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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迟钝新娘 第二章

不论何时,东市总是热闹滚滚。

药行、布行、金银行、铁行等等,据说有两百多行,来自四面八方的奇珍异宝,在这里都有出售。

「枣子!大枣子!脆若离雪,甘如含蜜。来自洛阳的夏白枣啊——」卖枣子的小贩扯直喉咙,用力叫卖着。

「梨子!大梨子!甘甜多汁,解烦释渴!来自洛阳北邙的张公夏梨啊——」卖梨子的小贩也不甘示弱,拉大嗓门,企图拉抬声势。

唔,两边的水果看起来都不错吃呢!

司马嫒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对这两种水果都充满兴趣。

「糖炒栗子!来自渔阳的栗子!甜美长味,热呼呼的栗子啊——」

什么?糖炒栗子!

黑眸一亮,目光马上被吸引到更前面的摊子。

装着粗沙和糖稀的锅内混合着一颗颗深棕色、油滑光亮的栗子,在小贩不停的翻炒下冒出阵阵香味。

嗅!这些栗子看起来好好吃喔,每一颗在翻炒下冒出头来的栗子,都像是在对她发出热情的邀请。

她舌忝舌忝嘴唇,黑眸露出渴吃的光芒。

「美丽的姑娘,来一包糖炒栗子吧!」眼尖的小贩捕捉到她脸上的神情,立刻热情推销着,并且手脚俐落抽出一张粗纸,把热烫的栗子丢进纸内。

「好——喔,不,谢谢,我不要。」她想起出门时未带分文,所以连忙摇摇头走开,临走时却又依依不舍的瞥了一眼堆成小山,却与她无缘的栗子。

在她的身后,一只黝黑宽厚的大手接过那包栗子,另一手沉默地将银子递到小贩手中。

唉!要是宇文嫣在身边就好了,虽然她也不是每次都会记得带银子,但是只要有需要,她总是有办法生出银子。

这附近许多商行都跟宇文家熟识,只要她开口,商行总是非常乐意替这位宇文家的小姐解手头之不便。

啊,好怀念跟宇文嫣一起逛街的时光。她对东市了若指掌,对好吃的东西如数家珍,什么郑嫂子的鱼羹、福楼的包子、桂婆婆的肉饼、胜业坊的蒸糕、元家的芝麻烧饼等等,都逃不过她们俩的五脏庙。

她吞了吞口水,一想到这里,肚子就忍不住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以前每次出来,她都只要负责吃就行了,其余的一律都由宇文嫣负责打点,那种日子真是幸福啊!

更早之前,宇文耀还没去远征高句丽之前更好咧,她跟宇文嫣总是手拉手,像猛虎出柙一般,这边搜括一点,那边搜括一点,而宇文耀总是沉默且尽职地在后头付帐,顺便充当她们的苦力。

那时的宇文耀没有现在黝黑,体格也没有现在壮硕,刚毅沉静的他少有表情,只有在两人玩得兴高采烈、掩嘴呵呵大笑时,才偶尔会在他唇角看见一丝宠溺的笑意。

他就像个影子,安静却无微不至地守在她们身边;不管到哪里,只要回头,一定能看见高大的他无声地伫立在身后。

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独自一人走在闹烘烘的市集里,突然感到好孤单喔。

唉!现在宇文耀当上大将军,像从前那样默默在她身后保护她的情景应该是再也不可能发生。

而且,一旦嫁人,见到他的机会更是渺茫……等等,她想到哪里去了?

陡然停下脚步,司马嫒诧异地想着自己是怎么从宇文嫣到宇文耀的?

而且,好奇怪喔,为什么一想到宇文耀,就想到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情景,那明明没有什么的举动,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双肩似乎还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温暖和扎实的力道呢?

一向不怎么聪明的脑袋遇上这种问题更是当场打结,她侧着头,轻咬着下唇思考的模样格外美丽无辜。

这时,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边叫卖边靠近,轻易地就把她的注意力给吸走了。

鲜红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令人垂涎三尺,司马嫒大大的眼睛跟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束移动,脖子甚至因为转得太过去而差点扭到。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又便宜又美味的糖葫芦——」

小贩愈走愈远,叫卖的声音没人人潮中。

呜呜,她知道糖葫芦很好吃,也知道它很便宜,她没有带钱啊!

正在她自怨自艾时,一只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大手居高临下地摘下一枝糖葫芦,随手丢给小贩几文钱,高大的身躯如影随形地跟在她丰腴的身影后头。

司马嫒无精打采地向前走,美眸失望地往下垂。

左眼角传来回族的烤肉串,右眼角瞥到色泽金黄的千层油酥饼,迎面走来的则是戴着面具、两手各拿着巧夺天工捏面人的流动小贩,她就这么左瞄瞄,右瞄瞄,看着那些美食直吞口水,浑然不觉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美食」。

肚子越来越空虚,脚步也越来越无力,她发现再这样下去,还没走到家门口她就会饿昏在这里;于是她狠下心肠,拉紧披帛,干脆完全低下头,只是拼命赶路前进。

砰的一声!

不知道是撞上什么东西,瞬间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脸上和身上都传来不轻的疼痛。

糟了!摔在坚硬凹凸石道上的感觉一定很痛!可是,也没办法了,她闭上眼,决定听天由命。

一只手适时伸过来,轻易地接住她不稳的身子,用高大魁梧的身躯当她的靠垫;有力的手臂将她固定在身前,力道恰到好处,既没让她感到疼痛,也没让她摔着。

「妈的!-没长眼睛啊?把老子的豆腐撞碎了,看-怎么赔给老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缩着肩膀,被他的粗鲁话语给吓到。

「说一句对不起就没事啦?-要给老子赔——赔——赔……」

原本打雷般的粗吼突然变得越来越小声,到最后甚至因为某种不明的原因而变得发颤、口齿不清。

宇文耀不发一语,只是用闪着电芒的黑眸冷瞅着大汉,那模样就像大汉撞到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他的心肝宝贝。

大汉的身材比他更粗壮魁梧,但是在那双利眸的注视下,他却觉得自己好渺小。

眼看着面前的青年武将浑身散发出无可匹敌的气势,虽然一动也不动,却让人觉得仿佛与世上最凶猛的野兽面对面一般,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到最后,大汉甚至夸张地搓着双臂,企图搓去如坠冰窖的感觉。

唔,好、好、好恐怖的压迫感喔——

他不知不觉地缩起粗壮的肩膀,原本因怒气而涨红的脸一点一滴的褪色,最后终于变成惨不忍睹的白色。他瑟缩地低下头,被这股凌厉的气势完全慑服。

「将、将军饶命,我、我不知道她、她是你的女人——」

大汉拼命道歉,长年在市井做生意的他,早已练就一双敏锐的眼,轻易就从那身华丽的铠甲和衣服判断出男子的身分。

宇文耀不说话,只是略一偏头,示意他马上离开。

「是、是,谢将军不怪罪之恩。」明明被撞的人是他,还损失了一盘豆腐,然而审时度势,不论在身分和气势上,他都远比不上人家,只好自认倒楣,夹着尾巴逃走。

「等一等。」他突然出声,唤住经过身边的大汉。

大汉僵住,汗水顺着额头流下。

不、不会吧,不会是改变主意,打算揍他两拳出气吧?

呜呜,他可不能受伤啊,他一家老小全靠他卖豆腐养活,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的话……

咦?这是什么?他狐疑地低下头,呆愣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白银,再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银子……难道是赔给他的?

宇文耀点头,脸上没有表情。

「多、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大汉感激涕零,连连道谢,紧握着他卖十天豆腐也赚不到那么多的银子兴高采烈地离去。

将军?什么将军?被撞得眼冒金星的司马嫒困惑地想着,感觉身后传来的温度好暖好舒服,让人忍不住想一直赖着。

「没事吧?」

司马嫒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声音,悦耳得让四周的嘈杂声相形失色。

呃,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熟?怎么好像是……

她偏头,用眼睛去印证心申的想法。

「宇、宇文大哥——」她失声叫了出来,连忙想将身体移开,但是那只手却圈得好紧,仿佛永远都不打算放开。

「有哪里特别疼吗?」他追问,用一只手将她转过身,深幽的黑眸将她从头看到脚。

「我、我没事,只是鼻子有点酸……」由于两人实在靠得太近,近得让她感到一阵异样的羞怯,原本只存在于鼻尖的红潮瞬间染遍整张脸。

在她的执意挣扎下,宇文耀总算松开手,但是下一刻他所做的事,却让司马嫒窘得直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好逃避四周围观的好奇目光。

他那双充满温度的手竟在众目睽睽下,从她的脸开始,一路碰触、按压、试探到她的脖颈,以及圆润的肩膀、纤细的腰——

接着高大的身躯下蹲,手掌从她的大腿、小腿一路轻按到脚踝,没放过任何一处,非要确定她没有受伤不可。

他态度谨慎仔细,从容不迫,完全不管别人的眼光,仿佛他正在做的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司马嫒满脸晕红,只觉得被他碰触到的地方,每一处都十分不对劲,至于到底是怎么不对劲,她一时也说不出来。

「这里会痛吗?」他轻声问,手指在她脚踝处轻压,担心刚刚她跌跌撞撞的往后倒时扭伤了脚。

「不、不会。」她全身僵硬地摇摇头,回答得好小声。

宇文耀站起来,在确定除了鼻子比较红外,她全身上下没什么大碍后,眸中浓浓的忧虑才总算散去。

「那就好。」他点点头,一颗悬宕的心终于落下。「拿着。」

他的大手将到她握得死紧的小手摊开,将一包热烫的东西轻轻塞到她手中。

咦?这是?眨了眨还有点湿润的睫毛,看清手中的东西后,她忍不住欢呼。

「是栗子!」

「-最喜欢的。」他可没有忘记她的喜好。「还有这个。」他将糖葫芦放进她的另一只手。

她看了看红澄澄的糖葫芦,再看看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忽然觉得好感动,鼻子又酸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跟在-后面。」他说得轻描淡写,刻意省略在人群中苦苦梭巡她身影的过程。

柔白的手指抓皱粗纸,红女敕的唇咬得死紧,想到宇文大哥对自己这么好,司马嫒更是深深觉得千万不可连累他。

她迟疑地开口,企图解释自己的不告而别。

「宇文大哥,对不起,我没等你,因为现在……」

「肚子饿了吧?」低沉的声音截断她的话。

「嗯,这个……」

她想否认,偏偏肚子在这时不争气叫了起来,存心泄她的底。

他微微一笑,黑眸落在她因尴尬而再度晕红的粉女敕小脸上。

「走吧,我带-去百会楼吃饭。」

话落,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他伸手扣住她的肩膀,长腿迈开,往百会楼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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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会楼除了拥有全长安最精致上等的美食之外,在二楼和三楼都设有独特的私人包厢,每一间包厢都以不同风格来装饰更是它的特色。

宇文耀选了三楼最角落的一间,这间包厢两边都有大面的对开雕花窗,可以俯瞰繁华的长安市景。

包厢的隐密性让原本紧绷不已的司马嫒松懈下来,然而一松懈下来,肚子立刻毫不客气地唱起空城计。

还没等点好的菜上来,她迫不及待地朝冒出诱人香气的栗子进攻。

「啊,烫烫烫——」她吹着小手,食指和拇指已不可避免地微红。

看着掉落在桌上的栗子,她的表情好无奈。

呜呜,虽然说栗子冷掉时别有一番风味,但是趁热时吃又是另一种滋味,尤其在这微寒的春天,吃上一口热呼呼的栗子更是莫大的享受呢。

「小心点。」他提醒。

「可是,我想趁热吃嘛!」她吮着食指的模样看来格外惹人爱怜。

二话不说,宇文耀大手接过一整包栗子,拿出其中一颗,快速而无言地剥着壳。

「宇文大哥,你也喜欢吃栗子吗?」怪了,以前从没见过他吃啊。

他看她一眼,手中的动作没停。

宇文耀剥栗子的模样就好像它根本就不烫手,看得司马嫒好生羡慕。

那双长着厚茧的手看来明明就好像没有在用力,只是轻轻一捏,难剥的栗子壳就应声裂开,露出饱满圆润的栗子,在司马嫒渴望的眼中形成诱惑。

唔,有在锻炼身体的人力道果然不同,她看过爹剥栗子,那费劲的模样跟一派轻松的宇文耀截然不同。

不一会儿,几颗剥好的栗子就在精致的小盘子里躺着,看得司马嫒口水直流,不由得又想起跟宇文嫣在一起的好处。

要是宇文嫣在,老早就把剥好的栗子拿给她享用,不像现在,碍着那么一点矜持,她只能猛喝热茶,心里则偷偷盼望着他别忘记那是买给她吃的,至少留下一些给她当饭后点心。

突然,宇文耀将那个碟子越过整个桌面,推到她面前。

她放下杯子,呆愣地望着眼前的碟子。

「趁热吃。」

他淡淡地说完后,继续伸手取下一颗栗子来剥。

某种暖烫的情绪熨得她胸口发热,好一会儿,她才有办法开口。

「那不是你要吃的吗?」

他抬眼,眸中有着浅浅的笑意。「我不吃干果类的东西。」

对嘛,她就说嘛,她明明记得宇文耀对所有干果类的东西都敬谢不敏。

这么说来,他是怕她烫手,所以才特地剥给她吃的?

「嗯,谢谢。」她小小声地道谢,心里好感激他的体贴。

其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吃到宇文耀剥的栗子。

不过,却是第一次身边没有颐指气使、理直气壮兼聒噪不已的宇文嫣在场;少了她做中间人,从他手中直接递过来的栗子,吃起来的感觉特别不一样。

司马嫒默默拿起一颗温热的栗子塞进小嘴,咀嚼着香甜松软的栗子时,柔怯的黑眸也悄悄落在那只拿惯刀枪的厚实手掌上。

小小的栗子在他宽大的手中显得那样娇小,强烈的对比就好像她跟他一样。

一阵轻微的尴尬掠过,本想把目光移开,但是他双手的动作是如此吸引人,让她不由自主地贪看着。

一个从小就习武,成年就到禁卫军锻炼,近年来更是叱咤沙场、所向无敌的大男人,对待栗子的态度却是那样温柔细腻,能被这样一双手眷顾的姑娘一定很幸福吧?不知道宇文耀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应该是说,什么样的姑娘能获得他的青睐呢?

「我的手有什么问题吗?」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响起。

「啊?喔不,没有,没什么问题。」她飞快地别过脸,假装若无其事地欣赏窗外的风景,然而脸颊和耳根的酡红却泄露了她因直视他而感到羞窘的秘密。

这一幕落在目光始终未离开她的黑眸里,意外地让宇文耀感到十分愉快。

尽管不再看他,但是心跳却仍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司马嫒不禁怀疑自个儿的心脏是否出了毛病。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揉胸口,想要安抚一下不规律的心跳,罩住浑圆丰满的披帛因为这个动作无声的滑落。

一阵锐利的抽气声响起,夹杂着某种类似压抑的申吟。

咦,那是什么声音?

司马嫒转过脸,大大的眼睛不确定的往宇文耀脸上看去。

「怎么了?」他从容自若地剥着栗子,英俊黝黑的脸仍是那样刚毅冷静,一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的泰然模样。

「不,没什么。」是她听错了吧?唉,这阵子被困在家里太久,原本性子就迷糊的她变得更加迷糊,老是魂不守舍。

把视线重新投向窗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她一手支颐,目光无心地随着人潮移动。

宇文耀眼观鼻,鼻观手,剥栗子的动作仍是那样顺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体内的躁动是如何紧绷地折磨着他。

老天!她已经成长得太过成熟美好,美好到可以毁掉他多年的冷静自制。

要不是他早已习惯蛰伏等待,早在听见她被人提亲的那一刻,他就会不顾一切将她占为已有。

「小嫒,-见过武敏之这个人吗?」他不经意开口,岔开自己的心思。

「嗯,见过啊,在贺兰府的宴会上,贺兰夫人介绍他给我认识的。」

她回过头,把一整颗栗子塞进嘴中,享受绵密的口戚在嘴巴里逐渐融化的滋味。

「喔,那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像是闲话家常的乎淡声音继续问,只是那绷紧的下颚和不自觉用力的双手却泄露出不同的情绪。

「印象?说到印象,他长得……他好像……」咦?这个人到底怎生模样啊?

她-起眼,嘴巴的动作没停,食指放在水女敕的唇瓣上,弯月般的眉轻轻蹙起,在脑海中努力收集关于武敏之的片段。

无奈,那些片段零零落落,根本凑不出什么完整画面,相反的,当天的菜色她倒是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召开的是樱桃宴,各式各样用珍贵樱桃做成的美食让她的眼睛忙得目不暇给,其中一道樱桃浇乳酪更是让她回味无穷。

看着她皱眉思索的可爱表情,宇文耀心里已有了答案。

「-对他没有印象。」深沉醇厚的声音替她下结论。

「啊,这个……你知道我记人的本领一向不强。」女敕女敕的食指改而在绣工精致的桌布上画圈圈,她不好意思的承认。

不但连轮廓都记不清楚,甚至连他的脸形是圆是扁,身高是高是矮,身形是胖是瘦,她都一概没有记忆。

说到记人的长相,她完全没有遗传到娘亲的天分,所以每次出去参加某府的宴会回来,娘对哪一家哪一府的小姐和公子面貌往往如在眼前,但是转身一问到她,她就会露出招牌的迷惑眼神,仿佛她本人根本不曾踏出门。

宇文耀唇角勾起一抹明显的笑,柔化了太过刚毅的轮廓。

「唔——好啦好啦,我承认那天我只顾着吃樱桃,根本没空注意其他人,而且武家班来了一堆人,我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好吧,我承认这个毛病实在是有点糟糕。」误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只顾着吃,不顾其他的,她脸红地低下头,露出雪白的粉颈,画圈圈的手指改而轻轻扯着桌布一角。

她也不想这样啊,一定是武敏之长得太平凡,跟其他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所以她才会对他没有半点印象。

一定是!她索性把责任推给别人。

「不,我喜欢的毛病。」他意味深长地说,黑眸注视着她。

「我当时应该是狼吞虎咽吧?这样的我怎会让武敏之看上呢?也不晓得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嘀咕着,百思不解,好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

「绝对不会。」他说,黑眸深处有一抹光芒暗暗闪烁着。

「是吗?」她模着脸,还是感到很困惑。

父亲是当朝大官,她却丝毫没有骄奢跋扈的气息,除了毫不做作之外,无意间流露出的单纯更是让她宛如邻家女孩可亲。

司马嫒的娇媚温婉早就引来诸多贵族子弟的觊觎,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

司马嫒老认为自己还是个尚未成熟的小女孩,殊不知丰满匀称的身材,加上时下流行的袒领露胸装,早就替她的成长做了最佳宣告。

「是的。」

宇文耀黑眸悄然落在半露在上衣外的柔美丰挺,眸色略略加深,一股混合着与愤怒的情绪倏地升了上来。

计画,全被打乱了。

四年前,他怕骤然提出婚事会吓坏单纯的她,更何况,当时高句丽国势不弱,远征军能否顺利击败它,战事会拖延多久,没有一个人敢断言。

不愿她成了自己的未婚妻后,立即得承受担惊害怕之苦,所以他宁可压抑住想将她订下来的渴望,让她在宇文嫣的监护下,继续无忧无虑地成长。

没想到长久的布局,却在这最后一刻有了出人意料的发展,想到武敏之那的目光曾经肆无忌惮地流连在这属于他的完美娇躯上,向来从容冷静的黑眸不自禁染上足以摧毁一切的火焰。

任何人只要一遇上这种眼神,都会无可避免的产生渗入骨髓的恐惧感,但宇文耀并不打算亲自跟武敏之正面交锋,对付这种阴险的小人,他有另一套方法。

不安的感觉猛然罩上司马嫒,她抬起眼,正好对上一双不知为何变得阴冷幽深的黑眸;眨了一下眼,那双黑眸就又注满比春阳还要教人感到舒服的暖意。

肯定是眼花了,她不由得揉揉眼,想着自己一定是睡眠不足才会产生那样的错觉。

室内忽然落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沉寂状态中。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沉寂中,属于男性的绵长沉稳呼吸声此刻听来格外清晰。

就算是对周遭的事物迟钝如司马嫒者,也开始注意到气氛似乎因为没有对话声音持续响起而变得有些尴尬。

正想着说点什么来化解这片尴尬时,他低沉好听的声音适时响起。

「这是第一次。」

不过,说的却是让司马嫒满头雾水的话。

「啊?」她傻傻地愣住,坐直了身体。

「这是第一次。」他重复道,眸底有着微妙的笑意。「我跟-单独吃饭。」

呃——

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原本还只是很轻微的尴尬,瞬间加深成足以令人如坐针毡的沉重。

对喔,不是说要避开他吗?怎么避来避去却变成两人单独吃饭?

虽说不是没有跟宇文耀一起吃饭的经验,但正如他所说,只有两个人独处一室的情况却是头一遭,没有了理所当然的中间人宇文嫣,她突然感到浑身不自在。

一感到不自在,水女敕的两颊马上又晕红了。

没想到她那么容易脸红,宇文耀竭力控制自己坐在原地不动,这才忍住用粗糙的食指去摩挲那宛如水蜜桃般粉女敕的双颊的冲动。

「-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他正经八百的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一双大手仍尽责的剥栗子。

轰!她觉得自己的脸上着火了。

「啊,会吗?我、我不觉得啊。」模着自己的双颊,她窘得语无伦次。

她一会儿拉拉自己的披帛,一会儿又模模两鬓,咬着唇坐立难安的模样一一落入对面那双藏着兴味的黑眸中。

「是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调侃,不过语气仍是没有任何起伏。

煮熟的虾子?

脑海中迅速浮出虾子由灰变红,在热烫的滚水中载浮载沉的模样,而她无意识地缩着肩膀、绷紧身体的样子,不也如同煮熟之后便自然卷曲的虾子吗?

呀,那多难看啊!

这么一想,她更是一刻也坐不住。

「宇文大哥,我、我想我还是、还是……」想要提出自己先回家的要求,但是她一对上那双幽黑的眼眸,她的话语就好像一下子被吸进那深邃如海的眸子深处。

宇文大哥的眸子好深、好黑喔,仿佛最纯粹的黑夜,却又如此清澈……

「还是怎么样?」

他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而她则仿佛被人抓紧般,一动也不动地凝睇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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