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天子(下) 第十四章
贵妃进宫第二天,宫廷即发下道圣旨。
凤延殿里,陈芝贞瞧着圣旨内容后,愤怒得将圣旨砸向地上。
“免跪?以后贵妃行走宫廷,除了太后,免对任何人屈膝……这是什么意思,连对我这个皇后也不必放在眼里吗?”盛怒之下的她哪还有半点天真单纯的样子,真实个性表露无遗。
陈敬瞧着女儿,也是气愤不已。“当初我要扶持直璇你偏不,要定这男人,自信你能掌握得了他,结果,他要的还是高月。那女人一入宫,你更不可能再得那男人注目,这天下咱们原可掌握的,可现在却败在你这无用的私情上!”
陈芝贞一脸难堪。“我毕竟是皇上的中宫,我会扳回局势的!”她忿忿的说。
“最好如此,否则你瞧,太后心向着刘妃,她不可能帮你,皇上又对你视若无睹,不曾踏进这凤延殿一步,尽管爹握有重兵,但你在这宫里仍是孤掌难鸣,若再斗不过贵妃,连爹也帮不了你!”
她恨得咬皮切齿,当初她以太后的性命相逼,让丰钰立她为后,此举惹恼了太后,让太后视她为毒妇。
在皇帝面前她希望以温婉之姿博得青睐,谁知他眼里根本瞧不见她。
为避免劲敌高月进到宫中威胁到她,她推波助栏的想将她嫁给申環,可哪知绕一圈后,那高月还是进了宫,而这就算了,从迎妃行礼到进宫后的一切,高月除了没冠上“后”字以外,其余的排场比之她这个皇后还要甚大尊贵,眼看自己就要大权旁落,她如何不紧张,又如何不怨恨!
“我只剩爹可以倚靠了,爹不能不帮我。”她急说。
“你!要不是我就你这么个女儿,我还真——唉!”他气结不已。
“好,爹会对皇上施加压力,他若敢再轻视你这中宫,爹就让他的皇位震荡!”他发狠道。
*
天子下朝后,午膳时分,满桌子御膳。
一顿饭围着宫女、太监数十人,这阵仗比之在东宫不知大几倍。
高月却吃得食不下咽,再美味的佳肴也味同嚼蜡。
但是,可千万别误会她食不下咽的理由是这个,真正让她食不知肉味的,是面前正在认真挑出鱼刺的人!
瞧着四周宫人脸上无不露出惊惶的表情,她不禁暗暗哀叹。
“皇上,这些让奴才们来做就行了。”
“不可。”他努力仔细的挑出了两根鱼刺,非常满意。
“可是您万金之躯怎能做这等事,这折煞奴才们了。”
“折煞你们什么?又不是挑给你们吃的!”他驳道,继续挑,继续努力。
“就算您自个儿要吃,也该由奴才们动手才对。”
“朕吃的当然由你们动手,但朕的贵妃要吃的,朕就不能假他人之手了。”他将挑好鱼刺的鱼肉放进高月的盘里。
众人瞠目而视,嘴巴开得可以塞进鸡蛋。
他继续由鸡腿里挑出骨头,再将肉细细撕开,刚好一口一块,再度放进高月的盘里。
众人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就又撑得更开了。
高月掩嘴想笑又笑不出来。打石去处理其他事,今日没在一旁伺候,这群人第一次见识到天子的“奴性”,难怪会如此大惊小怪。
而她虽然习惯了他对她如此,但这里不比东宫,东宫里的人见惯不怪,再加上在东宫时,他还有那么一丝节制,侍奉她时多少会避人耳目,可当了这皇帝以后,瞧他这是什么样子,在众人的目光下,公然的、任性的、张扬的干这事!
他自个儿不在乎颜面无所谓,可她快成皇帝的主子啦,这样不成体统的事若传出去,街头巷尾又可以议论她了。
盯着面前又多了一尾剥好壳的虾。“我说,皇上,您要不要先吃饱再伺……再管我,我其实吃得差不多了,饱了。”她暗示他适可而止了。
丰钰这才挑眉望她一眼。“饱了码?那可以上甜点了,来人。”
听到叫唤,一干奴才马上振作起来,双手呈上甜品。
甜品正热着,一名太监直接要端上给高月。
“等等,贵妃喝不了烫,口的,来来来,朕先吹凉。”
“这事奴才来就行。”太监马上抢着做。
“你吹?”那模样像是在说“你敢抢我的工作”?
那太监一见到皇上的脸色,立刻慌张的将甜品迅速端至他面前。不敢的,不敢的,他哪有那个胆抢皇上的工作!
皇上这才取来汤匙亲自轻轻吹气,“你吹什么吹,万一口水吹进甜汤里……朕不就得吃你口水了。”
那太监一头雾水,不懂就算他的口水沾到了甜汤里头,喝的又不是皇上,他这口水怎会被皇上吃了?除非皇上对喝完甜品的贵妃……呃……他当下明白了,脸色一白,差点没撞墙了。
高月听见他的话,再瞧那太监以及周遭众人的表情,很难不脸红,她抚着额,那碗甜品怎么可能还喝得下去。
“不用吹了,我没胃口了。”
“没胃口了?你吃得不多啊,莫非是病了?”丰钰立即大惊失色的抚上她的额头,“没烧,还是唤来太医——”下头的话在她狠瞪下,自然收起了。
他乖乖缩回手,拿起筷子吃着自个儿碗里的饭,左右立即为他布菜舀汤,伺候他吃鱼去骨。
她头疼的望着他。这家伙简直变本加厉了,以前在东宫也没整她整得这么凶,现在是怎样,要她直接在浪尖上玩金鸡独立吗?
这男人真狠!
“午膳过后?我要去见母后了,皇上有什么要吩咐或提醒的吗?”高月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得面对……
“没有,呃,有,万事保重。”他喝着汤想想又说。
“你!”她都想揍他了。
“小月儿,这豆沙包味道不错,你午膳没吃什么,不如就吃点包子吧,来,吃一口嘛!”他剥下一块,送到她嘴边,好言相诱。
“你够了喔!”她抿着唇低声警告,瞪着四周。每双眼睛睁得都比她还大的在盯着他手中的那口包子,好似天子都这般低声下气了,她若不吃未免恃宠而骄,不识大体。
这家伙是想气死她吗?
他像是没听到,满脸的苦求,她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逼视下,只得缓缓张开嘴,吃下了那口包子,他见她肯吃,大喜过望,又要再送上一口,她马上站起来,急急忙忙告退闪人。
“小月儿,再吃一口嘛——”身后还传来他不死心的声音。
她脚步越来越快,头也越来越痛了!
*
慈寿宫。
“母后瞧了这道圣旨没?高月好大的架子啊,摆明不用向皇后屈膝行礼了嘛,我想凤延殿的那女人,此刻应当气得摔杯子了!”刘洁儿幸灾乐祸的说。
太后撇着嘴。“你这蠢人,高兴个什么劲?目前在宫里除了哀家以外,就只有三个女人,高月不必向皇后下跪,那你呢?地位还低于贵妃,你见了她得行大礼,这样你还笑得出来吗?”
刘洁儿—听,顿时笑不出来了。以后她得对高月卑躬屈膝,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虽然皇后受辱,但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母后,瞧高月进宫后这阵仗,今后势必独占天子,臣妾一家可都是忠于太后的,当初势力不及陈敬,臣妾才委屈退让,但是如今再冒出个高月压在臣妾头上,臣妾真是太委屈了!”她不甘的哭诉。
“高月那丫头居然无视于哀家的警告,还敢进宫来,胆子当真不小!放心,哀家不会坐视不管,任她胡作非为的,毕竟这后宫不是只有皇后,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在!”
“臣妾就靠母后做主了!”刘洁儿马上喜道。
“启禀太后,贵妃娘娘问安。”有人进殿禀报。
“她终于来叩见您了,母后,这女人您绝不能让她如意!”她登时由椅子上跳起来提醒。
“嗯,哀家知道,让她进来吧!”太后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高月让人领了进到殿内,见着刘洁儿也在,不由得暗自叫苦。看来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这会儿可有两把长刀指着她了。
“高月见过母后,母后万安。”她朝太后低身福礼,她现在已非平民,平日见了太后无须下跪,但屈膝行礼则免不了。
太后冷眼望她,让她半屈着身也没叫起的意思,高月腿屈到都要抽筋了。
一旁的刘洁儿可乐了。哼,既然只能向太后行礼,那你就屈到死吧!
高月的汗不停滚落,太后还是不叫起。她虽清楚今日这趟不好过,但一旁的刘妃那幸灾乐祸的神情,她见了实在碍眼!
她知道太后这是下马威,她腿都快断了,还是只能咬着牙硬撑,想起那男人送她的四个字,万事保重,这一见面第二句话还没出口就快要保重不了了,待会不知有没有命走出这座慈寿宫?
“起来吧。”在她快自暴自弃想干脆瘫坐装死之前,太后终于懒懒开了口。
“谢……母后恩典。”她撑着差点得截肢、酸麻到不行的双腿吃力的站直身,不住在心里咒骂百次,但骂的对象可不是太后,而是皇上,她可真是为他赴汤蹈火了!
高月谢过太后后,瞧向刘洁儿,她对着她还在讪笑,高月挑了挑眉,大眼直直盯着她,她一阵莫名其妙,直到高月露出了某种提醒的笑容。
刘洁儿眼珠子一飘,登时脸色微变,闷哼一声后用力咬紧嘴唇,心不甘情不愿的也朝她屈膝福礼。“见过贵妃娘娘。”
高月见她矮,只是朝她笑了笑,点点头。
刘洁儿瞪着她,怎不叫起?
高月还是笑了笑,点了点头,没了。
她气结,再瞪。
高月转过头当没见到,迳自抹了抹汗。
刘洁儿双腿开始打颤,不得不转向太后求救。
太后这才出声道:“贵妃架子不小啊,不见刘妃的腿都要断了吗?”
高月像是很意外,“啊?方才臣妾屈了好久的腿,还以为正常都是要这般才表示重视,想说让刘妃也多屈些时候,原来不是,真是对不住了,刘妃快起来吧。”
她挥着手忙说。
太后与刘妃气炸了,没想到她竟敢立刻还以颜色,在报刚才的仇。
高月很想偷笑,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太后忍着气,“贵妃坐吧。”
“是,母后。”
她寻着位子要坐上,而刘洁儿方才坐的位子是太后的下首,照理说,她是这儿身份次高的女人,那里的位子该让她坐,但瞧刘洁儿已抢着坐下,再见太后对她刚刚虽是修理刘洁儿却也顺便打了太后一巴掌的事,正气歪了鼻子,她决定今日到此为止,不敢再激怒太后,否则倒霉的会是她自己,所以也不计较坐哪里了,就在刘洁儿的下首坐下。
“母后,您今日气色一
“哀家听你这口口声声的母后,唉……从太后到母后,贵妃可真是千辛万苦啊!”太后口气不善,带着浓浓讽刺之意。
高月原是要说些讨她欢心的话修补婆媳关系的,可这会儿……还是算了,她说什么错什么,还是先不要吭气的好。
“记得当初你怎么告诉哀家的,说是不想进宫,要留在府里恪尽孝道,孝顺父亲,可瞧瞧这会儿……能成为宫中贵妃,进入天家,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还是比较诱人的,贵妃说是不是?”太后句句带刺。
高月笑得表情僵硬,她家世低微,若非丰钰看重她,破格册封,贵妃这位子她是很难坐得上去的,现在被拿出来挖苦,她也得认命。
刘洁儿跟着冷笑。“就是说啊,七品武官之女算是一步登天了,不过,那靖王爷倒是可怜,居然这样被耍弄,母后,这一女二嫁,您说,这像话吗?咱们天朝没女人了,兄弟争一女,这女人莫非是妖姬转世来媚惑男人的?”仗着有太后撑腰,她越说越难听,这刀子越插越深,都见血了。
“若有节操的女子自是不会二嫁,但没节操的……哼!”太后扫了高月一眼。
“祸国殃民!”送出这四个字。
她低着头,模模颈子,只当没听见。
对方是太后,那人的母亲,真要斗,如何敢,她再模模头发,忍耐好了,忍耐就好,她只要保得住自个儿,就是对那男人最大的帮助了。
所以随她们爱说什么,她无所谓的,况且方才也小小报了仇,行了,这样就行了。
只要再坐一下,等太后骂完,心满意足,她就可以走了,回去后,她要再补个眠,那男人昨晚可是像出柙老虎似的,她都快招架不住,一夜都没怎么阖眼。
太后见她乖巧下来,怒气也没那么盛了,心想:不过是个小丫头,她还对付不了吗?
只要这丫头今后在她面前乖顺安分,她可以稍稍容忍她的,至少不会打她入冷宫。
但一旁的刘洁儿可就不甘心了,这女人装什么乖巧?现在她的靠山就只剩太后了,太后若接受了高月,那她怎么还有生存之地!
于是,她张开嘴又说:“母后,这贵妃进宫第一天就缠着皇上早朝迟到,让群臣在大殿之上干候着,臣妾想,这再接下来,不会让君王从此不早朝吧?母后您一早起来梳洗就等着贵妃来请安,她却足足让您等到午后才姗姗出现,初进宫就这般放肆,贵妃眼里恐怕只有皇上没有太后吧!”简而言之,就是意指高月狐媚君王又目无尊长了。
太后一听,雍容脸庞立即拧起。“皇帝的后宫可不需要这么不长眼的狐狸!”
声音俨然是从齿缝中进出。
高月苦不堪言,皇上早朝会迟到,这能怪她吗?因为他告诉她纳妃的第一天,天子不早朝,她又没经历过怎知他说谎,等到打石来催人时,她才知道这家伙色字头上一把刀,为色说谎骗人,之后她原要趁他上朝时来拜见太后的,他却一道圣旨由前殿传来,说是太后不喜人晨起打扰,要她待在龙延殿里等午膳后再去问安。
结果咧,哼!
这家伙显然对她满口谎言,这安的是什么心?
事到如今,装聋作哑这招看来是行不通了,她还是赶紧下跪请罪,然后先闪人再说。
“臣妾知罪,臣妾当回去闭门思过,罚写妇德经、宫妃礼经,明日一早向母后忏悔问安,皇上那儿臣安定会侍奉督促,绝不再传出后宫误国,有辱皇上圣名的事——”
“皇上驾到!”
高月说到一半,正准备收拾口水,快快闪人之际,乍然听到丰钰来了,身子一僵,猛地转头。他居然追来了!
进到殿里,先是瞧了跪地的她一眼,而后笑吟吟的朝太后道:“母后金安。”
太后见他到来也颇感意外,那刘洁儿进宫至今,今天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看见圣颜,原本骄横的气焰顿时褪得一干二净,脸红痴笑,可惜那天子连一眼都没往她身上瞟过。
“这时你不是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摺,怎么来了?”太后问。
丰钰满脸笑容。“午膳时,贵妃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孩儿苦劝她才吃那么一小口包子,孩儿放不下心,担心她饿着,所以带了果子过来,想再劝她尝一点。”说完,也不管太后是何表情,接过打石手里的一盘东西,转向高月,见她跪着,就毫无形象的蹲在她面前。
“你饭后忘了吃果子,这香梨生津止渴,朕为你送来了,你可别再不吃,求求你了。”
她嘴唇开启,两眼发直的瞪着那盘梨,一张脸呆愕不已,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太后与刘洁儿表情更是惊愕,皇帝求妃子吃东西,还一路追到慈寿宫来,这成何体统?
未免太荒唐了吧!
太后大怒。“皇上,你这像什么话?”
丰钰一愣,这才像是恍然大悟的瞧瞧自己的姿势。“咦?你怎么跪在这儿?害朕也得蹲来,这模样确实不好看,快起来,起来后这香梨还是要吃的,这可是朕精心为你挑选——”
“皇上!”高月简直咬牙切齿了。
太后与刘洁儿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高月眼神很杀,要这小子别再闹了。
可他只当没看见,扶着她的腰,硬是将她拖起身。
“来,坐吧,坐下与母后一起尝尝这梨吧……啊?”他将高月拉起后,瞧向刘洁儿坐的位子,眉一皱。“刘妃。”
刘洁儿见他总算望见她了,霎时娇羞欣喜的站起身来,期待着皇上要跟她说什么。“皇上。”
“你坐错位子了吧,那该是贵妃坐的,你怎么……回去罚写妇德经、宫妃礼经吧,明早呈给母后看。”
她当下脸一青,呆住了,可人呆住还是得让位,打石机灵地支使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将人架到下首去了。
丰钰再拉着高月,让她一坐进刘洁儿退出的位子。
“来,吃梨吧,母后,先尝尝。”他拣了一块先送给太后。
太后正臭着脸,哪肯吃,况且那是专程送来给他贵妃的,可不是来孝敬她这个老太婆的!
见状,他还是一脸笑嘻嘻。“母后,贵妃头一天进宫,孩儿是多关注了点,但以后有母后照顾她,孩儿也可以放心……其实应是孩儿多虑了,贵妃之前在东宫待过,将东宫管理得井然有序,这母后也是知道的,孩儿这会儿想想,进宫后,她应该也能帮上母后的忙才是,不如让贵妃以后为母后多分担一些后宫的事,也好减轻母后的辛劳。”
这言下之意是要放权给高月了,太后哪听不出来,狠狠瞪向她,那神情像是指控她争权惑君。
高月狠狠瞪了丰钰一眼,这家伙也太急了吧,由龙延殿追到这,就为了演出这一幕让她死得更快的戏码?
“哀家还没老到管不动后宫,再说后宫还有一个皇后呢,她再不济,刘妃也进宫一阵子,对宫里的事都熟悉,想帮事,哀家觉得她最适合。”太后恼极陈芝贞,刻意紧抓着后宫的大权不放,因此目前后宫仍由她主事,那陈芝贞虽恨,却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
太后一说完,刘洁儿立即挺起腰杆。“是啊,臣妾自信绝对能够帮太后分忧解劳的。”
太后立即欣慰的颔首,表明挺的是她。
“是吗?不过朕想——”丰钰正要开口,高月赶紧扯了他的袖子要他住嘴,但他回首对她笑得灿烂,那笑让她发毛,她瞪眼忍住想一拳轰掉他笑脸的。
“今天够了。”她不得不咬牙,小声警告他。
他挑眉。“怎么行。”也低声回她。
“太后是你娘,硬着来,不行的。”
丰钰笑得不以为然。“捏不了石子,你不能捏柿子吗?”
“哪个是柿子啊?”她低声问,这殿上没一个好惹的好吗!
他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诡笑,她登时头皮发麻了。
“母后,贵妃昨晚告诉孩儿,那刘尚书在宫外大言不惭的说了一些话……”他转向太后。
“贵妃听到了什么吗?”太后马上就好奇的追上他的话尾问。
“贵妃听说,那刘尚书大前夜里在酒肆多喝了几杯,竟狂言道他女儿刘妃将来必会取代现在的皇后,要众人睁大眼睛等着,未来的太子必出自他刘家的血脉!”
他刻意瞧了一眼神情已变的太后,露出几不可见的笑意后再道:“母后,您想想,这样的言语已经够让人非议了,若再真放权给刘妃,恐怕有些不妥吧?”
高月瞪大眼,她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些事了?她没有,她没说!
“贵妃,你敢含血喷人?”刘洁儿气得全身发抖。
“我没——”
“贵妃还说,刘妃当年曾到东宫去,当着她的面摔母后的手谕,还道就连母后她都能摆布,她一个小小的东宫女官,她想捏就能捏死!这样热中争权的人,母后这么信任她,好吗?”
造谣生事的高手,简直是造谣生事的高手!高月眨着眼,无话可说。
“高月,你怎么这么胡言乱语?”
她看那刘洁儿都想杀她了!
太后闻言有些怀疑,但仍是不悦的问:“刘妃,可有这回事?”
刘洁儿大惊。“没有,这不是事实,母后那手谕是您给臣妾携去东宫的,您不会信她不信臣妾吧?”
太后咪眼,那手谕确实是她给刘妃的,目的是让她上东宫去给高月警告用的,她拿了手谕去对高月施压这是她允许的,但若是敢摔她的手谕,这可是辱了她的威仪,她绝不能容忍。“贵妃,你说说当时的状况!”
“是……”高月有些支吾其词,随后腰上多了只手在扯她,她瞧那手的主人正对她使着眼色。
她重叹一声,原想安分享乐一阵子过后再干活的,既然天不从人愿,而且这人很急,急得想让她去送死,那好吧,她豁出去了!
她站起身,暗暗瞪他一眼后,走到太后跟前。
“母后明监,皇上误会臣妾的意思了,刘妃当年持着母后的手谕来到东宫态度谦和,绝对没有嚣张跋扈这回事,只是……”她有点儿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太后好奇的问。
“只是,妾臣代为承接手谕时……那手谕突然掉在地上了,也许是她不小心掉落的吧,妾臣当时也没留心,可不巧靖王爷来了,说是见着了什么……”她语气隐晦,故意不把话说清楚,又瞄了眼脸色发白的刘洁儿。“然后,刘妃就脸色大变,那脸色就像这会儿这么苍白了……”
后头的话她不用再多说了,太后的脸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母后,事情不是这样的——”虽然是事实,但是刘洁儿还是心急的想辩解。
“得了,不用再说了!”太后沉下脸,狠狠地瞪她一眼,“皇上说得对,你是该回去罚写妇德经、宫妃礼经了,你跪安吧,女经抄写完毕不必亲自送来,派人呈来即可。你,闭门思过,三个月内不必来慈寿宫问安。”
刘洁儿一听,顿时身子像是散了架似的瘫软在椅上。
这时,丰钰脸上挂着闲适的笑容,目光自她身上飘开,打石拣了梨呈上,他心情愉悦的咬了一口。果然是生津止渴啊!
*
龙延殿。
“在慈寿宫折腾了半天,累了,好想上床小憩一会儿……”
某人眼睛一亮。“好好好,我正好也有些乏了,我陪你!”
“可是我向母后说要写妇德经以及宫妃礼经呈上的,明早就要交……”
“这简单,我要打石命几个人分着抄写,很快就能完成了。”
“那可不行,字迹不同,母后会发现的。”
“那容易,要打石一人连夜抄写也行。”总之,他急着滚上床赖到她身边去,什么事都好解决。
“打石字丑,我不想母后以为我的字就这么见不得人。”她娇嗔着刁难。
“也是也是,那我找别人写——”
“丰钰,你变了!”她难过的说道。
“唔?”哪变了?
“我的事你向来不假手他人的,可不过是抄写个女经,你就推三阻四,要人代劳,这人心变了才会如此,我进宫不过一天,就失宠了……”那语气之幽怨啦!
他惊慌失措起来。“哪失宠了,没那回事!”
这之后,床也不敢爬了,就见一个男人,一国的君主,天朝的大帝,就这么夙夜匪懈、振笔疾书的在为某人罚写女经。
女人月兑着鞋子,斜卧在榻上,手支着下巴,露出鼓励的笑容,她笑容越是甜蜜感激,他越是发愤图强,努力不懈。
已经写了一个时辰,后头还有一本宫妃礼经要抄写,很好,奴役他,奴役死他,这样才能泄恨。哼,这死皇帝,还怕整不回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