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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心动 第八章

擂台旁,众人围观,中原各大门派齐聚一堂,悬宕十年之久的盟主之位,即将底定。

当年,爹爹站在擂台上时,她才那么一丁点儿大而已。而今,她看着另外一个男子,代替古家站在上头,威风凛凛。

古辰芳有种人事已非的感慨,尽管如此,她仍旧一心放在段松波身上。拿下盟主宝座,是势在必行之事。

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古家,证明古家绝剑仍在,并不因为当年的风波而销声匿迹。

她专注地望着擂台上的段松波,他依旧是一副悠哉闲适的模样,若不是真的了解他,要不她会以为他根本是无关紧要。

他转过身来,朝她挑了眉。对于今日的第一赛,抱持着轻松自在的心态应战。

她也清楚,这种初赛要遇上高手实属不易,若是遇到仅能说自己运气不好。不过,很显然的,今日神明没有保佑的,应该是即将迎战段松波的人啊!

“辰芳?”

听到熟悉的嗓声,古辰芳回过神来,相当意外。“师兄!”

丁禀亦以为自己认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她。

“你果真来了。”江湖上有传言说古家绝剑要重出江湖,他正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谣传?原来是挂心已久的小师妹传出的消息。

自从师父死后,古家就成为一盘散沙,遭到武林强力抨击,不久便解散,再加上大师兄又英年早逝,重振门派可说全然无望,底下师兄弟相继离散,绝剑威名早已不在。

这几年,也没有人会再记起当年,江湖还能家绝剑这一派。

丁禀亦看着许久不见,出落得大方标致的小师妹,跟其他姑娘比起来十分不同,特别的英气勃发,相当耀眼。

在这一片绿叶满地飘的江湖里,是株惹眼的红花。方才走来,还有不少年轻的剑客对她议论纷纷,忙不迭找人打听她的来历。

“师兄,你来做什么?”明知道可能会遇到从前的师兄弟,但才初赛的第二天,她以为至少也要等初赛结束后,才会遇到熟人,足以见得自己放出的消息奏效了。

“我还在想,怎么会有绝剑要重出江湖的传言,原来是你啊!”

“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古辰芳一手叉腰,像个小茶壶。

“你别误会,我可没别的意思喔。”他摇摇手,她果真还是像从前一样。“还有,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动不动就发脾气嘛,小心以后嫁不掉啊!”

“要你管!”她嘟起小嘴,闹着性子,但不是真的不开心。

其实丁禀亦从以前就是这副德行,老爱逗弄她,阔别已久,如今再度重逢,她反而感到分外亲切与怀念,岂会斤斤计较这点小事。

唉,好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真是想念,拉拉她的发,丁禀亦暗自庆幸没有白来这一趟了。

“师兄,你待会儿上擂台,可要好好表现喔!”想必他不是单纯地为了打探古家绝剑即将重出江湖的消息,应当还有其他在意的事吧?

“你别开玩笑了,上擂台可是要签生死状的,我可不想去送死啊!”

古辰芳皱起眉头,没想到丁禀亦居然会说出这么窝囊的话,原本以为放出消息,能够让失散多年的古家门徒聚拢,并团结起来重振绝剑雄风,看来是她太痴心妄想了。

故友多年没见,―见面便交谈热络,古辰芳早己无心在擂台上,倒是有一双眼,从头到尾都很在意。

“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吃着糕饼,段松波故作轻松的问。

两人在大城里的客栈投宿,没有拿下盟主宝座,是誓死不回了。

而话说到初赛的对手,至多让段松波暖暖身,他一连打下五个败将,非常顺利的迸入复赛,将在三日后重新站上擂台。

至此之前,他可以逍遥地过日,因为一旦在这座大城齐聚各大门派即便真想对古家出手,碍于名声的关系,所有台面下的小动作,只能暂时收起,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怕在江湖上落个臭名,届时可得不偿失了。

说来真是好笑,江湖中人最爱的是名声,最怕的也是名声。

前者要的是一个美名,最好声名远播到一亮出来到哪里都很受用,但也最怕一说出来大家都嗤之以鼻,真可说是一样都出名,却是不同的两样情了。

“我师兄,叫丁禀亦。”

“是古前辈的得意弟子?”看对方那模样,说不准功夫也很好,江湖上最忌以貌取人,他没有那么笨。

“如果撇开大师兄的话,丁师兄在门内排名,是第二好的。”谈起丁禀亦,就让她想起从前,那些回忆一下子打开了,让古辰芳觉得很开心。

“你是第几?”虽然名次这档事根本就不重要,天底下没有永远的高手,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年,争得了此时,争不了一辈子。

古辰芳撇撇嘴,虽然觉得很不甘愿,但输给他们,是不争的事实。是她资质驾钝,努力不够,总是跑在两人后头,没有机会出头。

就算真的有,时光无法倒流,大师兄己不在人世,古家解散,一切都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第三。”

她说得很不起劲,好像是件丢人的事。“不是第一很难受吗?”

“输给大师兄,我没有怨言。”古辰芳咬着包子,闷闷地说:“我不过是个庸才,与天才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唯有努力才会让她觉得自己跟大师兄没有差得那么远,还可以紧追在他后头。

“那丁禀亦呢?”

“丁师兄跟我一样是个普通人,不过比我更认真,我们俩总是在比谁比较努力,以前常常就我俩在争谁第二,通常都是师兄赢,几回占到名次,仅是逗人开心让我罢了。”古辰芳自然不笨,不过她总是装作很满意又相当开心的模样。

“你总是紧追在别人后头,永远都不明白站在第一位的那个人心底有多沉重。”他语重心长地道:“如果你晓得,就不会觉得第一是件好事。”

因为没有一个目标,他只能自己孤军奋战,还要担心后面的人迎头赶上,完全无法松懈下来,时时戒备。

“大师兄也说过。”原来,他们都是同样的人。

古辰芳很羡慕,因为她永远都无法理解,就如同他们有天赋的人,不理解为何有人得这样拼死拼活的努力,才能稍稍赶在他们后头。

“做人真是悲哀。”天底下百百款人,谁也不懂谁的心酸,更无法要求体谅这种事,不是身为同一种人,根本无法将心比心。

大家都只是做足表面功夫,自欺欺人的生活着。

“但也不尽然全是坏事。”就算如此,尽全力勇往直前的日子,让她觉得很充实,尽管有时候,她真的很想要放弃,可自尊心不允许,她得硬着头皮才行。“否则,我一定会感到无趣的。”

段松波颔首,知道她不是个作茧自缚的人。

两人在客栈里用膳,打算养精蓄锐一番,但旁桌客人的耳语,倒是不约而同地让他们竖耳倾听。

“喂,你听说了没?古家绝剑居然要角逐盟主的宝座,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古家的名号了。”

“可不是嘛,谣传很久了,今天打了没?有看见古家的人吗?”

“啧,看了又怎样,谁晓得古家绝剑招式是哈模样?都十年了,还不死心啊?之前捞个宝座,有那个运没那个命,都是白搭。他们还真以为整座武林应当归他们古家所有啊?”

越听越恼火,古辰芳咬牙本要拍桌而立,若不是段松波抓住她,按住她的手摇摇头,恐怕她己沉不住气了。

“听下去,”段松波明白她不高兴。“在这种地方,最容易打探到消息。”古前辈的死在江湖成谜,各种谣传在他死后不约而同传出来,各种想得到想不到的,都能够听见。

十年之前,她年纪尚轻,还是个小丫头,成天只知习武练,根本不谙江湖险恶,自然没法查清。十年之后,她懂事有能力了,却因为年代已久,能搜寻的蛛丝马迹更加有限。如今有机会查明原因,岂能放过。

“身为武林盟王,却被各大门派追杀,普天之下也只有古家那个盟主才办得到,真丢人!听说当年江湖是放出拘杀令,誓死杀遍古家弟子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两名男子越说越热烈,全然不知自己闲嗑牙的话题被人听在耳里,并且放在心上。

古辰芳不敢置信地看着段松波,她不记得自己的记忆里,有过这一段往事啊!

“怎么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古家应当是解散的……难道不是吗?”她按着自己的额心,怎样也想不起这段过去。

“你别慌,听下去。”紧握她的手,试图抚平她的忐忑不安。

古辰芳回握他的手,心口一窒,很多东西她竟然已经不记得了?

“好像是得罪了谁,才让江湖下达拘杀令,你没听说过吗?亏你还自称江湖豪杰,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啊!”

被嫌的男子不甘示弱,把自己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听你在胡诌,当年是朝廷暗地带人抄了古家,所以才让古家绝剑就此销声匿迹。”

“你才瞎掰呢!我的消息绝对可靠,当年抓到古家一个弟子,可领黄金百两呢!”

“你是有领过啊?”

“没有,但我身边,确实有人领到赏。江湖下的拘杀令,确实存在过。”

“可是我的表姑妈的亲戚,有人在朝廷做官,朝廷下令抄了古家的消息是他说的,绝对错不了。”

“哎,古家到底做了什么事?居然被朝廷和江湖同时追杀!古家不就那一丁点儿人嘛,又不如峨嵋、武当,干嘛这般看重呢?”

“就是因为名不见经传,却异军突起,才会丢了大门派的面子嘛!哎呀,喝酒喝酒,晚点再去看人打擂台赛!”

“你说你没有印象?”

两人回到客房里,暂离喧嚣,对于先前在楼下的对话,耿耿于怀。

传言半真半假,段松波也曾听过,而按照那两人的说法,与自己耳闻的,不谋而合,但其中细节,必要谨慎查明,才能有所突破。

“我真的不记得……那件事……”古辰芳不断回想,脑海一片空白,拼凑不出当年的事端。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即使当年她年纪还小,但完全没有印象这一点,让段松波感到诡异。“慢慢想,比如说你是怎么离开家的?除了古前辈之外,你娘亲呢?”

“我记得,她好像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在说起这话的时候,段松波觉得古辰芳的表情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你确定?”

“为什么这祥问?”古辰芳拧起眉,表情不悦。“难道我会连;我娘亲的死,都不记得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段松波看着她,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况且对他造假或隐瞒,根本没有好处。

“所以我爹才会常常说我野,就是因为没有娘亲管,所以才会变成野丫头的。”她坐下,替自己斟杯茶,心浮气躁的。

“当年你年纪尚轻,恐怕很多细节你也不知情。”段松波坐在她对面,以指敲击桌面,思考了一会儿才建议道:“不如找来你的师兄,我们问个清楚。你的记忆再加上他的印象,说不定可以拼凑出一些端倪。”虽说无法知道全貌,但经过旁敲侧击,或许能理出真相。

“你说丁师兄?”

“对,我想应当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唯有这时,他才觉得她放出古家重出江湖的消息,是件不算太蠢的事。

哎,这女人是总是要他收娄子呀!

“如果她说没有印象,我能够理解。毕竟那段回忆,对―个小丫头来说,未免太不堪了。”

昏黄灯火,烛影飘摇。

丁禀亦面对着段松波,觉得似曾相识,究竟是在何时看过他的呢?他一时想不起来,但就是对这张出色的脸面,有些印象。

“辰芳人呢?”

“在隔壁客房。”段松波找他来,不为别的,正因为古辰芳的记忆,让他心生异感。“她想来,被我拦下,我想先和你谈谈。”

丁禀亦颔首,明白他的用心。“你真是个心思敏锐的人,没想到那丫头竟能遇上这样的人。段公子,那丫头不坏,就是心思不够细腻,个性稍稍好强,很有正义感,是个道地道地的直肠子。”

“我已经领教过了。”对于丁禀亦的话,他很有同感地点头。

丁禀亦忍不住笑开来,看来他是吃过师妹的亏了。

“她的记忆,有很多都是假的。”丁禀亦不晓得说出这样的话,段松波是否会相信,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段松波沉默不语,听他继续说下去。

“比如她的娘亲,并不是从小过世,而是长年病卧在榻,所以对师母的印象非常薄弱,再加上……”丁禀亦欲言又止,话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到现在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古家会遭遇这样的祸事?”

“有人说,江湖下达拘杀令?”

“这仅是其一。”丁禀亦面色沉重,对于那段回忆,也非常不愿回想。“当年江湖五大长老上古家,带走师父,之后便传来师父的死讯,师母由于长年病卧,不在本家,没想到等我们赶到时,她已在别院遭人凌辱而死……”丁禀亦握紧拳头,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又续道:“辰芳那丫头,被师弟藏在柜子里,所以才能侥幸存活下来。”

闻言,段松波绷紧身子,宛如遭雷殛,无法呼吸。

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命丧黄泉了。

“想必,她是看见什么了,才会丧失当时的记忆。我还记得,当我们把她从柜子里拖出来时,她几乎成了痴儿,好一阵子无法言语,连我也认不出来。”丁禀亦镇定地继续说着:“没多久,一天夜里几个穿着宫服的人上门抄了古家,几个师兄弟抱着她从暗门逃走,待天亮再回去时,已经找不到其他人的去向。说来也古怪,那日街坊邻居都说没有看见官府的人进出古家。”

“所以,你们自然也找不到当日夜抄古家的官员?”

“段公子所言甚是。”丁禀亦苦笑道。

“这座王朝,果真无奇不有啊!”烛火照映在段松波的脸上,白日斯文俊雅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深沉的表情。“你知道古前辈是怎么死的吗?可有下葬?”

“师父死时,面容被毁,我们还是从他身上的印记才认出来。说来惭愧,平日受师父照顾,遇事却没办法给师父厚葬,加上官府的人还在搜查,所以简单的给师父安葬,图个自己心安罢了。”

“当年你们年纪尚轻,哪知江湖险恶?已经做得很好了。”段松婆明白这种事,没有人希望遇到,就是因为碰上了,所以才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

“我所知道的,大抵就是这些了。”

“你还有与古家当年逃出的师兄弟连络吗?”或许,未来也有可能再遇到古家门下弟子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丁禀亦神色有异。“逃出来的师兄弟,不足十人,有的没多久遭到江湖拘杀,有的被官差带走……我猜应该凶多吉少。”

“所以,仅有你和辰芳活下了?”

“嗯,看来应该是如此。不过说不定,会遇到其他师兄弟,我打算在城里多待几日,看能否遇见他们。”

段松波对于他的做法,很能认同。“我们在这客栈留宿,若你有其他同门师兄弟的消息,不妨来这儿告诉辰芳,我想她一定会很离兴的。”

“可不是嘛!那丫头,从以前到现在都相信人性本善,所以总是不顾后果的先热情付出,但这样的个性,在险恶的江湖肯定要吃亏的,所以今后有劳段公子多加照料了。”

段松波微微一哂,把话听进去。

“那我到隔壁去看看那丫头了。”丁禀亦起身,打算离开。夜深了,他不便多打扰,与古辰芳打个照面就回去。

“丁公子,这么多年来,你有想过找出,古前辈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引来杀身之祸吗?”

丁禀亦摇摇头,“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我赞同辰芳重振古家门派,但若是执意追究往事,恐怕不是聪明的做法。”

“也对,毕竟事过境迁。”

“是啊,憾事己经发生,再追究也无法改变什么,不如安分的活下去。”

“若是重振古家,丁公子会回来吗?”

“辰芳若是需要,我必定会助她一臂之力。”

“难道不怕有人咬着当年旧事不放,回头再杀古家弟子?”

“十年了,江湖总是善忘的。”

人心易变,江湖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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