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古板小亲亲 第八章
天母的街弄内,有一家很合适喝酒谈心事的酒吧,店名叫「秘密」
这家店是有一回得男和朋友来天母逛街时,无意间发现的。她喜欢「秘密」里慵懒轻松的感觉,也喜欢老板的拿手小菜和安静的倾听,所以,不管心情好不好,只要有空,她都会晃到「秘密」喝个酒,放松心情。
「老板,你深深地爱过一个人吗?」
得男坐在吧台的位子,手肘撑在台面上,凝视着酒杯里黄褐色的液体,轻轻地问。
老板擦着杯子,微笑说道:「如果以经验来看,我没爱过人,但周围的好友都爱得很厉害,包括我那个现在幸福快乐的妹妹当初也爱得很惨。」「呵,我妹妹说爱情会让聪明的人都变成笨蛋。」得男说道。
老板一听,大笑出声。「没错,姚小姐的妹妹所言甚是,敝人周遭的确围着一群笨蛋。」
「所以没谈过恋爱的老板真是幸运。」
「至少不用借酒浇愁是吧?酒开心地喝才爽口,混着愁闷,每一口都苦涩。」得男举杯。「所以再来一杯吧!」她仰头饮尽杯中的酒。
老板递上第N杯酒。「通常来这边借酒浇愁的女客人,都有千杯不醉的实力,我在想要不要开个『浇愁Menu』,里头的酒品全部以『瓶』计算。」
「以『桶』计算更好。」
「也可以。」
得男眨着眼。「那可以从今天开始实施吗?」
「哈,当然没问题,只是姚小姐有补给车来接您吗?」
她促狭地回应道:「那是当然的,我妹是女警,就算搞到交通管制,都会护送我回家。」
「那就太好了……您先坐,我过去忙一下。」
老板被其它客人叫走了。
得男仰头将杯子的酒净空,她瞪着空杯子,头是晕的没错,她很清楚自己已有七成的醉意。
看来,酒真的不能浇愁,否则她灌了那么一桶酒,怎么没有比较快乐?
「如果妳真在乎学泽,就放手离开他吧,妳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学泽也应该有这样的机会。」
学泽应该也有追求幸福的机会……
她喃喃念着,每个字都让她的心揪到发痛。她对不起他,对不起她所爱的男人,她对不起他……她明明知道自己和张家祥还有婚约,在婚约还未解决之前,她不该给他期待,不该让他接近,不该让他们的关系变得这么复杂,她应该要走得远远的,应该要每分每秒都计较着两人的距离,计较着彼此的眼中不能有深情的花火!
如果知道她无法取消和张家祥的婚事,她就应该心一横,把婚事提前,立刻订婚、结婚,就算心会痛个半死也无所谓,只要能彻底断了和学长的关系,让两人死心,要怎么做都可以!
只是……在吻过、要过和爱过之后,她怎能带着拥抱他的记忆嫁给别的男人?
她做不到……
得男无力地趴在吧台上,眼角的泪静静地滑落!
她真能放手让他离开吗?
她做得到吗?
袁学泽开着车在大街小巷内疯狂找人。得男的手机关机,她家的电铃也快让他按坏了,助理不知道她去哪,她搭电梯离开后,他立即下楼追赶过去,但到了一楼,他只见到她搭着出租车离开的身影,至今无消无息。
事情一定和父亲有关,他必须知道原因,才能在找到得男时解决问题,于是他回到父亲的办公室质问,父亲拿给他一张订婚邀请函,当他看到邀请函上的名字时,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她要结婚了,儿子,你不能继续和她搅和在一起,家祥也算是你的朋友,张家和我们也有生意上的往来,你们的任性绝对会惹人非议。」
「我们会解决得男和家祥的婚约。」
袁父晃了晃手中的邀请函。「这叫解决吗?」
父亲执意要得男离开他,那他看到的泪水是什么?
得男是不哭的,不管是母亲的责难或任何事,她的好胜让她不愿流下任何一滴眼泪……那些眼泪是分离的哀伤。袁学泽奔出父亲的办公室,心焦地开着车在大街小巷内疯狂找人。
她去哪?
她在哪?
他真能看到她为别的男人披上婚纱,成为别人的妻?
他真能接受她和别的男人说笑,展现她柔柔的笑脸?
他真能接受她每个激情的反应、每个荡漾的声吟,都不再是因为他的抚触和占有?
这一切要他怎么接受?得男是他这一辈子唯一深爱过的人!
袁学泽猜测每个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他们的大学、谈心的海滩、那一夜激情的林道,甚至是「TheKin」附近所有的咖啡厅,他开着车奔驰在每条大街小巷,直到深夜才来到姚家。
姚父和姚母睡眼惺忪地前来应门。「这么晚了,谁啊?」一看到来者,他们狠狠地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伯父、伯母。」
「你怎么会来这?」姚母问,袁学泽向来一副意气风发、帅气飞扬的模样,可他现在怎么衬衫发绉、头发凌乱不堪,脸上的神情既不安又慌张,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我找得男。」
姚母皱眉。「得男没住在家里,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她说完,愣了两秒,脸色立刻吓白,捉住袁学泽的手臂,紧张地问:「得男呢?发生什么事了?!」
他低着头,摇着头,沮丧地扒着头发。「我找不到她。」
姚家父母急成一团。「怎么会这样?!小西知不知道?她是得男的助理,一定知道得男的行踪,你有问过她吗?」
袁学泽整颗心都乱了,他只想快点找到得男,完全没办法响应姚伯母的任何问题,他转过身,走向车子。「我再去找找。」
「等等。」姚父唤住了他,忧心地问:「你会来这找,代表你已经完全没有头绪了对不对?」
袁学泽扯着嘴角,眼神坚定。「请放心,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她。我曾经对自己说过,这次的重逢,我绝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孤独无助。」
他的真情,让姚家父母动容。
袁学泽转身离开,突然一辆摩托车由远而近奔驰而来。希望回来了,警察的工作让她时常忙到晚归。
希望清亮的眼眸东看西瞧。「怎么了?怎么全部在门口集合?」
姚母拉住希望的手,焦急说着:「希望,妳姊姊不见了啦!」
「姊姊不见了?!」希望惊愕地瞪大了眼。
袁学泽来到「秘密」的门口。希望神通广大,透过他给的些许信息,终于查到得男搭乘的出租车车号,迅速地在一个小时内查到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这家店,这对一般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但在希望手中却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他强烈怀疑希望在每个家人身上都装了GPS定位系统。
他走进酒吧,不同于一般酒吧的吵杂和震耳欲聋的乐曲,「秘密」显得舒适且宁静。
他找到趴在吧台上的得男。
他走了过去,从她背后温柔地将她搂进怀里,嗅着她的长发和颈后花香般的气息。他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恐惧害怕了一整天,所有不安的情绪总算在这一刻得以平息。
「妳吓到我了。」他轻轻地说。
老板审视着来客。「姚小姐醉了。你就是那个让姚小姐变成笨蛋的男主角?」
袁学泽抬头,不解地皱眉。
「只要是想借酒浇愁的人都是笨蛋。」
袁学泽苦笑。「或许老板也应该给我来一桶烈酒。」
老板大笑。「你们不愧是一对,连说的话都一样,但是今天的配额被姚小姐喝光了,以后请早,不过最好不要有以后了,通常喝醉了、没人来接的客人,我都直接把他们丢在门口露宿街头。」
袁学泽轻笑。「谢谢老板手下留情,让她留在店里。」
老板酷酷地耸耸肩。「那是因为我打烊的时间还没到。」
「谢谢。」袁学泽道谢,并和老板结清酒帐。
他正要打横抱起得男,她突然睁开眼,迷蒙的双眼像是还在梦境之中……
「得男?」
「学长?」她歪着头看他,眼神涣散。「你变老了?」
「回家了。」他护住她东晃西摇的身体。她迷蒙地扬着甜笑,额头抵着他宽阔的胸膛。「喂,我在庆祝耶,要再多喝两杯才能走!」
她仰头笑了下,开心地说:「你知道吗?我最近好开心喔,学长,我有自己的店了,还是开在东区的黄金地段喔,连合作的黄太太都一直感谢我,直说是我让她的加工厂起死回生的,说我是他们的福星,帮他们赚了好多钱,当初选择去设计学校进修果然选对了……」
袁学泽静静地听她说话。
她偎在他怀里,继续说:「其实,两年后我还想去日本和法国进修,连旅费都准备好了,你说,我应该很开心对不对?但我的心却好空好空,突然觉得什么成就感、被别人肯定或者赚很多钱都没什么意义,我没有安全感,这种感觉真的好可怕……」
她苦苦地扯着嘴角。「就像当年被妈妈赶出家门一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工作,自己和自己对话、自己和自己谈心,没有人陪伴,我的世界茫无头绪,甚至连心飘到哪去,自己也看不清,我的世界是不是永远都没有阳光,只有孤单和寂寞……」
以前,她曾笑着说过,他是她生命中的阳光,她的生命因他而有了活力……
然后,她偎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袁学泽沈痛地将她紧拥入怀里,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她的每句话都深深地刺着他的心。
既然如此,他会再替她找回阳光。
他承诺过自己不会再让她感到孤单寂寞,他说到做到。
「我们回家。」
他打横抱起她,他要带得男回家,回他的家,不是她的工作室,也不是把她赶出家门的姚家,而是真正的袁家。
对,她会结婚,但只会嫁给他,他决定要做自己多年前就应该坚持的事!
再度醒来时,姚得男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身边沈睡的袁学泽。
昨夜,她到「秘密」喝酒,酒醉后的事完全不记得了,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为何自己会全身赤果地躺在他身旁?但她一点也不惊讶,彷佛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她侧躺,看着拥抱她的学长,他的睫毛又长又浓密,他的下巴布满青青的胡渣,他的双唇微微开启……
这力量像蛊、像泥沼,让人沈醉而无法自拔。
但回到现实,所有的困扰依然悬者着,一点也没有改变。
她抬起头,轻轻地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骤然一僵。他了然地微笑。「要我离开妳的话就别说了。」
泪意突然涌了上来。「我都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的手臂将她拥得更紧。「我只要妳在我身边,其余的都无所谓。」
「我要结婚了。」她说,决定面对现实。
他瞪着她,彷佛月复部被人揍了一拳。他当然知道她要嫁的人并不是他。他僵住了,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妳要结婚?」
涌上她眼眶的热泪缓缓滑落。「对不起……」
「不可能!我不可能让妳嫁给别人!」他拉着她坐起来,激动地摇着她的肩膀。「妳为什么不试着拒绝?只要妳愿意,妳可以取消和家祥那无谓的婚约啊!」
她想,她真的想,如果取消婚约的后果只有她一个人承担,她愿意!
但是,她若取消婚约,妈妈是否能够承受家族的冷嘲热讽?袁家和张家的交情将会有多大的变化?重要的是,他才刚继承家业,辛苦努力了好久,才有今天的成绩,如果只是因为她的关系而蒙上了陰影,经过十年、二十年,他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毫不后悔?她又是否能遗忘自己曾经对他造成的伤害?
她哭了。
不,她知道自己不会遗忘。
「学长,我不会取消婚事的。」
袁学泽一愣,感到万念俱灰的失望,他对她的决定无法谅解,但她正在哭泣,他还得抑制自己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的冲动。
他恶狠狠地咆哮道:「我爱妳,我可以坦然接受所有的结果,我希望妳也能爱我,我们可以一起携手面对这一切,我相信我们可以!但……妳是不是不够爱我,否则怎么可能宁愿放弃我们之间的一切,说嫁人就嫁人!」
他推开她,跳下床。
「这么多年来……」他顿了下,沙哑地说道:「妳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一块,在异乡的国度,只要是和妳身形相似的女人都能吸引我的目光。得男,妳已经偷走我的心好几年了,现在要我怎么放弃妳?」
她看着他,面对他的真心,震撼得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