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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休书怨了谁 第七章

一袭白衫作了血染,躺卧在床气若游丝,不许他帮忙更衣,却指名了晋亲王府的冷大总管一人进房!

罗非没辙,立刻叫来冷总管到孙少凡身侧服侍。

冷总管一身灰色长袍,凤眼细长,鼻梁直挺,薄唇红润,面若冰霜,身形修长。

他一进房,和孙少凡交换了眼神,立刻把『闲杂人等』包括罗非和大夫在内,全扫出房门。

却还有一人仗势自己主子的身分,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不肯出去,最后是被拎起衣领丢出房去!

「你你你好大胆子!冷少怀,你这个狗东西,你要知道本王是……」晋亲王还在房外叫嚣。

冷总管回到床前拉起她的手,三指按在她脉搏处,瞅着她胸前一大片血迹,眼眯了下,「你不要命了吗?在气急攻、心之下,还用了穿越能力?」

「别……让他……发现……我是……」她握住冷总管的手缓缓滑落,话未完已昏迷过去。

「我明白了。」冷总管望着昏迷的人儿应了一句,立刻回头写了药方,开门递给罗非,「这是公子口述药单,请尽速命人抓药煎熬。」

「你这个奴才!你竟敢把本王关在外头,你--」晋亲王乱骂,趁势要溜进房内,还来不及踏进一步,就被冷总管两手一拍关上的门打中挺俏的鼻梁,痛得他一时没了声音。

罗非立刻派人跟随大夫回去抓药。

冷总管回到房内,帮她换了衣衫。

她昏迷了十多日,虽然是罗非亲侍汤药,但冷总管紧随在侧,甚至夜晚他还把安亲王请出房『休息』。

***

这期间,夜里她醒来过一次,只对冷总管说了些话,人又陷入昏迷。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在京城,住进安亲王府里,而冷总管就成了她的随侍,也暂居安亲王府,时序已走入夏天.

据说她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凤谷的凤女能者在出外游玩时,不慎跌入海里,安亲王派人遍寻不着,最后判定凤梅破身骨作了鱼食,尸骨无存了。

比如,安亲王妃和德亲王两人在榕园里衣衫不整,被冷总管发现,此事闹开来!安亲王写下休书一纸,休了妻子!和德亲王也因此撕破了脸。

比如,在安亲王人马进驻期间已揭去神秘面纱的凤谷,如今因前任代理谷主红杏出墙,安亲王命人马撒出凤谷而顿失援助,此时又失了凤女能者,往昔风光与尊崇地位已不再,眼下更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比如,被休离的凤紫鸳,因无颜再回凤谷,人已不知去向。

听说,一场捉奸在床,只是安亲王妃一相情愿,被按在床上的德亲王百口莫辩,因此恨她至极,至今仍派人寻她下落。

到了炎热夏季尾声,凤谷,凤女能者,安亲王妃,德亲王,发生在春夏交替之间热热闹闹的绯闻、丑闻、传闻,随着城内又一桩缕闻起来而逐渐被世人所淡忘。

唯有一人,还悬念此事——

罗非,他不解,凤梅破是如何逃出?而孙少凡为何会和凤女能者碰在一起?他更想了解,孙少凡知道了多少,又为何口吐鲜血,险些丧命……

孙少凡和凤女能者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秋风起,她大伤一场后,身子骨更为孱弱,脸色更形苍白。

「我不认识她,她像是平空出现,突然在我面前,我饱受惊吓,差点惊叫时,她抓着我一跃,波无纹,一脸淡然,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

「如此说来,是她掌握瞬移能力了……」人在绝境能逼出潜能,罗非倒不怀疑有此可能。那么,她也有可能还活着?

孙少凡垂眸瞥见他忽然紧握了拳,她装作无视,仅说:「我本是凡人,可能也因天生体虛,因此被她能力所伤。」

罗非眯眼娣视她淡漠的脸庞……他却记得,当日他泪流满面,瞪着他仿佛对他恨意极深,又质问他——

孙少凡忽然抬头,澄澈目光对上了他,仿佛看出他的质疑,不等他开口,她说道:「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却被人打得体无完肤,伤势惨重。我本欲为她疗治,但她仅剩一丝气息……

她临死之前,要我告诉世人,你……安亲王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利用了凤谷族人的信赖,利用凤紫鸳的婚约,为的就是要获得凤女能者的能力!她要我告诉你……安亲王,她!宁死不屈!」

罗非面无表情,望着孙少凡眼里又起激动。

「一个没有过错,才十几岁的小女孩在我面前纵海身亡,而逼她入绝境之人,却是我最景仰的大哥——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当真是要她的能力为你所用?」

他非贪图之辈,更非冷血之人!起码他在孙少凡面前,不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在她离去之前,她……她不想冤屈了他。

孙少凡眼中的罗非,善良,淡然一切身外物,不求名利……他的善良,让他无法忍受他最景仰的大哥逼死一个小女孩死在他面前——

他望着孙少凡,冰冷脸孔缓缓退去,眉头蹙起。

「天下太平盛世,唯恐作乱之人。国家社稷前,自当有所牺牲。」他淡淡说了几句,不做详细陈述。

孙少凡望着他,却登时心寒胆战!他要凤女能者从他大东天下绝迹,如此不管是贤亲王或是未来任何觊覦大东龙位者都无人再能利用凤女能者作乱,一如大东开国之初得凤女能者协助而得天下般!……彻底杜绝内忧外患!

他要罗氏子孙从此高枕无忧守住大东天下,他却不可让世人知道他大东罗氏负了开国有功的凤氏一族一多早之前,他就开始布局了?多早之前,他们大东罗氏就想彻底铲除有如芒刺在背的凤氏一族?当日他救她时,她曾见一张比野兽更令人畏惧的神情……原来那不是幻觉。

「原来如此。所以,你并非要她听命于你,只是以此为借口取她性命,万一不慎事迹败露,此事便是你个人行为,与大东天子无关。你……真正目的是为大东宗室而要凤女能者从此绝迹。」她张口,却再也喊不出『大哥』两字,「贤亲王残暴无情,但你所作所为与他又有何异?」

罗非忽然紧紧指住她的手,恼她把他与罗登相提并论!但一瞪她苍白脸色,和掌握在他手里的那只布满伤疤的手腕,眼底消了怒意与冷色,缓缓放开了她。

「罗登是为个人私利,倘若他利用凤女取得天下,势必要掀起腥风血雨,生灵涂炭!你该明白才是——本王一切是为杜绝后患!」

「凤女有能,也非她所愿。你残杀无辜之人,于心何安?」她眯眼凝视他,却仿佛再也不识他。她疼痛的眼里的他,竟是如此陌生。

「你要遵她遗言,向世人公开我的『恶行』吗?」他脸上若有所思。

「……我若说了,凤谷族民群起激愤,势必为了讨回公道而放下手中的锄头,改拿起武器。

刀剑无情,伤人伤己,一场腥风血雨后,又剩下什么?破碎家庭,血海深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罗非瞅着她一脸淡漠,缓缓揪眉,「既是如此,此事就到此为止……凤女已死,已成定局之事,此后不必再议了。」

「的确,再提何用?」

罗非这才在床沿落坐,眼里重新浮上关怀和温情。

「你大病初愈,尚需补身,我已令总管吩咐厨房.每日为你熬汤炖补送来。」

他握住她的手,抚模她苍白冰凉的脸庞,「希望你尽快好起来。」

她深深望着他……为何他不能把对她的这份疼惜和关怀分一点给破儿?难道国家社稷重要,破儿的命就如蚂蚁那么秒小?

「为何……」声音哑了,热泪在眼眶打滚,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少凡!……你为什么哭了?」

「我为凤女而哭。罗非,那是一条生命啊!」

他一僵.望着不再喊他大哥的孙少凡,脸孔逐渐冰冷,「……你厌恶我了吗?」

「如果是呢?」

他眯起了眼,眼里透着教人捉模不清的情绪,慑放出一种令人畏惧的光芒,却不言不语。

「罗非,倘若有朝一日我与那凤女同样,有恐危害你大罗天下,你是否也要赶尽杀绝?」

他仍然没有作答,只是从孙少凡冰冷的声音里他明白从此将失去一个好兄弟,两人分别的时刻到了!也罢,少一个牵挂之人,他反而快活!

但是从此少一个知心人,谁说不寂寞?

少凡若是名女子,他势必不会放手——

他非女子,留在身边,也只是徒留遗憾。

罢了、罢了!

「少凡,王府大门随时为你而开,此后你若经过,想起为兄,就进来陪我喝一杯吧。」

他的意思是——即便她与他决裂,他仍然拿她当兄弟看吗?

她紧紧抓住了胸口……

***

秋风卷起无限愁,春来一切化尽。

春去冬来,匆匆两年,随着岁月走,凤谷的风光与没落逐渐被世人淡忘。

没人记得,也没人想知道,如今的凤谷怎么了……

「皇兄,容太妃有个外甥女,听说生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身子虛了点。……不过皇兄善于照顾人,朕以为这不是问题。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今晚月色明亮,御花园里架起了楼台,请来民间有名的戏班正在台上唱戏,台下坐满了亲王、公主,正中间坐着皇帝,一旁是安亲王,此时皇帝凑到了安亲王耳边说诂,却不知后头的晋亲王也拉长了耳朵凑过来偷听。

「唉,肯定不行的!」不等一张脸冷冰冰的安亲王回话,晋亲王先说了:「皇上,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花容月貌吸引不了皇兄,这长相只要清秀即可,重点在于脸上随时要有一抹浅笑,身上要自然散发一种诱人的淡香,最好是天生风雅,喜爱山水,就像……」滔滔不绝的描述,一个人名溜到了嘴边,却被一双冷森森的目光瞪了回去,晋亲王赶紧缩回脖子,往后端坐好。

惠亲王凑到了他身边,一把扇子掩去了嘴边笑意,声音不小地朝七皇弟道:「找画师描绘画像,直接以画中人为本,向天下女子征婚,岂不省事些。」

皇帝闻言,眼睛一亮,想这两年来不知提了多少名门闺女都被皇兄拒绝,皇兄不知他这身后可背负着来自后宫太后及太妃们的压力,御书房案上一堆名媛画像堆得比公文还高,全等着皇兄偶尔到御书房来陪他下棋时有机会过目,哪知皇兄下棋从来目不斜视,顶多仰头望向窗外月色,即便他刻意让人每次换不同画像挂在窗户旁了,他仍不曾瞧上一眼。

「六皇弟之言,皇兄以为如何?」皇帝最大,直问了事。

「敢情,今晚戏台下才是主戏,本王饰演丑角吗?」安亲王冷着眼,嘴角却带笑,一抹极为勾人的笑意,像冥界的黑白将军手上的勾魂索,一不小心被勾着了便要了人命。

台上一名画了花脸的丑角不小心瞥着,僵直立在那儿。

身边最大的皇帝,若无其事端坐回去,两眼正视台上唱戏的,顿时看得无比认真。

台下一群亲王,除了贤亲王坐无坐相,哈哈大笑以外,全都鸦雀无声。

***

安亲王府

藏书楼密室内,墙上悬挂满画,画已蒙尘,其中有一幅仕女画被撕去一截已不完整,不过那唇弯带笑的清雅脸容还在……

「属下叩见王爷。」

罗非望着那幅画,心底沉着深深遗憾,回头瞥一眼姜轼,「好久不见了,本王在想,你也该回来了。」

打他进凤谷迎娶凤紫鸳,让他的人马顺利进驻凤谷后,他就命姜轼藏身于凤谷之内,从此不再联络,一直到现在。

「说吧,好事或坏事?」都两年多了,凤梅破要还活着,也该回到凤谷了。

两年了……小宅院里一片幽暗。

「禀王爷,情势不妙,事态紧急,属下特地回来请示。」

罗非眯起了眼,「凤女果然没死?」

「凤梅破该已身亡,不过凤谷有了新的凤女能者。原来这一代凤女能者意外出了两人,凤紫鸳遗传瞬移能力,只是天生体弱,才隐其能力不扬出去。去年她回来重新整顿凤谷,特别重新清查谷内人口,整理成名册,幸亏属下早在谷内有一人死亡之时,提前乔装取代之,才顺利躲藏至今。」

「她整理名册,是为提防外人,这么说来她该是已经知道凤梅破的死因了?」罗非冷眼下宽了深冷笑容!科不到原来他竟被凤紫鸳给摆了一道!当日休妻,竟是她刻意安排的戏码!她可真是忍辱负重!

「属下是如此猜侧,但是谷内风平浪静,无人怀疑此事。凤紫鸳也只是重新封起凤谷,封锁谷内消息,令凤氏一族谨言慎行,不可泄漏她回谷之事,并希望凤谷族民专心家庭,勤于耕作,安心过活。正因如此,属下才未回报,继续待在谷内,等待风吹草动。」

「继续说。」

「凤女能者来自遗传,凤紫鸳天生体虛,凤氏长老担尽快择夫婿招赘,以保下凤女能者命脉。

凤紫鸳已答应,当日随她回到谷内,过去一直是谷内总管,据说他本对凤紫鸳有情,且凤母曾救他一命喜事之际,防守宽松,特回来请示王爷。」

「你想问我,凤女能者,该不该留心凤女绝后,希望风紫鸳近日将招婿孙少宇。此人比凤紫鸳小了两岁,因此甘为赘婿。」

「是。」

「这回你得亲自去办,别再误事——记住送她好走。知未来天下可能有更多无辜之人将深受其害。」

「遵命!」

少凡,你走得可真潇洒啊!

***

凤谷

入夜微凉,她望着枫叶落,才知秋风过……

秋天了啊。

可惜今夜云遮月,天上星光黯淡。不知破儿所在的地方,如今是哪一个季节,今夜可有星光

「还不睡,你在想什么?」

凤紫鸳仰头,回给孙少宇一抹浅笑。想当年的孙少宇还能易容假扮她骗过罗非……今日这高大挺拔的青年,明日将是她的夫婿了。

「我在想破儿。」

「只有想破儿吗?」白哲俊美脸庞专注于她,仿佛想从她淡然神情间窥看她的心事。

「少宇……」她缓缓叹息,却不想辩解。

他马上将她搂入怀里,「紫鸳,抱歉,但是你曾经……紫鸳,你真的愿意嫁与我为妻吗?我至今仍不敢相信我能拥有你。」

「凤女能者只能招赘,是你委屈了。」

「一点也不。此生能得你,是我一辈子的福气。」他深情款款凝视,缓缓低头凑近她的唇……

她幽黑双眸直望他,未闪也未避。

他一怔,双耳微热,缓缓放开了她。

「明日得早起,早点睡吧。」

凤紫鸳笑着颌首,转身走进房内。

孙少宇凝望她的身影,内心却怅然若失……

两年前她离开安亲王府时,他立刻把她接回孙家。

两年来她脸上虽然不减笑容,但孱弱身子却如风中烛影至今仍毫无起色……

是她送走破儿使用穿越能力所伤,还是……

罗非伤她太深,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有答案了。

他转身离开庭院。

凤紫鸳回到房里……入目所见喜气洋洋,她房内处处喜红颜色,就像那年她为罗非穿戴凤冠霞被——

「呜……」她猛捂住口,强压下嘴里一股血腥味。身子微微飘晃,扶着床柱,在床沿缓缓坐下。

床梁上一双黑目闪出杀机,一柄匕首握在手上,等待那抹身影转过来,躺到床上,一刀封喉——

凤紫鸳月兑去莲鞋,留着一盏烛光,转身上床。

胸口一阵郁结,她捂着口稍喘了口气,才缓缓躺下闭起眼……

忽然,她睁眼,瞪着一道光芒落下,一把刀直插她喉咙——

一抹黑影落到她身边压住一床被,匕首插在床板上,割破了她玉颈上的肌肤,留下一道血痕,却总算闪过那致命一刀……

紧握着匕首的手不稳地抖动,姜轼比她还惊讶地瞪着她,胸口厉害地起伏着,嘴巴蠕动许久,才轻轻吐出两字……

「公子?」

凤紫鸳望着他,心又寒又冷。

「是他……要你来杀我的?」

「你是凤紫鸳!」

凤紫鸳扬起了一抹苦笑,一口血自嘴里吐出,她闭上了眼……

「也好,你动手吧。」

姜轼瞪着她,自床板上怞出了利刃,抖着手

「这回你得亲自去办,再误事——记住送她好走」

「公子……原谅我!」

凤紫鸳脸上平静,带着笑意坠入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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