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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小男友 第一章

晚上六点半左右,方家女主人已经张罗好全家的晚餐,正招呼着家人用餐。

男工人已经在餐桌前就座,刚上完辅导课回来的大女儿方环也在这时走进饭厅。

方母见到丈夫女儿都已经出现,这才想起到现在还不见儿子的踪影。

“阿汉呢?怎么没看到他回来?”

方父一听立即蹙眉,“到现在还没回来?”

方环也微微纠起眉心,但仍安抚家人,“跟朋友玩晚了吧。”

弟弟读的是末段班,四点多就应该下课才对,怎么还没回家?她该不该回学校找找?

“回来了。”像是要回应家人的疑惑,方汉在这时进门。

听到声音,方母连忙走到客厅,担心的问:“阿汉啊,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见到母亲从饭厅出来,方汉连忙拿起书包遮住侧脸,“没什么,跟朋友玩太晚了,我吃过了,先上

楼。”

注意到儿子的不对劲,她赶紧上前查看,可是仔细一瞧,不禁惊呼。“怎么会这样?怎么被打成这样?”

儿子不仅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也都脏了。

“没什么啦!”他试着一语带过,不想母亲大惊小怪。

可方母可不这么认为。“怎么会没什么?你在学校跟人打架了?!”

饭厅里的父女俩也被这一席话给引了出来,见状,方汉更是急着想打断母亲,“好了啦妈,别再说

了。”

要是经营道馆的父亲知道他被人揍,肯定会被念到不行,他才不想找麻烦。在学校挨揍已经够惨,

谁还想回到家里又听一顿训?

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方父一看他的脸,眉头蹙得比刚刚更紧。“看你这什么德行?”

他顿时噤声。

方父一开骂就停不了口,“平常你爱玩不念书我懒得理你,但你看你,连打个架都能打成这样,简

直丢道馆的脸,

谁叫你平时柔道不好好练!”

早猜到父亲会这么说的方汉头压得更低,不敢吭声。

跟着出来的方环看见弟弟挂彩的模样,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在电视下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我知道了啦。”方汉习惯性的认错,希望能打住父亲的碎念。

“别老骂孩子,怎不先问问这伤哪来的?”方母出面制止丈夫,关切的问儿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会被

打成这样,是班上司学打的吗?”

“没事啦,只是闹着玩。”在学校里打输已经够孬了,再让家长闹到学校去替自己讨公道,传开来在

班上还能混吗?

“可是……”心疼儿子的方母怎会理解青少年的心态,还想逼问。

“菜凉了。”突然,饭厅传来方环没有起伏的声音,“小汉你吃饭了吗?”

“呃……还没。”

“算了算了,手去洗一洗,等会先吃饭。”看儿子坚持不吐实,又忧心他饿肚子,于是方母也暂时不

追究了。

晚饭过后,方汉洗完澡走进房间,看到床上摆了急救箱,顿时觉得很感动。

姊姊是个不善以言词关心别人的人,却很照顾人,也很疼他,虽然他被打的事她什么都没说,但刚

刚在饭厅却帮他解围。

这时响起两声敲门声,方环的声音传来,“小汉,我可以进去吗?”

“喔,我门没锁。”打开急救箱,方汉拿起瓶瓶罐罐,看着瓶身上的标示,还是搞不清楚该先上什么。

进了门,方环迅速接手弟弟的动作,俐落的先消毒,再上药水,声音闷闷的。

“是班上同学吗?”

“姊,我没事,你不要这样。”他知道姊姊不会哭,但会哽咽很久,然后很折磨自己的把难过吞回去。

从小相处,他太了解她了。

“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眼眶红红的。

“……骆泽海。”他迟疑了一下才吐实。

不说,她就会一直这样,然后问到有答案为止,算了,姊姊是很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嗯,知道了。早点睡,我回房间了。”贴上纱布,她抬手将微微渗出的泪水擦掉,像来时一样,

面无表情的将东西收回急救箱后才离开。

下午四点多,骆泽海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巷子里一个穿着同校制服的女生突然拦住他。

“你是一年D班的骆泽海?”

骆泽海上下打量她,她的声音很客气,戴着胶框眼镜,顶着清汤挂面的发型,看学号应该是三年级

的,加上有重量的书包,

粉色的便当袋,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样子。

奇陆,这种人通常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有胆子拦他?

“怎么?搭讪啊?”他故意笑得可恶。

这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他才跟对方差不多高,但跟同年级的男生比可是高多了,加上他的长相,在

学校还满受欢迎的,

只不过通常喜欢他的女生,都禁不起他狠戾的一瞪:

“是你打我弟弟?”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调侃,方环很认真的间话。

“喔~~原来是有蹩脚的家伙回去还找姊姊告状的。”他嘲弄的语气很故意,“请问哪位是你弟弟?”

“你为什么打方汉?”这次方环的语气中多了怒意,只是很淡。

“原来是方汉那孬种啊。”他看了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不为什么,我高兴。”

“高兴就可以吗?”

骆泽海笑得很邪气,“对,你高兴也可……”

他的话蓦地被打断,很吃力的抬手接下一记回旋踢,没来得及反应,又一个过肩摔攻来,他人就倒

在地上了。

“喂,你……”Shit!这女人很厉害,他还爬不起来,就得去接她不断落下的拳脚,每一举都很重,不像女

孩子出的拳。

他尽量反击,也尽量闪避,但靠跟同龄打架的经验,还是比不上柔道黑带的方环,最后,他已经鼻

青脸肿。

看他不反击了,方环才停不动作,拉着他衣领的手一松,站起身去拿放在一旁的书包,开始在里头

翻找着。

骆泽海也不起身,就顺势倒在地上,不一会,很夸张的笑了出来。“妈的,你什么来头?打人真痛!”这

样很好,他今天有活着的感觉。

“方家柔道馆。”方环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终于在书本底下找到自己以为忘了带的小罐子。

“那方汉怎么那么肉脚?”

“因为我会照顾他。”

“哈哈——男孩子还要人照顾?笑死人了,哈哈——”他又开始笑得肆无忌惮,却不能靠笑声抚平内心生

起的落寞。

他竟然羡慕方汉有个能照顾他的姊姊。

东西找齐,方环放下书包,蹲在他身边,像昨天为弟弟上药一样,开始帮他消毒、上药水。

“喂,小力点,会痛啦!”是在上药还是磨皮,这女人怎么这么粗鲁?

“会痛好,你笑声很难听,不要笑了。”那笑声很刺耳,听了很不舒服,比听人家哭还不舒服。

“哈哈——噢,好啦好啦,不要笑,你小力点行不行?”

听他不笑了,她的动作才放轻,很仔细的帮他擦药。

骆泽海则盯着她的脸,有些发怔。阳光自她背后洒落,他不太能看清她的表情,却隐约可以感觉到

替他擦药的她,小小蹙着眉,

顿时心一暖。

“喂,你叫什么名字?”

“方环。”将消毒水跟药水的罐子盖好,她抬起头,东看西看,却找不到她要的东西,只得出声问:“

你的书包在哪?”

“在家不然就是在教室吧。”他不甚在意,或者该说他根本不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它是什么时候,

“方环,你不是来帮你弟报仇的吗,干么还帮我擦药?”

“一码归一码,我打过你了。”站起身,方环拿过自己的便当袋,将便当盒放进书包,又把药水及纱

布放进便当袋,

看了地上的人一会才问:“你不起来吗?我没打到你起不来吧?”

“我想晒一下太阳。”骆泽海继续悠闲的躺在巷子内的柏油路上,像这是他家一样。

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语气像在开玩笑,但方环总觉得他好像是不想回家。

将便当袋放在他身边,她犹豫一会才开口,“我要回家了,像我帮你上药一样,之后你自己换药,

要用的东西我放在袋子里了,

没问题吧?”

他闭上眼,口气似笑非笑,“我不会的话,你要帮我吗?”

闻言,方环一愣,随即背起书包,往回家的方向走。“我要回家了。”

走到巷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回头,躺在地上的他还是闭着眼睛,阳光洒在他身上,她却觉得他的

表情很不温暖。

她的粉色便当袋在这个画面里很突兀,就像她刚刚的犹豫,她竟然在想要不要陪他晒够太阳再回家。

她的心情,也很突兀。

傍晚四点多,方汉带着骆泽海一块回家,这实在很怪。

自从前天莫名其妙被扁一顿之后,他这两天在学校都躲着骆泽海,没想到对方却找上门问他姊的柔

道跟谁学的,

他一说是他爸,他马上就说也想跟他爸学柔道。

看他跟自己一样也是一身伤,方汉立即猜他是被姊姊揍了一顿,而一听完他的猜测,骆泽海马上变

了脸色。

本来他还想顺势取笑,但一想到自己是让姊姊去讨公道,实在有失光彩,跟骆泽海比起来也好不到

哪去,便又乖乖闭嘴。

这件事,由于双方都觉得太丢脸,所以都不敢跟别人讲。

“喂,到了,等会别跟我妈说太多。”因为骆泽海硬是要他带他回家,先跟老爸打声招呼,要老爸收

他为徒,他才勉为其难的照做。

不过这人想的也算周到,他们家柔道馆教柔道的老师的确不只一个,加上老爸近年很少收学生,所

以没他引荐,他也很难跟着老爸。

“嗯。”他会记得每句话都说的简短一点,

方汉以为他答应不会提打架的事,才放心拿钥匙开门。“我回来了。”

听见这声寻常的招呼,骆泽海却是眼神一黯,

轻轻一句“我回来了”,也能让他心酸。

“回来啦,先去洗手。”方母一走到客厅就看见儿子带了朋友,本来要打招呼,却先注意到对方脸上

也带着淤青。

“怎么回事?小汉,你朋友也被打了?”

一句朋友让两个青少年互看了一眼,两人的关系在旁人眼中是这么定义的吗?

没有意识到两个男孩子的不对劲,方母迳自叨念起来,“学校的老师都不管的吗?怎么让你们被打成

这洋?”

由于话题实在太过尴尬,方汉赶紧制止母亲、“好了啦妈。”

方母还想再说什么,却让丈夫的声音打断,“怎么不先进来吃饭?在讲什么?”

“爸。”

听到方汉叫人的骆泽海也跟着开口,“伯父。”

方母还在一旁唠叨地向丈夫抱怨,“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搞的,把孩子送去是要让他们念书,结果

你看他们被打成什么样子……”

“他的伤是我打的。”骆泽海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不会敢做不敢当。

这一句话打断了方母,让她跟方父同时诧异地回过脸来。

方汉则是快昏倒的样子。这家伙怎么说不听啊?不是答应他不跟老妈说的?!“呃、阿汉是跟你打架?”方

母颇为意外,

怎么现在的孩子是这样做朋友的?

骆泽海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方汉同样也没有趁机替自己叫屈。

对于这样的结果,方父算是较能理解,这年纪的男孩子血气方刚,打打架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呃、这个……”前一秒还打算替儿子申冤的方母,这会看着伤得不比儿子轻的男孩,心顿时软了。

“我叫骆泽海,伯母叫我阿海就可以了。”

“阿海啊,这个……你要不要紧啊?”她满脸担忧的看着他淤青的脸。什么时候小汉下手这么重了?

“没什么事。”他不甚自在的回应。

他打架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小看多了“苦主”的嘴脸,谁的爸妈不是护着自己的孩子,所以现在他很

讶异,

方汉的妈妈竟然先关心他有没有怎么样?

这让他想起打了他又为他上药的方环,他们家的人都好奇怪。

“同学之间有什么话就应该要用说的,怎么把朋友打成这样?”方母转而责怪儿子。

“他是被姊打的,又不是我。”方汉不满的抱怨。哼,要讲大家来讲,看谁比较丢脸!

“嗄?”她一怔。是小环啊……难怪,但小环性子冷,人又静,怎会把人打成这样?“那就……”

“那就别说了,吃饭吧,光站在门口,客人都饿了。”方父不甚在意到底谁打谁,或是原因是什么,

反正现在看起来没事,

大人就别插手小孩子的事。

他很有威严的声音,让其他三人乖乖坐上餐桌。

四个人才坐定,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妈,我回来了,帮我添碗饭,我洗洗手就来。”

当方环来到饭厅,几个人已经开饭了,等她坐定才发现餐桌上多了个人,“骆泽海?你怎么在这?!”

因为那天打完架之后,他就想着要怎么见她,所以……就在这了,但这要怎么说?骆泽海看她一眼,

迟迟不回答。

除了想学柔道,想见她的念头更强烈!

“跟我一起回来的,他说想跟爸学柔道。”方汉替他回答。

“为什么?”

他随即瞪了方汉一眼,但方汉哪可能这么听话,谁叫他刚刚要跟老妈承认打架的事。

“因为某人被女人打,心有不甘,想找老爸学柔道,看有没有机会雪耻。”

方环不怒,反倒轻轻的笑了。“那很好,在道馆里学,比在外面跟人家打架好。”至少不用担心有没

有人送他去医院。

“阿海,你真想学?很辛苦的。”方父严肃的问。他不喜欢嘴上说说,实际上吃不了苦的年轻人。

“我想学……但是我可能没有办法付……学费……”他声音渐弱。

偷瞥了方环一眼,怕看到她眼中的鄙视,但没有,他只看到她很认真的用筷子把细条状的青椒用一

大坨饭包起来,

接着,很艰难的送人口中,嚼了几下,眉头才松开。

这样好笑的举动,让他的不安也随之消散。“虽然我付不起学费,但我愿意做其他事情补偿,不知

道伯父愿不愿意教我?”

欣赏他的坦白,方父微笑着点头答应。“在学校里就帮忙盯着阿汉,别让他惹事,放学后两个人一

块回来,

练习完帮忙整理道馆,明天开始。”

“谢谢伯父。”骆泽海真诚的笑了。

“快吃饭,别都顾着讲话。”方母是典型的妈妈,让孩子吃饭对她来说很重要,她开始帮三个孩子布

菜。

这顿饭,聊的不外乎是道馆发生的事、方环及方汉在学校的事、方母在市场遇到的好笑事,骆泽海

顶多插上几句,却不觉得孤单。

因为晚饭时间,热闹的交谈声跟笑声,一直是他想要的。

“骆泽海,等、等……一下。”

听闻熟悉的声音,刚走出方家要去坐公车的骆泽海停下脚步,回头,就见方环拿着黑色小提袋,小

跑步往他这边过来。

跑定位,她还喘着气,但手举得高高的,“给、给你……拿着。”

他接过手,“这什么?”

“药水跟……纱……”

他拉着她在别人的机车上坐下,一直等到她呼吸平顺才问:“干么特地跑来给我这个?”

“我怕你不够用。”这是她今天经过药局补的货,等到他离开家时她才想起,所以特地追了上来。

打开提袋,他失笑。“我又不是天天打架,你买这么多干么?”嘴上念着,心中却有个地方悄悄软化了。

“以后在道馆上课也用得上。”

骆泽海抬起头,看到她认真的表情时,忍不住将疑问问出口,“你不喜欢吃青椒,为什么不挑掉?”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方环愣了两秒才回答。“那是我妈的心意,我不想浪费。”

“你好像不知道什么叫任性厚?”他好像越来越了解她了。

不像路上总是不时在说话谈笑的女生,她脸上不太有表情,大多时候是认真的在做某件事。

她很会照顾人,帮弟弟教训他,帮妈妈设想煮菜的心情,担心他没有药可以用……是个不特别,却叫

人很安心的人。

“我不喜欢任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这是她身为柔道馆长女的责任,她也常照顾在她家学柔道的

小朋友。

“那你为什么特别照顾我?”他很想知道答案。

她静默了一阵才开口,“因为你笑声很难听。”不,应该说他的笑声很让人心疼,不知道为什么,她

就是这样觉得。

“蛤?什么意思?”

“没事,我要回家了。”从机车上下来,她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回去。

看她就要走远,骆泽海突然有些着急,不自觉的放大音量。“我以后跟你爸学柔道,会有机会跟你

切磋吗?”

他想问的是,会有机会常见到她吗?

“不会。”

“为什么?”

远远的声音传来,“我要升学了。”

“……是吗?”他喃喃念着,有些失神,又在机车旁站了好一会,才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回家。

接下来,方环说的一点都没错,马上就要考高中的她很忙,课辅的时间越来越晚,几乎不回家吃饭

听方汉说,大概都要九点多才会到家。

而他,在道场练习、整理,在方家吃完饭、打混,也只能偶尔见到她,用匆匆一瞥的方式。

假日,就算他来,她也几乎都在房里用功,幸运的话,才能在她休息的时候说上几句。

几乎每天他都跟方汉一起上下学,两人从仇人变死党,但跟她,始终交情不深。

即使他很惋惜,却不能改变什么,尤其是听到她考上台北的学校,虽然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也只能

祝福。

之后,他因为事业的关系,跟方家的联络也少了,那个在他身边放下粉色便当袋的女生,也渐渐远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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