忽然变得倾盆,身子莫名的激颤,因为她看到了意外的惊喜。
他并没有离去,只是站在那竹楼之上,迎风伫立着。
盘云姿小心翼翼挪步过去,站在那湘妃竹旁,看着轻风钻进他的衣袖,仿佛翩翩蝴蝶。
「舒泽——」第一次,她唤他的名字,不再叫他贝勒爷。
他回过头来,难以置信,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舒泽,明日可否陪我进宫谢恩?」她的一颗心,此刻已经笃定,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她心中的渴望。
「谢恩?」他满脸迷惑。
「还不明白吗?」盘云姿绽放笑意,「我答应了,我要做你的妻子!」
霎时,舒泽的迷惑化为激动,双手扶住小楼凭栏处,生怕兴奋让自己难以自持。
她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倘若再次看到他,一定要像初见时那般,对他盈盈微笑。
她决定不再迂腐,抛开所有的顾虑与俗世牵绊,只要跟他在一起……因为,她终于明白他对她的感情。
那字里行间,写着他的真实所想,言语可以骗人,文字却骗不了。
她该感谢上苍,在她一无所有的境地里,给了她如意郎君,就算背上狐媚祸水的骂名,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他将来变心又如何?曾经品尝到幸福的滋味,总比一生空洞要值得。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忽然有了无比勇气来面对莫测的未来。
萦绕的风中,盘云姿感到他炽热的大掌紧紧握住自己的柔荑,心尖涌起阵阵暖意,这仿佛是天地间惟一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