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心硬汉 第三章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好几年前她的，一个背着东西跑给警察追的女孩。
那时，她就是一朵可爱的小白花了。
「罗大哥，你醒了吗？」
睁开眼，罗斐感到全身疼痛，彷佛被卡车翻来覆去碾过好几遍似的。尖锐的痛感钻入五脏六腑，因为麻药退掉的缘故，让他对于疼痛感到异常的敏锐。
「知道我是谁吗？老大！」一张胖脸同时凑到眼前，让罗斐不由得皱起眉头。
「我没有撞到脑子，你这白痴。」罗斐有气无力的说，净是一些天兵天将。
「太好了，没有被打到变傻。」小胖赶紧打电话通报罗斐清醒的消息，独自到角落讲手机。
「妈的，痛死我了……」他低咒一声，浑身像被拆掉似的。
「罗大哥，你别动！医生说你的肋骨断了两根，右手骨折，不过所幸没有伤及脏器，手部骨折断得很干净，重新接起来以后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齐韶光恢复往日的镇定，话声显得相当平稳，条理分明地说明他的病情。
看样子她好像没有受到惊吓，罗斐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之前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全是梦境。若不是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他可能察觉不到她曾经那么慌乱过。
这丫头的厉害之处，在于处变不惊，即使受惊也能临危不乱……或许吧，罗斐天真的安慰自己，很懊恼让她如此伤心过。
「对不起，让妳担心了。」她的眼睛好红，像只小兔子。
「你知道就好，算罗大哥还有一点良心。」她淡淡地说，很勉强地挤出笑。
罗斐看到她的制服没换掉，「守了一夜？」窗外日光迤逦了一地，不知道是几点了？
「爷爷女乃女乃说等你醒了，要我再打通电话让他们安心。」
她的表情有点淡漠，罗斐很专注地看着她，随后开口。「妳生气了？」
「我没有资格，罗大哥做事，只要对自己负责就好。」其实她好气，却不能表现出来，她气他热血拼命，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如果出事，她这辈子一定会在痛苦中度过。
「韶光，以后不会了。」她那时握着他的手痛哭，失控的模样让罗斐很吃惊，也很心疼。
他以为她只会嫌他烦，之前拍照不情不愿，罗斐知道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大多都会闹点小别扭，很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不希望有人管太多。
可是他没办法放下她，所以罗斐自己也很苦恼。
不知怎地，听到他的道歉，齐韶光觉得有些心疼，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在手术房外坐了一夜，受伤的人没有意识，没事的人却担惊受怕，齐韶光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无助，除了拼命祈祷罗斐平安无事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口渴了吗，要不要水？」齐韶光拿起棉花棒，沾点水湿润他干燥的唇。「开完刀没办法立刻进食，连水也不能，等排气后就行了。」
罗斐沉默地接受她的照顾，本想要请小胖把她送回去，结果那个死小子拼了命的讲手机，完全没有注意他这个病人的需求。
妈的！今天如果换成只有小胖来看护他，恐怕连自己跌倒在厕所里，死在里面都没人会知道！罗斐没有好气，底下全是天兵天将。
小胖刚结束完通话，端着讨好的脸迎来，压根儿没把罗斐的臭脸放进眼里，因为罗斐满脸挂彩到连眼睛都瞇成一小条，再狠恶的眼神都使唤不来，更别提粗心的小胖会察觉他的不爽快。
「老大，等等阿祥他们会过来看你，还有请你指认一下当时在场的人。」
「抓到人了？」齐韶光又开心又惊讶。
「是啊，现在许多案件因为有加装监视器的缘故，破案率提高了。」小胖话锋一转，看着罗斐。「老大，长官昨晚也打电话来了。」
「嗯。」罗斐不意外这件事，当初相亲半途落跑也有心理准备。
「夫人虽然有些不高兴，不过听到你出事后，她也很担心。」老大真的有够敢，不愧平日嚣张惯了。「等伤养好了，再把人家小姐约出来讲一讲，参加妹妹的毕业典礼也没什么不能讲的，对方一定能接受。」
罗斐不断使眼色给小胖，那个傻小子居然自顾自地说下去，差点没让他一脚踹到天边去。
「妹妹只有一个啊，不疼她疼谁啊！」小胖抱怨，觉得老大真不够意思。「老大，你有这么可爱漂亮的妹妹，怎么都不跟我们说，是怕被我们拐跑吗？」
左一句妹妹、右一声妹妹，罗斐脸都绿了，火气也跟着上来。
「她不是我妹妹！」罗斐很激动，他永远不承认她是妹妹。「永远都不是！」
「老大，你干嘛啊？」小胖被他言行举止给吓住。因为大声说话的缘故震动到伤口，罗斐按着受伤的地方不断喘气。
齐韶光看着罗斐，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反应。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他的妹妹很丢脸？要不他怎会那么的生气呢？
「不要再讲到相亲的事，我也不会和对方再见面了。」罗斐痛到额间冒汗，呼吸急促。「这件事到此为止！」
「罗大哥，你别再说了，还是休息一下吧。」齐韶光很担心，尽管她对于罗斐的话很在意，却还是以他的身体状况为最优先考量。
「嘿啦，老大你别激动咩！不是妹妹就不是啊，我又没有说……」
「你闭嘴！」还提？罗斐恨不得一巴掌搧过去，他不讲话会死吗？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小胖模模鼻子退了一步，有点哀怨。
「太激动对身体不好，别勉强自己。」齐韶光安抚着他，虽然自己心里很受伤，却强打起笑容。「睡一下，晚点我打通电话回去告诉爷爷女乃女乃你平安无事。」
罗斐应了声，闭上眼睛不再理人，一想起小胖的话就满肚子气。
他为什么要当齐韶光的哥哥？就算她喊他大哥，但他也不是非当不可！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根本不是什么兄弟姊妹！
韶光是个丫头，但是丫头不等于是妹妹，他不要齐韶光是他的妹妹！如果小胖再说一次，他绝对会揍歪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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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男人混在一起，用词通常很粗鲁，直来直往惯了，一时要改很困难。
不过碍于现场有个青春无敌美少女，多少收敛些，但草根性的本质，掩盖的能力有限。
普通病房里，吵得像在菜市场，几个大男人挤在里头，空间变更窄了。
「靠！老大你没事就好。」阿祥看到罗斐浑身是绷带的躺在病床上，一张脸肿得像猪头，吓都吓死了，小胖还诓他们说老大没怎样！「还有几个小子在逃，但这几天应该就会被逮，放心吧。」
阿祥的破锣嗓轰得罗斐直皱眉，由于他脸上的伤势相当严重，瘀青比起昨天是消退了点，但看在别人眼里仍然很怵目惊心。
「老大，你妹妹很古锥喔，怎么都没听你说啊？」
齐韶光秀气的模样和罗斐实在是天差地别，莫怪除了知情的小胖以外，其它人都好奇得要命。
好可爱喔，虽然不是非常的漂亮，但气质很好，清纯可人，很得人心哩！
尤其是她淡淡地笑，话有点少，但女孩子家就该这样呀！
「你们到底在看哪里？」是来探病还是来看美眉的？罗斐口气很不爽。
被他这么一骂，大伙模模鼻子又转回头。唉～看美少女当然比较赏心悦目，对着猪头谁会开心呀？
「她不是我妹妹。」
一听到不是罗斐的妹妹，几个臭男人又心花怒放了起来，只差没有放鞭炮！
既然不是老大的管区，那么不管他们怎么追，他也管不着，就算追到以后也不必看他脸色，光想就很爽啊！
「谁敢对她出手，我就断他的手。」光看那些投射出的垂涎目光，罗斐就明白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干不净、乱七八糟的！居然在他面前打齐韶光的主意，想死还比较快一点！谁要是敢越雷池一步，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老大，她不归你管耶！」好过分，平常工作看他脸色，连把妹他都要干涉。
「关你们屁事！还不快给我滚回去做事，找死啊！」动不动就起色心，这群家伙简直没有救了。
齐韶光忍不住一笑，罗斐的工作伙伴真是有趣，乍看个个凶狠，但事实上一个比一个还要会耍宝。
听小胖哥说，这一次能够在短时间内逮捕到那些闹事的不良份子，全是因为罗斐底下带的这票兄弟，没日没夜的过滤监视器画面才能够顺利突破。
应该是他平常做人处事让人欣赏，大伙才会如此为他拼命。
齐韶光一点都不意外罗斐的好人缘，而上头长官会介绍对象给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年轻正直、勇敢负责，家世清白，工作稳定，前途一片光明，还有哪里不好呢？
虽说他的外表不是让人一眼就非常喜欢，甚至会被他锐利的眼神给震慑住，不过，也是因为那股迫人的杀气，让他更有男子气概，况且他的五官很深邃，见过就很难让人忘却。
看着罗斐直瞪着底下那伙兄弟骂，齐韶光感到有些陌生，这样的罗斐是她从没有见过的。
罗斐待她总是很温柔有礼，有时就连说粗话也会骂自己呢！对于女人，他是很小心的。
不知道与他相亲的女人又是怎么看待罗斐的？齐韶光自从知道这件事，总是想着这个问题，如果罗大哥有女朋友了……
「韶光、韶光？」罗斐见到她望着自己出神，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了？」
「没有！」她尴尬地笑了笑，居然想这种问题想到出神，好丢脸。
「我的脸有那么严重吗？」那群没良心的家伙竟敢嫌他像猪头。「把镜子拿来我瞧瞧。」
「好。」齐韶光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的小镜子递给他。
粉红色？嗯，很少女！罗斐看着上面有桃红色小圆点的镜盒，非常庆幸她有梦幻的一面。
女孩子就是要这样，做着符合气质的事，喜欢的颜色也很浪漫。他本来还在担心她会被现实环境压迫得连一丁点的少女梦幻都不剩，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接过镜子，罗斐为了这点小事感到非常的高兴，但才打开镜盒对着自己，平常从不在她面前展露的「男子气概」，居然很流利地上演起来。
「他妈的，活见鬼了是不是？」罗斐瞠目结舌，没想到情况竟然这么惨。
镜子里面的脸，简直比鬼还可怕！难怪他老是觉得脸很胀，被揍成这副德行，可能连他老妈看了，都会不认得吧？
对美丑一向不太在意的罗斐，还是忍无可忍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有这么惨？」天啊！出院后，如果这张脸还是无法恢复，那他拿什么见人啊！
「都说你是猪头了，哪里没告诉你？」阿祥撇撇嘴，老大终于知道他们忍得有多辛苦了吧！所以不要再剥削他们看无敌美少女的权利了。
罗斐火得差点没下床踹死这群幸灾乐祸的家伙，讲那什么没良心的话。
「很快就会好的，别担心。」齐韶光笑笑地收回镜子，轻声安抚他。
「我丑得像猪头！」亏她还能平心静气，罗斐佩服这丫头的沈稳。
「问过医生了，等淤血退了就没事。」他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不意外。
一度她也担心罗斐是不是被毁容了，手术那天他脸上确实有多处挂彩，但看起来似乎都只是皮肉伤，怎知才隔了一晚，竟只能用「面目全非」来形容。
「妳确定？」连他看了都会觉得怵目惊心。
因为受伤的缘故，他梳洗在床上解决，到厕所也不会特别照个镜子，没想到这一瞧没完没了，吓死人了。
「当然。」面对罗斐的紧张，自己也只能报以微笑。
他伤重成这般，齐韶光其实很心疼，但她连一点点难过的神态都不敢显露出来，怕他担心。
从前都是罗斐为自己牵挂，现在她终于尝到，担心一个人的滋味原来是如此煎熬，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看着那张被打肿的脸，齐韶光忍不住轻叹。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她没什么手艺，三餐都在医院的餐厅解决。
「好久没吃到妳煮的面了。」国中时她在面摊打工过，煮的面很合罗斐的胃口。
「从家里带面来都糊了，你出院后，来家里一趟吧。」
自从她上高中后，就没什么机会下面给他吃，忙于课业、忙于打工，而罗斐也因为职务的关系更加忙碌，鲜少到家里走动。
如果不是她的毕业典礼，还没机会见到他，但这场无妄之灾，着实令齐韶光受到不小惊吓。
两人熟悉的对话，让一旁的人听见了，很暧昧的笑起来。
原来老大会不爽，甚至不准旁人出手的原因，就是他自己那双贼手已经伸到无敌美少女的身边那么久了呀！
「小胖，你不是一直都有在打电动吗？」阿祥贼兮兮地说。
「嘿呀，干嘛？」阿祥那张贼脸无论何时都很奸巧，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的猥琐，小胖也看习惯了。
「你有没有玩过一款，什么无敌美少女养成？」老大根本就在进行美少女养成计划嘛！
「美少女养成？」好像有，他忘了，最近下班忙「种菜」，facebook玩很凶，已经不玩什么美不美少女游戏，连魔兽都放弃了。「我回去找一下。」
「我也很想养一个美少女，看她成长茁壮，然后闪闪发光。」阿祥捧着心，不禁感叹着。「我孤家寡人很久了。」
「他妈的，你欠揍啊！」罗斐闻言，明白阿祥在讲什么，气得抓起枕头砸过去，牵扯到伤口。「靠，痛死了。」
他出院后，头一个要宰的人就是阿祥！这小子居然在齐韶光面前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那张嘴巴真不会看场合说话。
「罗大哥，你别激动。」没听出弦外之音，齐韶光不明白罗斐突然的暴力举动。
阿祥见状，嘻嘻哈哈地笑，接住砸来的枕头。「老大，你多休息啊！这几天案子很多，咱们不能常来看你了。」
看样子有美少女的陪伴，老大不会无聊到哪里去了，而且小女孩好像真的很喜欢老大。听小胖讲，她除了回家换洗之外，打完工就会立刻赶来医院，就算小胖表示可以帮忙看顾，她还是坚持要来。
她这么瘦弱，照顾大男人是很吃力不讨好的事，没有临阵月兑逃，表示对老大真的很有心。如果是他，老早就逃走了，哪里还要跟他们这群臭男人陪笑脸。
「美少女，我们先走啦！局里还有很多案子要处理，老大就拜托妳了。」阿祥一手拉一个，几个还想要抬杠的男人不明所以，包括小胖也一起被拉走。
「我要顾老大耶。」全放给齐韶光未免太可怜些，老大那么大一只，会压垮她的啦！
「多事！老大没你不会死啦。」阿祥捶小胖一拳，真是一群不会识时务的家伙。他虽然嘴巴贱，但眼睛很利的。「美少女，我们走啦！」
罗斐瞪着他们的背影，一脸没好气的模样。那些欠揍的家伙是来探病的，还是来惹毛他的？
「访客走了，可以好好休息。」齐韶光将枕头放回他身后。「原来罗大哥有一群好伙伴。」今天意外见到他的同事们，很开心。而且他吼人的声音中气十足，看来不需要太担心了。
「都是些愚蠢的家伙，讲话口无遮拦的。」他很想要捂住韶光的耳朵，免得无端被污染了，她可是一朵小白花呢！
「你说无敌美少女吗？」她挑挑眉，轻轻地问。「我还满喜欢的。」
「……」这丫头显然已经被污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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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路灯探照进病房里，单薄的身子陷在沙发里。
罗斐小心翼翼的将外套盖在她身上，医院的冷气总是特别的强。如果让她因此感冒，他绝对会过意不去。
微弱光线停留在白皙的脸蛋，罗斐望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坐在她身旁。
「罗大哥……」
「吵醒妳了？抱歉。」他还以为自己很小心。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是伤口痛？」
「放心，只是睡了一天，现在睡不着。」他只是想为她盖件外套，怕她着凉了。「我已经没事了，妳不用天天到医院来。」就算伤口持续发疼，但已渐渐复原中。
况且，她应该急着想要找工作，这样会占用她的宝贵时间。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抗拒着排山倒海的困意，齐韶光心里有个困惑，希望他来解答。
「什么事？」
「为什么你会从那场相亲中跑掉？」小胖说对方很漂亮，气质又好，罗斐是看过照片才同意去见面的。
尽管如此，最后他还是离开了，齐韶光不懂，他的临阵月兑逃究竟为何？
「你不怕对方伤心吗？」
「我又不认识她。」对方或许会伤心吧，但罗斐没有想那么多。
「或许她是喜欢你的。」这不无可能，不是吗？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单凭一眼就爱上，这种梦幻的情节，大概只有在偶像剧里才会上演吧，他的人生中不会有这种事的。
「这世上还是会有这样的爱情。」
「真浪漫啊妳。」少女情怀总是诗，罗斐不会太意外。
齐韶光浅浅地笑，没有反驳，身上盖着他的外套，一下子手心都暖和了。
「真会有那样的感情吗？」从没有和她谈论起这样的事，不知不觉，他的小丫头也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以后，追求她的人肯定会比现在多……罗斐一想到心就沉了，小花迟早是要绽放，可他却只希望她永远含苞待放，好让自己可以细心呵护。
「会有吧！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喜欢上他的人，一定很可怜。齐韶光觉得眼皮很沈，快要睁不开了。「只消一眼的爱情，很美啊。」
以后，她也会遇到这样的爱吗？罗斐觉得伤口又隐隐作痛，应该是身体累了，才会让人觉得难熬。
微凉的手轻轻地握住他，道：「罗斐，喜欢一个人，是件很幸福的事。」
浅浅的话声滑过他心头，平静的心湖震荡出微微涟漪，而后逐渐扩散开来，深入他的体内。
喜欢一个人──
原来他的心里，早就住着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