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怜 第一章
长安城中。
镇国将军府邸红灯高悬,鞭炮齐鸣,喜庆的乐声不绝于耳,为处处张灯结彩的府邸增添欢乐的气氛。
只见府内摆满了一桌桌精致的酒席,出席这场喜筵的数百名宾客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个个不是皇族贵胄,便是高官巨贾,全是冲着当朝元老镇国大将军易飞为其爱子娶媳,纷纷前来祝贺。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府内仍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如流水般送上桌,席间觥筹交错,谈笑之声几乎半里外皆可闻。那靠着一张与新嫁娘酷似的脸,匆匆忙忙的出阁,拜过礼仪繁复的花堂,并在一群丫鬟的搀扶下,冒名顶替姐姐嫁入镇国将军府的柳家次女柳段儿,终于有惊无险、战战兢兢的踏入新房。
虽然成功的掩人耳目,顺利嫁入了镇国将军府,可是柳段儿知道现下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想起今早家里那骇人心魄的紊乱场面,她心中依然充斥着无比悲痛与深深的不解。
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置信,一向目空一切的大姐,竟会为了不满婚姻受人摆弄,而任性的选择自尽一途。
然而憾事已然铸成,为了设法弥补这场足以酿成杀头大罪的错误,柳家只有极力掩盖事实,并企图以李代桃僵之计,由她这个孪生妹妹假扮成新嫁娘,如期代姐出嫁。
现在,她只期望这一切不会被看出破绽,就这么弄假成真,让她能顺利扮演镇国将军府的媳妇。
幸好这桩婚姻是有期限的,只要传闻中那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的易家公子最终因病重而不幸撒手人寰,魂归九重天时,就是她重返自由之日。
这是当初易府与柳家私下的约定,未来一年内,一旦冲喜无效,易府也绝不为难新妇,必定让其返家,绝无二话。
当柳段儿的思绪游走于此,始终静寂无声的新房外终于有了动静。
“少爷,当心点儿,小心让门槛给绊着了。”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声音轻缓,语调十分温柔。
而回应这道温润嗓音的,却是一连串令人心焦的呕咳,那仿佛要把五脏六腑统统都咳出来似的,令闻着无一不深深蹙起眉头。
“咳咳……咳咳……”
随着痛苦的咳嗽声,贴着双喜红字的门板轻轻被推了开来,只见一左一右让丫头们搀扶着进屋的少年,一副病体恹恹、虚弱无力的模样,仿佛没了丫头们的扶助,他就连站都成问题。
少年莫约十一、二岁,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庞如春雪般白皙,毫无瑕疵,乍看之下俨然像个小姑娘,显得弱不禁风。
一旁随侍柳段儿嫁入镇国将军府的丫鬟小翠,不禁暗暗心付,看样子用不着一年……不,半年……咳咳,顶多三个月,她与小姐就可以轻轻松松提前打道回府了。
察觉小翠站在一旁毫无动静,柳段儿不禁蹙起柳眉轻斥了句,“你这丫头,怎么愣在那儿?还不赶紧过去扶着姑爷?”
“呃,是、是。”俗话说得好,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看在这位短命小姑爷都半躺进棺材里了,再伺候也没有几天,就当是积德吧!
小翠正要上前,只见少年虚弱地摆了摆手。
“不用了……秋菊姐姐,你们都出去吧,用不着伺候了,房里有少女乃女乃行了。咳咳咳……”话落,他又是一连串痛苦的干咳。
秋菊不放心,一脸担忧地望着小主子,道:“可是少爷,少女乃女乃初来乍到,对府里的一切都还生疏,万一夜里要是少爷身子不舒服了,您让少女乃女乃上哪儿找人去?”
“不怕、不怕,夜里我就睡在外头,要是有啥状况,我马上通报!”小翠自告奋勇的说。
“这……”负责伺候小主子的大丫头秋菊仍显得有些不放心。
“就这样吧。”少年微蹙着眉,不让她多言,旋即又道:“夜里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了。”
待秋菊、小翠等人退出新房后,始终坐于喜床上的柳段儿,感觉屋内静了一会儿,接着,她听见一道稳健的脚步声朝她接近,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刷地一声,她头上的喜帕就让人揭了。讶然地抬起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净稚女敕的脸庞,那双微眯的眸子带着一丝善意的微笑,可是细看之下,眸光又显得十分锐利,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洞悉人的思绪似的。
“柳姐姐一路辛苦了。”
细女敕的唇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容,眼前的男孩模样很是清秀,虽是清瘦了点儿,但看起来颇有精神。
除此之外,他吐字清晰,双颊红润有光泽,完全不同于最初柳段儿所想像的那样,是个病恹恹、瘦骨嶙峋的孩子。
“相公?”不会吧?这个漂亮的男孩,会是那传言中已病入膏肓、命在旦夕的易府小儿吗?
“别别别……”乍听这别扭的称呼,易皓骞猛挥着手,感到相当不自在,连忙与刚过门的媳妇儿打起商量来,“往后私底下咱们就以姐弟相称即可。”
“这是为什么呢?”她不解。
“还问为什么?难不成姐姐真想把大好青春都浪费在骞儿身上?”
只见易皓骞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眼神却十分坚毅,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更是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柳姐姐,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想必我娘亲也与姐姐的家人谈过了,易府与柳家这桩婚事顶多以一年为期,只消明年这个时候骞儿不小心断了气,这场荒谬的婚配戏码也就算两清了。”他神色泰然地说着,仿佛他们之间谈论的不说他的生死,不过是天气好坏与否。
很快地,柳段儿即又察觉到,打从丫头们离开之后,这位易少爷顿时变得口不咳、手不抖、脚不颤,尽管神情略显疲惫,仍难掩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勃勃英气。
喔,不,应该说是霸气,一种完全不同于他这个年纪的男孩身上该有的傲然与漠视一切的冷峻。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柳段儿心中满是惊愕,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儿,她那小小的新婚夫婿又说了下去。
“柳姐姐但请宽心,一年之后,不管骞儿如何,都会让姐姐恢复自由之身的。”
只见他一边与她交谈,一边闲适的从桌案上取来一碟核果,单手轻轻一捏,就崩碎了两颗坚硬的核果,吃了起来。
“可是咱们得先把话说在前头,这一年之内,无论如何,你都得听从我的安排,绝不可泄露今日之事,知道吗?”
这一幕大大不同于坊间流传的惊人画面,让柳段儿看得一愣一愣的,连眼珠子都瞠得极大。她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斯文又俊秀的易家男孩,竟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还没完,那传说中病重得几度将归天,经常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的易家小主子,在气定神闲的吃完那盘核果后,又从容取来笔墨,洋洋洒洒的写下一纸契约,之后微笑递给她。
“喏,口说无凭。只要咱俩签了约,就算是说定了,这段期间内谁都不许赖皮喔!”
人小鬼大的他,竟要求她在那份契约书上签字捺印。
半张着嘴,愣愣地接过契约书,又看了看眼前的鬼灵精,柳段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额上的冷汗也冒得更凶了。
天啦!她、她究竟是嫁到什么样的地方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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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冬季即将来临。
两名男子悄然跃入镇国将军府,园中如仙境般的美景旋即映入眼帘。
尚不及细赏,回廊转角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人互看一眼,随即提气一跃,无声无息的跃上屋顶。
不多时,两道女子的纤影缓缓由回廊另一头走来,只见走在后头的丫鬟怀中捧抱着一大叠衣裳,小嘴里嘀嘀咕咕,直发牢骚。
“小姐,才一个冬天,您就给姑爷做了这么多衣裳,光是这叠冬衣,足够让姑爷穿到二十岁了。”
唉!真不知道该说是二小姐心细手巧好,还是说她这个易家少女乃女乃当得有点闲,成天除了缝缝补补,就是伺候那每每说不到五句话就虚弱得必须回房休息的病少爷。
不过说也奇怪,自从成亲之后,姑爷的状况明显好转,下床行走的次数也增多了,这让易夫人更加坚信,自己千方百计娶进门的媳妇儿绝对是个十足十的大福星。
也因为如此,这段日子以来,易夫人很放心将宝贝儿子全权交由媳妇儿一手照顾。
而这位易家新媳,似乎也很乐于担此重任。
“那就穿到二十岁吧!等皓骞到了二十,我再接着给他做。”
走在前头的女子,身着一袭淡雅的衣衫,身子骨虽然纤细,但容貌相当美艳,像是盛开的桃花,一颦一笑都是如此惹人怜爱。
“啥?还做呀,小姐也不嫌累?”撇撇嘴,小翠不置可否的道:“我瞧将军夫人对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小姐这般用心呢!”
“这是什么话!替夫君裁衣,本是我这个媳妇儿份内之事,与婆婆又有何干?”
媳妇儿?“我倒觉得小姐像个女乃娘!”
成天叨叨絮絮、啰啰嗦嗦的,不但管吃、管睡,还管穿衣、喝水,当两夫妻站在一块儿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一对母子呢!
“你呀!别又乱嚼舌根了,这话要是让少爷听见,当心他给你一顿罚。”睨了口无遮拦的小丫头一眼,柳段儿接过衣裳,吩咐道:“夜深了,你也赶紧回房里休息去吧。”
“是。”
待小翠走远,柳段儿的小脸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确定廊上没有任何人以后,她像是打暗号似的,轻轻在门框上敲了两下,停顿了半晌,又敲了一下,这才开门进屋。
这诡异的一幕,让藏身于树上的两名男子全数看去,心知有异的两人也不作声,决心上前一探究竟。
进屋之后,柳段儿点亮纱灯,照亮一室幽暗。
尔后,她莲步轻移,缓缓走近床沿,自然而熟练地将垂地的床帐往两旁拉起。
这时的易皓骞并不是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唉唉哼哼地装病,而是闭目盘腿练功。
就在柳段儿靠近时,易皓骞已从调息中回复,将内力收回,缓缓睁开睁开双眸。
“今天练功还顺利吧?”她微笑问道。
“顺利,通体舒畅极了!”「群聊社区」
易皓骞大大舒展了一下筋骨,猛地一个腾空翻身,瞬间双腿已落地。
“早知道练功好处这么多,当初我真不应该答应让师傅离开的。”他调皮地转着眼珠子,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噜咕噜喝得杯底朝天后又接着道:“只可惜他老人家闲不住,喜兴云游四海,访遍名山,现下也不晓得游历到哪处高山名胜去了。”
约四年前,一个拄着拐杖,弓着背,衣衫褴褛,手中托着个破钵的老者忽然出现在镇国将军府前。
老者深红的面庞布满皱纹,须发皓白,年纪极大,他向易夫人要了些斋饭之后,便在门前吃了起来,待吃饱喝足之后,他向易夫人请求探视病重的少爷,说是为了报答夫人的恩情,欲为其子诵经祈福。
易夫人不疑有他,让其进屋为爱而诵经。
不多时,奇迹出现了,那原本虚弱得连喝水都成问题的易皓骞在他诵经祈福之后,不但能自行下床喝水,双颊也较往昔红润许多。
原来那名老者是个世外高人,名号天问,在偶然的机缘之下早就看出易皓骞是个练武奇才,只可惜他体内气息紊乱无序,亦未曾习武,才导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因此,他决定破例收易皓骞为徒,并传授一套独创的心法。
易皓骞悟性极高,心法一学就会,不但能融会贯通,更能将内力真气练到收放自如的程度。
三个月后,天问老人决定离去,临去之前,师徒之间有个约定,在易皓骞成年之前,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因此,尽管易皓骞已身强体健,百病不侵,为了遵守诺言,依旧装出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
可是终年装病的结果,是让娘亲更加忧心爱子,竟异想天开的找来江湖术士,替他算出一个阳年、阳日、阳时出世的姑娘,硬是与之凑对成婚。
所幸,他这位娘子虽说年纪比他大了许多,倒也正值双十年华,妙龄之姿,不但模样生得美,还相当贤淑,大至穿衣吃饭,小至喝水休憩,可说是处处周到,样样体贴,最难能可贵的是,这段日子以来,她已成为他在这样日复一日沉闷的生活中唯一可以谈心的好友了。
没错,名义上他们虽是夫妻,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相处却更胜朋友,像一对感情极好的姐弟。
好比现在——
“瞧你,出了一身汗,都不觉得难受吗?赶紧将衣裳换下,试试我给你新裁的衣裳。”柳段儿毫不避讳,亲自为小夫婿月兑衣换裳,小脸上也毫无新妇羞怯的模样。
末了,她还极满意的自我吹嘘一番。
“嗯,看来我裁缝的功力丝毫未减,很合身呢!”
“我很喜欢,谢谢你了,柳姐姐。”
忽地,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子嗓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且语气充满嘲讽。
“原来,镇国将军府的少爷,管自个儿的媳妇儿叫姐姐?”
须臾,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进屋,走在后头的那个,脸上罩了一幅铁面具,面具下则是一对幽黑而冷峻的瞳眸,在烛光照映之下,泛着一抹冷冽的银光。
乍见屋中忽遭陌生男子闯入,柳段儿先是微微一惊,随即将眸子一瞪,上前质问道:“你们是何人?怎可擅闯私宅?要知道,镇国将军府可不是任由外人来来去去的地方!”
乍听她那声“外人”,戴着铁面具的男子一双浓眉缓慢地扬起,将锐利的视线转向她。
他无语的觑了她一眼,给了她一抹戏谑的笑,眼神却极为冷漠,教人看了忍不住直发颤。
至于另外一名不速之客,除了样貌俊美之外,神情也较铁面男子和善许多,虽不至于令人感到心惧,可是两人的身形几乎同样挺拔魁梧,有些骇人。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项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一股看不见的逼人气息。
儿时的记忆在脑海中翻腾,易皓骞的眸子闪烁了一下,记起了什么,愣愣的走向戴着面具的男子,有些不确定的问。
“你是……大哥?”尽管多年不见,他还是将人认了出来。
他记得的,记得那道嗓音,记得那抹笑容,还有那双曾经抱过他的厚实大掌,以及……
“别碰我。”铁面男子的声音很轻、很缓慢,却如冰刀一般刺骨。
陡然,易皓骞的双手因他冷硬而严酷的口吻而停在半空中。
“大哥?”
大哥的性情变了,往昔和煦的笑容不再,连举止谈吐也迥异于从前的爽朗,伫立时的身形看上去还有些倾斜,行走时也有些跛,身上更有着无数结痂的伤痕,虽然不清楚那些伤痕是由何种兵器所造成,但他的双掌、手臂、锁骨,凡是于外的皮肤几乎无一幸免。
最骇人的是,从他的左前额处开始,有道狰狞的刀口狠狠划过,然后消失在面具之下。
“易少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另一名显得较为和善的男子终于开口,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明显透着一丝嘲讽,“你忘了,六年前令兄早已战死于边关……”
“不,他没死!”易皓骞打断男子的话,斥道:“我从不相信他会死,当年从关外送回的不过是一袭战袍。”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对他的死讯不闻不问,还荒谬地为他筑坟立碑,当成死人埋了?”
男子咄咄逼人的追问,令年幼的易皓骞难以招架,最后,他只能低垂着头,试着解释,“我娘说过,那是……朝廷的安排。”
“那是镇国将军与夫人的安排!”那始终寡言的铁面男子那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声音冷冷地驳斥,任谁都听得出来,那短短的一句话里还含着无尽的恨意。
那是一个贪恋富贵的女子,先是活活逼死自己的主子,进而献媚争宠,夜夜在镇国将军的枕边,唆使他将年仅十四岁的长子远送,长年驻守边关。
就连儿子的死讯传回京师的那一年,镇国将军依旧欢欢喜喜的举办盛宴,正式将小妾立为正室,对于长子不幸战死关外的噩耗不但毫无悲痛,甚至不求问事实,只凭关外送回的一袭破损的战袍,便信了长子的死讯。
可笑至极的是,他们还煞有介事的为他立了衣冠冢,就这么草率将他“葬”了。
正月初八,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大雪纷飞,家家户户沉浸在过年的团圆气氛中,徒留他一人被遗忘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上,看着刻有自己名字的坟冢缓缓被风雪所掩盖。
那一夜,寒雪封住了他的坟,同时也封起了他对父亲的思念、回家的渴望,以及那颗被朝廷无情抛弃而逐渐冰冻的心。
既然他们如此绝情,他便遂其所愿,从此隐姓埋名,亲手埋葬了自己的过去,更誓言终其一生不再踏入大唐国境。
直到他意外得知,当年他不顾危险独自回到京城,失魂落魄的呆立在皇榜前,目睹自己的死讯以及那抹黑的罪名之后倏然崩溃之际,一名执意为他包裹伤口的温柔女子,即是不久前嫁入镇国将军府的新媳时,才毅然决然的重回故土,进行夺婚计划。
“大哥……”
“别喊我,我不是你大哥。”现在的他,不过是个活死人,回来,只想带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别无其他!
话落,铁面男子将冷戾的眸光落在柳段儿身上,她无法闪躲,牢牢被他锁困在冷厉的视线中。
“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他言简意赅地道。
“做、做什么?”气息忽然卡在胸口,他的眼神令她有种强烈的危机感,令她双腿发软,吞咽困难。
她这模样令他笑了,在她似乎准备晕过去或是被他摄人的视线冻成冰柱之前,他施恩般又向她抛下冷冷的四个字。
“收拾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