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狼 楔子
黑夜。
乌云密布,天上只看得见一颗闪耀着红光的星,地面上却是一场死伤惨重的恶战,万千火把将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
这场足足斗了十个时辰的大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支弩箭朝宁越射来,宁越闪避不及,弩箭射飞了头盔,箭尖将他的前额划出一道伤口,倘若再近一寸,他的脑袋就要被射穿了。
“宁越!”
激战中,忽听见何将军的喊声,他忙循声望去,见何将军被数十个长矛敌军围困住,但两人之间距离甚远,他无法及时冲上去解围,情急中,忙丢开手中长剑,解下背上弓箭,搭箭上弓,一连疾发三箭,箭箭冲烟穿尘,立时射毙三个长矛手。虽然暂解何将军性命之危,但随即扑击而来的长矛敌军愈来愈多,何将军很快地又陷入包围之中。
“宁越!大势已去,你先走!先去救王爷和王妃!啊--”何将军大喊着,一支长矛忽地刺向他,正中他的心口。
听见何将军的惨呼声,宁越惊愕地转过头,但见他口喷鲜血,被数支长矛刺穿了铁甲。
“将军!”他激愤地狂喊。
“宁越,去救王爷和王妃!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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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六如不安地惊醒过来,浑身泛起一阵寒意,她匆匆披上轻衣,来到屋外廊下,远远看见正殿灯火通明,有人影仓促闪动,摇晃的烛光让浓黑的夜变得更加神秘而恐怖。
出事了吗?
一定是出事了!宫六如紧握住佩戴在胸前从不离身的白玉螭虎玉韘,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淹没了她。
不顾身上仅穿着单薄的睡袍,她赤足急匆匆地朝正殿奔去,半路上遇见了迎面而来的长沙王妃。
“六如,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长沙王妃面色苍白地看着爱女。
“母后怎么还没睡?”宫六如握住母亲的手,发现母亲的手异常冰凉。
“六如,母后要告诉你一件事,咱们的兵……败了,你赶紧逃命去吧。”长沙王妃语音颤抖,眼中充满着悲伤和恐惧。
宫六如重重打了一个寒颤。
“我逃?我一个人逃?”她惊慌地攀住母亲的双臂。
突然间,宫墙外射进一支支火箭,火箭射中门窗、梁柱,顿时火光四起,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长沙王妃紧紧抓住骇然尖叫的宫六如。
“六如,朝廷派来诛灭咱们的兵队已经来到城外了,父王和母后是逃不掉的,但是你一定要逃!你的命一定要为父王和母后留下来,知道吗?快逃,快点逃!”长沙王妃泪如雨下,身子不听使唤地剧烈摇摆着。
“不!”宫六如哭喊着。“母后,我陪您一起,我不要一个人逃!”
“在这个生死关头,别说孩子气的话了!你要逃,你活下来,母后就算死了也才能安心,明白吗?快走!”长沙王妃用力将她推开了几步,转头惊惶地望着火光熊熊的正殿。“我要去找你父王了,他现在很危险,我得去找他,就是死也得跟他死在一起……”
“母后,我也去……”宫六如恐慌地握紧母亲的手,心中一阵阵剧痛,无法接受至爱的人就要死去。
宫殿内火焰四起,大火迅速延烧,贪婪地席卷整座大殿,长沙王妃惊骇地往大殿狂奔。
“母后!危险--”宫六如拉不住她,眼泪夺眶而出。
浓烟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浓黑披散的发,一身黑色战袍铁甲,背上背着已被浓烟呛昏的长沙王。
“宁越!”长沙王妃扑向他。“王爷怎么了?王爷怎么了?”
“王爷被烟呛晕了。”宁越轻轻放下长沙王,朝王妃跪下。“臣来晚了一步,请王妃降罪。”
“宁越,错不在你,与你无关。”长沙王妃把昏迷的长沙王抱在怀里,浑身颤栗发抖。“若不是王受到煽动,执意要叛变,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
“不能战胜这场仗,是臣的错。”宁越恭谨地跪着,眉心紧结,眼中盈满深沉的愧疚。
“我不怪你,宁越,我不怪你……只怪王爷野心太大,却没有估量情势啊--”长沙王妃哽咽痛哭。
宁越眼眸深沉地望着宫六如,在他乌黑的铁甲战袍上沾满了鲜血,前额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是敌箭射中他的头盔时留下的,鲜血顺着他浓黑的眉、英气逼人的脸孔,缓缓流淌下来。
“宁越,你受伤了?伤重吗?”宫六如在他身前跪下,心疼地捧着他的脸,用衣袖轻拭他脸上的血迹。
“我还好,你别担心。”宁越苦涩地拧了拧嘴角,眼神阴郁地盯着她。
“你身上都是血,我怎能不担心?”看着从他铁甲内一滴滴渗出的鲜血,她的心就痛不可抑。
“王妃,事不宜迟,快让臣背着王爷先逃出宫吧!”宁越心急地说。
“王爷和我是逃不了的,朝廷岂肯留下我们全尸?”长沙王妃缓缓摇头,望着他们平静地垂泪。“宁越,你还是快带六如逃走吧!王爷和我就只有六如这个宝贝女儿,我把六如交给你了。”
“母后!不要,要逃我们一起逃!”宫六如嘶声哭喊。
“六如,母后不要你陪葬,你要好好活着,答应我。”长沙王妃脸上挂着凄楚的微笑。“宁越,这是我的命令,我要你快带她走!”
“母后、母后--”宫六如无限伤痛,泪如雨下。她朝长沙王妃扑过去,却被一双手牢牢地捉住她的手臂。
“宁越,快走!”长沙王妃含泪别开脸,不再看他们。
“母后--”
火焰熊熊席卷而来,宁越握紧宫六如瘦削的双臂,将挣扎哭喊的她一把抱起,迅捷地穿过烈焰,奔出王宫大门。
“不要--母后--”宫六如心神俱裂地嘶喊着。
宁越抱着她跃上一匹无主战马,朝着树林深处飞奔而去。
“六如,原谅我只能保护你,原谅我……”他将哀痛欲绝的宫六如拥得更紧,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给她的安慰。
宫六如环抱着他,他的汗水滴在她的头发上,他铁甲上的鲜血濡着她的身体,在他温热的怀里,她哭得痛彻心扉。
“宁越、宁越--”她嘶哑着嗓子,哭到几乎没有了声音。
天地黑沉沉的,寒冷而悲怆的两个人策马驰进黑暗的树林。
黑雾从四面缓缓涌来。
宁越抱紧她,似乎只有紧紧地抱着她,才能减轻她濒临崩溃的痛苦。
“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相信我,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