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娇娘 第1章
五月的江南，烟雨蒙蒙、斜风如梦、春花初绽，漫步在江南水乡，游走于姑苏古城，处处都能感受到江南特有的宁静安逸，小桥流水自有万种温柔，千种风情。
在大明王朝实施的「重农抑商」国策下，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江南成为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丝绸之府，也是许多人心中的「人间天堂」。
然而，身为京城总捕司内唯一的女捕快，林雁儿却对眼前的美景无动于衷。她来到江南已有月余，走访过大大小小十余个城镇追查案件，却还是一无所获，空手而归。
走在姑苏城内，一向自信的雁儿也显得有些沮丧。
她从小在京城长大，后来入了总捕司当上捕快后，从没机会来到南方。习惯了北方的豪迈爽利，面对江南的细腻温柔，还真让她略感不适，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这样一来，对于她办案查探，都增加了一些过去没遇过的麻烦与困难。
永乐赌坊——雁儿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金字招牌，立刻心念一动。
她显得清冷的目光掠过招牌下的黑色窄门，抬步就走了进去。
现在已是入夜时分，赌坊内人声鼎沸、灯火辉煌。
宽敞豪华的大厅里充斥了银钱相击的悦耳声音，浓浓的脂粉香气里混杂着上等的酒香，赌客们的吆喝吶喊声不断响起。
雁儿立即发现，这是座豪奢至极的赌坊，没有衣衫褴褛的丁夫杂役，所有的赌客全都衣着光鲜华丽，就如同大厅里奢华的镂金立柱与红木桌椅一样，熠熠生辉。
手里拿着几枚银钱上下叮当响，雁儿往一处赌桌前站定，庄家开始摇骰子，她也就随意押了「大」——
赌坊里，赌徒全专心一致在赌注上，这也给了她观察的机会。
走进这间赌坊绝非偶然！
她可是朝廷捕快，要找的「那人」，跟她要办的那案子，自然与赌有关。
可偷偷瞧完整座大厅，她眼里不禁露出一些失望，看来，今日又没啥斩获了。
「开！」庄家突然大喊一声。
雁儿拍拍胸口，有点惊到，不过她也没去注意结果是啥，就转身离开。反正她的赌运向来很背，从来没一次赌赢过。
不过她查案的运气可是出奇的好，单在过去一年里，她已经靠自己的「实力」成为总捕司中破案率最高的捕快啦！
「四五六，十五点大。」
咦？
四五六，十五点大？
没有听错吧？！
她赢了？她居然赢了？
讶异之余，她正要回身去拿赌金，眼角却好巧不巧，瞥到一个黑衣男子腰间的吊坠——
那黑衣男子正疾步横穿大厅，向着正门行去，她脸色一凝，立即跟上。
好死不死，正门处，有个锦衣华服的纨裤子弟恰好踏进大厅，与黑衣男子擦肩而过。
「喂，这位小哥，你赢的银子还没拿走！」
一心想跟上黑衣男子的雁儿，在大厅内被赌坊的伙计挡住了去路。
「让开，这钱我不要了！」雁儿的眼神焦虑地掠过消失在门边的男子，她脚步不停，从伙计身边掠过。
伙计瞪大眼，掂量了下手里的银子。「不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要赢钱的客官……」
雁儿好不容易追到门边，看见刚才那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家伙，正月兑下他的银色斗篷。
她一心追踪黑衣男子，并未留意到当自己从男子身边走过时，对方眼里流露出的几许兴味与揶揄的光芒。
她出了赌坊大门，整条巷子里寂然无声，也不见黑衣男子的身影。
迅速四下一探，她眼看无人，立即跃上一旁的屋檐，极目远眺，却依旧不见那人的踪影。
雁儿如夜星般的明眸里闪过冷静的光芒。她跃下屋檐，缓步往巷外走去。
虽然没有追上黑衣男子，但今晚她也算有所收获。
她从不是个急躁之人，也深深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更何况，她这次的任务必须保密，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分。
谁知，就在她走到巷口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去路。
眼前的男子身穿一件青蓝绸缎绘纹袍衫，手拿一把玳瑁洒金折扇，银白的月光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同时，他高大的黑色影子也将她完全笼罩。
雁儿镇定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华服公子。她只微微挑起眉梢，并未开口。
今夜是怎么了？这姑苏城里的人，都喜欢阻拦人家的去路吗？
「你的银子。」华服公子向她摊开手心。「你走得太急，将它们留下了。」
雁儿立刻想起，他就是赌坊里那个年轻公子，仔细打量一番，发现他有一双勾魂的桃花眼，还有一张让人一见难忘的俊逸脸庞。
「我们认识吗？」她斜睨着他，脸上毫无表情。
「我想在今日以前，应该不曾见过。」他态度气定神闲，嘴角甚至还带着三分愉悦笑意。
「那我要不要这银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她的语气十分冷淡。
「毫无关系。」他眼里笑容更深了。「只不过，这赢来的银子如果不要的话，可是会破坏赌运的。」
「既然没有关系，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她淡淡看了眼他手里那些碎银。「这银子我已经说了不要，而且我也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让你挡住我的去路。」
「这位姑娘，在下只是好意，妳又何苦拒绝？」他坚定的向她伸出手。「只要姑娘妳拿走银子，我保证立刻走开。」
雁儿镇定的眼里很快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诧异——他居然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但她向来对于自己的伪装十分有自信，也十分小心谨慎，绝不露出马脚。
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并不简单，而他拦下她的理由，想必也不单纯。
「你说赢来的银子如果不要的话，会破坏赌运。」看着他脸上的淡定从容，她轻轻一笑，神情却变得更加冷淡。「我可不想要什么赌运，所以自然不会要这些银子。公子你就随意处置吧，不然扔掉也可以。」
「还真有人和钱过不去。」华服公子收回他白皙的手掌，撇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姑娘可真是特别……」
雁儿在他话还没说完前，就已迈开步伐，与他擦身而过。她要让他知道，要走要停，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她。
华服公子站在原地，没有再追上她。他只是看向手里那些碎银，带着惬意的笑容握起了手掌。
华服公子朝她离开的方向注视一眼后，才不疾不徐的转身往赌坊走去。
他的手心里依旧握着那一堆碎银，而嘴角那抹兴味十足的笑意，也始终没有退去。
第二日深夜，雁儿又出现在永乐赌坊。
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已经打听清楚关于永乐赌坊的情况，也知道永乐赌坊名义上有三位当家，但真正管事的人，只有二当家倪定远。
但这一次，她不是明查，而是暗访。穿上夜行衣的她，毫不费力地从屋顶跃过热闹的赌坊大厅，直接来到后院，蹲伏于后院的房顶上。
从第一次查探永乐赌坊后的几日，她都是这般昼伏夜出，一面模清赌坊的地形与运作之余，也见到了赌坊几个重要人物。
她才知道，原来那一日拦住她的华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赌坊的三当家——夏天傲。表面上看，他果然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从来不参与赌坊的管理，也不插手赌客间的纠纷，除了赌钱还是赌钱。
然而，雁儿没有忘记，他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伪装，那双看似魅惑的双眸后，分明隐藏着睿智狡黠的光芒。
她之所以选择继续调查这家赌坊，不止因为那名黑衣男子在这里出没，也因为夏天傲。
如此埋伏了三日后，她终于再次见到黑衣男子。她的直觉果然没错，黑衣男子就是赌坊里的人。
雁儿无声无息的在屋顶上移动，看着他走进后院的一间厢房，她也立刻跟着移动到那间厢房的屋顶上。
掀开屋瓦，她看见黑衣男子转动一处机关后，竟在厢房内出现暗室的入口。见黑衣男子走进暗室，她并未贸然跟踪，而是继续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后，黑衣男子从暗室里走出，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赌坊的二当家倪定远。
「这次的货没有问题吗？」倪定远的神情十分严肃。
「二爷，清点清楚了，没有问题。」黑衣男子恭敬地回答。
「张海，你这次做得很好。我会告诉大哥，你越来越能担当大任了……」他们走出厢房，越行越远。
等到他们走开后，雁儿确定四下无人，才从屋顶上跃下，窜入厢房内。
就在她想要移动机关、打开暗室房门时，门外再度传来了说话声。
眼看情势紧急，她立刻躲藏到前厅与内室间的帷幔后面，小心隐藏住自己的身躯。
「给我仔细搜查，任何地方都不能遗漏。一定要把盗贼给我找出来！」门外传来护院的叫喊声，同时火光冲天，杂乱的脚步声顿时在四周响起。
雁儿原本镇定的脸上浮现惊诧的表情，难道她无意中泄露行踪，成了他们口中的「盗贼」？
她自认行事谨慎，跟踪的技巧在京城总捕司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不然也不会被其它同僚封了个「踏雪无痕」的雅号。
看来，这外表平常的永乐赌坊内，果然藏龙卧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咬了咬唇，危急时刻，并未慌张失神，反而更加冷静敏锐。对于查案月余来毫无收获的她而言，这里环境越凶险，就意味着她越接近案件的核心。
握紧手里的流星软鞭，她全神贯注、面对未知的危险，伺机而动。
突然厢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三、四个大汉冲了进来。
「你们两个去搜里面，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领头的人语气剽悍地命令。
眼见两个护院朝她走来，雁儿冷静的双眸映出更加谨慎的光芒，屏气凝神，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外有个人走了进来，化解紧绷的气氛。
「东厢房那边发现盗贼踪影，你们四个赶紧去支持，这里有我。快去吧，千万不要让那小贼给逃走了。」来人的声音有着似曾相识的慵懒与随意。
夏天傲，是他！
雁儿双眉微拧，一动不动，继续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夏天傲走进房内，转身关上房门后，竟然就在前厅的雕花圆桌旁坐下，半点搜查房间的意思也没有。
一股莫名的紧张感从雁儿心底升起，握紧软鞭的手掌也冒出一丝冷汗。他究竟进来干什么？是发现了她的踪迹，还是另有企图？
就在她犹疑之际，耳边传来夏天傲略带戏谑的笑声。「还不出来？难道是等我亲自去请？」
他果然知道她藏身何处！
雁儿几乎能感觉到他隔着帷幔投射过来的目光，同时也感受到了真正的危机，甚至还掺杂着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这个男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对于她的行动彷佛了如指掌。
「好吧，看来姑娘颇为害羞，只好让在下亲自去请出姑娘了。」夏天傲突然起身，向她大步走来。
雁儿一咬牙，脸上闪过一抹豁出去的神情，她收起软鞭，缓缓地从帷幔后走了出来。
「果然是妳。」夏天傲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对她随兴一笑。「姑娘真是对我们永乐赌坊青睐有加，深夜造访，不知为了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藏身在此？」她站得直挺，没有一丝畏惧，神情严肃中带着戒备。「又为何要帮我掩藏行踪？」他支开那几个护院的意图，让她更为在意。
「这个嘛……」夏天傲移开目光，顺手收起折扇。「也许我们之间心有灵犀，知道姑娘有难，在下自然义不容辞，一定要前来营救。」
闻言，她恼怒至极地瞪着他。「既然让你发现了我的行踪，今日算我认栽。不过，你也不要以为是你占了上风，如果我现在要杀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轻浮造作的话语更加坚定了她心底的怀疑，这人满嘴谎言，没有一点真诚，而且城府极深。
她的经验告诉她，对付这样的人，就是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更不能露出破绽，让他有机可乘。
「这位姑娘，没想到妳竟是这么恩将仇报之人。」夏天傲毫无畏惧，反倒流露出更深的兴味。「就算妳再怎么艺高人胆大，刚才如果不是我替妳解围，想冲出外面的重重包围，那也很不容易。」
她杏眼圆睁，目光如箭般尖锐逼人。「所以我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永乐赌坊的三当家吗？让外面那些人知道你替我掩护的话，他们会这么想呢？」
「现在可不是讨论他们怎么想的问题，而是妳要怎样才能顺利月兑身呢？」他双手抱胸，带着戏谑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几回。「看来，就算身穿夜行衣，还是难掩姑娘姣好的体态。」
「大胆滢贼！」被他用调戏的目光上下打量，让她立刻萌生一股暴怒，手里的软鞭跟着飞快出手。
夏天傲在软鞭挥出的剎那，就已经挪动脚步，一下子就欺进她的身边，在软鞭挥击落空后，一把扣住她握鞭的右手。
雁儿没想到他的身手这么敏捷，大惊之下，立刻想挣月兑他的箝制。
可是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目光还是带着深深的揶揄，轻松地凝视着她，同时紧紧抓牢她的手。
「你想怎么样？」她恼羞成怒地咬紧牙关，想要找寻时机出手偷袭。
「姑娘骂错了，在下可不是什么滢贼。」在她怒目瞪视下，他含笑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警告。「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引来外面的注意。」
「你先放手。」她压低嗓音，冰冷的眼神像利剑般，彷佛要将他刺穿。
夏天傲却只是继续紧扣住她的手腕，缓缓摇头。「妳答应一切都听我的，我就放手。」
「你休想！」雁儿在公门办案多年，还从来没有过像这样被人擒住的经历。因此她气得双颊通红，明知机会不大，却还是用左手攻击他的面门，想要月兑身。
「姑娘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火爆。」夏天傲轻易地躲开她的攻击，右手依旧扣住她手腕，左手则得寸进尺地搂住了她的纤腰，将她困住在自己胸前，完全动弹不得。
「你快放手！要不然我一定让你好看！」雁儿不敢大声叫喊，只得狠狠地用凶恶的目光瞪着他。
「在下很期待，妳在这种情形下，打算怎样让我好看？」他凝睇着她清丽的侧颜，突然靠近她耳边低语。
他火热的气息吹过她的耳垂与颈项，引起雁儿全身的颤栗，每一寸皮肤都变得滚烫起来。
第一次有男人这么靠近她；第一次，她觉得完全的无能为力！这不但让她感到愤怒，同时也感到更深的恐惧感。
怎么办？如果不能顺利从他手中逃月兑，她岂不是就要束手就擒？
「那你又想怎么样？」她不敢再轻举妄动，沙哑的声音努力维持镇定。
「不准备给我好看了？」他沙嘎的笑声在她耳边放肆地响起，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很好笑是不是？你到底想怎样？如果你不想说，那我就真的高声大喊了！」他恶劣的玩笑口吻，引起她极大的反感与屈辱，决定孤注一掷。
「妳不怕到时更难月兑身？外面那些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来……」
「闭嘴，妳疯了吗？」当她张口大呼时，他立刻捂住她的嘴，紧贴在她的脸颊旁低声警告。
羞辱的红晕窜满全身，雁儿怒容满面地瞪视着他，火烧般的愤恨在她心底不断蔓延。
她在心里发誓，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把今日所受的屈辱，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其实妳不必这么紧张。我刚才既然帮妳月兑身，就不会把妳交给他们。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恶意。」他莞尔一笑，依旧神态轻松。「我倒是很好奇，妳混进永乐赌坊里，想要查些什么呢？这里有什么……」
还未说完，夏天傲眼里的笑容突然收敛，话语也瞬间暂停。
此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雁儿同样感受到危险迫近，她定定看着夏天傲，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投给她一个示意的眼神后，出人意料地放开对她的箝制。
见她一脸狐疑，站着不动，他立刻做了个躲藏的手势。
这让暂时月兑困的雁儿深感诧异，在与他短暂对视一眼后，立刻会意地躲进帷幔之后。
厢房的门再度被人推开，走进来的是倪定远与黑衣男子张海，二人神色匆匆，面容凝重。
「三弟，有看见任何可疑之人吗？」倪定远一见夏天傲在房内，紧绷的面容才有所舒缓。「这里没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吧？」
「二哥，你何必这么紧张？应该只是个想到赌坊偷点东西的小毛贼，还不至于会察觉我们的秘密。」夏天傲一脸轻松无谓的模样。「外面那些手下，也被我支开了。」
「还好三弟你及时赶到，不然如果被任何人发现，都是件麻烦事。」倪定远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杯水后，仰头一饮而尽。「大哥时常夸你心细如发，果然没错！」
「二当家，三当家，我看还是再清点一下货物好了。」张海的神色还是充满了戒慎。「如果真的有盗贼光顾，为何偏偏挑在今夜？我看……」
「禀告二当家，三当家，贼人已经被我们擒获。」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让大家都松口气的好消息。
「张海，跟我一起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连我们永乐赌坊也敢偷！」倪定远冷哼一声，削瘦的脸上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我看还是报官吧。免得被人说我们动用私刑。」夏天傲拍了下倪定远紧绷的肩膀。「大哥说过，不要得罪官府与公门。」
「好。张海你去报官，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倪定远摩拳擦掌，一脸凶狠的带着张海离开。
夏天傲还是那样从容不迫的关上房门，目光转而投向雁儿的藏身之处。
他接下来的举动，再一次让隐身在帷幔后的她大惊失色——他竟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接着拧动机关，打开暗室的门后，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当暗室的门重新关上时，雁儿听到了自己激动的心跳声。有那么一剎那，她向来清晰的头脑感到一片空白，对于目前的形势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把握。
这个夏天傲，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又是什么人？
咬紧嘴唇，她的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一时之间，她竟觉得进退两难，六神无主……
几天后
夏天傲一走进「太平客栈」，立刻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悠然饮茶、神态平静的雁儿。
她似乎也发现了他，但只是冷冷睨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他的嘴角立即染上几许粲然的笑意，大步走到她身边的空位坐下。
「小二，来一壶女儿红，几盘下酒菜。」身穿一身锦缎银丝白袍的他，贵气逼人，再加上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邪狂笑容，走到哪里都会吸引许多倾慕的眼神。
雁儿感受到他迫人的目光后，才抬头看向他。「你每次出现，都一定要这么引人注意吗？」
「哪有？」夏天傲立刻装出一脸茫然无辜。「我今日可算是偷偷来这里见姑娘妳的。」
「偷偷？你如此高调的出现，还好意思说出这两个字？」她依然一身利落的灰色短打衣袍，清澈的眼神一样凌厉又冰冷。
「妳好像很高兴看到我来——难道妳在等我吗？」他对她挑了下眉毛，笑意盎然，目光炯炯。
「昨日你在密室里没有等到我，今日难道不应该轮到我来等你吗？这样才够公平。」雁儿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注视，拿起茶盅，慢慢品茶。
「哈哈哈……」夏天傲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原本夏某还想突然出现，好让姑娘吓一跳。看来，我的行为都在妳的预料之中，只是妳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找妳呢？」
雁儿神态淡然地扫过他俊美的面庞。「既然被你盯上了，我不找你，你也自然会来找我。何况，相信你在这姑苏城内要找一个外来人，是很容易的，不是吗？」
小二过来上菜，夏天傲很大方的给了他一锭银子。
「所以昨夜妳没有进入密室里——害我失望了很久。」他神采奕奕的看着她故作冷漠的秀丽面容，撇嘴一笑。「要知道妳的住处确实不难。」
「我倒觉得你没有任何失望，反而感到十分有趣。」雁儿的目光中透着几分犀利，像是能看透他的想法。「甚至非常乐在其中。」
经历了一夜的思考调整，她已经从迷惑失措中恢复，而她的经验也告诉她，如果案情混沌不明的话，那何妨跟着直觉顺其自然，也许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直以来，在与他的交手中，她都处于被动的地位，现在起，她绝不会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必须化被动为主动，绝对不让昨日那样屈辱的情形再度出现！
「的确。」他大言不惭的笑着点头，神情中满是戏谑之色。「姑娘真是料事如神，在下十分佩服。」
「夏三爷，我想我们不要兜圈子了。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她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关于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夏天傲原本悠哉的表情有剎那的停顿，虽然他立刻用笑容来掩饰，但却没有逃过雁儿锐利的眼。
显然她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态度，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妳是公门中人，来到永乐赌坊是为了查案。」他挑衅般扬起剑眉，俊美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认真的表情。
她神情不变的点头。「那你呢？作为永乐赌坊的三当家，昨夜为何放走我？想引我进入那个密室，知道你们的秘密，又有什么目的呢？」
夏天傲高深莫测地睇了她一眼，低下头去兀自斟酒。沉思的光芒从他凝笑的眼里一掠而过，从容不迫中多了几分戒慎与小心。
「说了半天的话，我还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他单手拿着酒杯，抬起头望向她。「在我满足姑娘的好奇心之前，妳是不是应该对我更坦白一些呢？」
「你应该对我已经很了解了。你知道我女扮男装，也知道我是公门中人。」
她的内心其实不如表面那般平静，但她深深明白，面对眼前善恶难分的男子，她必须比他更加冷静镇定，不然很容易就会被他掌握主导权。
夏天傲微瞇双眸，轻轻一笑。「是妳自己泄露了身分，我才会知道。」
闻言，雁儿镇定的神色有些微的动摇。
「不可能！」她不认为自己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妳觉得自己毫无破绽吗？」夏天傲看穿了她的心思，魅惑的双眸里浮现得意之色。「没错，妳的伪装在常人眼里应该算很成功，不论是走路形态、还有说话的语调神情，都颇像男子。可是，妳忽略了一件事——妳是个美丽的女人。」
她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眼里有着不服输的固执。
「像我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把美丽的女人错当成男人的，看到妳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妳是女人。」他以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说出这番话，竟带着让人无法质疑的说服力。
「我不相信你的话。」虽然她的直觉已经相信，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她，他的话毫无根据。
「至于怎么知道妳是公门之人……」他故意停下话语，慢慢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并不催他，一双气势凛然的美目紧盯着他，不曾挪动分毫。
「先喝杯酒，如何？」他笑着为她斟酒。「其实女扮男装在江湖之中，是很稀松平常的，也没什么。不过姑娘如此与众不同，让在下不得不一探底细。」
「我哪里与众不同了？」
师傅时常教导她，作为捕快的第一要诀，就是要让自己隐入人群中而不引起注意。她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赌赢了钱却不要，江湖中人，可是很少有人那么大方。」他笑得怡然自得。「所以这几日我跟踪妳，从妳的行事习惯与做事风格中，看出了妳是公门中人。」
夏天傲话音刚落，雁儿脸上的故作镇定，终于出现了即将崩溃的裂痕。她的脸色渐渐苍白凝重，甚至放在桌上的手指也轻颤了一下。
天吶！她被他跟踪了那么久，居然完全不知！
这是怎样恐怖的情况？要是他心怀不轨，随时可以破坏她的任务，也随时可以出手杀她。
她竟会如此疏忽大意，不但让对方掌握了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且还被他识破了身分。
这一次，她真的完全处于劣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