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不同床 第八章
他们出发度假去了。
目的地是南太平洋的一个度假胜地小岛。在那儿,他租了走出去就有私人沙滩的小屋,小屋里,是真的整整有“三个”房间!
“好大的房子啊!”黎永萱整个眼睛发亮。舒适小屋布置得极有南洋风情,竹帘、白色窗纱被海风徐徐吹动。每个房间天花板中央都有大叶片的吊扇,懒洋洋地转着。
床更是美到极点,每张都有着雪白的丝棉枕头、被子,滚着淡金色的边,四根雕花柱子缠绕着床纱,好像一躺进去就会开始做好梦。
颜色鲜艳的新鲜水果堆满水晶盆,搁在客厅中央的桌上。木头长椅上也堆满淡金色的靠垫,可以舒舒服服躺在椅子上一面看海天一色,一面吃水果。
落地纱窗推开,外面是宽阔露台,走下去便是私人沙滩。一角还架着巨大的彩色遮阳伞,底下有两张躺椅。真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躺下来发呆的好地方。
有人一进门就把旅行袋一丢,大摇大摆地瘫在长椅上,抓起水果就吃,慵懒得像只要睡午觉的狮子。不过,狮子的眼睛还是跟着另一个人转。
黎永萱从来没有度过假,她兴奋地在房子里团团转,每个房间都去仔细看了一遍,眼睛亮晶晶。然后回到客厅,她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爷爷没来真可惜,他会喜欢这里的。”
“才怪。我也带他来度假过,他老大到第二天就受不了了。”麦纬哲嗤之以鼻说:“他闲不下来,又不喜欢让人服务,看海看个十五分钟就嫌无聊,别人煮的东西嫌难吃,很啰嗦的。我们那次提早三天打道回府,从此他宣布绝对不跟我去海边度假。”
“爷爷应该喜欢可以爬山、健行的地方吧,我们下次再去。”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麦纬哲忍不住微笑。
“叫得好亲热,他是你爷爷还是我爷爷?”他故意逗她。
黎永萱脸一红,有点羞赧地笑笑。他对她勾勾手,要她过来。
等她走近了,他伸手一勾,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两人安静依偎着,一起望向外头一望无际的海天一色,碧海蓝天白云。
“谢谢你。”她由衷地说。
麦纬哲没回答,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他才应该向她道谢。这阵子以来,她负责照顾他家里、他爷爷,甚至是他的职业生涯、他的食衣住行,还有……
还有,让他不再孤独。
初相识时的那个严肃俐落OL其实只是表相,里头藏着一个脆弱的、温暖的小女孩。她有着好多好多的爱想要分享,却找不到对象、找不到出口。
有时,只是一点点的施舍,她就整个心交出去了。真笨。
他吻着她细女敕的耳际,宠溺地低语:“蠢女。”
黎永萱微笑,完全知道这是他表达情愫的方式。嘴巴那么坏,根本不会说好听话,但,她真的可以感觉到他对她毫无保留的呵护。
略略转身,她攀抱住他的颈,主动献上甜甜的吻。他的唇间还有刚刚吃的水果香味,一尝,就让人沉醉。
吻得难分难舍、情生意动之际,他拥紧了她,坚硬的身躯又在发烫。
良辰、美景、心上人。可是……
他真的、真的、真的差一点就把她的上衣拉起来了。想更亲近的念头越来越无法控制,但,他还是要克制。
“不行。”他压抑得双手都微微在发抖。吻了吻她的女敕唇之后,他喘息着说:“我们快点出门吧,不然,我会失控。”
她笑了。笑容是只有被深深宠爱着的女人,知道自己在折磨男人时,才特有的那一种。
“真乖。”她奖励似地回吻了一下,“我们出去吧,我想请你吃饭。”
非常好,吃饭。
某种不能满足时,幸好他现在可以用满足食欲来补偿。
“那当然,不跟你客气的。”刚从控制饮食的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疯狂地大笑宣告:“钱包带好,今晚绝对吃到让你破产!”
黎永萱笑着起身,拉了他一把。“我大概比你想像的有钱一点。走吧!”
两人手牵手出门去,到度假小岛的镇上闲逛。镇上有一整条充满酒吧、餐厅的大街,也充满了观光客,热闹非凡。夕阳西下,各家店面都把临街的那一面全部打开,桌椅都摆到街上来,吃饭、喝酒的客人们皮肤都晒成金铜色,无忧无虑的笑声四处可闻。
有人只是戴上墨镜就高调得要命。他穿着黑色背心、破破的牛仔裤跟夹脚拖鞋,可是世界级运动员的肌肉不是开玩笑的,就这么走一趟,好几个长发飘逸、穿着鲜艳花色超短小洋装、修长双腿晒成漂亮蜜色的美女都对他微笑,友善得好诱人。
麦纬哲对那些妙龄美女根本视若无睹。他选了一家可以看到海的——也就是随便哪一家——餐厅进去,拿起菜单,狠狠的从前菜一路点到甜点!
“呃……”头上插着大花的服务生写着写着,有点呆掉,“还、还有别的客人要加入吗?”
麦纬哲用很帅的动作月兑掉墨镜,露出他那个电力十足的笑。“没有,全部都是我要吃的。给小姐一碗汤就可以了。”
黎永萱噗哧笑出来。这儿放松而适意的气氛影响了她,她一笑就停不下来,边笑边喘着说:“你、你看到她的表情没有……”
他盯着她,嘴角有着若隐若现的神秘笑意。从他们一下飞机开始,这样的笑意就一直在他脸上萦绕。
然后,他俯过去,在身旁挤满人的嘈杂餐厅里,吻了她笑不可抑的唇。
甜吻结束,他含笑望着她又涨红了的小脸。她咬住被尝得红润可爱的下唇。
“在这种地方……”她瞪他,眼睛却是笑的。“你干什么?真没规矩。”
“只是先谢谢你请客而已。”他毫不在乎地说。
他们合力吃完了那太过丰盛的一餐,饱到快要无法动弹,然后,决定散一个很长很长的步帮助消化。
在星空下,他们手牵着手,缓缓在沙滩上晃荡。海浪阵阵涌上又落下,拍打着他们的脚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话题漫天乱跳,聊小时候、聊共同的经验——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聊遇过的好人坏人,聊她怎么读书、聊他怎么开始练竞速滑冰,聊她的姑姑、他的爷爷……
“你知道老爷子第一次看到你之后,说了什么吗?”他顽皮地踢着沙子,不经心地问。
“说什么?”
“他说,你太瘦了,一定要把你养胖。”想到当时老人家坚决的眼神,麦纬哲忍不住又笑,“他还说你没人照顾,饿到戒指都松到掉了,真可怜。”
在她一生中,一定被很多人说过可怜吧。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没有任何背景跟靠山,只身闯荡社会,还差点傻乎乎的坠入深渊……
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不在乎了。可是,在这几句简单闲聊、爷爷的几句话里,突然、突然……
眼泪突然冒出来。而且是一颗接着一颗,止都止不住。
那些一个人的孤单与寂寞,那些无人关心疼爱的日子,就像一天要用一颗泪珠来换,成串成串地坠落。
麦纬哲什么都没说,他知道那种感觉。所以,他只是伸长手,紧紧的把她抱进怀里。
满天星星在闪烁,像她的泪。她埋首在他温暖坚硬的胸口,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前夜她哭到脸都肿起来,眼睛睁不开,还是麦纬哲背她一路走回小屋的。结果隔天早晨麦纬哲懒洋洋醒来时,发现女生真不简单,才睡个一觉,就恢复正常了。
黎永萱拿着电话,依在长窗前,一面絮絮低语:“……别帮安润搬东西呀,您的腰又不好……没关系,那些可以等我回去再整理,您先放着就好了……多休息嘛,咳嗽好点没?有没有好好吃药?嗯?他、他还在睡呢……没,不是,是隔壁间……”
听到这里,麦纬哲忍不住翻个白眼。
人都给他带来这里了,真要怎么样,爷爷多问两句、少问两句,又有什么差别?就是看准黎永萱是老实人,不会说谎;要不,老爷子干嘛不问麦纬哲他们是不是睡一张床?
何况,很多事情又不是只能在床上进行。
“咳咳!”用力假咳两声,宣告他已经起来了。
“啊,他起来了,我让他跟您讲……嗯?哦,好,爷爷再见。”黎永萱挂了电话,一脸无辜地说:“爷爷叫你别抓狂乱吃。”
居然不跟他说话!这爷爷真是……
不过,果然知孙莫若爷。大比赛之后都是他们的疯狂乱吃期。“已经太晚了,昨天已经开始乱吃了。”
“那你今天想吃什么呢?”她放好电话走过来,圈住他的腰,仰着脸问。
麦纬哲抓抓乱乱的发,用胡碴磨她的女敕脸,痒得她笑着直闪躲。“昨天我选,今天换你吧。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
他们逛啊逛的,最后选了一家情调慵懒的酒吧。有长长的吧台、有红色皮面、闪亮椅脚的圆圆高脚吧台椅。点完菜之后,黎永萱先去了一趟洗手间,留他一人在吧台跟酒保闲聊。
结果才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她一出来,就看到有人身边围绕着两个身材高挑辣妹!两个都有着大胸部跟翘臀,身材是标准的S形。她们靠得好近,一个一面拨长发一面笑着,一个好认真地跟他攀谈,上身前倾,傲人的双峰,简直快要从挖得超低的紧身小背心中蹦出来见客。
真是活色生香。整个度假小岛几乎都是这样的妙龄美女,应该要见怪不怪了才是。可是,黎永萱居然觉得肚子里一阵酸辣感烧上来!
她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体验这么强烈的醋意。
一领悟到自己在嫉妒,她整个人震惊到无法动弹,在原地僵住。
他懒洋洋地浏览着酒吧装潢,眼神一转到她身上,嘴角勾起了笑意。老毛病又犯了,手指也勾了勾,示意要她过去。
黎永萱差点连一口气都换不过来,慢吞吞地走回他身边。
“看吧,小姐们,我就说我有伴了。”麦纬哲有些抱憾地说,“抱歉,也许下次再说?”
火辣女朗们上下打量了穿着宽松背心洋装、实在不算火辣的黎永萱一眼,然后悻悻然地走了。
“你的朋友吗?”她故作不在意地说,坐回她的高脚圆凳上。
麦纬哲却又一把将她拉下,然后,将她安置在他大腿上。
“你最好坐在这里。”他玩弄着她的发梢,慢吞吞地说:“不然,等一下要是又有女生来搭讪……我不想再看到你好像咬到柠檬的样子。”
“你说什么!”她的心事被说破,耳根子一烫,又羞又恼地捶他,“胡说八道,我才没有、才没有……”
他搂着她大笑,笑声超得意的。“没有吗?你才该看看你刚刚的表情!”
“住口!”再狂捶好几下。
笑闹中,她发现他脖子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皮绳。
“这是什么?”底下好像挂着坠子,她好奇地想拉起来看,“何时买的?我怎么没看过——”
“没什么。”麦纬哲突然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拉。“汉堡来了,赶快吃吧。”
耍什么神秘啊?黎永萱瞪他一眼。正想再问时,服务生端了两盘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汉堡过来,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吃完了汉堡,他们一路闲逛,优闲得像是两个最懒惰的人,最后才懒洋洋走到码头边。下午他们预定参加当地行程,搭船出海,在海上欣赏日落之后才回头,应该会是很棒的经验。
在码头等着上船时,黎永萱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麦纬哲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奇怪。说不上是哪里怪,但黎永萱感觉得到,他似乎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话变少了,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没事。”他摇摇头,眼神深深地望着她,“萱——”群聊独家制作
“嗯?什么?”
他欲言又止,嘴巴张开又合起,几次之后,才又摇摇头,“真的没事。”
一个嗓门超大的、落腮胡长了满脸的胖胖中年男子出现,对着码头上的他们大吼:“两点!两点的客人们,您真幸运!快来搭船啰!”
船是一艘中等长度的柴油马达船,可以坐十个人,但连他们在内只有五个客人。依序上船之后,大嗓门的胡子先生原来就是驾驶,他的脸被太阳晒得红通通,很豪迈地宣布:“各位叫我船长叔叔就可以了!我需要一个副手,你!就是你,你坐到我旁边来。等一下如果引擎失灵,你要下去推船!”
被指名的麦纬哲微笑接受,拉着黎永萱过去坐在船长后面。黎永萱忧心忡忡地小声问:“引擎真的会失灵吗?我们要不要换一艘?”
“这位……是小姐还是太太?是小姐?”大胡子听到了,声若洪钟地大声回答:“你不相信这位先生的能力吗?看他的肌肉!身材!这船艘船就算坐满了人他也推得动!各位说是不是!”
后面的客人跟着大笑起来,麦纬哲笑着拍拍她的手臂,“不用紧张,船长只是在说笑而已,引擎不会坏的。”
果然,马达一发动,就蓬蓬蓬好有力的样子,载着他们航向碧海蓝天。一路上船长大吼着介绍附近的美景——难怪他嗓门变成这样,要压过引擎声还一面导航,真的很不容易。
在岸边绕了一阵子之后,他们航向海中央。到了定点之后,船长把船引擎关了,转身对游客说:“这儿附近,大家可以看看,海水是最清澄漂亮的,还可以看到许多漂亮的热带鱼……”
黎永萱依言,抓着船舷,探身出去看。海水果然晶莹剔透得毫无污染,映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美得令人屏息。
“你看、你看!真的有好多鱼喔!”发现一群颜色斑斓的小鱼游过,她好兴奋地伸手想拍他,“你快来看呀!好漂亮喔!”
拍了几下,却都落空。刚刚一直坐在她身边的麦纬哲,居然不见了。
黎永萱困惑地回头,却发现,麦纬哲确实不再坐在座位上。
他面对她,单膝跪在甲板上,夕阳在他身周镶了一圈金光,他的眼底也闪烁着金色的笑意。
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治呼吸,整个人,完完全全,空白。
“我爷爷说,不准占女孩子便宜。可是我好想好想欺负你。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你嫁给我,变成我老婆,我就可以尽情欺负了。”麦纬哲对露出一个有点调皮、有点羞赧、让她整颗心都要融化了的灿烂笑容,“可以嫁给我吗?”
她的眼中莫名其妙的充满泪水,夕阳成了细细碎碎的金红色光芒,在眼底跳跃。
“小姐,如果他结婚只是想欺负你的话,你要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大胡子船长突然插嘴,“婚姻不是儿戏,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她偏头想了想。
他的痞、他的多话、他适时的寡言、他的包容、毫不犹豫的回护珍惜、毫无保留的热情……
想到自己只为了他才会有的焦急、担忧、兴奋、喜悦;渴望他的拥抱,也渴望想要将他紧紧拥抱。会吃醋、会生气、会无奈、会患得患失……
在那一刻,她的思绪变得极为澄明,再清楚也不过了。
就是这个人。就是他了。
“我当然愿意。”她颤抖着嗓音,泪意盈盈地回答。
“好啊!”
“干得好!”
大胡子爆出一声震耳的喝采。后面三个终于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客人。也立刻开始大力鼓掌叫好。
麦纬哲的眼眸充满金色笑意,都快满出来了,他左手拉出挂在脖子上的皮绳,解开之后,轻轻一扯,一枚戒指躺在他掌心。
是她姑姑留下的那一枚,却又不是。
已经氧化的简单银戒,此刻被一圈白金密密的缠绕,形成一个崭新的、别致的套戒。白金雕工强致而精巧,与质朴的银戒相伴,像是两个戒指又像是融合为一。
她已经没办法说话了。只有他,懂得这戒指对她的重要性与意义,也愿意为一个不值钱的银戒花这么多心思。
眼泪一颗颗不争气地急急落下,她哽咽着猛点头,让他把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加了一圈的戒指大小刚好,就像是为了她而订做的。
“黎永萱小姐,你愿意嫁给麦纬哲先生为妻,一生与他携手、珍惜他、敬重他、爱他、信任他,身心灵都忠实属于他,直到死的那一日吗?”
“我愿意。”闪电回答之后,她含着泪回头,困惑地看着大胡子。
“咦,我之前没说吗?本人的正职是牧师,副业才是开船;网面介绍都有写到喔。你不知道你要嫁的这一位,早有预谋吗?”大胡子呵呵一笑,扬了扬手上的迷你圣经,继续说下去:“接下来就换你啰。来,骗人上贼船的麦纬哲先生——”
麦纬哲打断大胡子,自己接了下去,“我愿意娶黎永萱为妻,一生与她携手、珍惜她、敬重她、爱她、信任她、身心灵都愿意忠实属于她,到死的那一日,当然愿意,这还用问!”
“你背得很熟嘛,之前自己偷偷练习过很多次?”大胡子船长呵呵呵地取笑他,“好啦,我现在宣布你们成为夫妻……来,跳进海里去吧!”
麦纬哲傻眼。“你不是该让我吻新娘吗?”
“那就太俗套啰。”船长摇摇食指,神气活现地说:“我对每对到海上来结婚的夫妻都说一样的话:婚姻就像是大海,辽阔无垠;在你跳进去之前,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在结婚的当下,一定要有携手一起跳进去的勇气跟决心。所以不要迟疑,快去体验一下吧!”
说完,他大掌一推,刚刚成为夫妻的两人,就这样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一跃而下,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不管未来还有什么考验,他们,要一直一直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