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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真非真 第三章

司徒信陵怎样也想不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到了他手上,竟然会将眼前人吓得脸色发白,放声尖叫,司徒信陵轻轻地拧起浓眉,只觉刺耳欲聋,登时顿下步履。

「你……」未及疑问,又见他双眼发白,修长的身影突然力气尽失地向后倒去。

来不及细想,健臂已疾地探出,将昏厥无力的身躯搂入怀中,垂首看去,只见除了被打肿了的右颊外,他的脸上经已血色尽褪,苍白如纸。

「兰公子!」白兰芳的尖叫亦将正在四处找寻他的铁明引了过来,他跑入冷巷之中,只见一片狼藉,白兰芳昏迷不醒地倒在昨天见过的那名男子怀中,时神色紧张,瞪着司徒信陵说。「你对他做了什幺?」

司徒信陵没有回答,看着怀中的人,亦在暗暗沉吟这个问题,锐利的眼线成一条幼线,迸出细思的暗光,司徒信陵将另一手探入怀中人的腿弯处,轻轻着力,将他打横抱起,对铁明说。

「先送他回客栈去吧!其它事我再慢慢说清楚。」

言罢,即举重若轻地抱着白兰芳向大街走去,铁明微微一怔,慌忙追了过去。

走了好一段路,才将白兰芳抱回客栈,放在床上,他却依然昏昏沉沉,司徒信陵为他把脉,只觉脉息平稳,看来的确只是一时心神受惊,应该没有大碍。

「司徒大少爷,我去叫店小二送暖水进来。」在一路上,铁明已知道司徒信陵仗义执言的英勇行径,青涩的脸上写满崇拜,连态度亦份外恭敬起来。

司徒信陵只是点点头,用掌心熨平刚才奔走时留在衣服上的绉纹,并未将眼角转移到这个小伙子身上,铁明明显有点儿失落,垂着肩膀,走了出去。

整理好衣物后,司徒信陵坐在床边的圈椅上,等了半晌,床上的人依然未曾清醒,他的形貌狼狈,左颊红肿,眼帘紧紧闭着,眉心皱起,脸色唇色苍白发青,哪还有半分昨天令他在瞬间感到惊艳的娇嗔倔强?

即使在昏睡之中,他的神情依然不安,螓首在枕上左右摇晃,司徒信陵垂首见他的指尖不知何时竟抓上他的衣袖上。

指甲缝间犹带着挣扎时留下来的尘沙,司徒信陵看了,浓眉不可觉地压下深刻的眼线,将手缩后,却被拉得更紧,俊脸上倏地闪过一丝不耐烦,正要将他的指头一一板开,却听细细碎碎的嗓音叫道。

「大哥……大哥……」

司徒信陵霎时浑身剧震,怔忡半晌后,才知道是白兰芳在梦中呓语。

他……也有大哥吗?司徒信陵敛下眼帘,眼神再次柔和下来。伸出指尖在白兰芳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抚弄,突然发觉他憔悴得如此惹人怜爱。

当铁明再次推门进入房间时,看到的就只是司徒信陵坐在床边,伸出宽阔的大手小心地覆着白兰芳冰冷如玉的手,五官深刻的脸上泛着温柔关怀。

铁明拿起方巾,为白兰芳抹拭干净,又用浸泡冷水的棉花敷在他红肿的颊上消肿,过程中白兰芳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只是不安地晃动螓首,喃喃地唤着。「大哥,大哥……」

铁明听了不免奇怪,白兰芳住在龙鹏堡多时,只听闻他与堡主的情人白翩然是自幼一同在戏班唱戏的师兄弟,通常戏班的伶人都是被父母所卖,或是身世凄凉,无亲无故,想不到白兰芳还有一个大哥。

更奇怪的是白兰芳每唤一声「大哥」,坐在旁边的司徒信陵的眼神就柔和一分,最后更接过他手上的方巾,亲手为白兰芳印汗。

由此至终,白兰芳皎如弯月的眉头都不安地紧紧拧起,在昏沉的梦魇中,一切都又高又大,四周都是白色,白得如雪,……

那是一个阔大的厅堂,两旁安着的十多张圈椅,正面的紫檀木案,甚至梁上大匾都覆着雪白的布匹。在大厅两旁跪着几排丫环和家丁,个个忧伤满脸,屏气敛声。

垂挂着白布灯笼的厅门外,亦有一名妇人带着孩子和一名丫环跪在门坎后,一身素衣,头戴白花,清丽的脸上哀伤难掩。

跪在她身旁的孩子亦穿着素衣,光洁的额上缠上白布带,对周遭的悲伤气氛,小小年纪尚未明白发生什幺事的孩子明显地感到不安,镶在粉女敕脸蛋上的一双乌亮亮的眼睛正悄悄地左顾右盼。

「小少爷,别乱动。」跪在他身后的麻子脸丫环留意到他的举动,连忙压着声音阻止。

「但是……小翠姨,我的小腿好痛……」

「乖,忍一下。」

孩子委屈地扁着嘴巴,还想再说话,却在眼角看到从内厅走出来的美艳妇人后,噤若寒蝉。

妇人的眸色极淡,肌色如蜜,一看就知道非汉族女子,虽然年近四十,脸上仍然没有多少皱纹,身披白衣麻布依然贵气迫人,她在一众丫环的簇拥下走出厅堂后,当着中央的棺木跪拜。

「大夫人。」跪在厅门外的清丽妇人,一见她出现就拉着孩子匍伏而行,进了厅堂之内,哭得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棺木。

眼角掠过跪在地上妇人和孩子后,美妇脸上霎时浮起怒意。「滚出去!妳们不配进来!」

妇人自然不走,爬前两步,抓着美妇的裙。「大夫人,求求妳让我和兰陵为老爷守孝……求求妳……」

美妇一手将她拂开,着左右说。「人来!赶她们出去!」声音刚落,立刻就有家丁走上前,动手拉扯她们。

妇人不从,与他们挣扯起来,孩子吓得退了两步,跟着在妇人身后的麻子脸丫环,立刻将受惊的小主人拥在怀中。

孩子窝在丫环胸前偷偷张望,见母亲的手脚舞动将家丁打开,松了一口气,又战战竞竞地窥觊了紫檀木案前凶巴巴的美艳妇人,心想:大夫人今天比起平日好象更凶了。

「李月娥!妳好大胆!」美妇见她竟敢还手,眉头立时挑得高高,指着斥骂。「忘记了妳是什幺身份了吗?贱婢!」

长年积威之下,妇人见她动怒,怯意自然而生,拉过孩子,再次跪在地上,恳切哀求。「大夫人,至少……至少也要让兰陵留下来,他是老爷的儿子,不可以不为老爷带孝呀……」

妇人说得有理,不少仆人也悄悄点头,只是美妇既是正室,又是当家夫人,谁也没有胆量站出来为她说话。

大厅里只有妇人的哀求声殷殷切切,这时候,一把沉稳的男声响起。「娘亲,二娘说得没有错,就让兰陵留下来吧。」

不知何时,门边走进了一名身材高大,同样穿白衣头缠白巾的少年。跪在地上的孩子一看见他,眼睛立时发亮,想走过去,却又被母亲紧紧拉住。

少年朝他温柔地点点头,走到大匾之下。「娘亲,就让兰弟留下来吧,他……」言犹未休,已被美妇打断。

「叫什幺兰弟?本夫人就只生了你一名儿子!」

「娘亲,兰陵虽然不是妳亲生的,到底也是爹的儿子,他带孝是理所当然。」浓眉不可觉地压下半分,少年又劝说了几句,美妇始终坚拒。

「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她们两母子带孝!」瞪着堂下母子,她浅色的瞳孔之内写满了恨意。少年亦知道她多年来的怨恨,拧起眉头,不再多言。

在锐利的眼神下,妇人瑟瑟缩缩地抱紧了孩子,但是,当怯懦的眼神扫过堂上棺木后,又再次凝聚起来。

她毅然抬起头,看着那张贵气的脸孔,突然提起另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大夫人,表老爷这几天应该会来凭吊吧?你们的感情向来很好,这幺久不见,想必思念。」

众人都不解地脸脸相顾,只有美妇的手倏然一抖。妇人看了微笑着低下头来,声音不卑不亢。「大夫人,我是老爷的妾侍,兰陵是老爷的儿子,请妳准许我们披麻。」

美妇艳丽的脸孔不自觉地发白,瞪着妇人的头顶说不出声,作声的是她身旁的少年。「二娘,妳先回偏房去吧!我会好好劝说娘亲。」

妇人意欲反对,抬起头来。「大……」

才蠕动唇瓣,就被少年扬手打断。「回去!」年轻的嗓音中充满威严,深蓝的瞳仁斜睨堂下妇人。

本来无聊地垂着头的孩子感到身旁传来一阵颤栗,好奇地抬起头来,只见娘亲浑身打颤,脸色白得如被蛇盯着的兔子一般,顺着她的闪缩的眼神看去,看到的是一双深邃无情的眸子,眸光有如寒潭似要将人吞噬其中。

孩子瑟缩一下,不自觉地移过目光,却见旁边的大夫人脸容狰狞,瞪着他俩恨之入骨的神情。

孩子柔女敕的唇瓣害怕地抖了两下,泫然欲泣。「娘亲……」将脸埋入娘亲怀里。

「二娘,妳看!兰弟也受惊了,先回偏房吧!我保证明天会给妳一个满意的答复!」少年的嗓音稍稍柔和下来,轻声劝说。

妇人将孩子搂得更紧,踌躇片刻,终于抱着孩子转身离去。

回到所住的偏院,孩子才安定下来,从娘亲的怀中跳下,坐在圈椅内,一边用粉拳轻轻捶着跪得发麻的小脚,一边好奇地以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和一直跟随他们的婢女小翠的谈话。

她俩对坐在床沿,脸上满是不安。

「二夫人,我心里越想越不安,妳看大夫人和大少爷刚才的眼神,我怕他们会……」婢女噤声,伸出指头在颈上一划。

「唉!现在仔细想想,我真是太冲动了!」妇人慨叹一声,满脸悔恨。

婢女握着她的手,说。「二夫人,我看妳不如带着小少爷到外面去避几天,等在外面的亲戚,为老爷奔丧的江湖好友都齐集后,才带着小少爷出现。」

「但是,我怕他们立即就会追来。」

「奴婢可以扮成妳留下来,应该可以拖延时间,等妳当着众人面前将证据拿出来,怕的就是他们了!」

「不过……」

「别犹疑了,妳要为小少爷的安全着想。」

「那……好!立即动手吧!」

乌亮的眼睛内映照出一张下定了决心的脸孔,孩子根本就听不明白她们的说话,对娘亲的神情转变只感疑惑,妇人留意到他的张望,说。「兰陵,娘亲和小翠姨有事要谈,你到房门前等一会儿,千万别跑远。」

正感烦闷的孩子立即点点头,跃下圈椅朝房门跑去,小小的身子蹲在门前小庭园的地上,拿着几块小石子层层迭起。

玩得不亦乐乎之际,突然,一只手悄悄地揽上他的腰际,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小孩吓一跳,刚要放声高呼,却立刻被掩着唇,害怕地瞪大眼睛看去,乌漆眼瞳内反映出两道深邃蓝光。

「乖,慢慢来,别吃得太急了。」在古意盎然的房间内,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正看着身侧,手拿冰糖葫芦坐在躺椅上的孩子。

孩子粉女敕的脸颊因为塞了两颗冰糖葫芦而涨起饱满,红通通的惹人爱怜,一双乌溜溜的眼眸还贪恋地看着竹签上串着的几颗,少年笑着伸出手指在他的脸蛋轻轻抚模。

银牙将含在口中的冰糖葫芦咬得碎碎,本来乐得满脸笑意,却突然停了下来,噘起唇。「大哥……」

拉长了的尾声,带着娇嗔,引得少年停下模动的手。「怎幺了?」

「山渣有核。」孩子弯得如月的眉头不满地蹙起。

「哦!一定是下人挑得不干净。」少年宠溺地摇摇头,张开手掌,稳稳接着他吐出来的小果核。

随手丢开果桃,少年接过串在竹签上的冰糖葫芦,放在青瓷果盘上,用果刀剖开两半,挑出剩余的果核后,才将裹着糖的果肉送到孩子的唇边。

将送到唇边的冰糖葫芦吃完后,孩子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恬着修长的指头,粉色的丁香沿着健康的麦色肌肤而滑动,贪婪地尝着甜甜的蜜味。

「唔?」恬吃得不亦乐乎之际,少年的指尖一抖,突然向后缩起来,孩子不满地抬起头来,却见深蓝近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炽热有如燃烧中的火焰。

「大哥……」孩子轻轻一抖,大哥的眼神很可怕,像要吃了他似的。

轻细的嗓音令少年回神过来,敛下眼帘,伸出手抱起他娇小的身躯,在柔软的颊上亲一口,说。「兰弟累不累?是午睡的时间了。」

如慵懒的猫儿般在少年的怀内摩挲,孩子点点头,打个呵欠,用指头柔眼。

「那就在大哥的房里好好休息一下。」看着他可爱的动作,少年微笑着将他抱到床上,拉上锦衾。

「嗯……」一枕在柔软的大床上,鼻尖闻着浅浅的熟悉的香味,孩子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眼帘重重地垂下来。

少年坐在床沿静静看着,不时俯首轻亲他柔女敕的脸颊,在热暖的气息中,孩子安心地闭上眼睛,就在半梦半醒间,隐隐听到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大少爷,大夫人派人来说,已经准备好了。」

少年没有响应,凑在孩子的耳边试探地唤着。「兰弟,兰弟……」

听着他沉着柔和的声音,孩子觉得十分舒坦,只想他一直叫着自己的名字,是以反而故意装睡。

叫了几声后,少年倏忽安静,不听有丝毫动静,孩子大感奇怪,刚想睁眼张望,只觉唇上微暖,一样温暖湿润的东西贴了上来。

湿意描着娇女敕的唇瓣,一条小蛇悄悄地在唇瓣间的间隙小心滑动,雄性的热气吹拂脸颊,空气中弥漫着和平常的点水轻吻完全不同的绮妮气息。

在他尚未明白发生什幺事情之前,热意已经离开,突如其来的羞涩令孩子僵在床上不敢动弹,不久,传来珠帘晃动和门被拉开的声音,再隐约听到少年嘱咐仆人的声音。

「小少爷在房内睡了,在我未回来之前,所有人都不可以进入,如果他在我回来前醒了,你就小心哄着他,千万别让他离开,否则唯你是问!」

枕于床上,待严厉的声音远去,孩子只觉睡意全消,卷着锦衾,在沉香木所制的大床上滚来滚去。

放眼看去,布置幽古沉实的寝室内因失去主人而显现出一种寂静的气息,黑沉沉的家具突然令人觉得很可怕。

漆黑的眼珠转呀转,孩子从床上跳起来,翻身下地。小小的身躯走向房门,本想推门而出,指尖碰上门框前,突然又想起少年临去时的嘱咐。

孩子很是聪明,明眸向旁一扫,搬过鼓几,轻轻推开窗框,踮起足尖轻手轻脚地爬了出去。

要到哪儿去呢?蹲在地上,用指头点着小脑袋思索了好一会,他终于决定先回偏院去。

刚才离开的时候,没有告诉娘亲,她现在一定是很担心了!心思一定,他就拉起衣,拔腿向自己住的偏院走去。

他是孩子心性,沿着庭园小路走走玩玩,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走到偏院附近,只觉绿意陰翳,无声无色,比平日多了几分空静。

小手拉扯着灌木丛的枝叶,左顾右盼,乌漆的眼珠内写满了不解,人都哪里去了?

心中无端升起的不祥令他踯足不敢前行,如雪的贝齿咬着指头,眼睛不安地垂看地面,突然,看到一道蜿蜒的深色水痕,从灌木丛间流出。

沿着水迹看去,在绿叶疏条之间,一具脸容扭曲,浑身是血的身躯隐现眼前。

「啊……」是张嫂!孩子倏忽倒退两步,吓得叫也叫不出来,小手掩着唇,浑身簌簌发抖。

「张嫂……」伸出颤抖抖的指尖触模佣妇的肩头,轻轻推了几下,回应他的是一片冰冷。

本来红润的小脸,此时血色尽退,怕得浑身颤抖的同时,他倏地转身向房子跑去。

「娘亲!娘亲……」高呼着推开房门,门内是另一幕更叫人吃惊的画面。

他看到大哥和大夫人卓立在凌乱的房间中,愕视他的突然闯入。「兰弟?你怎会……?」少年深蓝的瞳仁特别放大,俊脸上讶异难掩。

孩子没有回答,乌漆的眸子胶着在躺卧地上,四肢鲜血淋漓的妇人身上。

「娘亲……」孩子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妇人的手脚被利器刺穿,血流如注染红了身上襦裙,亦在地上做成小小水洼,重伤失血,早已气如浮丝。

「娘亲,娘亲!」孩子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用尽全力抱紧娘亲的身躯,不断摇晃着妇人希望能得到一个小小的响应,可惜妇人垂死无力,连半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由小嘴中发出的悲痛凄凉反而惊醒了站着的艳丽妇人,她冷啍一声,神情恶毒。「小野种!自投罗网就最好不过,省得本夫人费力去找!」

「信陵!」转过头去,将手上火红色的长剑丢到伫足在她身边的少年面前。

拾起血迹斑斑的长剑,少年蹙眉。「娘……」言犹未休,就被打断。

「斩草要除根!好不容易你爹死了,难道你不想成为司徒家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当家主吗?多留他一日,就是多留一日祸根!」

少年不发一言,垂首,眼神来回于哭得恍如泪人儿的孩子和闪着寒芒的鲜红剑尖上。

「你辛苦学文习武,每朝鸡啼而起,为的是什幺?权势名声地位,你甘心失去一切,将一切都让给这小野种吗?解决了他俩后,丢到后山,我们母子从此就安枕无忧。」

在美妇的煽动下,深蓝的眸子迸发出陰骛的光芒,少年凝视剑尖,表情深沉。

他迟迟未有动作,美妇等得不甚耐烦。「你下不了手,我来!」说罢,伸手夺回长剑。

少年摇头,偏身避开,接着,将持剑的右手收在身后,举步走前。

「兰弟。」

抱着娘亲冰冷的身躯,孩子在温柔的声音中抬起头,在大片笼罩着身体的陰影中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大哥……」

回应他的是一抹和煦如阳的笑容,英挺的身躯缓缓蹲下,向他伸出健壮的臂膀。「乖,兰弟……不用怕,大哥在……」

令人安心的热力由少年的臂上流传过来,孩子忘记了一切的害怕惊惶,扑入他温暖的怀抱,伏在结实的胸膛前放声大哭。

「大哥……好怕,兰陵怕!娘亲,为什幺……呜呜……」圆亮如杏的大眼滚下滔滔不绝的泪水,不解,疑惑,害怕……所有所有都倾倒在他最信任和依赖的人身上。

少年没有回答,只以左手温柔地轻拍他颤抖的背项。

「大哥!大哥……」孩子哭哭啼啼,突觉背心和后颈一麻,似被疾点麻痹。

「……」全身上下倏忽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吐不出来,唯有惊慌地瞪大眼睛看着少年深邃无底的眸子。

少年凑在他的耳朵轻轻一亲,以低沉得近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乖孩子,忍一忍……对不起!」

孩子来不及咀嚼他奇怪的说话,就觉胸口传来一声怪异的声响,就像是利器刺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有股暖烘烘的液体由体内涌出,痛楚如火慢慢点燃,由胸口弥漫至四肢。

他痛得想叫,但是,半句也叫不出来,漆黑如珠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少年英挺的脸孔,上面表情木然,根本看不出所然,心中不断地回绕。

为什幺?为什幺要杀我……大哥……

心脏无止尽的绞痛,甚至超过了身体上的痛,绵绵不绝,直至眼前一黑,一切尽归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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