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天帝 第6章
在成为司徒寿的义女后,花芙一直住在丞相府中,只偶尔回家看看,这日在接到即将迎她入宫的圣旨后,她便特别回家一趟,打算先将一些心爱的植栽搬入皇宫,好让她在宫中可以继续养花,免得这些花因为没人照顾而枯死。
而种在庭院的那一株木芙蓉,她也打算连根挖起,移种到皇宫内,时值冬日,木芙蓉叶子掉光,也还没长新芽,她便在一旁指挥仆人小心翼翼将只剩枯枝的木芙蓉从土里挖起。
这株木芙蓉,自她有记忆起便在庭院中,比她的年纪还大,可说是陪伴她长大的,她对它很有感情,说什么都一定要带着走。
“呵,果然让我早早猜中了,阿泽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给迷了心魂,从此眼里再也没有其它女人。”
已成为花芙义兄的司徒亮,陪着她整理东西时,忍不住趁机调侃她一番。在知道皇上频繁的来找花芙后,他就有预感,花芙迟早会入宫的,果然不出他所料。
只是他没想到,皇上居然把脑筋动到他们司徒家来,不过多了一个妹妹倒也挺新鲜的,何况收个义女就可以和皇上结亲,他老爹可是笑得阖不拢嘴。
“义兄,你就别取笑我了。”花芙羞赧的双颊酡红。
“我可是说实话呀,阿泽第一次遇到你的那天我也在,他看到你的眼神,就像是失了魂一样,我是印象深刻。”
花芙继续害羞的低头,反正不应答就没事了。
“对了,话说回来,你那个亲哥哥还真放心得下你呀,在圣旨下来的隔日就离开京城,也不待到你正式入宫再离开。”
其实对这一点,他是颇有微词的,花维再如何不喜欢皇上,也该亲自送自己的妹子入宫才离开呀。
“大哥大概是怕触景伤情吧,所以才会先走,不要紧的。”花芙笑笑的帮兄长说话。
虽然如此,她心中还是难掩失落,没想到大哥这一次这么快就离去,没有多留下来陪陪她。
之前大哥也总是外出久不归,放她一个人在家中等待,但这一次不一样,她要进宫去了,以后,她要出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大哥回来,她也很难见上他一面。
但大哥还是毅然决然潇洒离去,只留给她一些叮咛——
小芙,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无论在宫中遇到什么困难,你都得勇敢面对,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能够帮你,懂吗?
我懂。
唉……我就怕你现在说懂,但当真正遇上事情时,你依旧招架不住。
大哥,皇上对我很好,他定不会让我受任何委屈的,大哥可以不必太过担心。
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宫中的其它人。
呃?
记住我的话,千万要当心女人,尤其是宫里的女人……
她虽然不懂大哥为什么要她特别当心“宫里的女人”,但后宫里只有她一个妃子,她还得当心谁?
她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只能将这个困惑暂时搁在心上,有些忐忑、有些期待入宫的日子到来……
半个月后的一个好日子,花芙以“司徒芙”的身份,正式从丞相府被迎入皇宫。
她被封为“蓉妃”,入住芙蓉宫,这是一座精致典雅的宫殿,不论摆设、布幔,皆作工细致,处处可见南泽天对她的疼爱重视,几乎是将所有奇珍异宝都搬到她的宫殿。
她身穿隆重的曳地礼服,经由宫女引领进到芙蓉殿,将寝殿的窗户打开,便可见移种入宫的木芙蓉,此外,还有其它的花草树木,等到春天之后,景色肯定醉人。
“如果娘娘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吩咐。”随侍在旁的宫女说。
“多谢,如果真有需要,我会麻烦你们的,先退下吧。”花芙温柔一笑的婉拒。
她还不习惯被人服侍,跟前跟后,宁可自己一个人在寝殿里,将从丞相府送来的东西慢慢整理,以打发时间。
不知不觉间,太阳逐渐西下,殿里的宫灯也一盏盏亮起,她继续整理自己带进宫来的盆栽,倒也自得其乐。
突然间,她被人从后抱个满怀,熟悉的男人气息瞬间萦绕她,不必回过头,也知道是谁,喜悦羞涩之情染上双颊,让此刻的她看起来更加娇媚。
“芙儿,你可终于进宫了。”南泽天心满意足的喟叹,紧紧抱着她不放。“我盼这一日盼了好久,你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女人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俩就不必再分隔两地,只要想见,就能见到面,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呀,这朵只属于他的美丽芙蓉,他绝对会好好珍惜,让她的娇艳美丽永远绽放,只为他一人……
花芙微偏过头。娇羞的轻喃着,“皇上……”
“在只有咱们俩的时候,我要你唤我的名,我想听你唤我的名。”
“可是……这于礼不合……”
“乖,听话,嗯?”
拗不过他一再哄求,她终于娇滴滴的轻唤,“泽天……”
欣喜的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像听到天籁一样,他顿时觉得心花怒放,全身舒畅。
“芙儿,虽然你现在是以妃子的身份入宫,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等过一段日子之后,我就会册封你为后。”
她知道这其实是陶太后的要求,所以她并不怪他。“只要能进到宫里,我就很开心了,是后是妃,对我来说,并没什么差别,我不在意的。”
只要他的心一直在她身上,就算她在后宫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她也甘之如饴。
她不在意,可他在意呀,其它人也很在意。“反正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宫中,其它的事,由我处理便是。”
“嗯。”她柔顺的点点头。
将重要的事情说完,南泽天就迫不及待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走过去。春宵一刻值千金,虽然两人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但她入宫的这一日,才算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他可不会放过这意义非凡的一刻。
花芙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娇红着脸蛋,她静静依偎在他怀中,等待即将开始的旖旎夜晚。
红灯纱帐后,细语低吟,春光无限,久久不绝……
一夜贪欢,本该疲累不已,但南泽天还是准时从沉睡中苏醒,不但不显疲累,还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让长清不得不暗暗佩服。
蓉妃娘娘果真是皇上的万灵丹呀,今日上早朝,那些大臣肯定好过不少,至少不必面对皇上的万年臭脸了!
“长清,你在发什么愣?”南泽天由着其它太监帮他更衣,看着一旁长清又是欣慰、又是想落泪的可笑表情,便纳闷的问。
“嗄?”长清赶紧回过神来,又恢复一脸正经谨慎的表情。“小的没事。”
既然他都说没事,南泽天也没有多问,在穿戴好衣裳之后,他又回到床前,坐在床畔,瞧着依旧熟睡的人儿,扬起极为温柔的淡笑。
就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她,他也能感到异常的幸福满足,看再久也不会觉得厌烦,甚至还觉得看不够。
时辰一到,他不舍的轻抚着她柔滑的脸颊,这才收回心神,转身上朝去。
过一个时辰,花芙才从沉睡中慢慢转醒,她疲累的微睁开眼,发现原本躺在身旁的男人不见踪影,床上的余温已退,可见他离开有好一阵子了。
宫女发现床上有些动静,便机灵的来到床边。“娘娘,皇上吩咐,如果娘娘累的话,就尽管睡下,不必勉强起身。”
“不了,我已经醒了。”虽然身子酸软,依旧有浓厚困意,她还是用被子遮着光果的身子坐起身来。“有劳你帮我梳洗打扮,今早还得向太后请安呢。”
她第一日入宫,是一定要向太后请安的,这个规矩不能忘,如果她今日睡迟没去请安,肯定给对方不好的印象,会让太后误以为她恃宠而骄。
“是。”宫女转身去准备梳洗用品。
经过一番精心打扮,花芙由宫女陪伴着,到达太后的寝宫,她向守门的太监表达请安之意,太监便进到宫内,向陶太后传话。
一会之后,太监走出宫门,朝花笑有礼躬身。“娘娘,太后请您入殿。”
经由太监的指引,花芙走进殿里,陶太后已经坐在殿阶之上,身旁有陶若婕陪伴。
花芙朝陶太后跪身磕头行大礼。“臣妾司徒芙,向太后请安。”
“起身吧。”
“谢太后。”
陶若婕只微微朝花芙躬身行礼。“妾身陶若婕,拜见蓉妃娘娘。”
花芙困惑的瞧着她,“你是……”
“她是哀家的侄女,经常进宫陪伴哀家。”陶太后淡道。
花芙微微点头,在知道陶若婕的身份后,便对她微笑。“初次见面,你好。”
陶若婕之前和她见面时,曾刻意压低嗓音,所以花芙并没有认出她来,但看着陶若婕的面容,她却隐隐有种奇怪的不舒服感,甚至感到有些……忌惮。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下意识的不想和对方有太多交集。
陶若婕也回以一笑,只不过心里根本就对她充满厌恶。
陶太后仔细端详花芙的容貌,发现她至多只能算是个端庄清秀的女人,不过气质并不输给一般的大家闺秀,沉静恬淡,但只要一想到她的出身,就不禁蹙眉。
她暂时把不满搁在心里,随意话家常,“蓉妃才刚进宫,一切还适应玛?”
“一切安好,多谢太后关心。”
“听说蓉妃在成为司徒家义女前,是养花的?”
“臣妾自幼与花草为伍,所以对照顾花草有些许心得,如果太后有什么心爱的植栽养不好,或许可以让臣妾试试,臣妾会尽力帮忙的。”花芙谨慎回答。
“所以……你之所以会和皇上相识,也是因为那些花花草草?”陶太后旁敲侧击。
“是的。”
陶太后听她的回答不卑不亢,一时倒也挑不到毛病,不过该下的马威还是得下。“蓉妃,你才刚入宫,有些规矩哀家必须在开始就和你说明白,免得你日后犯了错,却怪哀家没有事先提点你。”
“请太后指点。”
“虽然皇上现在后宫的妃子只有你一位,两人新婚燕尔在所难免,但要是太过沉迷男欢女爱,害皇上误了国家大事,那可是哀家不乐见的。”
“臣妾会好好记住太后的教诲。”虽然她认为,依泽天的性子,是不太可能因为她而荒废国事,但既然太后有这样的疑虑,她乖乖承诺应答便是。
“记住就好,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回宫休息去了。”
“谢太后。”花芙再度躬身行礼,才转身离去。
直到花芙的身影消失在殿里,陶太后才喃喃着,“她看起来……教养不差,如果不是早知道她的出身,我铁定要以为是哪位臣子的掌上明珠。”
说实话,在还没见到蓉妃前,她对她是有些排斥的,但真正见到之后,倒是觉得,除了出身卑微,此女的应答进退皆相当得宜,对她的负面印象也减了不少。
“太后,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别太轻易上当。”陶若婕见陶太后开始动摇,赶紧再想办法说小话。“现在她才刚进宫,人生地不熟的,当然得扮懂事,或许等过一段日子,她的狐狸尾巴就会露出来。”
陶太后非常信任陶若婕,不疑有他,沉吟一会,点点头,“无论如何,我可以接受的底限,就是妃嫔,皇后这个位置不是一个养花女能够高攀的。”
“太后英明。”
陶若婕暗暗一笑。只要有她在的一日,花芙就别想当上皇后。
自花芙入宫后,芙蓉宫几乎成为南泽天的寝宫,因为他每目都在她宫里过夜,不曾有一日例外。
陶太后知道时,对此其实颇有微词,但南泽天并没有因为夜夜留宿芙蓉宫,便荒废朝政,依旧一如往常日理万机,所以花芙每日向陶太后请安时,陶太后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夜已深,南泽天才从御书房回到芙蓉宫,花芙已先睡下,他由着太监替他更衣,无声的躺上床,习惯性的将她拥入怀里。
尚未熟睡的她嘤咛一声,便慢慢睁开双眼,对他漾起温柔的笑容。“忙完啦?”
“嗯,明日休朝,我可以陪你在床上“纠缠”得久一点。”他在她的唇上落下点点啄吻,意图明显。
“不……不行……”她捂住他的薄唇,羞赧的道:“这几日……不太方便。”
虽然她想早些怀上他的孩子,替他生下皇嗣,但他却说要等他实现诺言,让她成为他的皇后,再来考虑传宗接代的事,所以一直有所防范,不然依他对她疼宠的程度,她早该有孕在身。
南泽天大好兴致瞬间被浇一桶冷水,既懊恼又不甘,但还是紧搂她不放,埋首在她胸前无奈的声吟。“唉……”
她轻笑出声,在她面前,他偶有这种孩子气的举动,总是让她感到可爱极了,他的臣子恐怕永远都想不到,他们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向人撒娇的一面。
她回搂着他,轻轻抚模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那带有柔情的抚触,让他全身筋骨放松,感到异常舒服。
就算没有肌肤相亲,单纯的拥抱也能给彼此带来心灵上的满足,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脸上洋溢着温柔甜美的笑颜。
“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又开始作梦了?”
她是进宫之后,才从长清那得知,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被恶梦所扰,几乎无法安睡,直到在宫外巧遇她,神奇的在她的屋里睡着,而且一觉无梦,情况才开始慢慢转好。
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能睡上一场好觉,她听了也感到非常讶异,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种“功效”。
不过最近长清又告诉她,他某一回服侍皇上晨起更衣时,听他不经意念着怎么会作那种梦,才知道皇上又开始作梦了。
“你怎么会知道?”南泽天讶异的瞧了她一眼。
“所以是真的喽?”她没有出卖护主心切的长清,继续问:“是恶梦吗?是什么样的恶梦,可以告诉我吗?”
她很想替他分担些什么,在国事上她无法替他分忧解劳,至少她可以倾听他的心事,或许他将恶梦讲出来,会对他有所帮助也不一定。
“你别担心,我最近作的不是恶梦。”因为那个梦并没有扰得他无法安睡,所以他也不曾对她吐露。
“那是什么梦?”
“是个……很微妙的梦。”看着她露出非常有兴趣的眼神,他只好照实说来,“梦里的我……好像是一个养花人。”
“养花人?”她轻笑出声。怎么跟她一样?
“是呀,养花人,而且我的花房里有一株非常漂亮的木芙蓉,就像你的那一株一样。”
在梦中,他走进山林里,寻找珍贵少见的花木,却偶然发现一株非常特别的木芙蓉,当下就小心翼翼的将木芙蓉从土里挖起,带回家去,养在自己的花房里。
梦境非常清楚,他甚至可以看到木芙蓉的枝叶上都泛着微微的银光,就因为见到那银光,他才会将木芙蓉带回去,他一直在想,是不是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梦到这些在现实生活中也很熟悉的东西?
“梦里的我,小心翼翼的照顾那株木芙蓉,几乎将它当成宝一般,但某一晚,我却发现,那株木芙蓉幻化成一位姑娘……”
他在梦里清楚看到,木芙蓉身上的银光突然集中成一团银色光球,那银色光球慢慢拉长,成为一个人形,当银光退去之后,一个清丽的姑娘就站在木芙蓉前,活生生的,让他在暗处看傻了眼。
他先是震惊、不敢置信,但之后却深深被那位姑娘素雅的容貌吸引,才见到她第一眼,就迷恋上她。
就算心里很清楚,她恐怕不是一般的人……
“所以你梦到花妖,或是花精了?”花芙兴致高昂的听着,“既然是花精,应该长得很漂亮吧?”
“你觉得你自己长得漂亮吗?”他笑着反问。
“我是在问花精,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她不由得失笑。
他捧住她的脸,爱怜的又吻了她一记,“因为那个在梦里缠着我的花精,就长得和你一样呀。”
他并没有每日都作梦,但只要一梦,就会梦到他和花精在一起,每一回的梦境都不一样,片片段段的,有些有关联,有些毫不相关。
他在梦境中,可以深深感受到,自己为花精着迷,而花精从一开始的害羞、躲避,在他不离不弃的照顾陪伴下,终于慢慢对他感到好奇,最后喜欢上他。
两人经常在夜晚的花房见面,互诉情衷,他甚至兴起娶她的念头,不管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想永远将她留在身边。
那种感觉很微妙,好像他和芙儿在梦中再度以不同的身份相遇、相识、相爱,只不过梦中两人最终有没有在一起,连他也不清楚。
蓦地,他突然想起之前困扰他许久的火焚之梦,梦中的场景似乎也是在花房,难道……这两者有关系?
不,他下意识拒绝其中的关联性。现在的梦很美好,他愿意多作一些他和花精之间的梦,也不要火焚恶梦再来干扰他的生活。
他轻蹭着她的鼻尖,毫不掩饰他对她的浓烈爱意。“芙儿,就连在梦里,你也让我魂牵梦萦呀,要不然怎会作这样的梦?”
“梦是你在作的,怎能把罪都怪到我头上来?”但不讳言,她听了的确很开心。
“当然要怪你,你这个女人真没良心。”竟敢撇得一干二净!
“我才不是……唔?”像是要惩罚她似的,他突然封住她的唇,刻意带有些许力道的含住她柔女敕的唇瓣,再袭向她小巧的甜舌,极尽蹂躏之能事,非得吻得她无法呼吸不可。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要窒息而死之际,他才终于依依难舍的放开,两人唇碰着唇,近距离的互相感受彼此鼻息,暧昧的氛围益加浓厚,随时都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他还没有理智尽失的忘了她身子不方便的事,只能克制自己就此打住。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么做,到底是在惩罚她还是您罚自己?
他失笑出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认命的面对自找罪受的折磨。“快点睡吧。”
“嗯。”她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原本的笑容转淡,心中反倒感到有些……酸涩。
听他讲着花精的梦,她似熟悉、又陌生,好像在哪听过,却又想不起来,他讲的梦中情境是甜蜜的,但她却感到遗憾、怅然,像是已预知,梦中的他和花精,最终还是无法在一起,就算他们俩真心相爱。
她怎会如此乱想呢?不想了,只是一场梦而已,就只是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