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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舞 第五章

情节

大同小异的情节有好多好多

沉浮摆荡不得上岸的人们全在同一条河流之中

彼此诉说彼此近乎相同的情节

企图在彼此之间

找出全然不同的精采片断

爱情是什么呢?

我们都还在苦苦思索

全世界人所编撰的辞典中

竟找不到相同的定义

然后你说你的规则

我说我的要求

彼此没有文艺

终于只听到无声的言语

在唐突的情节之中

翻飞翻飞

我们的情节

是一连串彼此都不了解的

符号战争

撷取战争之后的语音残尸

努力往河流上走

温暖的莫名其妙的甜美回忆

又将我推入河中

载沉载浮

我想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一如我从未明白过你一样于是

情节的战争

重新开始在

你我之间

他们之间充满窒人的沉默,小小的客厅中,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全被抽光了,只有不安而尴尬的气息充斥在他们之间。

他们都觉得无奈,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只能相对无语,彼此之间的心结重重叠叠,无法用言语表达,一汪大洋就这样隔开了彼此。

他不能不来找她,不能让彼此的感情在莫名其妙的悬宕中沉淀,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他不想欺骗她,不想说些连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承诺来安抚她。

她是他的妻子,而他们曾是患难与共的朋友!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他低着头说着:“事情发生得大突然,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现在一团混乱也不知道如何说起,我只希望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们的问题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她摇摇头:“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她一直存在我们之间,只不过以前她是个阴魂,而现在她变成一个真实的存在而已,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改变。”

“就为了那些而否认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否认的是你,而不是我。”亚蔻平静的声音里有一丝掩不住的痛楚:“即使你要了我,你心里仍然有她,仍爱着她,现在你又知道她还活着,那么我算什么呢?”

石磊抬起头来“你是我的妻子!”

“但不是爱人。”

他摇头,伸手想掏烟,随即想到她正怀着孩子又作罢,他无措地耙耙头发。“我不能给你什么保证,这件事给我很大的冲击!没错!我不能否认我曾爱过暮兰,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但我也爱你。”他抬眼凝视着她:“我不想失去你!”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种话,真是既悲哀又可笑的一件事!

她曾那么地渴望他说这些话,曾那么殷切地希冀从他的口中听到爱情,现在她终于得到了,却是在他承认他也爱着另一个女人的同时!

一个人的心里真能容下两个人吗?

这样的感情是她所能接受的吗?

她不知道,她好困惑,好迷惘!

她明白她不能因为他的过去而否认了他的现在,可是一旦那“过去”又活生生地走回她的眼前,她又该如何是好?

“亚蔻!多给我一点时间!不要现在就判我死刑!我对暮兰有所歉疚!至少让我弄明白这~切,至少让我知道她到底过得好不好,”他急急说着,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直视他的眼,双手冰冷:“如果不好呢?如果她过得不幸福呢?”

石磊摇摇头坦承:“我不知道,但你和孩子将放在第一位,这一点不会改变!请你相信我!”

辛亚蔻缓缓抽回自己仍然冰冷的手:“你走吧我会考虑的。”

“亚蔻——”

她微微苦笑:“别再说了。我们的想法不会有得到共鸣及交点的一天,我们彼此都要考虑。”

他只有起身,眼睛却仍舍不得离开她有些憔悴的脸“好,我走,好好照顾你自己,我会再来看你的。”

他走了,而她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啜泣起来!

从头到尾他都没否认过他还爱着邱暮兰,从头到尾他都只要求时间,没有承诺、也没有保证!

他只要她等待,等待他所抉择的结局出现!

‘亚蔻……“一直在房里的梦夜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拥住她:”别难过了……““梦夜!”她哭着搂着她:“我不要再被选择了,那些孤儿院里的噩梦不要再来一次了!我不要!我不要再有那种感觉!”

梦夜无言而感伤地叹息——

是该怪石磊还是怪命运?

石磊的犹豫已经很明显了,他不知道自己该狠心放了哪一边,而受伤最重的却是亚蔻。

她们都憎恨自己无法掌握的未来,她们都憎恶那种等待着被宣判命运的无力感,她了解亚蔻的感觉,因为她也一样。

可是——就有那么多的事是他们无能为力的。

“海儿好像已经知道了。”应辰愚黯然地坐在床上:“她没问详细的情况,可是我想她心里一定很想知道的。”

岫青替他拉好被子,眸子温柔:“你担心她知道之后会离开你?”

“有点。”他苦笑着承认:“不过我更担心她心里会难过。”

她微笑地伏在他的胸前:“你希望她知道吗?”

他叹口气轻轻抚着她的发:“想,也不想,海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但她也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剥夺的权利;可是我也怕她会离开我,或者心里留下伤痕,我不要我们父女的感情受到任何影响!”

“你怪不怪我?”

“怪你什么?”

“是我坚持要留在台湾才会发生这些事的,如果我们早回日本去,也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这是无法避免的,早晚有一天都会发生,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何必怪你?”

她抬头凝视丈夫的眼,那里面只有绝对的信任和温柔!

她轻轻叹息。在这些年之中,她和他不但是对恩爱的夫妻,更是对忠实的好朋友。

应辰愚的家族十分庞大,在他日渐不良于行时,便把船公司交给家族里其它兄弟打理,自己偶尔才到公司巡视一下情形,其它绝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们都在一起,而且是待在家里。

辰愚的脾气并不是很好,在他感到沮丧的时候,他也会大吼大叫来表示他的不满,发泄他的怒气,毕竟他曾是个十分优秀的运动员,但他从未为此而责怪她,即使他的腿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

这些年来,他们日日夜夜相对,从六时间的相处中学习彼此包容,也学习友谊——一种他们之间从未拥有过的情感。

初嫁给辰愚,他奉派到日本建立分公司,当时她怀着海儿,总是在他转过身之时偷偷哭泣,几乎完全不与他说话。

辰愚一直知道她的心里有别人,至今她仍不明白当年他怎会提出求婚。

但他娶了她,温柔耐心地对待她。

她在生海儿之时由于身体太虚弱,险些死在产房之中,他在产房外对天立誓,只要她可以平安生了孩子,今生今世他宁愿只有海儿,再也不让她冒任何危险!

往后十多年,即使她提出要求,他也不肯答应她,他甚至去做了手术以防止意外发生。

辰愚是个奇特的男人,他一心一意要得到她的爱情,对她的感激弃如敝展;在他们还未相爱之前,他们一直分房而居,直到海儿出生的第二年。

她会有全然了解他的一天吗?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能够与他厮守终生是她最大幸福!

“你这几天好像很不开心?”

岫青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来:“还记得石磊吗?”

他立即警戒起来,谨慎地:“你以前的朋友。”

“是。他的妻子我认识。”她叹口气“当年我因为一时心软而让他们知道我没死的消息,没想到那后果现在才发生,石磊和他的妻子正为了这件事而闹离婚,而亚蔻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我很内疚!”

应辰愚仍是小心翼翼地:“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她握着他不安的手:“我希望他们像我们一样幸福,更何况为了我还活着,就扼杀了三个人的幸福不是太不值得了吗?”

“你和石磊见过面了吗?”

“没有。”她握住他的子贴在自己的颊上:“那天我到海边去正好遇见他,不过他跌了一跤,是我送他到医院去的,但他并没有认出我。”她耸耸肩“他跌得晕倒了。”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和表情而发笑,他的心思仍住留在他不安之上。

“辰愚?”

他摇摇头,努力让自己自不安中逃月兑出来,却发现那并不容易办到!

岫青凝视他的眼轻声开口:“你还是不放心?”

他涩温一笑:“恐怕,不过我不会阻止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千万要记得回来!”

她淡淡地笑了笑,拥着他的肩“放心!这才是我的家,我会回来的。”

石水仙坐在她的客厅之中,不停地抽着烟努力想松懈自己的神经,却更加烦躁,她不断地将烟点燃抽两口然后按熄灭,一再重复这些动作。

“妈!别人会以为我们家着火了!”石中玉无奈地关掉电视:“你到底怎么了嘛?这两天就一直见你走来走去,要不然就是猛抽烟,你知不知道光是这两天你就死掉多少细胞?会老的!”

她叹了口气,再度燃起一枝烟:“中玉,我问你,你要是知道你老子是谁你会怎么样?”

石中玉不太在乎地将腿放到沙发上:“什么怎么样?总之是不会哭着去找爸爸就对了。”

“我是说真格的!”

“我也是说真的!”石中玉望着母系:“而且我早知道了。”

“你知道?”她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他来找过你。”

石水仙愕然地盯着女儿看:“他来找过我?”

“是啊!你正好到高雄去看哥哥了,只有我在,他还叫我不要告诉你。”石中玉摊摊手“所以我就没说啦!”

“他叫你不要说你就没说?”

她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干嘛要说?人家是大将军,而已又有家庭,说了又怎么样?”

石水仙沉默下来。

是啊,说了又怎么样呢?她知道了又如何?

圣千岩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当年他还是个小军官时他们相恋,在舞厅里。往后两年他们是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可是他一升官便不再明着来找她,那时她就明白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了!

在他的心里什么都比下上肩上的梅花,什么儿子女儿都一样,然后他结婚了,娶了个名门闺秀。

那天她也参加了他的婚礼,挺着肚子去的,当天她就离开了他,没多久他又找了来,看他出世的儿子,他们又在一起半年多,听说他那纤弱的妻子险些因此而精神崩溃。

一年之后他调职,而他们从此没再见过面,八、九个月后她生下中玉。

女人都是很笨的!

她明知道他什么都不能给她,而她却还心甘情愿替他生孩子。

这些年来她把孩子们都养大了,而自己仍孤家寡人一个!

“妈,即使哥哥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他不会认他的。”

她强忍着泪看着女儿,中玉坐到她的身边搂着她轻轻开口:“哥哥的脾气我最了解了,也许他一开始会有些不能接受,可是过了就好了,他仍然会是你的好儿子,你担心什么?我现在不就还好好的在你身边吗?”

“我不是担心你们,我是担心圣千岩那个死老头!你哥哥要不去找他还好,万一你那死脑筋哥哥发起疯来跑去找他,那臭老头干就不会罢手了!”

“不会吧?”中玉沉默着:“哥哥去找他做什么呢?没道理啊!”

石水仙叹口气:“我也希望不会,万一要真发生了可就扯不清了,我一直希望圣星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那小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了……咬……”

中玉只有拍拍母亲的肩以示安慰,其实她们也是无能为力的,毕竟这些事都在她们的能力之外。

当年见到圣千岩她没有任何感觉,若不是他那充满感情的眼神,她不会知道他就是遗弃了他们的父亲。

而知道了究竟又如何呢?

血浓于水,连续剧上那种充满激动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她心中原有的那一丝淡淡的恨意也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在她眼前那个成严的中年人对她并没有任何意义。

当她年纪根小时或许有意义的,但当她大到不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和街上成千上万的中年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为此,她羞愧过好一阵子,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但继而一想,或许世界就是这样的,想必石磊也会和她一样。因为他们都不过是他的一枚精子,一个因意外而产生的结果而已。

重新投入工作使她暂时忘掉那纠缠不清的感情事件。她欢迎忙碌,欢迎一切可以使她暂时忘却痛苦的事物!

银欢在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电台工作,由节目助理升上了主持人的位置,她所主持的节目风格相当生动活泼,访问的人层面也相当广泛,从歌手、演员到企业家、街头小贩都有,方式分成现场访问和录音访问。现场访问自然是由银欢自己担纲;而她的工作便是录音访问,造访那些无法到节目中作访问的人。

头一、两天她非常不习惯,到了访问的地点常会说不出话来,有吃螺丝的情况,但渐渐地,她发觉她喜欢和那些人说话,有时甚至会不按牌理地问些不在范围之内的问题。

她从来不知道在自己这全心投入婚姻的一年当中,她错失了这世界多少东西!

她心甘情愿持在她和石磊的小城堡中,当乖巧贤慧的小妻子,她以为那是最好的,她希望给他一个最舒适安定的家,但她却忘了自己!

她在近一个多星期的工作中重新找回了失落了一年的自我,在忙碌中忘却了痛楚,于是她更加积极,几近是狂热地投入了工作之中!

“我下午到那位企业家的公司里去,他答应给我半小时的时间,不过我会想办法延长的,我们有没有他详细的背景资料?我真受不了他们每次一谈起自己的背景就要花掉我半个钟头的方式——”

“停!”

她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停。”银欢将她手中的资料油走:“你不准去!”

“为什么?”她讶异地问。

“为了这个。”银次指指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前天就该去做定期检查?我找你来是为了怕你寂寞不是为了让你累死你自己,更不是为了伤害我未来的小宝贝!”

“我没有打算累死我自己!”她闪避着她的眼神,徒劳无功地想抢回那份资料“我会去做检查的,一有时间就去——”

银欢毫不客气地将她的皮包及外套塞进她的怀里“你现在就有时间了。”

“可是下午——”

“咱然会何人去的。”

亚蔻被她推出厂办公室“可是医院要预约——”

“我已经替你约好了。”银欢邪邪一笑“没理由了吧?难道你一定要我押着你走?”

“我被你打败了。”她沮丧地垂下头“去就去嘛!检查很快的等我检查完——”

“你就回家休息,我会打电话回家查勤的。”

她翻翻白眼,银次正笑眯眯地朝她挥挥手:“好好休息!”

亚蔻无奈地走出办公大楼,突然之间又觉得自己失去了重心。

她渐渐可以理解为什么石磊总会不要命似地投入工作中了,许多时候工作的确是麻木自己最好的方式。

她叹口气,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台北街头闲逛,觉得生命简直无趣至极!

许多天没见到石磊了他甚至没打过一通电话,仿佛从空气中消失一样,完全没有了讯息。

她很伤心。

她完全承认自己仍爱着石磊,以不过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心结大深而萌生离意,但才几天不见,她已思念得心都痛起来!

想想自己很没出息,于是全心投入工作,除了睡眠时间之外,完全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

而一旦静下来,她又茫然了。

缓缓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冷岫青的店门前,她想也不想便推门进去——

“亚蔻?”

“圣星宇?”她一怔“怎么你也在这里?”

圣星宇尴尬地瞄了冷岫青一眼:“来造访美丽的女主人!”

“我不晓得你们认识!怎么世界这么小?”她不胜讶异地说着。

“是啊!”岫青脑筋一转:“他常到海儿表演的店里去,见多了也就认识了。”

亚蔻看看他们,他们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出现感到不自在,她犹豫了一下“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当然没有!他正要走!”冷岫青连忙招呼她坐下:“我泡茶给你。”

“不用了——”

圣星宇突然开口打断她“亚蔻,你找——岫青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想找个人聊聊。”

“那我陪你聊。”他转向冷岫青:“我和她谈一谈。”

冷岫青兀言地点点头,亚蔻有些莫名其妙再度被推出门。

“我们又有什么好谈的?”

他双手插在口袋中,感到背后有冷岫青忧心的目光:“亚蔻,你是不是真的要和石磊离婚?”

她愣了一下“奇怪了,我发觉关心我婚姻问题的人还真不少,这些对你们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的若不是因为我,你和石磊不会弄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了?”她仍是一头雾水,傻傻地望着他。

“石磊没告诉过你吗?”

她涩笑:“我们已经决一个星期没联络了。”

“是我告诉他邱暮兰还活着的消息的。”

亚蔻停住了步伐“是你告诉他的?”

圣星宇苦笑:“我是气昏了头才说的,不过那也没什么差别,反正是我说的没错。”

“你又怎么会知道?”

“当年她结婚的时候我也在场,他们邀请了我爸去,而他带着我一起去。”

她想了又想,完全不自觉地又开始往前走喃喃地:“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为什么要事隔那么多年才说出来?”

“我说过我是气晕了!”他拉住她:“我看不惯他那样对你!就像我爸对我妈一样!我受不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说那些话!亚蔻——”

她猛然摇摇头。甩掉了泪水:“算了!反正发生都已经发生了,何必再追究呢,如果他不是还爱着她,这一切也不会有什么意义的!”

“不是这样!”

亚蔻抬起眼,眼神恢复了清亮:“看来你对他的气已经消了,要不然怎么又回头替他说话?”

“他是我哥哥。”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甚至比之前还要意外!

圣星宇惨笑地摊摊手:“可笑吧!好像什么事都搅在一起了。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尽力弥补我的过失!你肯原谅我吗?”

他已跟踪他三天,每个夜里他都会来这家俱乐部,起先他以为他只是来玩,后来才发觉他每个夜晚都会过来。而且都在固定的时间出现。

他运用杂志社的关系弄到了贵宾卡,而现在正在考虑他要不要进去?

他比星宇的时间来早了一些,如果他现在进去便可以找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点隐藏自己。

只是他会在里面看到什么?

这种俱乐部是什么,男人们都心知肚明。

他不愿意想得那般不堪,但他别无选择——

他走近俱乐部门口,那里贴着一张舞娘的放大彩色照片。上面什么也没有,而相片里的女孩十分年轻!太年轻了!

他不禁摇摇头,向门口的侍者出示他的贵宾卡,过了好一会儿才得以进入。

由于时间还早,俱乐部里并没有很多人,最里面还有张撞球桌,有两个月兑了西装的男人在那里玩。

酒保精明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他坐上了吧台“马丁尼。”

“第一次来?”

他点点头:“这里的客人你都认识?”

“大部分。我们只做熟客的生意。”酒保将酒推到他的面前:“谁介绍你来的?”

他说了一个名字,酒保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这个地方的主人的确十分保护他的产业,连雇用的酒保都与众不同。

他打量一下这间充满着现代风味的店:“门口那张照片的女孩是谁?好年轻?”

“海儿。冷海儿的。你不知道吗?”他看起来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是专程为她而来的?”

石磊摇摇头,吸了一口苦涩的酒:“这里的人都是为她而来的吗?”

“一部分是,有的人几乎天天来。”

“她不会太年轻吗?”

酒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受侮辱似地挺起胸膛“他们是来欣赏她的表演的!她是我所见过最优秀的舞者之一!”

他挑挑眉不经意地:“我敢保证有许多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华先生不做肮脏生意!”这次酒保是真的生气了!他夺回他手中的酒:“我也不做!”然后他倒掉那杯酒。石磊这下可真的意外了:“你是认真的?”

胖子酒保不理他,转身去做他自己的事。

他摇摇头,有些不可置信,从没有见过这么有个性的酒保!

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他已没空再去和酒保打交道,他在离舞台最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

亚蔻有些胆怯地盯着婆婆的门铃,迟迟不敢伸手去按它。光想到婆婆那令人招架不住的犀利言语她就想转身逃之夭夭!

其实石水仙是个不错的婆婆,在她与石磊之间她总是帮着自己多一些,但石水仙那豪迈的江湖气和不拘小节的个性常叫她这个做晚辈的不知如何是好——

“干什么?按铃啊!”

她吓了一跳猛然转身眼前的男人高大威猛,虽然年事已高,但他的脸看起来仍是随时可以赤手空拳打一架似的凶悍!“您是?”

“圣千岩。你不按我按!”他说着真用力去压那片铃,而且是存心吵死人似地压着不放!

“来了!来了!你他妈的等一下会死吗?”石水仙在门里大吼着。

亚蔻顿时手足无措,对一个今天才知道的公公而言,她这个媳妇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不说二话立刻想拔腿离开——

“去哪?给我站住!”他威严地命令。

石水仙一开门立刻呆愣在当场:“怎么-一”

“开门呐!你愣在那儿干什么?”

“你来做什么?”

圣千岩提小鸡似地将亚蔻提到门前“你开不开?”

“亚蔻?”她嘴巴张大得险些合不拢。

亚蔻无奈地:“妈。”

石水仙缓缓地打开门放他们进米,突然想到浴室里的衣服没洗,水槽里还有中饭的碗筷,她的头上还上着发卷——

“你头上长的是什么水果?”圣千岩饱含兴致地问。

她居然立刻红了脸,硬撑着面子:“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又没人请你来!”

“我要等你发帖子除非是下辈子!我自己有脚不会来吗?”他自在地坐在她的大沙发上:“更何况儿子的事总不能不管,我来也是应该的!”

“我们石家的事,石家自己会处理,更何况我们根本没什么事!”石水仙拔掉自己头上的发卷塞到亚蔻的手里,边朝她使眼色:“你替我拿进去,没什么事就替我折折衣服——”

“她留下。”

石水仙推了亚蔻一把:“姓圣的!这里由我作主!”

圣千岩板起睑来:“我说要她留下她就得留下!”

“你——”

“你们不要吵了。”亚蔻连忙挡在他们之间“我走好了——”

“不行!”他们终于意见一致地吼道。

她是在劫难逃了,亚蔻只有在心中哀叹,看来今夜必定不是她的幸运夜!

他被舞台上女孩所跳的舞所眩惑了!几乎忘了自己今夜来此的目的,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孩子的曼妙舞姿,那仿佛隐含魔力似的动作!

“她是谁?”

酒保那略带骄傲的声音在脑海中说着海儿,冷海儿。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试图从那两个字当中寻找出一些意义来,然后他听到他们谈话:“你必须和他见一面,要不然他们的婚姻真的会完蛋的!”

“她还是不听你的劝吗?”

“劝?我看她都已经快累死了,哪还有心情听我说话!”他叹了口气“是我太冲动了!”

“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可想?我不希望再扩大伤害了。”

“我也不希望,石磊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除广你和他见一面,断了他的心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他是爱亚蔻的,只是一下子昏了头了!”

那女人的声音既陌生又遥远“万一他问起海儿呢?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我很担心……”

石磊猛然一震!

海儿?

舞台上的女孩是他的孩子?他笔直地盯着那孩子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已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孩子——

“岫青,你先生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

“那他……”

她涩笑:“他也担心海儿和我会离开他,但那是不可能的——”

表演结束了台上的女孩在如雪的欢声中下台行礼没入后台之中。

他定定地坐在当场动弹不得,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坐在他身后的男女,脑中一片空白。

没多久海儿换上轻便的衣服活蹦乱跳地奔了出来,一路一不停和客人们打着招呼。

她由他的身边奔过,他得强忍住满腔的激动,才能让自己不伸手去拉她。

“妈,叔叔。我今天表演得怎么样啊?特别吧!这是我从录影带上学来的喔,学蛇女的舞呢!”

“怪怪!你就不能学些正常点的吗?例如土风舞之类的?”圣星宇笑着替她拉开椅子。

海儿立刻发出厌恶的声音:“天响!格调!格调!请你注意格调!”

“好啦!我们快回去吧!爸爸还在家里等呢!”冷岫青起身:“星宇,我会考虑的。”

“好,我等你消息,海儿拜!”

“拜拜!”海儿吱吱喳喳像只小麻雀似地和母亲一同走了出去。

他克制着自己追出去的冲动——

“过来喝一杯吧。”

石磊缓缓回过身子,圣星宇正含笑朝他举怀:“希望你满意你所看见的。”

“她改了名字?”

“是,获救后没多久就改了,现在的她叫冷岫青。

“嫁了人?”

“嫁了救她的人,叫应辰愚,那家伙爱她入骨。”

“海儿是我和她的孩子?”

“没错。”

石磊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她过得好吗?”

“很好。”他几乎开始同情他了“应辰愚是个很特别的男人,明知道她有了孩子还娶她,为了她腿受了伤,这些年来几乎无法站立,但是他们很相爱,那是仅装不出来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结婚当天我在场。”

石磊咬牙切齿、怒火高涨,完全了经思考地挥拳过去——

圣星宇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全然没有防备,在还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已被打得飞撞在另一桌客人的身上!

石磊铁青着脸扔下一叠钞票:“这是赔偿!”然后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没人敢拦他。

“海儿-一”她思索着该如何对她说明她的身世,努力寻找最适当的用词。“如果……如果你发现你……

你……““我怎么样?”海儿奇异地望着她:“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话?”

冷岫青想了又想,车速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如果你发现你不是爸爸的孩子你会怎么样?”

海儿静静地望着母亲皎美的侧脸,许久不说话。

她将车子靠边停下来,有些焦急地:“我只是说如果!”

“我不会怎么泽,爸爸仍是爸爸,那并不会有任何改变。”海儿有些困难地回答,她勇敢地微笑:“星宇叔叔说有比血统更亲密的联系!”

“你真的这么想?”

她用力点点头:“其实我也可以猜到的,我和爸爸一点都不像,不过我爱他,爸爸也爱我的!我不会因为我不是他的孩子就不再爱他和尊敬他!”

冷岫青感动地落下泪来,紧紧抱住自己心爱的孩子。“好孩子,那么妈妈要说个故事给你听!”

“关于什么的?”

“关于两个年轻孩子的。”

等她终于离开那里时,外面已是光灿烂,她仿佛刚从大难中月兑身似地喘了口大气!

石水仙和圣千岩无疑是最糟也是最佳的战友,他们不断互相攻话,一点也不顾忌到她的存在,另一方面他们又通力合作要打消她离婚的念头。

和那样两个意志如钢铁般的人争斗,绝对是她这一生中最难忘的经验之一!

从他们的眼中所冒出的火花是难得一见的,在这样一对老年人的身上得以见到那种爱情的烈焰令她有些感动。

爱原来就并不只专属于年轻人的。

他们的心里也该明白的吧!走过那么多的人世沧桑。却只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爱情的生命力。那已是无可取代的。

她漫步在街道上仰望那难得的满天繁星,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只是那似乎与她无关。

她觉得自己像是只被蒙了眼的飞鸟,即使想飞也不知道方向在哪里,心上有太多的羁绊,使她根本寸步难行。

许多时候想着,何必在意那许多?过一天是一天,更何况她还有了他们的孩子,她是那么渴望再回到他的怀抱之中。

可是她也知道她做不到,那不是她的性格,她可以被爱情所蒙蔽,但到头来那只会变成恨!而她不愿让彼此的面目都变成那样可憎!

她是无法跳月兑出来了,只能盲目地随着命运走,看看自己在未来会担任什么样的角色。

在两难之中,她能不能放弃选择的权利?

爱情及婚姻已使她变得懦弱了。

梦夜拧来冰毛巾覆盖在他修不忍睹的脸上,躺在她沙发上的他努力睁着肿胀的眼睛追随着她的身影。

“看来你是真的把石磊惹火了,否则不会被打成这样。”

“他只打我一拳,其它的是撞到桌子椅子所造成的附属伤害。”他解释:“不过他的确是被我惹火了。”

她摇了摇头,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她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到底应该有什么反应。

她和圣星宇不熟,她甚至不知道他怎么会莫名其妙跑来找她,还带着一身的伤。

在亚蔻的婚姻中,她扮演的是一个救护站的角色,但他又是什么?至少在她的想法中,他并不是她所该照顾的对象之一。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因为我没有地方可去。”他简单地回答。

“怎么可能?”她不相信地问:“你有许多人可以照顾你,而我们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

圣星宇坐了起来,手仍扶着冰毛巾:“如果我说我只信任你,只希望由你来照顾我,你信不信?”

梦夜呆愣着,由于他的眼睛肿了,所以无法由他的眼神中分辨他所说的真伪,边了好半晌才再度摇摇头:“不信”

“我猜你也不会相信,但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取得你的信任,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不喜欢被愚弄。”梦夜戒慎地眯着眼看他:“更不希望被利用!”

“我真有那么恶劣?”圣星宇几乎是无奈地:“我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虽然那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但我并不后悔;如果你为此而怪我,我也没有话说,但至少你该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或许你是需要将功赎罪,但不是对我,我没权利给你任何机会,你伤害的并不是我。”

他喃喃诅咒!

眼前这个女人努力要和他划清界线,而天知道他们之间根本还远得连边界在哪都不知道。

他们所说的话完全没有交点,简直是鸡同鸭讲!

这一生他从没在女人身上感到如此挫败,而她居然毫不费力就做到了!

梦夜觉得他十分怪异而且莫名其妙,同时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如果你觉得好一点了,那你可以走了。”

圣星宇仍在诅咒:“这是我第二次被你扫地出门了!也许有一天我将永不回头!”

她眨眨眼:“那很好。”

他想掐死她!

眼前的女人根本是迟钝到家,要不然便是装傻的功夫太过高强!

“你不是要走了吗?”

圣星宇气得眼冒金星,正走向门口,门突然开了,一脸愕然的亚蔻正站在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寻求安慰,却被打成重伤!”他没好气地应道。

“她把你打成这样?”亚蔻不可思议地大嚷。“梦夜什么时候练成这么高强的武力?”

“你别听他乱说,他是被石磊打的,大概头被打坏了,居然跑来说了一大堆希奇古怪的话!”梦夜无奈地摇摇头:“你不是到你婆婆那里去了吗?情况怎么样了?”

亚蔻疲惫地将自己丢到沙发上:“别提了,居然连公公也一起见到了,我差点就回不来。”

正走到门口的他猛然回过头来:“老头子在石家?”

她呆了一下,忘了还有他在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圣星宇走到她的面前,脸色凝重:“他真的在石家?他说了些什么?”

亚蔻求助地望着梦夜,她却因为不了解情况而无能为力地束手无策。

“亚蔻!”

她叹口气:“他是去叫我不要和石磊离婚的,他说他绝不会同意这件事,还和我婆婆吵了起来,两个人互不相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不准我和石磊离婚。”

“看来你今天晚上过得很精采。”梦夜说着。‘圣星宇板着脸不发一语地往外走。

亚蔻立刻追了过去:“星宇,他并没有恶意!只是关心石磊的婚姻而已!”

“他没资格管这些事!”

“他是你们的父亲!”

他面无表情地:“他不够格当父亲,更不该再去找石水仙!他连当个丈夫的资格都不够!”

“你这样不公平!”亚蔻挡在他的前面:“更何况你就这样回去找他,你们会弄得更糟的!”

“那又何妨?”他推开她走了出去:“反正我们从来没好过。”

“星宇!”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背影饱含怒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梦夜不明所以地问。

她无奈地叹息着关上门:“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圣星宇和石磊是兄弟。”

梦夜愕然地:“他们是兄弟?那圣星宇为什么要破坏你们?”

“他没有破坏我们。”亚蔻申吟地倒在沙发上:“他为了他母亲和我打抱不平,可是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弄这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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