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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酋贝勒 第十章

一年后

豫亲王府“灵静,你瞧,这小世韪长的好像大阿哥呢!瞧他的鼻,好挺喔,还有眼睛和嘴巴……还有、还有,他这张脸,简直是大阿哥的翻版!”

芊禧抱着已四个月大的小侄子,左看、右看,就觉怀中的小娃儿,简直像极了他的爹爹。

“格格,这娃儿还小呢,哪看得出来!”辛嬷嬷笑逗着小娃儿。“来,给女乃嬷嬷抱抱喔!”

“辛嬷嬷,您把孩子抱出去。”芊禧向李嬷嬷使个眼色。

“喔,好。”

辛嬷嬷一走,芊禧马上坐到灵静身边,她拉着灵静的手问道:“灵静,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原谅我大阿哥了?”

一年前,当隽永贝勒将灵静带回来时,小月曾偷偷的告诉她们,大阿哥说了一些难听又伤人的话!

这一年多来,灵静从未提过要到天魁寨去看大阿哥,这和当初她初初嫁进王府来,那一副尽心尽力,决心要请回大阿哥的坚决心态,大大不同。

由此可知,大阿哥那一番话,可真是彻彻底底的伤了灵静的心!

可她一个怨字也没提,挺了个大肚子,还把府里上上下下,打点的安妥当当──—可真是令人打从心底敬佩她!

灵静扯了抹淡笑。“我没有怪过他,何来原不原谅之说?”

她不怪他,真的!即使在他说了那些,伤透了她的心的话,她一点都不怪他!

她想,也许他真的不喜欢她,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她彻底想通了,如果他真的讨厌她,那她就避免去见他,以免让他看了心烦……

“可是……为什么这一年多来,你……你都没……没想要去看大阿哥?”芊禧低着头,嗫嚅地道。

她知道灵静才是受屈的那一个,按理说,应该是大阿哥回来看灵静才对──可是,大阿哥不想回王府,已不是一、两天的事,灵静应该知道才是。

灵静但笑不语。芊禧太天真、太单纯,有些事,她是不会懂的!

“灵静,我……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芊禧怯怯地抬眼。

“可以啊,你问!”

“你……隽永贝勒说他要等你回心转意,你……你会回心转意吗?”

灵静摇摇头。“我知道表哥一向对我好、心疼我,可是现下我们各有了婚配,就该各自走自己的路!”

她不否认,当初,她的确以为表哥就是她一生的依靠了,可皇上极为赏识表哥,还把皇七格格许给表哥。乍听这件事,她其实也没多大震撼,只是叹息和表哥今生无缘做夫妻。

可是,当初她可以如此泰然,那为何如今却不能对御鏊释怀呢?

每每魂萦梦牵之际,他的身影,总会缠绕着她,他的吻、他的霸道、他的狂妄、他的邪掠……他的无情,总是一夜又一夜、一遍又一遍的在她梦中上演着……

而他和她最后相处的那一刻,他当着表哥和她的面,说的那句伤她至极的话,到如今每每想起,她的心,仍是会隐隐作痛着──

“真的吗?其实,如果你回心转意,想要和隽度贝勒厮守一生,绝对不会有人怪你、责骂你──我可能会有一点点的伤心,因为那样,我就不能每天见到你了,可我还是会默默的祝福你!”

“你扯哪儿去了?我既然嫁进了豫亲王府,这辈子,豫亲王府就是我第二个家,我哪儿都不会去了!”灵静信誓旦旦。

芊禧听闻这番话,突然抱住灵静痛哭了起来。“灵静,你真好、你真是伟大!”

“别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瞧你,泪汪汪的!”

芊禧措去了泪。“灵静,你想不想听大阿哥的事?”

“我听昌管事说,你十天前,去了一趟天魁寨?”灵静细细的道。

“嗯。”芊禧重重的点点头。

这十天来,可快把她给憋坏了!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又怕灵静不爱听,每天她都在犹豫着到底说是不说──还好辛嬷嬷想了个法子,她抱来了小世韪,要她说小世题长的像大阿哥,若灵静听了没有不悦,那大概就可以说了!

“山上,还剩多少人?”

“不多!那日祁彪被捉,苹儿又羞愧的自尽,之后,大阿哥拿钱给羿忠开了间武馆,山上的弟兄,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就在武馆帮忙、有的自已另讨生活……现下,天魁寨内只剩下同大娘,和一些留在寨里混日子的老弟兄。”

这一年内,唯一的一件喜事,便是羿忠娶了灵静的丫鬟小月。为了让羿忠有个安定的住所,御鏊便强逼羿忠下山,还拿钱给他开武馆。

一方面,羿忠和小月的生活能稳定。二方面,寨里一些谋生能力不足的弟兄,就靠羿忠关照了!

灵静点点头,这和她先前所想的相差不远。

“你……为什么不问大阿哥好不好?—”芊禧蹙箸眉心。灵静没问,她怎么接得下话呢?

灵静拿起桌上的帐册,随意翻看,嘴角漾着轻笑。“你想说就说!”

“大阿哥过的一点都不好!同大娘说,有时候大阿哥一整天都没进食,成日就是待在瓦窑里,到了晚上,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酒再这么下去的话,大阿哥会生病的!”

听了芊禧的话,灵静突然停止翻帐册,她略略失神,心口不知为何揪紧──——“这几天,阿玛受了风寒又病躺在床上,我真担心阿玛的身子,他老了,若是再继续躁劳,恐怕……”芊禧哽咽着:“你虽然能干,可你终究是女人,世韪又才那么一丁点大──如果大阿哥肯回来就好了!”

“你别难过了,明儿个,我就上山一趟,可我不保证,一定讲得回他。”

“当然、当然,只要你肯去就好了!如果大阿哥不肯回来,你一定要劝他别再喝酒。”

“我会的。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不要王爷一提及你的婚事,你就和他使性子,你既然知道王爷的身子愈来愈虚弱,就别再气坏他!”

“好嘛、好嘛,我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可这个家一天不完整,我就不放心嫁人。”

灵静望着芊禧,淡淡一笑,笑的力不从心。

为了让芊禧能放心地嫁人、为了王爷、为了世韪、为了这个家,她决计要尽全力请回御鏊……即便他讨厌她,她也要去见他──——

★★★

天魁寨

“走拿走开,我说了,我不吃!”

乒乒乓乓的声音,震响着魁王楼四周。

同大娘弯着腰收拾洒地上的碗盘和菜饭。“咳,成日不吃,光恋箸酒盅,日子再这么过下去,再壮的人也会倒的!”

“他整日都没吃吗?”

“是啊嘎?是你呀,少福晋,你终于来了!”

难怪!她想,这山寨卜,剩的都是一些老的等死的人,怎么突然会有呖呖莺声──原来是少福晋来了!

“同大娘,这一年多来,辛苦你了!”

“哪儿的话!只是御鏊真的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成日感着酒,他……”

“我都听芊禧说了!同大娘,再麻烦你去弄份晚膳来。”

“好、好,我马上去!”

灵静仰首环视周遭一切,在夕阳余辉的照耀下,魁王楼仍是如同一年前,外观没有多大改变。

只是原本人口众多的天魁寨,现今已变得冷清多了──灵静盯着微敞的房门,半晌后,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的走进御鏊的寝房内──——★★★

“我都说了,我不吃,别再来烦我!”

御鏊合着眼,大刺刺地躺在床上。他听见有脚步声踏进,以为又是同大娘端饭进来。

灵静的脚步在房门槛旁顿住了。这低沉浑厚的嗓音,是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现下听来,声调中,夹带着浓浊的酒意!

整片地上,触目所及的,是一瓶又一瓶空酒瓶,寝房内,充斥着呛鼻的酒味……她弯,把空酒瓶拾作一堆。

“出去,别来烦我!任何人都刖来!”御鏊躺在床上大吼着。

任何人!?那也包括她啰?他真的是讨厌她或者该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他喜欢的人?

罢了!她何苦兜来一个问题自扰呢?

灵静缓缓站起身,当她的视线,触及躺在床上的御鏊时,她不禁惊讶的倒怞了口气。

他的两颊凹陷,满脸胡渣,模样像是个落魄潦倒的人──——难怪芊禧要她劝他好好保重身体!

她坐在床沿边,呆望着他消瘦的容颜,看得她的心好痛,她的手,不自觉地伸出,想抚模他瘦削的脸颊……感觉有东西靠近,御鏊立刻伸手捉住袭向他脸庞的黑影──——“啊!”灵静痛叫了声。

他倏地张开眼,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待他眯眼,把目光的焦距集中在她身上时,他才看清了她的容颜──——那张深烙印在他脑海,每当醉的愈深,就愈觉得清晰的容颜,此刻就呈现在他的眼前……对,他又醉了,醉的太过,不然,因何她的容颜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他知道,当初他说的话伤了她,可最终她还是选择和隽永贝勒走──她不是说过要当一个好妻子的吗?她怎么可以走!

一定是她对隽永贝勒还不能忘情,一定是!

芊禧说了,隽永还在等着灵静,他在等她,她的心一定很矛盾、很挣扎……御鏊把灵静的手,拉至自己的鼻端嗅着,她手里淡淡的香气,问得让他感觉心旷神怡。

这是自从她离开天魁寨这一年多来,他头一回,可以这么真实的感觉到她──以往他捉到的,全是虚幻的空气,但这一回……他突然惊觉到什么似地,条地睁大了眼,想证明他看见的,确实是其实的她,他霍地紧捉着她的手腕──如同当日,三人对峙时那般地捉着她。

“好痛!”灵静的眉心攒紧,痛得哀吟了声。

真是她!

他倏地放掉她的手,把脸歪向床内,不愿正视她。

“你来做什么?”

他厘不清自已是高兴、还是愤怒!

她既然随隽永贝勒离开此地,那现下她又回来做啥?

虽然他知道,自她离开天魁寨后,她就一直待在豫亲王府,并没有和隽永贝勒在一起──——但,那并不代表她就会一辈子待在豫亲王府。

她的人是在王府内,但她的心呢?想必是在隽永贝勒身上吧!

“贱妾是来请贝勒爷你回府的!”灵静站立起,微微地欠箸身道。

他别过脸去,他果然是讨厌见到她的!灵静忽感沮丧。

“贱妾!?贝勒爷!?”听了她的话,他翻过身来,徐徐的坐起身,凹陷的双眸,陰鸷的打量她。“什么时候,我们俩之间的称谓,变得如此生疏了?”

“你不爱听我改!”灵静又重覆方才欠身的动作。“御鏊,灵静这回上山来,是来请你下山的!”

她本想,他讨厌她,也许不爱听她唤他的名字,所以才又改称他为贝勒爷的!

“请我下山?”

“是的,请你务必答应灵静。”

“我为何得听你的?”

“如果你不下山,芊禧她就不放心,不想嫁人──”

“就只这原因?”见她久久未再有言语,他的心头竟有些失落。

该死的!他想听她说的,竟是她需要他这一类的话──可她偏偏一句也没提!

“原因不只一个,但总之,王府需要你!”

她也需要他,但,这是她可以奢求的吗?

房内突然静寂了下来,两人各自怀着心事。这时,同大娘端了碗粥进来,见俩人都不说话,她轻叹了声,把粥放在桌上,看了低头深思的灵静,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御鏊──——唉,看来还有得拗呢!

他们年轻人的事,她这个老女乃娘也帮不上忙。同大娘默默无一肓的退了出去。

半晌后,灵静走至桌旁,替他吹凉热粥。

“同大娘说你一整日都没吃东西,这可不行,你会弄坏身子的!”她把粥端至地面前。“多少吃一点!”

御鏊对她这种看似温柔,实则有些冷漠的态度,感到有些恼怒!

“你就不会喂我吗?”他的言语问,似在责怪她不是个好妻子!

灵静小心翼翼的端着粥,拿起陶匙目了一些粥,细心的吹凉陶匙内的粥,她把陶匙凑至他嘴边。

“我吃不下!”这回,他真的不是在为难她,因为他肚里的酒液涨满了胄。

她知道他是喝酒喝饱了,但他一整天光喝酒都未进食,是会伤了身体的!

她挪身至他面前,端着粥,屈膝跪在床边的木阶上,她又再度将陶匙凑至他嘴边。

“御鏊,求你吃一点,你这样一直不吃,你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他万万没想到,她为了劝他吃东西,竟不惜跪着求他──——似乎被她的真心所感动了,即使他一点也不觉得饿,他还是张开嘴,吃了陶匙内的粥。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好生不解,她一脸迷惘的看他。

“为什么要跪下求我吃东西?你大可不必管我的死活──我若真饿死,也不会有人怪罪你的!”

“你是我的夫婿,我有责任照顾你。”她垂下眼睫,又舀了一匙粥,递至他嘴边。

他张开嘴,吃了粥,眼光一瞬也不蒙的盯箸她看。

她的身子比一年前离开这儿时,丰腴了许多,皮肤更显清亮细致。

身体内的血液,滚滚沸腾了起来,尽管隔了一年未见面,她的美、她的柔,她的眼波流盼间……她的一切种种,总是能轻易的挑动他沉淀于内心的渴望──——可,她爱的竟是别人……当她又要喂他吃粥,他推开了陶匙。“我不想吃了!”一想到,她或许对隽永比对他更温柔、更体贴,他负气的不想接受她的怜悯。

见他脸上起了厌恶的神情,她也不再勉强他吃,她起身,把粥放回桌上。

“我的孩子呢?”他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

灵静回过头来。“孩子有女乃娘带箸,四个月大了,王爷帮他取了名字,叫世韪。”

她想,芊禧上回来时,应该同他说了。

“既然有女乃娘带,那,有没有亲娘都无所谓了!”

“为……为什么这么说?”灵静诧异的问。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相心离开豫亲王府,到隽永的怀里去,我会成全你,立刻休了你!”

他的话如一记重种,捶碎了她的心窝。她眼神呆滞,整个人跌坐在陶椅──——“不……不要──”她两眼无神,喃喃低语着:“你讨厌我、鄙弃我,我都无所谓,甚至你想再娶一个寨主夫人、或是纳妾,我也无异议……但是……请你不要休了我、不要把我赶出去──”

她的孩子还小,纵使有女乃娘带箸,他还是需要亲娘的,何况,她也舍不得离开孩子。

虽然他不愿回府,但只要她人在王府内,她就是他的妻子、一辈子的妻子──即使他一辈子都不回去,只要想着自已是他的妻子、他的人,这就足够了。

可,他为何连这一点点的梦想都不给她呢?

灵静的眼眶里,含着泪水,心一揪一揪的,眸光甚是哀怨。

他难得看到她显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她那凄楚的神情,看得他心生不忍。

“我何时说过我讨厌你?”他静静的瞅着她看。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可你明明要休了我、赶我走!”她的眸光凝视着地面,声音无比哀怜。

“我这么做,最为了成全你和隽永──你该感激我的,不是吗?”

灵静幽怨的眸光,移至他瘦削的面容上。

“我已经嫁给你了,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这辈子,我都是你御鏊的妻子,不会再委身于他人──可若是你真的那么讨厌我、真想休了我……那我只好认了,不过,我会永远当你是我的夫婿。”

御鉴冷哼了声:“哼,说的真是感人啊!你以为我不知道隽永还在等你吗?”

“我表哥总有一天会想开的,他该爱的人,是皇七格格,不是我!”

“那你呢?”

“我!?这辈子,灵静爱的只有你一人,不会再有第二人分享灵静的爱──”

他就要赶她走了,她要趁现在,把她心里所想的金告诉他,要不,以后恐怕是没机会了!

“灵静这就回府去收拾东西。请你一定要回王府,灵静向你保证,明天我就离开王府,等你回府,我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

说完,她起身,面容幽幽的欲离去。

“站住!”御鏊粗嘎的唤住她,他下了床,踱步至她身后。“你要去哪里?”

“灵静要下山回王府去收拾东西。”她的声音极细,似蚊蛃般,藉以掩藏话中的哽咽。

“谁准你了?”

他又来了!要休她的人是他,这会儿她已顺他的意,他却又……垂下两行清泪,她回过头,话中隐藏着一丝丝的怨恚

“你究竟想怎么样?”

和她对望有一刻钟之久,她眼角的泪,从未停歇过,他知道,自已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她的心,也知道,她一直努力在扮演好妻子的角色──而他,回覆她的总是一次次无情的折腾……御鏊向前跨了一步,直挺挺的站立在她面前,半晌后,他伸出手臂,将哭得像泪人儿似的她,紧紧搂在怀抱中。

“不要离开我,我不准你离开我!”他的声音沙哑粗嘎,还夹杂着霸道。

灵静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和他的话语给震撼住了,泪在瞬间收干,神色诧异。

“你……为什么又不要我离开了?”

“你不是说,你这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吗?”

“可你……你不是讨厌我吗?”

“我没说过这话吧!”他的鼻息拂在她的发顶。抱着她,他释放出最真实的感受,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最多么不愿让她离开。

“可是,一年前,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还要把我让给表哥?而且,刚才你不也说要休了我……”她全糊涂了,他前一刻钟要她走,现在又要她留下来。

好乱,她理不清他的情绪,弄不懂他真正的心意。

“你想知道原因?”

“嗯。”

“可我不想说!”总不能要他承认,他是在吃醋吧!

“那现在……”

“现在──”他捧着她的脸,俯下首,印上深情的一吻。

房内又静寂了来,因为爱火再度复燃,圈住他俩,熊熊地蔓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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