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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上好姊姊 第二章

她梳着整齐的髻,一身保守的套装,安静的在电脑前面工作着。有人不断的拿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她,总是从容不迫的将问题解决了,然后继续她眼前的工作。

她叫做郑真琴,三十八岁,忠心耿耿的跟着梁立委十六年,从年少被诬赖耻笑是议员的情妇,直到年华老去,梁议员成了梁立委,流言自动消失,她仍稳稳的坐在秘书的位置,一直都是梁明书最得意的助手。

多年的习惯改不了,她仍然称呼梁明书为“梁议员”。毕竟从县议员起家,她就站在他身后了。人来人往,许多人来了又去,很多人短暂的成了梁明书面前的红人,然后跳槽或惹麻烦而消失,只有她,诚诚恳恳的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冷眼看着竞相争媚的助理们。

年轻女孩背后叫她老处女,她不在意。在她眼中,这些女孩不过是纯观赏的花瓶而已。

当梁明书带钟睿明进来的时候,她虽然因为这男孩异样的美貌和气质惊诧了一下,却不甚赞同的皱了皱眉。

梁先生嫌办公室的女花瓶不够多吗?再找个漂亮的男生来充数?她做着大部分的工作没什么,只是可惜有限的经费被错掷了。

可没多久,她发现向来判断力正确的自己,难得的错了。

那位年轻的男孩,成了自己和梁明书的得力助手。不知不觉间,琐事不再烦她,让她能在繁复的院会和应酬行程里,真正的和决策核心小组讨论政策。

这男孩不简单。她默默的下了评语,却也不禁可惜着,这样的人才适合更有野心的政客,而不是梁立委这样温吞似的人。

梁立委啊……她不禁苦笑。在黑暗的政坛,他算是少数有理想、有抱负的立法委员吧?!但是好人不见得有政治上的才能。

他主攻国际情势,观点却往往狭隘,反应又慢,每每她不知道跟他讲解多少次的问政内容,梁立委还是似懂非懂,常常闹出笑话来。

少年时佩服他的理想和人品,志愿到他麾下,十几年来没有怨言,出身军人世家的她,倒是埋怨了自己的父亲兄长,他们不切实际的爱国情操,也误了自己一生,虽然甘之如饴。

只是……这个有才能的孩子,也得在这里误了十几年的青春吗?还是说……这外表明朗的孩子将梁立委当踏脚石?政坛忘恩负义的事情太多了。

她向来冷静的脸出现了一丝不安。

在茶水间巧遇,刚好那些围着他吱吱喳喳的小女生都不在。睿明点头微笑,她一度愣了会儿,开口了:“在梁立委手下工作……委屈你了。”

睿明望了她一会儿,微微笑,“我喜欢在值得敬佩的人手下做事。”

“……在他手下做事,将来很难在政坛上有什么资源可供使用。”

“要咖啡吗?”他递上刚煮好的咖啡,“我个人喜欢孔明,不喜欢曹操。”

“司马家呢?”真琴接过咖啡。

“短命王朝却换来千古骂名,更不值得,智者不取。”

两个人了然的笑了笑,真琴这才放下心来。

后来,他们成了工作上并肩作战的战友,办公室追不到睿明的小女生们,甚至妒恨的中伤,说睿明成了老处女的小白脸。

“真琴姐,给你带来麻烦了。”睿明满怀歉意的说。

“我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麻烦?”真琴挥挥手,“倒是你,怎么跟女朋友交代?说清楚的好。治疗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叙说导致流言的真相。”

“……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说什么都不肯点头呢,实在伤脑筋……”他苦笑。

真琴惊讶的看着他。这个魅力十足的男孩子,也有棘手的时候?

“我带来给真琴姐看吧,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好吗?”他微笑。

第二天,吃过了这顿饭,真琴沉默不语。

“这就是你爱的人?”她实在难以相信。

没错,那个女孩长相甜美,言谈有礼风趣,一点也看不出来比睿明大四岁……

但是这样的女孩子,台北街头一抓一大把……想想众多追求睿明的富家千金、政坛美女、明星名模,这个小女孩相形之下,像是朴素的小草儿。

“……真琴姐觉得她不够出色?”睿明笑了,“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是很平凡、很普通……”垂下浓密的眼睫,“但是,追求我的人是为了什么呢?我的皮相?我的未来性?这些在玉寒眼中都不算什么。只有她,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待我始终如一。”

他灿烂得令人昏眩的笑笑,“我希望有个人,能够跳月兑我的皮相,爱上真正的‘我’。我知道玉寒的心是纯金般的珍贵,我也相信她是爱我的。只是她囿于年幼的印象,还没把我当男人,只把我当弟弟看待。会有那么一天,她会发现我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这样早熟的孩子,毕竟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她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若是他再长大一点……会是怎么样的?她突然涌出这样有趣的想法。

当梁立委的秘书这么多年,其实她已经有些疲惫了。当初的理想只是空谈,梁立委并不是个有能力实践理想的人。

我能期待这孩子吗?她自问。

还能工作到六十岁吧?还有二十几年可以奉献……这孩子,会是我下一个效忠的目标吗?

她突然找到了生命的目标,微微的笑了起来。

回国以后,睿明搬离了梁明书帮他准备的小套房,直接搬到玉寒家隔壁。

“东区的小套房唉,离你工作的地方又近。”关于这点,玉寒很不解,“住这里干嘛?这是老公寓了,搭捷运还得走十几分钟的路。”

“我喜欢走路。”睿明笑笑,“再说,伯父伯母都移民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说到那两个唷……”玉寒满月复牢骚,“年纪一大把了,跟人家赶什么时髦移民?现在好像在坐牢,真的是移民监呢,还一直夸加拿大多好又多好……”

“玉寒姐姐不是去过了?加拿大很美呀。”他正在客厅等吃饭,玉寒不让他动手,忙碌的不断端菜出来。

“美?很美啦!当明信片看当然美……我不会看照片就好唷?你相信吗?7-11下午六点就关门!7-11唉!而且遥远得没有人性啊!太阳一下山,整个城像鬼镇,没有一家商店开门的。除了在家看电视,还能去哪里啊?那种没有夜生活的鸟地方怎么住人?让我死死算了……”

“你还是最喜欢台湾?”

“这个乱七八糟的小岛是我的家。”她摆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我哪里也不去,只有这里适合我。”

接过添得满满的饭,睿明笑了笑,“我为你守护这里。”

“政治家的心愿就这么小啊?”玉寒又忙着帮他盛汤,“我真没想到你会跑去念政治……我以为你不是当画家就是当作家。上帝真是不公平,给你好看的外表,又给你那么好的才华,所谓‘上帝的宠儿’就是这样吧?”

“……我不想当什么政治家。”他垂下眼脸,在脸上落下诱人的阴影,“我只是想为你守护家园而已。”

被他注视的时候,她的心跳居然有点不规律。

神经啊!那可是她抱过、牵过、呵护过的小弟弟,她在转什么邪恶念头啊?!

“小明……咳,你长大了……睿明。”她决心好好跟他谈谈,“其实你要怎样的女生没有?何必在我这个老姐姐身上浪费时间呢?你只是被小时候的既定印象限制住了,这是青春期的症候群,而你应该早早离开青春期了,好歹都二十三岁了……”

“我要什么,自己很清楚。”他望着玉寒,美丽的眼睛充满炽热的专注,“我不会勉强你的,玉寒姐姐。我会等你准备好,我们的一生部刚开始而已,我不急。”

我很急。玉寒没好气的想。

这个才华洋溢的弟弟为了自己浪费这些光阴,会错过真正的幸福。

“小明……咳,睿明,你只是没分清楚亲情和爱情而已。”

“玉寒姐姐,你要说我‘恋母情结’吗?不,我并不缺乏母爱。事实上,我什么也不缺。就算你不接受我……我也会耐心等候,并不认为是遗憾。因为……能够专注的爱一个人就是幸福了。我只祈祷你幸福。”

她该拿这个小弟弟怎么办?“……怎样才能让你停止这种傻念头?”决心正面面对问题,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在他美丽的眼睛之下,她觉得越来越危险了……

“你接受我,或者有别人给你我不能给的幸福。”

“我会努力的。”她无力的端起汤喝了一口。

“接受我?”

老天,他的笑容让女人失去抵抗力。

“不是。”玉寒白了他一眼,“我想办法找到那个真命天子。”

睿明没有感到挫折,只是充满自信的一笑,低头喝汤。

不会有那个人的。既然他回国守在玉寒身边,那个人说什么都不会出现。

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他面前,所有男人都会自惭平凡。

“你……笑得好可怕。”但是很诱惑。玉寒觉得很不安。

“有吗?”睿明模模自己的脸,“玉寒姐姐,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照顾你、保护你的。”

“我都这么大了……还需要你保护?死小鬼。”玉寒眯了眯眼睛,“不要装出那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受不了……”她起身去端炖排骨。

可一进入厨房,她立即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睿明迅速的冲进厨房,玉寒一跳跳到他身上,“蟑螂……好可怕……还会飞……啊——”

他抱着尖叫的玉寒,哭笑不得。“不需要人家保护?嗯?”

“快……快打死它啦!”玉寒带着哭声叫。

那只无辜的蟑螂被她的尖叫声吓得动弹不得,僵在流理台上。

“玉寒姐姐,你好不好先下来?”抱着她是很乐意,但是抱着她打蟑螂似乎有点高难度,“这样我不能打蟑螂。”

玉寒这才意识到被睿明抱着,她一张脸涨得通红,飞也似的跳下来,冲出门,颤巍巍的从门后探出眼睛,“快……快把它打死啦!”

正要处决那只蟑螂,瑟缩的蟑螂抬头看着睿明,似乎在问:“凭什么用人类的观点否定我们存在的价值?我们并没有侵害你们。”

这只小虫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他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拿起餐巾纸将蟑螂拎了起来,打开厨房的窗户,让它飞了出去。

“你……放它走?它还会再回来,它……”玉寒不可思议的嚷着。

“玉寒姐姐,它没伤害你。”洗了手以后,端起那锅炖排骨,“来,我们继续吃饭吧。它也是地球生态的一环,我们没权利否定它存在的价值……”

这个弟弟,心慈若此,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

“还气我不打死蟑螂?”看她大半天沉默不语,该不会为了只小虫和他发起睥气吧?

“你……你这样子怎么在政坛生存?”她忧心忡忡,“你的心太软了,这样一定会被人家欺负的……”

原来是为我担心啊。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我对人类,就没有这么慈悲了。”他气定神间的说,“玉寒姐姐,你的手艺真好。再一碗。”“那当然。为了当个了不起的家庭主妇,我可是下过苦功呢。你知道吗,我有厨师执照,还有保母执照了!当家庭主妇也是要专业化的……”

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睿明微微的笑了起来。

毕业两年,玉寒的年纪越来越大,际遇却越来越落魄。

工作换来换去,现在在某大出版社当行销编辑,上面层层峰峰,都拿他们这些小行销当代罪羔羊。

但是……能怎么办呢?景气这么差,有工作就很好了,她不敢奢求什么。

老同学步步高升,连最不看好念中文的阿敏,都已经是呼风唤雨的主编了,就只有她……真是令人黯然神伤。

睿明更不用说,俨然是梁立委的代言人,甚至得到大老的注意,年纪轻轻已经是媒体宠儿。

阿敏约她出来喝茶,实在意兴阑珊,拿什么跟人家比呢?但是阿敏的车都停在楼下了,她只好胡乱的拉件衣服来套上。

“我是请你喝茶,不是拉你去断头台。”阿敏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毕业都不是姐妹啦?同学会不到就算了,连我们同寝聚会都不到!你搞什么飞机呀?”

“……你们本来都是我的学妹,差点又变成我的学姐。现在……大家都出人头地了,要不就嫁了好丈夫……你看不婚的阿如连孩子都有了,就只有我……我不知道我在干嘛!”她差点哭了出来。

阿敏气得发怔,抓起点单往她的头上敲,“我敲死你这混账东西!你还好意思说?大四那年是怎么留级的?为了被破烂男人甩了,连期末考都没考,不被当才叫做有鬼了!干嘛念到研二毕不了业?还不是你自己猪头,跑去帮男朋友写论文,反而耽误了自己的论文!你是哪点比不上我们?你倒是说呀!”

“我……我……”她委屈的扁扁嘴,“我只是想要稳健的爱情,可以平安进礼堂嘛!就算不提学业,毕业以后,大家都有成就了,就只有我……我都快三十了……呜呜呜……”抓起餐巾她又哭了起来。

“……那是因为,你最想做的工作都不是这些。”认识她这么多年,眼泪怎么哭也哭不干,阿敏反而没办法了,“你最想做的还是生儿育女,当个一等一的家庭主妇,对不对?”

玉寒只是饮泣,没有回答。

长叹一声,阿敏不是不感慨的,“笨寒哪,你的愿望何尝不是我的愿望?只是我没你天真,这世界上哪有长期饭票这回事?”

“怎么会没有?”她不服气的擦干眼泪,“我爸妈结婚三十二年,到现在还是恩爱得很,我妈可当了一辈子了不起的家庭主妇。”

“就是你爸妈作了错误的示范,你才会梦幻的以为每对夫妻都这样。”

阿敏老实不客气的顶回去,“你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哪对夫妻跟你爸妈一样?那叫做异数、奇迹,前辈子烧了好几台砂石车的好香才有的,懂不懂?男人都是混账东西,他们只想要享受免费的女佣、性伴侣、保母、生孩子煮饭烧菜洗衣服的自动化机器人,了不了呀?你这笨蛋单纯加到爆的极品!”

越想越气,阿敏干脆一股作气的发作起来:“当家庭主妇?带可爱的宝宝?废话,我也想啊!只是想到要受猪头老公的气,我还不如受猪头老板的气!猪头老公给你家用给不给薪水啊?不给薪水,给不给感谢啊?你慢慢想吧!猪头老板还不敢得罪我,该加薪就得加薪,该赞美就得赞美,老娘不爽走人,我看他怎么办好?!你呀!认清楚事实好不好?极品男人已经很少了……”

“这个我很清楚。”玉寒沮丧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看你才是不清楚!”阿敏索性扯开来讲,“你以为娶了老婆的人就是绩优股啊?笨寒,这只会让你身败名裂而已。”

“我没有!”她吓了一大跳,“我没有做这种事情!谁啊?是谁啊?!”

阿敏瞅了她一会儿,面色缓和了些,“笨寒,我问你,甄澜仁是不是你的顶头上司?”

“甄先生?”她呆了一会儿,“是呀,他很照顾我,出门应酬也照顾我的……”

“怎样个照顾法呀?”阿敏快气歪了。

“就是……跟厂商和书店经理应酬,都会带我去呀。他还说,应该要跟这些人打好关系、拓展人脉……”

“拓你的大头啦!”阿敏想拿起点单,发现让服务生收走了,要砸咖啡杯,她又还没喝完,“哪个女性行销要去应酬这种鸟玩意儿?分是不带大脑出门是嘛?你知道甄澜仁出去都怎么讲的?他都说这个小行销是他的小情妇儿,把你形容得多么不堪!出版界就这么一点点大,你这种名声怎么嫁得出去……”

玉寒像是挨了一记闷雷,莫怪公司的男同事闪她像是闪瘟疫一样,女同事连跟她同桌吃饭也不愿意……

“阿敏!我没有我没有……”她几乎号啕大哭,“我没有啊……”她突然灵光一闪,“难怪……难怪每次他都要我喝酒,喝很多很多……”

“……灌你这海量,他真是找错人了。”阿敏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这个流言以后,寝食难安了很久,老同学毕竟还是单纯模样,又不禁怜惜起来,“没吃亏就好,流言久了自然就平息了……”

“但是我什么也没做啊……”她压低哭声,怕给老同学太难堪,“你知道我的个性的,有人抢男人我都直接送了,我不会抢,我怕抢……我没有对他有任何暗示的,我没有……我也穿得很规矩,我没做任何坏事……”

“叫你做,你也做不来。”阿敏掏出手帕,出门已经预留半打在皮包里,“我冤枉你了,对不起……乖乖,快别哭了。我是担心你,怕你太寂寞了做出傻事来……”

“我没有那么寂寞!”她嚷了出来,“最少……”

最少有睿明陪着她。

愣了一愣,自从睿明回国以后,她发现自己不再觉得爱情有那么重要了。

那家庭呢?睿明天天回来吃晚饭,在她家里读资料、写演讲稿、看公文到深夜。甚至他有她家里的钥匙,要回自己的住处都轻手轻脚的自己回去,不吵醒浅眠的她。

她也有睿明的钥匙,常常过去帮他打扫家里、烫衣服,睿明总是满怀感谢的帮她洗碗、拖地板;假“两个人一起去买菜,睿明也坚持所有的菜钱和水电、瓦斯费都要出……

“小姐姐你照顾我,绝对不只这些小钱。”他很坚决的抢去账单,“是你不肯收我的养家费的,我浪费你的水电、瓦斯,这钱再不让我出……你不当我是家人?”

她实在很拙于争执,只好由他。

寂寞吗?不,她一点也不觉得。但是……她对睿明是不是依赖得太深了?

“喂?喂喂喂!笨寒?分中邪啦?别吓我唉!”阿敏看她脸色惨白,握着手帕的手不断发抖,怎么着?没听过她这老同学有羊癫疯啊?“要不要去医院?喂!”

“阿敏,去医院治得好依赖症吗?”她紧张的抓住阿敏。

“啥?”阿敏糊里糊涂的听她这单纯的老同学颠三例四的叙述,饶她组织能力好,也好半天才搞懂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那个帅到泷泽秀明加金城武都比不上的大帅哥,这几年都陪在你身边?”阿敏吼得整个咖啡厅仿佛为之震动,“……你这两年搞什么鬼啊?这种极品居然让他住在你家隔壁你不啃了他?让他求婚N次你还拒绝他?”

玉寒瑟缩了起来,“……他、他是弟弟呀……”

“弟三小?‘弟弟’会这样无怨无悔的守候吗?我那鬼弟弟怎么只会跟我伸手要钱?更不要说你们连十六等亲都搭不上边……”

“阿敏……形象……你、你,你是知名出版社的主编唉……”玉寒被她的怒气薰得快枯萎了。

“遇到你这不世出的笨蛋,我还他X的形象咧!”

服务生想上前劝她放低音量,一看到她浓重杀气的眼神,马上改口,“小、小姐……还要点、点什么吗?”声音发抖得像是得了疟疾。

“滚。”阿敏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继续抓着老同学痛骂不已。

被骂得头昏耳朵痛,阿敏才意犹未尽的放她回家。

玉寒回到家后,呆坐到天黑都忘记点灯,待睿明回家一开灯,发现她坐在黑暗中,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这次她没有哭,楚楚可怜的抬头,却比哭泣更让人心疼。

“发生什么事情了?”

玉寒张开口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能跟睿明说吗?过度依赖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他会有自己的真命天女出现。

那时候……她怎么戒除这样的依赖性?不能在他面前哭,不能对着他抱怨。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午哭了一场,回家反而哭不出来。

未尽的眼泪问在心里,总觉得自己似乎因为单纯被暗算了。

阿敏说,许多居心不良的上司最喜欢挑办公室清秀的乖乖牌搞这招,先放流言孤立小女生,然后关怀呵护备至,小女生往往就这样入了狼口。

好在她神经够大条,酒量又好。

可单纯就该被欺负吗?她觉得这个世界如此险恶,应付不来。

振作了一下,她才道:“你饿了吧,我去做饭。”

“小姐姐,我们可以到外面吃。”睿明知道她的个性,若是她整理好了,不会瞒他,只是她还没整理好。

“我想做饭。睿明,原来哭不出来是这种感觉。”她勉强笑笑,二定是我以前哭太多了,把眼泪的配额用完了。”

担心的看着她的背影,他一直拿她没办法,太心疼、太在意,连一点点勉强都不愿意……

走进厨房,她看到一个会飞的黑影……停在流理台上。

下一秒,她的尖叫声几乎触动火灾警铃——

睿明冲进厨房,玉寒马上跳进他怀里。

惊惧启动了她的泪阀,她边哭边叫:“哇呜——连蟑螂都欺负我!猪头上司算计我,连蟑螂也欺负我!我不要啦!讨厌讨厌讨厌……通通欺负我,为什么啦!呜呜呜……哇——”

听她边哭边嚷,大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睿明耳朵微微发红,又马上恢复镇静。“乖,不哭不哭,小姐姐不怕,我打死他们……”

说真话,他有点感激这只适时出现的蟑螂,不怎么忍心打死它。

“还不快走。”他心里轻轻的念,“再不走,真的得打死你了。”

蟑螂像是听懂了,晃了晃触须,“飕”的一声,挤过窗户狭窄的缝隙,不见了。

他有些傻眼。

是的,他对生物比较慈悲,对“人”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轻轻哄着哭个不停的小姐姐,他的眼睛,出现了难得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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