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办不到 第二章
季斯远依照名片上的地址,开车来到仲翔律师事务所附近,正想找个地方停车时,刚好有一辆车开走,下一秒钟他已将车停在路边停车格上。
台北什么都好,就是停车位一位难求,能这么幸运、不费吹灰之力的有位子,完全是可遇不可求。
按下遥控器,上了锁,往前走向二十公尺前的办公大楼,一走近时发现大楼前聚集了些围观群众,所有人全仰天长望看向顶楼,大楼下也已经铺好黄色气垫。
蝼蚁尚且偷生,真弄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吃饱没事干,想自杀。
世上又有什么过不去的河呢,为什么偏要去走奈何桥?
他没多做停留,穿过人群的走进大楼里,搭著电梯直上到十七楼的仲翔律师事务所。
一出电梯来到仲翔律师事务所门前,一靠近,电动玻璃门随即而开,整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一名职员。
「对不起,请问有什么事吗?」留守的女助理小玲见到来人,马上迎过来。
季斯远从口袋里掏出名片,「请问这位律师是在这里上班吗?」
小玲接过名片,「辜律师是我们事务所里的律师。」
「她在不在?」
「她现在不在,她……」小玲看他的脸色不太好,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而这时辜律师正碰到一个大麻烦,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什么时候回来?」
「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方便的话就请你留下联络电话,我再请她打电话给你。」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她。」今天他一定要把事情给弄明白。
「可是……」
这时辜羿-的助理侯歆蕾慌慌张张的冲进来,著急的叫著,「小玲,医药箱放在哪里?辜律师受伤了。」
「辜律师受伤了?!」小玲急忙的从里面茶水问拿出医药箱交给她。「伤得严不严重?」
「不知道,只是很担心那个疯子真会把辜律师从顶楼推下去。」侯歆蕾拿著医药箱旋身又出去。
站在一旁的季斯远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快步跟著出去,一起上到顶楼。
只见一排人围在前面,个个神情焦虑、担心,而站在突起的平台上,一个戴著帽子的男人,手上闪动著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抵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刀刃上还沾染了红色血迹。
而那被挟持的女人竟然是——
那个将蛋糕砸在他脸上的女人!
一把锋利的刀子抵在她脖子上,随时都有将她推下楼,让她摔个粉身碎骨的可能。
但她却还能如此镇静,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季斯远悄悄地移到旁边,趁著歹徒不注意时,绕到平台後方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抢救人质。
「先生,你这么做对你根本没有帮助,你先把人放了,你的要求我们会尽量去做。」谈判专家耐心地开导他。
「你们别再过来,如果不是这个多事的女人,我又怎么会妻离子散?是她害我家破人亡的!」歹徒根本完全失去理智,反正他也不想活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要她陪我一起死。」
呵!原来是她把人家弄得妻离子散,难怪人家要报复她。
「是你自己毁了你的家,是你自己弄得家破人亡,我只不过帮助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她还没被你打死之前,让她有重生的机会。」辜羿-真的是不怕死,继续在他烧得炽盛的火上加油。
「你这该死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我太太怎么会和我离婚。」歹徒整个情绪被她激怒,完全丧失理智,拉著她又往後退一步。
「你冷静点,你还年轻,你还有机会。」谈判专家持续精神喊话。
「住口,不管你们说什么,我今天一定要这个贱女人陪我一起死。」
「喂,你嘴巴放乾净一点,谁是贱女人,你才是个孬种!」
季斯远一听,心里忍不住一惊。这个女人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死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快。
如果不是他想知道他父母离婚的原因,他才懒得浪费时间去理这种不知死活的女人。
歹徒又气又恨,高举起刀子就要往她身上刺去。
「啊——」辜羿-突然大叫出声,睁大著眼,吓得差点昏死过去。
歹徒被她这一大叫,高举的刀刃顿在半空中,迟迟未刺下去。「你……」
「你——」她并不是因为害怕歹徒手中的利刃,而是她的眼光瞄到偷偷爬到平台上,站在歹徒後面露出半个身子的——自大女乃油男!
下面其他人也发现了季斯远,全都屏息以待,生怕歹徒也发现他。
「我怎么样?你这个贱女……」歹徒的话尚未骂完,背後突来一个用力撞击,让他整个人往前一倒,连同被他箝制住的辜羿-也从平台上摔下来。
一旁的警察趁机全部蜂拥而上,将歹徒制伏。
「辜律师,你有没有事?」大家一起冲过去,察看她的情况。
「好痛!」
「哪里受伤了?」
「我的脚好痛。」
一旁的救护人员马上抬著担架过来,将她抬上担架後先送到医院。
「这位先生,谢谢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一名警察过来向季斯远道谢。
他从上面轻易地一跃而下,姿态之优美让一群女人激赏不已。真是英雄!
「这是每个市民都应该做的。」他笑笑地说。
「可不可以请你跟我们到警察局一趟,我们想留个资料,好让我们颁个褒扬奖状给你。」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季斯远说完,顺长的身子转身大步离去。
一群记者的摄影镜头全对准他,不停地猛按下快门,对於他刚刚那千钧一发的一幕,将成为今天晚上的新闻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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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羿-躺在医院病床上,火冒三丈地直盯著电视画面瞧,只要一见到女乃油男那一脸高傲又践得二五八万的嘴脸,她就有气。
气得她只能猛扯著被子,歪著嘴不停地小声咒骂。
病房门被推开了,曹毓娴提著一个三层便当盒走进来,眼睛瞄了一眼电视上的新闻。
「等你出院,我们一定要好好去谢谢你的救命恩人。」
「又没人要他鸡婆,干么去谢他。」辜羿-总觉得这个女乃油男会出现在那里,不太寻常。
那是大楼顶楼,又不是马路边,根本不可能是凑巧经过。
「你怎么这样说?再怎么样,人家也是冒著生命危险救了你。」曹毓娴只要看一次电视画面,就不禁感到心惊胆颤。「要不是有他,我真不敢想像後果。」
「妈,你忘了我从小就学跆拳道。」
「人家都已经将刀子抵在你的脖子上了,你赤手空拳要怎么自保?更别说刀子可是不长眼。」
「妈,我是一时失策,要不然那个混蛋根本不会有机会挟持我。」
「好了,别再说了,一想到我就害怕。」她盛了一碗排骨汤给她。「明天我去警察局问他的地址,然後再好好谢谢人家。」
「妈,不用了吧!说不定人家是为善不欲人知……」才怪,新闻都播了那么多遍,只怕全台湾都认识他,称赞他的英勇事迹。
看看,被绑架的人是她,主角也应该是她,整个新闻播出来,她也只不过短短两个镜头,而他也不过是将歹徒扑倒,就成了英雄,全都是他的特写镜头,真不晓得这些新闻记者的专业到底在哪里?
「听你说话的语气,你好像认识他?」
「我、我怎么会……」
「辜羿-,老实说。」
「好啦、好啦。」碰到这个严母,她也只有投降的份。「他就是那个被我砸了一脸蛋糕的女乃油男。」
「这样你更应该去跟他道谢和道歉。」
「妈——」
「人家都有那个胸襟不计前嫌,还冒著生命危险救你,你不该跟人家当面道谢吗?」
「就算我要道谢,也得知道他是谁?住在哪里呀!」
「这个我会去警察局问问。」
辜羿-苦著脸。真是倒楣,先是被人拿刀挟持要她陪他一起共赴黄泉,之後要死不死,谁不来救她,偏又遇上他!
他那种小心眼的人,一定会趁机报仇。
「唉!」
「汤趁热快点喝了。」
辜羿-依言-著排骨汤,心里却想著那个人会怎么对付她。
「妈,等一下你就回去,晚上不用留在医院陪我。」
「你一个人可以吗?」
「如果不是你们坚持,我根本不用住院。」她也只不过是脖子被割破了皮,脚踝稍微扭伤,根本不需要占用病房,且还是间单人病房。
「你半夜要上厕所怎么办?」
「医院有护士,况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担心啦。」
「我还真希望早点把你嫁出去,那时我才真的不用担心。」
「你们就只有我这个女儿,你舍不得我嫁的啦。」
「才怪,现在只要有人到我们家来提亲,就算他是阿猫阿狗,我也马上把你给嫁了。」
「妈,我是你的心肝宝贝へ,你怎么舍得我嫁给猫狗。」
「女人是菜籽命,嫁得好与坏都是天注定,我有什么好舍不得。」
「妈,你好八股喔,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在菜籽命。命运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若真是不好的婚姻,还是可以跳月兑得呀!」
「当初真不该让你去念法律系,否则你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大女人主义。」
「呵呵……」辜羿-对她的话,只能傻笑。
九点一到,她不断赶著妈妈回去,「妈,你早点回去,我要睡觉了。」
「我再陪你一会就回去。」
「不要啦,爸一个人在家,你早点回去陪他。」
「他那么大一个人,还需要人陪。」
「可是我要睡觉,你留在这里我会睡不著。」
「好,我就先回去,明天早上再带稀饭过来。」曹毓娴提著便当盒准备回家。
「妈,你自己小心点。」
「有什么事就叫护士。」
「我知道啦。」
她一等妈妈回去,调整好舒服的姿势,继续按著遥控器,找好看的节目,但频道好几十个,却找不到好看的,不是爱来爱去也不知道在爱什么,要不然就是骂来骂去、吵来吵去,而新闻也全是一堆政治口水,骂来骂去,让整个台湾变得更加乌烟瘴气。
关了电视,她拿起请妈妈帮她带来的书。
这时又传来开门声,她以为是妈妈东西忘了拿,又折回来。
「妈,你什么东西又……」她的话在看见站在她病床尾的人时,戛然而止。
「虽然说我就像是你的再生父母,可是你也不用真的把我当妈一样叫。」季斯远很自在地往一旁沙发上坐下,跷起二郎腿。
其实他已来了有一段时间,在门外听见她和她妈妈的话,直到她妈妈被她赶回家,他才推门进来。
「你来做什么?」辜羿-带著强烈敌意对著他。
「喂,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用这种态度对我,似乎有点不太礼貌。」
「礼貌是对著文明人,可不是对著野蛮人。」
季斯远低头看著自己一身的名牌,「你有看过野蛮人穿名牌吗?」
「那身名牌只能显示出,你是个虚有其表的空心菜。」
「空心菜!」这女人难怪会当律师,一张嘴巴利得比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刀子还利。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上班?」
「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哪里上班,这只不过是凑巧罢了!」
「凑巧?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又不是大马路边可以让你刚好经过。」
「以你的智商,的确像三岁小孩。」
「你这个女乃油男,凭什么污辱人!」
「难道不是吗?」季斯远发现自己有点变态,看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心中竟然大爽。原来对付她这种女人,就是要用话来气死她。「一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还能在老虎嘴上拔毛,简直是找死。」
「那也是我的事,谁要你多管闲事。」
「假如不是有事情要找你,你的死活的确不关我的事。」
「找我算帐吗?」
「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小心眼,记仇记上一辈子。」
「我是个律师,还是个专办离婚的律师,难不成你要我帮你办离婚手续?」
辜羿-盯著他看。他长得是挺正点的,五官端正,没缺鼻子少眼睛,这样的男人通常很早死会,但也会因为桃花不断、外遇连连,所以十个有十一个婚姻都不会超过三年。
「就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虽然那是你自己鸡婆,律师费我就打个九折。」
「你是不是只要有钱赚,什么人找上你,你都会接?」也难怪那个人会找她报仇。
「我虽然很爱钱,可是也不是什么Case都接。」
「是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为什么会挟持你上顶楼要和你同归於尽,不就是因为你鸡婆地插手管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不管什么事人家都是劝合不劝离,只有你们这种人,为了点钱硬是拆散人家的家庭。」
「你这个女乃油男,你知道什么?」他是存心来找她吵架。「那个混蛋有暴力,她老婆要是不和他离婚,只怕明天报纸上就多了一桩家庭悲剧,你不了解就少指责别人。」
「那我问你,一对结婚三十几年,恩恩爱爱夫妻的Case你也接?」
辜羿-搜寻著自己脑中的记忆。她好像没办过这样的Case呀!「我有吗?」
「没有吗?」
「你可不可以把委托人名字说出来?」
「季杰文和王怡敏。」
「季杰文、王怡敏……」她努力地想著,脑海里闪过王阿姨那风趣的脸。「你……你就是那个鼻涕男?!」
「鼻涕男?」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已经是几百年前的记忆,然而记忆的轨道一旦被勾起,仿佛像幻灯片般一一浮现。
眼前这张现代女性的脸庞,和二十年前一张小瓜子,却比小男生还小男生的脸慢慢地重叠,尤其是那双晶莹剔透的明眸,一点也没有改变。
「你——你是恰查某!」没想到她竟会是曹阿姨的女儿。
「你说我是恰查某?!」
「你还不是叫我鼻涕男,我都没生气,难怪人家说女人总是比较小心眼。」小时候因为鼻子有点过敏,所以总是挂著两行鼻涕,才会有这样的外号产生。
辜羿-看著他的笑脸,恨不得将他的脸给撕裂,虽然明白他是存心想气死她,她要真的生气就中了他的计谋,可是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气。
「好了,我们也不用浪费时间的闲话家常忆当年,直接谈重点吧!」
「重点?」
「我父母要离婚的理由。」
「笑话,你这个儿子都不知道了,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连委托人离婚的原因都不知道就接Case,你不怕以後下地狱。」
「你这个不孝子以後才会下地狱。」辜羿-气得下床想和他大干一架,却忘了她的脚踝扭伤,一个用力使得她整个人往前倒过去。
季斯远在悲剧尚未发生之前,即时冲上前抱住她,却也因此她整个娇柔的身躯跌进他怀里,他的心似乎也被什么给用力地撞击了一下。
她的鼻子就这么撞上他的胸膛,痛得她眼泪都流下来。「你是穿铁甲吗?把我的鼻子差点撞断。」
季斯远宛如烫手山芋般,飞快地将她推开,让她一个重心不稳又跌在床上。
「喂,你要谋杀我吗?」
「我刚刚才又救了你一命,你不感谢就算了,还反咬我一口。」他用揶揄的语气,掩示自己异样的感觉。「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你就将我妈坚决要离婚的原因告诉我吧。」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她先上床躺好。「王阿姨是因为觉得她愧对季家列祖列宗,怕以後死了没脸见他们。」
「我不明白。」
「她说她的不孝子已经三十二岁,还不肯结婚安定下来,心里觉得愧对丈夫,才要离婚。」
「就为了这个?」他感到无法置信。「实在是太荒谬了!」
「你怎么会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与压力,天下所有父母都一样,认为小孩子在成家立业之前,都是他们的责任。」
「我记得你只比我小三岁,今年也该有二十九岁。」
「你记错了,是小四岁,我今年只有二十八岁。」
女人都是肤浅的动物,对於年龄、身上的肉、脸上的皱纹每一样都斤斤计较。
「你结婚了吗?」
「还没。」
「你爸妈有催过你吗?」
「我爸妈只有我这个女儿,他们才舍不得我这么早嫁。」
「那就对了,你爸妈都不担心你变成老处女,更何况我是个男人,又有什么好著急。」
「女乃油男,我和你有仇吗?你存心想气死我吗?」
「我们的确有仇,不过念在你告诉我原因,就全部一笔勾销。」
「我是不是还要对你的大人大量感动得痛哭流涕?」
「那倒不用。」季斯远笑笑地站起身。「对於你砸了我满脸蛋糕一事,我可以不计前嫌,不过……」
「不过什么?」他这种人会有这么宽宏大量?骗鬼。
「不过你可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你还欠我一份情。」
「那是你鸡婆,凭什么向我索讨人情。」
「受人点滴,理当泉涌以报,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他可从不认为自己是那种施恩不求报、大恩不言谢的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可是他的原则。
「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喂,女乃油男……」
「我叫季斯远,你可以叫我斯远。」
「女乃油男,我告诉你,我不欠你,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不会答应。」
季斯远走过去,突然在她那喋喋不休的小红唇上印下一吻,在她「五百块」还没付之前赶紧往後退三步,保持安全距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回过神之後,辜羿-才发现那个王八蛋已经逃离病房,气得她咬牙切齿。
莫名其妙被人夺去一吻,虽说这并不是她的初吻,但她认为吻应该是两个相爱的人才会有的亲密举动。
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随便吻一个女人?!
更该死的是,他怎么可以将她当成随便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