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泪 第八章
皇甫行站在远处看冥剑渊与衣婳净两两相依坐在秋千上,他的心口猛地恍若遭到巨石重击般,想不透为何事情会演变至此?
饶是他机关算尽,想尽法子拆散他们两人,到头来他们两人依旧相厮相守。即使得付出宝贵的生命,他们依然要在一块儿是吗?
眼见衣婳净如他所愿,娇颜充满沉沉死气,他做的诸多努力终于成功地让冥剑渊痛不欲生,成功地让冥剑渊悔不当初,照理说他该为此开心地哈哈大笑的,可是,他却笑不出来。他的心一直在悲鸣,望着她垂死的模样,他竟难受得湿了眼眶。
但是他已经回不了头,也不许自己回头。他做任何事都不会给自己预留后路,怕的就是自己会迟疑、收手,所以他只能不断地向前行,就算得到的结果会使自己后悔终身,他都不容许自己再回头。
皇甫行敛敛心神,武装自己,拒绝表现出一丝心疼与不舍的表情。
立于另一处的贺淮生看了直摇头叹气,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外人介入不了,也排解不了。凡事有因必有果,事情全是因衣婳净而起,而现下她就快死了。
贺淮生私心想着,倘若衣婳净真死了,横亘在冥剑渊与皇甫行间的冲突便会消失,他们俩或许就不会再仇视对方,甚至欲置对方于死地了。随即,贺淮生又觉得他的推论并不正确。衣婳净若是死亡,恐怕会将两个深爱她的男人逼上绝路,他们两人绝对会发狂,不顾一切、倾其所有也要毁了对方!
无论如何,最终都会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贺淮生愈想愈是忧心忡忡,不管衣婳净是生抑或是死,冥剑渊与皇甫行都会毁了对方的一切,这场战争没有人会是赢家,他们俩都是输家。
爱……唉!
风儿将淡雅的花香传送过来,尽管衣婳净半是昏迷、半是清醒,仍旧可以嗅闻到喜爱的花香,她的唇角扬起一抹足以倾国倾城的绝美笑靥。
“你说我再命人多种些月丹、吐丝、千叶红、千叶白好吗?”冥剑渊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及唇角,说着各色茶花品种。
“好……”衣婳净回答他的语气愈显虚弱轻飘,若非强烈的意志紧撑着,她早就又陷入昏睡当中了。
风清所配的药,药效终究有限,没办法让她像平时一样精神奕奕,能够让她清醒地同冥剑渊说上几句话,已是风清最大的努力了。
“你会喜欢的。”冥剑渊不舍地再吻了吻她飘散着清雅香气的发丝,心不住地为她揪痛撕扯。
衣婳净娇弱的身子忽地颤了下,嘴角缓缓流淌出黑色的血来,饶是意志再坚强,依旧抵抗不了奇毒侵袭娇弱的身躯。
冥剑渊感觉出她的不对劲,低头察看,便见她的唇角流出了血。他痛苦地闭上眼,却又不愿在她面前表现出他的痛苦,随即佯装镇定,仿佛她吐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抬起手,温柔地为她拭去唇畔的血渍。
冥剑渊拥着她,轻轻荡着花秋千,柔声对她描述花园中的茶花开得有多灿烂娇妍。
衣婳净唇角盈盈浅笑,倚在他怀中,单是静静地听他诉说茶花的种类及盛开的景况,就觉得好幸福。
其实她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就是与心爱的人生活在一块儿,男耕女织,闲暇时赏花谈心。她要的从来就不是富裕的生活,因此面对野心勃勃的皇甫行,才会无法倾心去爱,他对权势名利的狂热,常会令她打从心里感到害怕。
正门忽地传来喧闹声,声音大到惊动了冥剑渊,他皱拧剑眉,猜想是谁那么不识相,竟到“幽冥山庄”来撒野?
贺淮生同样听到吵闹声,连忙出去一探究竟。大门口的守卫在做什么?怎么连看个门都不会,还任人上门来闹?他倒要看看来者何人,是否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怎敢上“幽冥山庄”寻衅!
贺淮生无须走到大门口一探究竟,对方已来势汹汹,像是一朵烧透了的红云般冲飙进花园中。
“冥剑渊!你给我滚出来!”衣婳逸娇艳的脸庞写满怒火,手执落霞软剑,随时准备动手。
在衣婳逸身后的是俊美无俦的兰墨尘,看着爱妻怒火狂燃地在“幽冥山庄”撒泼,他只是宠溺地摇头轻笑,并不出面干预。而在兰墨尘之后的便是衣婳净的丫鬟珍珠,与他们自“兰王府”带来的一小队护卫。
冥剑渊没料到衣婳逸会出现,但对于她的叫嚣也仅是挑了挑眉,并无多大的反应。衣婳逸来得正好,他无须派人上京请她过来看婳净,可以省去不少往返时间。
“果然是你带走我妹妹!”衣婳逸发现倚在冥剑渊怀中的妹妹,想都没多想,持剑跃起,剑尖凌厉地直取冥剑渊的咽喉。
婳净莫名自“菩提寺”消失后,焦急的珍珠逼寻不着,便进京到“兰王府”求助,她当时便猜想,这世间最有可能不声不响带走婳净的人当数冥剑渊,因为他与婳净过节最大,除了他以外,不另作他想。于是她便领着人上门讨人,果然被她料中,婳净真是被冥剑渊带走的!
如虹般的身影飞至,冥剑渊抱着衣婳净自花秋千上翩翩跃起,毫不困难便闪过衣婳逸的攻击。
“拿开你那双脏手!不许你碰我妹妹!”没能伤着冥剑渊,让衣婶逸更恼,她光瞧见冥剑渊旁若无人地搂着婳净,一把心火便烧得更旺。
一直以来,她心底便认定冥剑渊欺负了婳净,将婳净害得凄惨无比。婳净大好的青春年华都在“菩提寺”中虚度,她三番两次要带婳净离开“菩提寺”,但婳净都摇头不肯,她不晓得婳净为何那么执着,不过却晓得,这全是冥剑渊一手造成的!因此,她几番兴起找冥剑渊麻烦的念头,最好能弄得冥剑渊鸡飞狗跳、悔不当初,是在婳净的恳求下,她才没寻冥剑渊晦气。
现下倒好,她不找冥剑渊晦气,他倒是不知死活地再来招惹婳净!不用想也知道他带走婳净绝对不安好心,她非杀了他为婳净出口气不可!
面对她的辱骂,冥剑渊未予以反驳,仅是抱着婳净,一再闪避衣婳逸的剑招。多瓣各色的茶花受不住外力,片片花瓣如雨般,于他们四周翻飞飘扬,衣婳净雪白的衣袖随风飘着,就像只欲展翅高飞的白蝶般,洁白纯净。
昏昏沉沈间,衣婳净似听见了姊姊的怒骂声,一时间误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她努力睁开眼看,即见姊姊怒红了脸,持剑刺向冥剑渊。
“姊姊……”她欣喜可以在死前见到姊姊,本以为没机会了,看来老天爷待她不薄,实现了她的愿望。
“婳净别怕!他没办法再欺负你了!”可恶的冥剑渊!真以为婳净没靠山是吗?她现在就让他知道得罪“兰王府”会有何下场!
一旁的兰墨尘看出冥剑渊无意与妻子对打,假如冥剑渊要动手,不出三招婳逸即会成为冥剑渊的手下败将,因此放心让他们两人过招,不插手介入,让婳逸消消心头火。
“不是的……姊姊,你误会了……”衣婳净知道姊姊定是误会了,赶忙要澄清。
“你不必怕!我打不过,还有你姊夫呢!”衣婳逸当她是受到冥剑渊的威胁,也是怕她会受伤,才会忙着帮冥剑渊说好话。可是她不会被妹妹的小谎言给骗了,依她说,冥剑渊根本就欺善怕恶,今天她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可,让冥剑渊好好见识何为恶。
“兰王爷,您不请王妃住手吗?这全都是误会,虽然敝庄庄主一声不响地带走衣姑娘,可是对她并未存有歹意。”贺淮生见兰墨尘一脸兴味地看着好戏上演,忙要兰墨尘别再看了,解开误会要紧。
“婳逸正在气头上,让她发泄一下也好。”兰墨尘摆明了不阻止爱妻在他人庄园内撒野。
“可是刀剑不长眼,王妃若不小心伤着衣姑娘,那岂不是会造成遗憾吗?”贺淮生抬出衣婳净来,希冀兰墨尘能考虑到不会武艺的衣婳净极可能会受伤,进而出面制止衣婳逸。
“我相信冥剑渊不会蠢得让婳逸伤着婳净的,就算婳逸真有个不小心,冥剑渊挺身去挡不就得了?”同样身为男人,他岂会看不出另一个男人在不在乎怀中的女人?从头到尾,冥剑渊皆是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婳净,倘若怒火中烧的婳逸真停不了手,不小心要伤着婳净,他敢说冥剑渊绝对会挺身舍挡,绝不会让婳净受到一丝伤害的。
冥剑渊真对婳净恨之入骨吗?嗤!恐怕答案是再明显不过了,无须再有疑虑。
“……”闻言,贺淮生为之气结!早就听说兰墨尘非常纵容衣婳逸,以前他听了还嗤之以鼻,认为这话有待商榷,直到今日,他终于了解传言不假。他相信衣婳逸可以光凭一句话,便让兰墨尘眉头不皱一下地下令毁了“幽冥山庄”。
衣婳逸一味地攻击,冥剑渊一味地闪躲,一来一往间,片片粉瓣飞扬起,像花雨般,随即又纷纷落下。
“冥剑渊,你若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别找我妹妹!”几番伤不了冥剑渊,衣婳逸更加生气。
被缠久了,冥剑渊烦了,一掌要击出时想到她是婳净的姊姊便又收手。
冥剑渊的掌风击出时,原本一直在观望的兰墨尘大惊,立即跃起,扬起青虹剑刺向冥剑渊。
兰墨尘一加入,衣婳逸心下大喜,与他双剑合璧。
“碧海青天!”两人双剑合璧,威力倍增,教只守不攻的冥剑渊躲得辛苦,没有先前的轻松自若。
倘若他再不还手,势必会身受重伤!贺淮生见状,不再多想便要提剑加入帮忙,却见到冥剑渊眸底散发着自信的光芒,明了冥剑渊足以应付兰墨尘夫妇的双剑合璧,这才停脚没上前。
冥剑渊的嘴角忽地扬起抹轻蔑的微笑,猛地将怀中的人儿往上抛,随即抽出幽冥剑予以回击。
身轻如燕的衣婳净宛若羽毛般被抛了上去,衣婳逸见状大惊,顾不得正与兰墨尘双剑合璧,连忙上跃救妹妹,以免她摔伤。
衣婳逸抢着救妹,冥剑渊便和兰墨尘过招。从来他们只听过对方的名头,皆听说对方的剑法不错,但就是不曾见过面,今日是他们初次动手,孰胜孰败还是个未知数。
许多事兰墨尘可以一笑置之、不盈于怀,唯独关乎爱妻安危绝不能妥协。即使冥剑渊没有伤婳逸的意图,可冥剑渊作势要掌击婳逸已触怒他,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事在眼前发生。
青虹剑剑走轻灵,如虹般挥向冥剑渊;幽冥剑游若幽魂、难以捉模,飘忽迷离、似缠非缠,与青虹剑几番纠葛。
青虹剑甩不开幽冥剑的纠葛,幽冥剑仿佛与冥剑渊融为一体,剑与人相辅相成。青虹剑散发剑气,试图震开幽冥剑,可每一震开,幽冥剑便又立即缠上,两人以内力剑招比拚,已斗得浑身是汗。
衣喽逸成功地接住妹妹,扶着妹妹小心翼翼地落了地,看见婳净惨白的脸色,衣婳逸惊得倒抽口气,原先的怒火被更多的忧虑取代。
“婳净,你怎么了?为何会这样?”泪珠在衣婳逸眼眶中打转。
“姊姊……你快叫姊夫住手……”衣婳净拉着姊姊的手急叫。
“是不是冥剑渊伤了你?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眼,我非杀了他不可!”衣婳逸气得咬牙切齿。
“小姐,你病了吗?”珍珠见她们俩落了地,赶忙奔上前帮忙搀扶。
“不,姊姊……伤我的人不是剑渊……不是他……”怕姊姊再误会,衣婳净紧抓着她的手澄清。
“事到如今,你还要帮他说话?!”傻妹妹啊!
“小姐!你别老是帮着冥剑渊了!”珍珠也觉得她太傻。
“不是的……相信我,我没有说谎……不是在帮剑渊说话……伤我的人……真的不是他……”衣婳净轻摇首。
“真的?”衣婳逸仍是怀疑。
珍珠看着衣婳净,心下也不知该不该相信她?这些年来,小姐仍旧爱着冥剑渊,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假如冥剑渊真出手伤了小姐,相信小姐也会闷声不吭地承受的,但——也有可能伤小姐的人真的不是冥剑渊……
唉!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是真的。”妯坚定地颔首,眼眸澄净无瑕。
衣婳逸轻叹了口气,相信了她的话。真可惜,本以为可以毁了“幽冥山庄”,杀了冥剑渊,以解多年来的不平与怒火,替妹妹好好地出口恶气,结果事与愿违,没办法杀了冥剑渊、毁了“幽冥山庄”。不过冥剑渊莫名其妙地掳走妹妹,这事也不能轻易就算了,她自会想出法子好好回敬冥剑渊。
“那么,究竟是谁伤了你?”目前最重要的是治好她以及抓出伤她的原凶。
“先别管这事……姊姊,我们先让剑渊和姊夫停手才要紧……”衣婳净不希望有人因她受伤。
“好,你别焦急,我会让他们俩住手的。”衣婳逸抚了抚妹妹的发,笑着向她眨眼保证。
“哎哟!好痛!”衣婳逸突然捧月复弯下腰轻声呼痛,脸色十分痛苦的模样。
原本还在与冥剑渊纠缠不休的兰墨尘耳尖地听见她的痛呼声,立刻收手,撇下冥剑渊,全身毫无防备地跃至她身边。
“婳逸!你怎么了?受伤了吗?你们都愣在那里做什么?王妃受了伤,都没人知道吗?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兰墨尘焦急地问着妻子。到底是谁那么卑鄙,竟敢偷偷暗算她?首当其冲、备受责骂的,自然就是他们带来的那群护卫了。
衣婳净见姊夫对姊姊呵护备至,姊姊在姊夫眼中就是无价珍宝,看姊姊这么幸福,她为姊姊感到开心。
“王爷,王妃她……”一干护卫是有口难言,王妃分明没事,可他们既不能指控王妃在欺骗王爷,也不能不如实禀报,说与不说对他们而言都是两难。
双方停手,冥剑渊回到衣婳净身边,轻轻地再将她拥回怀中。珍珠虽觉不妥,可是在见到他们两人亲密的拥抱时,想到了这些年来小姐是如何孤寂地在“菩提寺”度过岁岁年年,一想到这她就感到心酸不舍,便不再阻止他们两人相拥。
“我没事。”衣婳逸可不想让丈夫担心,忙对他绽放温柔的笑靥,以兹证明她好好的。
见她确实没事,兰墨尘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他看向冥剑渊,冥剑渊的注意力却是放在衣婳净身上。
尽管喝了风清开的药,但她的状况仍然很不好,拥她在怀中,令冥剑渊觉得她就像冰晶般易碎,他很怕眨眼间她就会破碎消失。
“你吓到了吗?”冥剑渊指的是方才将她往上抛出一事,他算准了衣婳逸绝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接住她,倘若衣婳逸没行动,他也有把握在回击兰墨尘与衣婳逸时能接住她
“不,我一点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着我。”她轻轻一笑。方才她只感觉被轻轻托出,全身软绵绵的,风儿托着她就像徜洋在云彩间般,教她感受不到一丝恐惧。
冥剑渊放心地回她一笑,将她搂得更紧、更紧。
“我想是我们双方坐下来谈谈的时候了。”兰墨尘杀风景地打破他们之间的浓情密意。待会儿若是双方谈不拢,要大打出手有的是机会,不愁没能好好领教幽冥剑法。
冥剑渊颔首,正有此意。此刻他没有与他们过招的兴致,他们夫妇来了倒也是好事一桩,除了可以让婳净见到姊姊,更加安心外,他们还可以一同想办法,看要如何让皇甫行心甘情愿地交出解药来解救婳净。
于是,一行人便移驾他处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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婳净已喝了药睡下。
当衣婳逸听完冥剑渊平静的叙述后,气得浑身不住颤抖。她从来都不晓得原来婳净被父兄牺牲,原来婳净为了成全她的幸福而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她怜惜、不舍、自责!
都怪她不好,为何没能察觉婳净的心事?这一点都不难的,不是吗?只要她锲而不舍地追问,婳净拗不过她,便会说实话了。都是她不好,让婳净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但最糟的人是皇甫行,她彻底鄙视皇甫行卑鄙的行为!皇甫行为了成就自己的野心,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现下也不晓得皇甫行是怎么了,突然又回头要婳净,在明了得不到后便要毁掉,皇甫行实在是可恶之至!
“皇甫行在哪儿?他居然敢对婳净下毒,我非要了他的命不可!”衣婳逸无法冷静,她体内的血因憎恶而沸腾。
连妙手神医风清都束手无策。刚刚风清所说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心情也更加沉重。冥剑渊先前中了毒还可以内力制住,加上冥剑渊身子骨强健,自是熬得过,可是婳净不一样,婳净的身子骨虚弱,又没有内力,这毒在婳净身上便会以极快的速度流窜,甚至中毒后的症状也会比冥剑渊更为显着,或许还会有他们预料不到的症状发生。毕竟风清对这奇毒也是一知半解,无法完全掌控。
皇甫行从何得到这奇毒他们不得而知,但皇甫行却是他们拿取解药的关键人物,因此虽然衣婳逸嘴里嚷着要杀皇甫行,但她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如果她要婳净活下来,根本就不能动皇甫行一根寒毛。
“你冷静点,事情还未到绝望的地步,总会有法子的。”兰墨尘要妻子冷静下来,平时她冷若冰霜,对许多事都不在意,但只要事情一牵扯到婳净,她便会失去平日的冷静,像捍卫着小狮的母狮般,随时都会扑上前咬住敌人的喉咙。
“他就在庄里,我不会让他离开,而且他也不会离开,因为他想要看我饱受痛苦折磨的模样。”冥剑渊自嘲一笑。他动不了皇甫行,又无法逼皇甫行交出解药,着实苦恼了许久。皇甫行目前最在意的是让他受尽折磨、摧毁他的心志,除此之外,他深信皇甫行对于自个儿的妻儿压根儿就不在意,而这使他无法抓住皇甫行的妻儿来逼迫皇甫行就范。
是的!为了救婳净,再卑鄙的事他都干得出来!但他着实被皇甫行的阴谋诡计给困住了,前后皆动弹不得。难道……真要他无能地失去婳净?
“他不是好东西,而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真不晓得婳净怎么肯为了你付出生命?她太傻了!男人……哼!”骂不得妹妹,衣婳逸干脆骂冥剑渊解恨。
兰墨尘明哲保身,选择噤声,不帮任何一方说话,没有提醒她,她也曾为了救他而不顾生命危险,差一点他就要永远地失去她了。关于过去那些令人不开心的事,他完全不想再提及。
“我是糊涂,我是混帐。在你看来,认为我不值得婳净为我牺牲;在我自己看来,亦是如此。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那就是我深爱着婳净,一直都深爱着她。”冥剑渊希望她能明白,他对婳净的感情是真,当他嘴里说着仇视“衣家庄”、仇视婳净的话时,其实他正疯狂地爱着她。
衣婳逸听他亲口说出对婳净的情感,再由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的真诚,知道他绝非随便编出来唬她的,满腔的不满与怒火这才稍减。
“听起来皇甫行打算要来个玉石俱焚,他并不打算回头,想来他一点都不怕死,所以这事非常棘手。”兰墨尘也觉得这事难办得很,他们可不能被皇甫行牵着鼻子走。
“目前唯一的办法是等皇甫行想通,但婳净的身子恐怕撑不了许久。”冥剑渊说出最担心的事。目前风清调制的汤药虽能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毒,可谁也无法预测能压制多久?当汤药再也制不住她身上的毒时,她将承受多大的痛楚?冥剑渊简直不敢想象。
他的话让衣婳逸与兰墨尘心头更加沉重,他说的不错,婳净没有内力抵挡毒物侵蚀,由外输入的内力也没法帮助她,光靠药物,谁料得准那汤药能挡多久?当汤药失去了效用,娇弱的婳净岂熬得下去?
“我们该如何是好?”衣婳逸一筹莫展地看着丈夫,希冀丈夫能想出个好法子解决眼前的困境。
“方法不是没有,相信冥庄主也想到了,只是迟迟不敢付诸行动。”兰墨尘意味深长地看着冥剑渊,换成他是冥剑渊,心底定也是万分挣扎,无法放手一搏。
冥剑渊紧抿的唇说明了他了解兰墨尘所指为何。
“既然有办法,为何不试试?”衣婳逸不解地看向打着哑谜的两人。
“因为冥庄主会不舍。”兰墨尘对妻子解释。
冥剑渊沉下脸看着一旁昏睡的婳净,他的手始终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不舍什么?”衣婳逸一脸纳闷,眼下救妹妹的命最是要紧,他不是说深爱着婳净吗?那还有什么不能割舍的?
“你不会想不到什么事都不在乎的皇甫行,其实还有一个人是他最在乎的吧?”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妻子已失了正常的判断力。
衣婳逸恍然大悟。是了,什么都不在乎,连妻、子都能舍弃的皇甫行,其实最在意的人便是婳净!若非执着于婳净,今日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你们的意思是……要以婳净毒发的模样来让皇甫行不舍?当他的心承受着莫大的苦楚时,就会亲手交出解药了,是吗?”她终于了解,他们这是要拿婳净的命跟皇甫行赌,赌看谁的心最狠,可是他们输不起,所以他们才会坐困愁城,拿皇甫行莫可奈问。
“我不能拿婳净的性命和皇甫行赌。”冥剑渊摇头拒绝尝试,他承受不了赌输的后果,所以便和皇甫行干耗,等待其他可行的方法出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甫行根本就料准了嘛!”衣婳逸气急败坏,恨不得一剑剌死可恨的皇甫行。
“我已经派人上京去请崔御医赶来,或许他会有办法救婳净也说不定。”多个大夫等于多个人想办法开出药方来制住婳净体内的毒。
“希望崔御医能使得上力。”衣婳逸不敢抱持过多的希望,毕竟崔御医对于外伤是很有办法,但关于毒物恐怕就没医治外伤的专精了。
追本溯源,这件事该怪谁?为了利益订下这门亲事的爹?为了保有名声牺牲了妹妹的父兄?抑或是一见钟情,连袂背叛未婚夫、好朋友的婳净与冥剑渊?
皇甫行的反击打得他们毫无招架的余地,因为己方是理亏、是歉疚,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法指着皇甫行的鼻尖大骂他不仁不义、卑鄙无耻。
这纠结的痴缠就算依靠智慧恐怕也是打不开。
衣婳逸无奈地看着哀愁的冥剑渊,忍不住悠悠一叹,忍不住想,妹妹和冥剑渊真错了吗?他们只是碰巧爱上对方,为了爱他们俩义无反顾地背负了许多骂名,甚至是分隔雨地、分离多年,这样的惩罚其实已经够了吧?在他们好不容易又能在一起时,为何还要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呢?
易地而处,换成她是婳净,她肯定也会作出相同的决定。为了心爱的男人,连命都可以不要,她也曾经这么做过,不是吗?
婳净的做法她感同身受,是以对妹妹的决定,她无法责怪,只是不住地心疼。
兰墨尘则同情冥剑渊的遭遇,这种心急如焚的滋味他尝过,简直比杀了他更教他痛苦百倍、千倍,那痛尝过一次就不敢再尝第二次了。
冥剑渊整个人仿佛出了神,脸上的表情尽是漠然。他守着婳净,心底早有了最坏的打算——最糟不过就是与她共赴黄泉。
其实仔细想想,那也不算太糟,至少他们两人又能在一块儿,而且这次再也没有人能拆散他们了,严格说来,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