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的玫瑰舞娘 第四章
午后忽然下起一阵滂沱大雨。
阿方索公爵的马车缓缓在马德里市郊的宅邸前停下。
当车门打开,玫瑰看见的并不是宅邸所能形容——
那简直像一座宏伟的宫殿!
玫瑰在家仆撑伞护送下仔细地欣赏起这幢巴洛克式的建筑,并注意到正面中央的屋突然、雕饰着狮子与盾形的家徽,更增添皇家贵族的威严气派。
伊凡紧接着取过仆人手中的伞,亲自领着玫瑰走入宅内。
“欢迎你来到特洛蒙卡宫!”他微笑道。
玫瑰进入主厅,立即被墙上的壁画以及天花板那一盏华丽至极的水晶吊灯所吸引,久久说不出话来。
宫内的各项设备,家具及艺术品,每一样莫不出自名家之手,淋漓尽致地发挥美感的震撼,尤其当她来到楼梯口时,更被左右两只栩栩如生的狮子雕塑所震慑!
玫瑰心想,国王的皇宫大抵不过如此吧!
一时之间,玫瑰恍若署身梦境……
不,这样华美的情景,她梦不出来!玫瑰深深叹息。
“喜欢这里吗?”伊凡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玫瑰沉默一会儿,回道:“没有人会不喜欢这里。”
伊凡扬起笑,拉住她的手,“我带你到另一个地方。”语毕,他拉着她走上楼。
楼梯两旁的雕梁画栋精美绝伦,教人叹为观止,玫瑰再也没见过比这里更美的地方。
只是她明白,自己永远不属于这里。
蓦然间,她为自己心头的想法而心惊。难道,她竟想永远留在他身边?
不多时,伊凡带着她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寝室。”他推开门。
玫瑰走入这个有别于其他华丽装饰的房间。
整个房间的主色是白色,黑白大理石地板,米色的良毛地毯以及床上的金色帷幔……这是一个充满回教色彩的房间。
穿过一道拱门,玫瑰来到露台上,望着中庭。
庭园的中间有小河流着,河旁两侧种有茂密有绿的丝杉以及喷泉,处处花木扶疏。
玫瑰发现大雨已停阳光正透过云层照射在庭园里,雨后的气息混着淡淡的泥土味,令人有种清凉泌入心脾的感受。
“可兰经上所说的‘天堂’就是‘水流经过的亭阁’。”伊凡来到她的身后。
天堂……那里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可兰经上没告诉你,坏人是进不了天堂?”玫瑰回头,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
伊凡闻言朗声笑了起来,“正因如此,所以我自己打造了一个天堂。”他顿了下,眸光炯炯,“你不愿留在我的天堂里?”
“我宁可不要!”她固执地回道,星眸中闪着不驯以及骄傲。
天堂之外仍是现实的残酷世界,平凡人虽有诸多疾苦,可是她却不愿出卖自己换取这样的荣华富贵。
黑眸微微一合,他凑近她的脸。
“很可惜,甜心,这里由我主宰一切。”他的手环向她纤盈的腰,将她紧紧地锁向自己。
愈是和她相处,他愈是发觉除了美貌之外,她有种与生俱来的野性特质;因此,她愈想逃离,他愈不愿放手,更喜欢上这种驯服她的游戏。
她只是他的一项小玩乐,他这么告诉自己!
“总有一天你会下地狱!”玫瑰一双柔荑用力的抵在他厚实的胸膛上,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每当他拥抱她的时候,她既愤怒又兴奋,她的身体认得这个让她变成妓女的恶魔!
该死!她恨自己这种不受控的软弱。
伊凡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甜心,届时我一定推着你一起踏上地狱大门!”灼灼的黑眸里燃气点点的火苗。
玫瑰并不明白他的转变,仍不断地挣扎。
下一瞬,伊凡眼底的小火焰转为熊熊烈火,他迅速横抱起她,大步走向床榻。
“现在,趁着晚餐前的小空档,我们来点消耗体力的游戏,你以为如何?”黝黑的英俊容颜泛起邪气的笑。
“不……”玫瑰放声尖叫,声音划破沉静的空气。
伊凡则朗声大笑了起来。
两人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
很快的,笑声变为激烈的粗喘……
*********
看台上几乎坐满了人!
玫瑰坐在看台的右侧,注视着斗牛场内一片滚滚黄沙。
她一向不赞同这种人兽斗技的残忍游戏,太血腥,太野蛮。
然而,斗牛却是西班牙贵族的最爱,看台上的人们莫不兴奋地等待心目中的英雄出场表演,就连国王菲利普二世也偕同爱妃前来心上这一场死亡的艺术。
斗牛场为罗马城廓式三层楼圆形建筑,以红色砖块与镶嵌陶瓷为主,十分宏伟夺目,国王与王妃坐在最顶层,而看台中央则是裁判席,人人引颈等待,场面十分热络。
不多时,乐队号角长鸣,威武的斗牛士头戴船型帽,身着缀满金属亮片的外套与紧身裤袜出场。
玫瑰一眼便认出斗牛士是伊凡!
此刻他坐在一匹黑马之上,跟随在他身后的则为身着盔甲执长矛的骑士、助手等等,一大队人马在乐声与人们的欢呼声中绕着斗技场行走。
伊凡在经过玫瑰的看台前时,略略一缓,并伸手给了她一个飞吻。
两人四目交接,玫瑰的心突然揪了下,但她仍静静地作者,并不如看台上其他女观众一样,起身热烈地朝他献飞吻。
然而,玫瑰未察觉的是,他那一双炯炯黑眸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事实上,她准备在他出场的时候逃走,她知道那是最佳的时机。
紧接着,号角声急响了起来,柙门开启的同时,一头壮硕的黑色公牛由兽栏里冲了出来,几名斗牛助手挥舞着红色披肩逗弄野牛,让牛一再地扑空,渐渐引发它的野性,凶性大发的野牛在沙场上四蹄跺踩,扬起滚滚黄沙。
周围的群众莫不高声尖叫助喊……
接下来号角再度响起,两个这矛手斗士各骑着披上盔甲、里着厚毛毯而几乎蒙面的马出场。
常怒火冲天的野牛顶撞马月复时,执矛手就乘机使用良矛戳刺牛背,刹那间鲜血自牛背慢慢流出,令野牛兽性大发而近疯狂状态。
之后号角又响,执矛手退场,接着三个扎枪手斗士出场,斗士手中均持二把约两尺长、挂有彩带的倒钩钢叉刀标枪野牛不备之际,眼明手快地将标枪插上它的背脊——
此时野牛背上插上六把标枪、鲜血溅满全身,并顺着背脊流下沙地……
所有看台上的贵族以及平民,情绪亢奋到了高点。
最后,主斗士伊凡?阿方索公爵出场。
他月兑下船型帽向国王、王妃以及裁判官微微一欠身,英俊非凡的俊颜上泛着自信的微笑,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玫瑰脸上。
这一瞬,两人眼中只有彼此,无关爱、无关恨——仅有彼此!
随即,他抛开帽子,一手拿着红披肩,一手持着长剑,两手交替挥舞有如表演剑舞。
野牛鼓起残余的体力对着伊凡舞动的红披肩冲了过去。
伊凡潇洒的回身闪避,引来观众热烈的叫好声。
玫瑰明白,自己该走了,这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她悄悄地站起身。
“小姐去哪里?”玫瑰身旁的管家问道。
“我去小解。”她顿了下,迅速接着说:“这种事我自己去就行,你留下来看公爵表演吧!”
管家略微犹豫,终于点点头。
于是玫瑰开始移动,试着不引起太多的注意,事实上,所有人的焦点都在阿方索公爵与斗牛身上,没有人特别留意她,只除了伊凡。
由她起身的那一瞬,他就注意到了!
炯炯锐眸紧盯住她。
玫瑰感受到他的目光,并回应他,两人的视线隔着人海交会。
该死的!他知道她要走了!
几乎是立即的,他想阻止她,只是斗牛在这一刻再度朝他冲了过来,并以尖角刺向他。
在这危机的一瞬间,他的本能救了自己!
只是,他并未完全逃过厄运,野牛的尖角仍划破他的衣裳,在他月复部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惊叫声此起彼落,玫瑰甚至不知道自己亦是惊叫声中的一份子。
她全身颤抖,血液似在一瞬间冻结。
野牛斗志依旧高昂,它再一次卯足全力,朝伊凡冲了过来。
尽管伊凡为贵族,国王仍不能下令士兵救他,因为在西班牙,斗牛士是人民心目中的英雄,他们宁可死在沙场上,也不愿旁人插手救助,那对斗牛士而言,是莫大的侮辱。
眼见野牛就要再次顶向伊凡时,他蓦地起身挥剑,非常快速地向野牛肩胛骨之间三寸宽的开放地带,一剑直刺心脏——
霎时,野牛双膝跪下,硕大的身躯在数秒之后轰然倒地,一命呜呼!
顷刻间,如雷的掌声以及尖叫响彻斗技场,连国王与王妃都起身鼓掌致意。
伊凡昂起头,然后深深地向观众们鞠躬致礼……之后,他缓缓走出斗技场,一步步走向看台上的玫瑰。
玫瑰在他受伤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半步。她站在原地,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仍鲜血直流的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蓦然间,一阵薄雾蒙上她的双眼。
即使隔着人海,伊凡的眸光从没有一刻离开过玫瑰,人们纷纷退出一条通路。
就这样,伊凡来到了玫瑰的面前。
“小野猫,你还想逃到哪里呢?”他开口,嗓音微微地沙哑。
“你……你流血了……该死的!你流血了知不知道?”这个天杀的傻瓜,就为了捉她而如此不顾一切吗?
“我知道。”尽管脸色苍白,但那双炯炯黑眸仍深深地望着她眼底,“现在,你还想走吗?”他开口问道。
玫瑰无语,但那一双含泪的晶莹瞳眸已经透露一切。
“很好,那么过来扶我!”他盯住她。
玫瑰微微犹豫,他却撑不住地在她身前倒下。
“不……”她惊喊,管家瑞蒙则及时扶住公爵。
伊凡不再开口,将无意识的眼仍执着停留在她脸上。
在这毫无防备的一刻,玫瑰在他眼底看到了感情——独占而炽烈的感情。
她的心,仿佛被用力地撞击了一下。
忽然间,玫瑰心底有了恐惧。
他会死吗?她不由自主地战栗,很怕他就这么死了。
不,她不要他死!
很快的,国王派人将阿方索公爵送回特洛蒙卡宫。
“走吧!玫瑰小姐,公爵醒来后若没看到你一定会大发雷霆。”瑞蒙来到她身边说着,开始明了她的影响力。
玫瑰点点头,随着管家坐上马车。
*********
夜里,玫瑰蜷缩在伊凡床边的一张丝绒大椅子里,她的下巴搁在曲起的膝上,两手紧紧地抱住小腿。
医生在夜晚来临前不久就走了。
几天以来,他一再地向她表示公爵不会死,然而,他却始终昏迷,令她担忧不已。
管家瑞蒙的太太玛丽表示要留下来照顾公爵,但玫瑰却坚持由她看护公爵,毕竟他的伤是她所造成,她该对他有所补偿。
偌大的房间里只点了两根蜡烛,由她第一次踏入伊凡的寝房那一刻起,她就对这个房间不具好感。
过分奢华的装潢与镶金打造的家具只让这里显得虚华而空洞,而挑高的天花板上的诸神壁画更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鬼影幢幢,她庆幸自己的房间不属此类。
由四根雕柱的大床上传来伊凡稳定却稍稍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地,玫瑰合上眼睛,感觉有些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微弱的申吟让玫瑰猛地睁开眼。
她的眼光飘向床榻上的人,并察觉他似乎在动!
玫瑰立即由椅子上站起来,弯身注视他,却正巧望进一双似深潭的黑沉眸里。
玫瑰急急的转身要走。
“回来,”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粗哑,这个没心肝的小野猫一见他醒来就要走,真该死!
玫瑰出乎意料地,柔顺的走回他窗前,“有什么吩咐,大人?”
“你想去哪里?”他粗声粗气地问,并感觉左侧的月复部异常疼痛,“噢,该死!”他发出低咒,挣扎着想起身,然而这样的动作只让他的脸痛苦地扭曲。
“不要动,大人!”玫瑰紧张的低声道,“你受伤了。”
黑沉的眼眸梭巡过她的脸,“我没忘。”语气恢复了嘲谑。
“我去叫玛丽来。”她开口。
“叫她来做什么?”他注视着她。
“凭我一个人撑不起你的身体。”玫瑰据实回道。
“该死!”伊凡低咒一声,“我可以自己起来。”他咬牙回道,并用力以手肘撑起身子……然而,剧烈的疼痛使他重新躺回床铺,“该死的,过来扶我一把。”
“有求于人的时候态度不是该好一点吗?大人。”玫瑰决定好好磨磨这个狂佞自大的男人。
“你……你敢威胁我?”他简直不敢相信。
玫瑰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该死!“回来!”他吼道。
玫瑰置若罔闻,继续前行。
“该死的,你回来……”迟疑了一秒,他才又添了句:“请你回来!”该死的小野猫!
玫瑰转过身,“很好,有进步。”她走回床边,“事实上医生交代过,你醒来之后不宜下床,怕伤口再度裂开。”
“难道要我就这么躺着?”黑眸闪耀着愤怒的火花,他痛恨这种虚弱的感觉,特别是在她面前,该死!
“不会很久的,大人。”玫瑰藏起笑意,她发觉此刻的他看来像个既无奈又气的小男孩!
“不会很久指的是多久?”他再度吼道,仿如困兽。
“快的话七天后也许可以起床走动。”她答。
“该死!”伊凡一怒之下握拳用力击在床榻上。
然而这举动再度扯动他伤处,一阵剧痛猛然袭来,他低咒一句,额角微微泌出汗珠。
“医生留了一包安眠药,让你抵不住疼痛时服用,你现在想要吗?”她面无表情地问,将关切隐藏于心底。
“如今你终于得到报复的机会了,不是吗?”他讥诮地开口,黑眸半眯起来。
“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她顿了下,又道:“毕竟受伤的人不是我!”
“你的心是黑的。”他薄怒道。
“比不上你的,大人。”她迅速回答,晶亮的眼迎视他的眸光。
“我真该割了你的舌头。”牙尖嘴利的小野猫!
“那需要花费不少力气,以你目前的不合作态度,只怕那一日将遥遥无期。”
伊凡盯住她,半晌终于开口:“把药拿来!”
玫瑰转身到柜前取药,一抹微笑溜上她娇颜,然而在她转身之后,脸上又回复平淡,“把嘴张开!”她来到他面前,并弯。
伊凡闭了闭眼,终于以言而为——
玫瑰把药丸放入他口中之后,稍稍扶起他的肩,让他喝水。
他忘不了两人云雨的销魂滋味,该死!
她是如此诱人,而他只能躺在床上,躁怒使他的气息急促了起来。
“你不舒服吗?大人。”玫瑰无邪的黑瞳凝视着他,稍稍透出关切。
“我好得很,甜心!”他咬牙回道。
“那就好,你睡吧!”他重新坐回床畔那一张丝绒大椅。
“你在做什么?”他盯住她。
“陪你,大人。”她答。
“我宁可你回到床上来陪我。”黑眸里燃着。
“不行,那对你的康复一点也没有助益,大人。”她说着,脸上甚至勾起一丝微笑。
伊凡暗咒一声,索性闭上眼。
这一合眼,他就迷迷糊糊地,随即进入黑甜的梦乡。
都是那该死的安眠药!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玫瑰注视着他英俊的睡颜,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最后,她在他逐渐沉稳的呼吸声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