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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到欲除 第二章

偌大的内院空荡荡,除了她们三姊妹和偶尔来帮忙的工人穿梭走动,其余一只苍蝇也没有。……无聊透顶。花橙蕾坐在厢房外面的矮栏杆上狂打呵欠,不久之前她还在这些房间进进出出,帮病奔看病。这些病奔,好像彼此说好了似地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害她忙得半死又闲得半死,简直是折磨人嘛!

报橙蕾又打一个呵欠,跳下栏杆往“回春堂”的正厅走去。花橙蒨正坐在柜台的后头记帐,铺子里连半个来抓药的人都没有,看样子又是寂静的一天。

“唉!”她拉张椅子坐下来,大叹好无聊。

“干嘛唉声叹气?”花橙蒨抬头瞧了花橙蕾一眼,她看起来很没精神。

“因为病奔全走光啦!”花橙蕾又叹气。“我无事可做,无聊到快长虱子。”

“没事可做不会去帮橙藜吗?”花橙蒨一边记帐,一边说道。“她一个人要管理所有药材,也够辛苦了,身为妹妹,妳应该帮她分担一些责任才对。”

“是是是,我是该帮忙。”花橙蕾回道。“可每回我去帮二姊的时候,她总嫌我碍事,说我只会越帮越忙,还叫我闪一边去。”

“因为妳都在玩,难怪橙藜要赶妳。”花橙蒨不客气地道出事实,花橙蕾不服气地反驳。

“我哪有玩?”冤枉。“二姊本来就霸道,虽然外表柔柔弱弱,看起来很好商量,其实比谁都还要固执霸道,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橙藜那是意志坚定,哪叫霸道?明明就是妳自己爱捣蛋,还怪她?”花橙蒨明显偏心,至少花橙蕾一直这么认为,因为一样做坏事,每次挨骂的人一定都是自己,她二姊都没事。

“大姊最偏心了。”花橙蕾抱怨。“每次都骂我,只赞美二姊。”长姊如母,她大姊虽然不会泼妇骂街,但锐利的眼神和严肃的语气比泼妇骂街还可怕,也更难对付。

“橙藜确实比妳懂事多了。”花橙蒨万分同意。“说起来,我虽然是“回春堂”的掌门人,但在医理和药草知识方面并不如她懂得多,她才是真正有资格掌管“回春堂”的人。”

仔细分析“回春堂”三姊妹,各有各的长处。老大花橙蒨善于问诊及施针,老三花橙蕾擅长用药,老二花橙藜几乎是全能的,除了问诊、施针、用药以外,并精通各类偏方,对药草有丰富常识,是“回春堂”最重要的人物。只是她生性不喜欢出锋头,喜欢隐藏在背后,所以有些是她医好的病例,她统统把功劳分给两位姊妹,表面上好像老大、老三的医术比较杰出,其实真正厉害的人是她,说她是医界天才也不为过。

“但谁叫我是长女,只好守着医馆。”花橙蒨淡淡的语调中透露出无奈,花橙蕾好奇地看着她大姊,她的确仍然是一贯平静,但她可以感觉到其中的哀伤。

“大姊,妳不喜欢“回春堂”吗?”她还以为她是最爱医馆的人呢,看来不是如此。

“也不是不喜欢。”花橙蒨的眼光扫过偌大的厅堂,感觉很复杂。“只是一直守着这座医馆令我心浮气躁,我想到别的地方,看更多的病人,精进医术。”

罗新镇是座可爱的小镇,民风纯朴,居民和蔼可亲又团结,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但她总觉得人生在世,如果只是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听同样的赞美,是无法有所长进的,这也是她一直想离开故乡到外面游历的原因。

“其实大姊妳一直很有野心,真的不该守在这座小镇。”花橙蕾真心认为花橙蒨待在罗新镇是大材小用,凭她大姊的医术和处理事情的手腕,没有出去绕一圈才叫浪费,难怪她会郁卒。“不是我有野心,我只是希望能多看多听,帮助更多的人。”她的野心说穿了很简单,就是让自己的视野更广阔而已,倒没花橙蕾说的那么了不起。

“如果大姊愿意的话,可以将“回春堂”交给我和二姊,自己出外旅行。”花橙蕾兴致勃勃地建议道,惹来花橙蒨不以为然的一瞥。

“如果是交给橙藜还可以,交给妳就免了,我怕我还没走出镇上,“回春堂”就被妳搞垮了,到时我要怎么面对祖先的灵位?”四代祖先的灵位,横着排可是很吓人的,她不想一抬头就看见祖先瞪着她,那太恐怖了。

“讨厌,大姊就只相信二姊,一点儿都不公平。”她也是很优秀的好不好,只要给她机会,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谁教妳老是这么顽皮,我怎么放得下心?”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德行,还敢抱怨她不公平。

“我哪有顽皮?”完全误会她了。“我只是比较活泼好动!”

“是,妳活泼好动到让我们受不了,现在妳赶快去帮橙藜的忙,不要再废话了。”花橙蒨阻止她说下去,以免越扯越多。花橙蕾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嘴巴嘟嘟嚷嚷,总觉得自己好委屈,家人都误会她了。她才刚要往内院走去,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车轮声,接着就看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医馆的门口,花橙蕾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门口的马车,心想又有哪个患了见不得人隐疾的暴发户来找她们诊治,瞧瞧那辆马车,俗气得半死,金子太多的话不会拿来给她打金炼,还涂金粉哩!

尽避花橙蒨的想法也跟她小妹差不多,但表现更为沈稳,几乎称得上是面无表情。

马车后面的丝缎长帘很快地被推开,一位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子,在马夫的协助下跳下马车,男子手中并拎了个小箱子,跟马夫交代几句后,马夫便把马车驾走,独留男子一个人站在门口。

这位“有隐疾”的男子,不消说便是周继伦,他上门求诊了。

他抬头看头顶黑底金字的招牌,虽说是镶金,但金漆其实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斑驳的门板亦透露出岁月,再加上昏暗的厅堂和占满整座墙的药柜,周继伦说有多不想进去就有多不想进去。不是他要抱怨,这么破旧的医馆真的会有好大夫吗?该不会他风尘仆仆赶了八百里路来到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结果只看见医术不良的蒙古大夫,倘若如此,那可真会气死人,枉费他如此相信吕仙人。

周继伦边打量招牌,边留意四周的环境,这时才想到刚刚打发马夫回去是个天大的错误,他应该等模清了这座医馆的底细,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来。他痛骂自己,一边走进“回春堂”,想起吕仙人曾经跟他说过,这座医馆是由三位年轻的姊妹经营,这让他更不安。

他不晓得吕仙人对“年轻”两个字是怎么想,说不定白发苍苍的女人他也觉得年轻,毕竟他自个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满头白发。

就算三姊妹真的很年轻,也肯定长得很丑嫁不出去。试想,会有哪个年轻女孩子整日跟药草针灸为伍?如果不是自己本身的条件太差,根本不需要学医,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就好了嘛!

周继伦越想越毛,丑女人一个就够瞧了,还一次来三个,他这个月剩下的日子该怎么度过哦!想到就心烦。

拖着沉重无比的脚步,周继伦总算是走进“回春堂”

“请问!”他第一眼看见站在柜台后方的花橙蒨就呆住了,这女孩长得可真美,那清新优雅的气质,京城那些庸脂俗粉根本不能相比,小小的罗新镇竟也有如此上等的货色?周继伦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开始运行,心想他完了,他才刚到这个地方身体就开始放肆,这里是医馆,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自己可得忍着点。

“公子有何贵干?”花橙蒨打量他微微发红的脸色,看得出他正在忍耐,至于为什么忍耐,要问诊了以后才知道。

“我、我是来看病的。”他猜想花橙蒨应该是在医馆打杂的女伙计,万万想不到她就是大夫。

“我看你站得直挺挺的,有什么毛病?”花橙蕾终于再也忍不住懊奇,走过去瞧个仔细。

周继伦闻言转身,看见花橙蕾时又是一惊,怎么这座医馆的女仆一个长得比一个漂亮,站在柜台后方那位端庄优雅,眼前的女孩则如同仙子般灵巧可爱。

这下子周继伦更觉得人生无望,他是来看病,不是来加重病情的,两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光站着就可以引诱他,是要叫他怎样,这是不是该立刻转身逃跑?

周继伦觉得老天爷既对他残忍、又对他仁慈,他才在烦恼要和丑女共度一个月,就送来两个美女让他欣赏个够,问题是他又不能碰,着实折磨他。

忍着椎心的痛楚,周继伦这次是豁出去了,不管再怎么难受他都得忍耐,总比遭横祸而死好。他是这么想,问题是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顺利。他一踏进大厅时,花橙蕾就觉得他的身影很熟悉,再仔细端详他的脸,她终于可以肯定!

“你你你!”她手指着周继伦大叫,夸张的表情引起花橙蒨的注意。

“妳认识他?”到底是姊妹,花橙蒨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儿。

“他就是那个登徒子!”错不了,就是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终于让她给找到人了。

“哪个登徒子?”话说得不清不楚的,神仙才有办法知道。

“就是上回岚儿被绑架,我赶去京城途中遇到的登徒子啊,就是他!”花橙蕾指证历历,听得花橙蒨大皱眉头,周继伦大喊冤枉。

“我是登徒子?”周继伦手指向自己,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你还有谁?”花橙蕾恨恨地看着他。“你可别想耍赖。”他那张可僧的脸她到死都记得,绝不会弄错。

“姑娘!”

“别想狡辩,我有证据。”花橙蕾匆匆忙忙跑进内院,回自个儿的房间翻箱倒柜一番后,拿出一条猩红色的手帕,直奔大厅。

周继伦从头到尾就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被人指为登徒子就已经够倒霉了,还说有证据。笑话!他能留什么证据给她?女人的肚兜吗……

“这是你掉的东西,别说你不认得这条手帕!”结果不是肚兜,但很接近了,是一条猩红色的手帕,上头还绣着“荷香”两个字,是个女人的名字。

“这下子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花橙蕾将手帕塞进周继伦手中,他拿起来左翻翻、右看看,对于手帕上的名字有些陌生,恐怕不是常跟他厮混的女人…

“嗯?”花橙蕾的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他,这神气的表情,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啊,他想起来了!

“原来妳就是―”

“没错,就是我。”花橙蕾的口气一如她的表情般凶悍。

冤家路窄。周继伦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座距离京城八百里远的偏远小镇,遇见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的仇家,只能说,吕仙人算命算得太准了,他今年果然是流年不利。

这事儿要从几个月前说起,几个月前他因为在那方面的能力太有名,有不少良家妇女藉由各种管道,表达想跟他一度春宵的意愿,其中又属一位名叫“荷香”的女人最积极,三番两次来信催促,非要跟他见面不可。想当然耳,这绝不会是单纯的泡茶聊天,对方最终目的就是想和他上床,领教他的床上功夫。

坦白说,他没什么兴趣。一来,他平时要什么女人,就有什么女人,没所谓玩腻了的问题;二来,和良家妇女来往太麻烦,万一被嫉妒的丈夫发现,吃不完兜着走便罢,有时用钱还摆不平,所以他能少碰便尽量少碰,除非那天他中意的女人全都被人包了或另有奸情,否则他不碰已婚妇女,尽可能减少麻烦。

那天,活该他倒霉。

苞他老相好的秋萍另有恩客,平时守在家门口的思春少女们不见半个人影,他百般无聊,又欲火焚身,这时瞧见桌上那迭厚厚的情书,才想起还有一位名叫“荷香”的女子独守空闺,等着他前去给她安慰。

他拿起最上面那一封信拆开来看,内容果然又是情意缠绵,处处见深意,他当然不会不懂得信中的暗示,也早有心理准备此番前去肯定得献身了。他瞄了一下约定的日子,竟然就是拆信的那天,于是急急忙忙拿起信,到马厩去挑了一匹脚程最快的马,一路狂奔到佳人指定的幽会地点。佳人果然很急,话说不到两句就上床办事去了,一番云雨之后,她对他的表现满意得不得了,离别时特别赠送罗帕聊表心意。他将手帕随意塞进腰带,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收到类似的手帕。绣名字还算是正常的,他还收过绣“你好棒”,甚至还有绣图的。女人在那方面的创意,男人想都想象不到,要不是他亲身经历,根本不相信那些看似温良恭俭让的良家妇女,竟有如此的一面。

总之,对方爽、他也爽,皆大欢喜。

他用一个很帅的姿势跳上马,通常云雨后他的精神都会特别好,真正做到采阴补阳。这会儿,他已经神采奕奕驱马回家了。

由于他们幽会的地点选在距离京城五十里的郊外,回程得花点时间,他想反正也不急,于是就放慢速度欣赏风景了。

说是欣赏风景其实是在反省,他明明就规定自己不能跟已婚妇女乱来,却又时常破戒,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惹事端,真的要好好检讨一下。

周继伦因为想得太入迷了,没注意到前方有人骑马迎面而来,一边狂奔,一边大喊:“危险,快让开!”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回神,勒紧缰绳和迎面冲来的冒失鬼闪身,他身下的母马尽避乖巧,还是被吓到在原地猛踏步,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安抚母马。

“可恶!”他越想越不甘心,决定追上前方的冒失鬼,好好教导他什么叫做礼貌,他可不是好惹的。

周继伦不只骑女人行,骑马更是一把罩。只见他轻踢马月复,母马立刻往前奔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追上那个差点撞到他的冒失鬼。

“喂,小子,你给我停下来!”他要讨回公道。

前方骑士根本充耳不闻,继续策马狂奔,这可气坏了周继伦。

这个混蛋,未免也太嚣张了。

周继伦发誓非教训他不可,看他的背影,应该是个年纪很轻的小憋子,只有这种年纪的年轻人才不怕死。

既然用嘴巴说的没用,干脆直接动手。

周继伦再用力踢了一下马月复,母马加快速度与骑士并行。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停下来。”他实在不想做半路斓截这么危险的事,但如果没有别的选择,他也只好做了。

对方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警告,周继伦只好伸手勒住他的缰绳,强迫他停下来。花橙蕾没料到他会强行把她的马拉住,整个人因为冲力差点飞出去,最后还是靠她优越的平衡戚,才勉强没有落马。花橙蕾吓呆了,不要说她没听见他在喊她,她连他什么时候追上来都不知道,更何况他还强拉她的缰绳。

周继伦跳下马,手握住她的缰绳,不耐烦地喊了声:“下马!”

报橙蕾惊魂未定,手抚着胸口不停喘气,脑中不断升起万一她坠马的画面。

“可恶,都到了这个关头还不肯认错,看我怎么对付你!”周继伦决心好好教训花橙蕾一顿,既然他打死不肯下马,他就用抱的,看他怎么逃。

将花橙蕾抱在臂里,周继伦发现这名小憋子很轻,根本没几两重,不是发育不良就是年纪很小,顶多十一、二岁,才会抱起来没什么分量。

他正纳闷,大人怎么敢放任一个小阿子单独骑马?花橙蕾这时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手臂中,于是急忙出声。

“你干什么?”可恶的男人,竟敢乱抱她。

“妳、妳是女的?”听见她的声音,周继伦吓一跳,她明明就做男人打扮。

“要不然呢?”花橙蕾气愤地反驳。

周继伦万万没想到,自己想要教训的小憋子竟是个女的,而且长得非常清秀漂亮,一双水灵的大眼任何男人看了都要心动,此刻他就心动不已…

“登徒子,立刻放我下来!”花橙蕾吼道。只可惜她太凶悍,长相虽然甜美动人,但其实是只母老虎,光听她的吼声就知道。

周继伦连忙把她放下来,反问她。

“谁是登徒子?”莫要含血喷人。“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像疯子一样骑马的小憋子会是个女人。”

疯子……

“我是在赶路,笨蛋!”他才是莫名其妙拉人下马的冒失鬼,还有脸说她。

笨蛋……

“赶路就可以不管他人死活吗?”周继伦想到就有气。“我刚刚差点落马!”

“所以我才会要你让路啊!”她理直气壮地反驳。“是你自己耳聋没听清楚,休想把责任推给我!”她才不买帐。

听见她的话,周继伦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歪理?

“没想到妳长相那么甜美,实际上却是个女无赖,明明就是妳自己的错,还好意思指责别人。”他算是开了眼界。

“明明是你自己耳背,我喊得那么大声,连死人都可以给喊活了,唯独你一个人听不见!”心不在焉要怪谁?怯!

“妳这说的是什么话?”简直会气死人。“如果妳不要策马狂奔的话,就不会发生危险。”

“我都说了,我在赶路,你还要怎么样?”不讲理的臭男人,她跟他拚了。

“妳这个刁蛮的女人…”

“你这个无聊的登徒子……”

两个人卯起来大吵特吵,双方皆无暇注意到各自的坐骑,正趁着主人吵架的时候,拚命向对方示好。

周继伦的母马正值发情期,花橙蕾的公马则是天逃诩发情。母马在发情期会变得毛躁不安很容易受惊吓,花橙蕾因为越说越激动,没注意到脚下有小石子,不小心踩到石子差点滑跤放声尖叫,吓坏了栖息在林间的飞鸟,牠们匆匆飞离树梢,林间飞鸟又吓坏了正值发情期的母马,只见牠扬起前蹄,飞奔而去。公马见母马跑了,也跟在母马的后面狂奔,两匹马就这么丢下主人自己快活,从此海角天涯,永不相见。

周继伦和花橙蕾不约而同看往马匹逃走的方向,两人之间出现短暂的宁静。是休兵吗?不,不是,他们并未休兵,而是……

“都是你害我的马儿跑了,你要赔我!”花橙蕾首先发难。

“只有妳的马跑了吗?我的马也跑了!”他才想找人赔哩,刚好她在,就拿她抵债。

两人怒目相视,从几个月前瞪到几个月后,从京城郊区瞪到距离京城八百里远的罗新镇,两个人越瞪越狠。

“那时候的事不能怪我。”收起惨淡的回忆,周继伦为自己辩解。“当时要不是妳突然尖叫,我的马也不会跑,妳害我走了好久的路才回到京城。”

“该喊冤的人是我才对吧!”花橙蕾跳脚。“是你的马勾引我的马,我的马才跟着跑的!”

“谁叫妳的马这么,一看见母马就发情,说起来妳才是登徒子!”对喔,他才是吃亏的那个人,凭什么挨骂?

“你胡说什么?”这个男人真像土匪,白布硬要染成黑布。“是你先抱我,然后你的马又勾引我的马,你才是真正的登徒子!”两个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花橙情被吵到头痛,不得已只好中途插嘴。

“橙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橙蒨转头问小妹。花橙蕾只得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一次,花橙蒨听清楚以后终于了解整件事的原委。

“我懂了,那个时候妳说遇见登徒子,原来是指这件事,我还以为妳遭人轻薄了。”结果是不小心被抱了一下,不算什么嘛!

“这就已经很严重了!”花橙蕾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大姊,她一脸没事的模样。

“我可是因为他,走了好久的路才找到柳府,抵达柳府的时候岚儿已经被人绑走了,这一切都是他害的。”罪魁祸首!

“谁叫妳爱逞强?”他是不知道什么柳府啦、岚儿啦,但别把他说得像个大恶人,他可不是。

“那时我也提议过要护送妳,是妳自己拒绝的。”好歹他在京城也算是闻人,这点起码的风度,他还是有的。

“被你护送岂不是更糟?”她没那么笨。“你看起来就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我色迷迷?”这次换周继伦跳脚。“妳才是母老虎呢,谁遇见妳谁倒霉!”

两个人眼看着又要开战,花橙蒨不得不介入。“请两位保持冷静,这儿是医馆,需要安静。”花橙蒨皱眉。花橙蕾和周继伦两个人先是互瞪,然后各自掉头冷哼。

讨厌的家伙!

凶悍的女人!

报橙蒨见状叹气。

“我瞧公子的脸色红润,健康方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莫非有什么隐疾?”花橙情一下就说出重点,吓了周继伦一跳,神色颇不自在地反问。

“妳、妳何以判断我有隐疾?”不会吧,隔着厚厚一层长袍她也能看得出来,是他的本钱的确太雄厚,还是她有开天眼?太不可思议了。

“会来向咱们求医的公子哥儿,十个有八个都有见不得人的毛病,咱们早就习惯了。”笨蛋,这哪还用得着看啊,光用想的就想得出来。

报橙蕾冷哼。

“谁有见不得人的毛病啊?”这小妞说话真会气死人。“我的身体好得很,壮得跟条牛一样!”

是啦是啦!若单以体格来看,他是高大英挺、虎背熊腰没有错,但扒光衣服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来我们这里?不是看病,难不成是探病,不巧得很,现在医馆里所有病奔都走光了,没有半个病人可让你探望!”花橙蕾存心和周继伦过不去,说话又酸又尖锐,再度引来周继伦的瞪视。

报橙蕾也不是好惹的,再度反瞪回去。

这个臭娘儿们……

这个死混蛋……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是医馆不是武术馆,要吵架去别的地方。“公子,请你把手伸出来,我帮你把脉。”

“把脉?”周继伦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她不就是一个女伙计吗,居然也敢说要为他把脉?这家医馆是怎么回事……

“呆子,我大姊就是大夫,我也是。”花橙蕾见怪不怪地骂人,原因无他,这些死男人都太欠修理了,好像女人就该在家里缝衣烧饭,有特殊想法或技能就犯天条,表情一个比一个呆,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真受不了。

“这么说来,妳们就是…”周继伦的表情的确很呆,脸色也很不好。

“传说中的三姊妹。”花橙蕾点头,早习惯了外头的流言,把她们说得像有三头六臂似的,她们没那么厉害。这下子周继伦是完全呆住了,她们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是嫁不出去的丑女,相反地还美若天仙,而且完全不同类型。

“公子!”

“敝姓周,周继伦。”他仍无法回神。“周公的周,继承的继,伦理的伦。”

继承周公之常伦,好名字,跟他的实际表现好像完全相反嘛!

报橙蕾撇撇嘴,一再表现她对周继伦的不屑,现在连人家的名字都嫌弃。

“喂,妳那是什么表情?”一副欠扁的样子。

“没什么呀!”花橙蕾眨眨眼。“只是觉得你爹真会取名字,如此而已。”

她掩嘴偷笑的模样,说明了她的想法可没那么简单,气坏了周继伦。

“妳!”

“周公子,请把你的手伸出来。”花橙情重重叹气,不晓得该拿他们怎么办。

周继伦一面瞪花橙蕾,一面伸出手臂,花橙蕾则是若无其事地做鬼脸,完全不把他的怒气当一回事。

报橙蒨仔细量了一下周继伦的脉搏,确定他的身体状况跟她想的没有错,他确实有那方面的困扰。

“周公子,你来咱们医馆的目的,是不是想抑制房事上的需求?”果然是肾火过亢,绝对没有错。

“呃…”周继伦闻言吓一跳,一方面佩服花橙蒨把脉之精准,一方面惊讶这么难为情的话她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对她不由得另眼相待。

“还说自己不是色鬼?”另一方面,花橙蕾却是冷嘲热讽。“一般男人最怕那话儿不争气,你却是索求无度,还得上门请咱们帮忙,从头到尾就是一只大。”还敢说她冤枉他。

“妳这娘儿们--…”周继伦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扒了花橙蕾的皮。

“咱们不收你这个色鬼,你找别的医馆。”花橙蕾神气巴拉地赶人。

周继伦很想说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但考虑到他在京城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京城的大夫多数口风不紧,恐怕他早上才上门求诊,下午便什么丑事全给掀了出来,于是只得忍住。

只要一个月,他只需要禁欲一个月,之后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不必再忍受这臭娘儿们的气。

“我没时间找别的医馆,我只需忍过这个月就没事了。”对,他赶了两天的路才来到这里,不能就这么回去。

“我看你一逃诩忍不下去,还一个月呢!”花橙蕾相当不给脸地道出事实,周继伦的脸迅速胀红,在心中大骂花橙蕾一万回。花橙蕾虽然顽皮,可也是个出色的大夫,看得出他狰狞的表情之下,有一半是为了她,另一半是在忍熊熊的欲火,他体内的欲火还真不是普通的旺盛。

周继伦还在想该说什么话反驳花橙蕾,花橙蒨已经先说话了。

“公子为何一定要抑制欲火?”她不懂。“在我看来,你的身体堪称健康,刻意抑制欲火并不会使你的身体变得更好,反倒会对你的健康造成不良影响。”不是个好主意。

“我、我当然有我的理由。”周继伦吞吞吐吐,有些话就是难说出口。

“如果是不正当的理由,恕本医馆不能收留公子,咱们是清白正当的医馆,不想惹麻烦上身。”花橙蒨把话讲得很白,周继伦只觉得尴尬,看来不把事情全盘托出是不行了。

周继伦不得已只好讲出吕仙人的预言,听得花橙蒨眉心深锁,花橙蕾哈哈大笑,差点没笑破肚皮。

“原来你除了以外,还这么迷信,哈哈哈…”她笑到弯腰掉眼泪,周继伦则是脸红到像关公,这该死的女人,完全不留口德。他犹豫该不该转身走人,总好过呆呆站着让人嘲笑,花橙蒨这时重重叹一口气,转头跟她小妹吩咐道。

“就由妳负责医治周公子吧!”花橙蒨此话一出,同时吓坏两个人―周继伦和花橙蕾。

“大姊,妳真的要收留他?”花橙蕾的眼珠子快要凸出来。

“不但要收留他,还要由妳诊治,从现在开始,他就归妳负责。”花橙蒨把责任都分好了,引来花橙蕾疾声抗议。

“我不要!”谁要医那个色鬼。

“我也不要。”周继伦也有话要说。“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大夫!”大夫会当面取笑病人和装鬼脸吗?这算哪门子大夫!

报橙蒨原本平静的表情因为周继伦这一句话而风云变色,原本平和的语气瞬间变得跟冰块一样冷。

“橙蕾是咱们三姊妹中最擅长用药的,你如果想平安度过这个月,最好充分跟她合作。”

“知、知道了。”周继伦被花橙蒨的气势吓到,不假思索地点头。“我会充分跟她合作。”这个女人真厉害,长相端庄典雅,个性沈稳冷静,可坚定的语气和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不下于男人,让人不由自主地照着她的意思走。

“他想合作,我还不想跟他合作―”

“妳想让爹蒙羞吗?”花橙蒨狠狠瞪花橙蕾一眼,花橙蕾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要是真正有需要帮助的病奔,不管多教人难为情的病症都必须诊治,这是爹临终前的遗言,也是家训,每一个人都得遵守。

“好嘛,治就治!”花橙蕾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反正也好啦!正愁没机会报仇,就拿他的身体玩玩,只要不把他玩死就行了吧?

“周公子,你呢?”虽然他说过肯合作,但花橙蒨不放心,谨慎地再确认一次。

“我还在想。”那臭娘儿们的表情,摆明了绝不让他好过,他得仔细考虑,是要死于欲火或者她的摧残之中,不能随便下决定。

“你最好想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远不要点头。”花橙蕾乘势来个下马威,听得周继伦的太阳穴频频抽搐。

惫是打道回府好了,免得被折磨死…

就在他即将陷入长考的时候,医馆外头传来一阵清晰的交谈声,听得周继伦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周公子真的在这儿吗?”

“我跟周府的仆人打听过了,是这儿没错。”

“啊!前面就是“回春堂”,咱们没找错地方!”

说话的两个女人,听口音就知道是打从京城来的,他的老相好们,居然一路从京城追来这里!

“周公子!”

“不用想了,我接受她的诊治!”老天,哪个地方可以借他躲一躲,以他现在的状况,可应付不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

“什么?”花橙蕾瞪大眼睛。“你可真善变!”

咻!

报橙蕾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继伦连拉带拖给带到内院,花橙蒨瞄了医馆外头一眼,立即明白他在躲什么,大概在躲那两个女人。

“请问这儿是“回春堂”吗?”其中一位女子一踏进医馆便问。

“是,妳们两位是要求诊吗?”花橙蒨很快回话,吓了女子一大跳。

“呃……”女子后退一步打量花橙蒨,心想这女人长得可真美,大概是这座医馆的女仆之类的,居然还这么神气。“好啊,求诊就求诊。”输人不输阵,她也长得不差,拚了。

“大夫在哪儿?我现在就要看病。”女子环看整座医馆,只瞧见花橙情,判定大夫不在,故意找碴。

“我就是大夫。”花橙蒨知道女子心想什么,处理的方式也很妙。

“妳就是大夫?”两名女子同声疑问,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而且我不必把脉,就知道妳们有什么毛病。”花橙蒨两眼直直看着两位女子,两人被她的气势吓着,不约而同往后倒退一步。

“我、咱们有什么毛病?”这个女人一定是乱说的,她才不是什么大夫--…

“欲火过旺,整天想着男人。”花橙蒨不客气地道出她们来罗新镇的目的,吓得两人脸色胀红,以为她有开天眼。

“咱、咱们不看大夫了,失陪!”两位女子逃之夭夭,唯恐再留下来连身分也被看穿,她们的身分可都见不得光。

女子走后,花橙蒨蹙眉摇头。

这年头,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会发生,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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