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爱佳偶 第一章
医院急诊室。
“需要O型血五袋,快!”
在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动作急速地来回奔走着。
“怎样,有没有找到其他的亲人?”
“没有!现在已经请警方帮忙寻找了。”
“唉!真是命,两个大人全被夹死在车头,剩下的两个小孩生命又垂危……那个司机真是夭寿!”
“别说了!这两个小孩子救得活吗?”
“不知道,现在只能听天命尽人事,说来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若非这两个小孩的父母有先见之明,为他们系上了后座安全带,才没有被这强烈的冲击撞飞出来,要不只怕也救不活了……”
“唉!可怜啊!偏偏两个大人却死得那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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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琦芳和-勋在医院恢复意识时,世界再也不同了,挚爱的双亲已经离他们远去,而他们除了父母以外,从未见过其他的亲人,所以当那个自称是他们的外婆过来接他们出院时,他们完全不知所措。
头上绑着绷带的琦芳紧紧搂住弟弟,深怕一放手,弟弟就会被人抢走,瞪着那个面孔严厉、满头白发,穿着古式旗袍的老妇人。“你真的是我们的外婆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也没听妈妈说过你。”虽然才十岁,但已经够懂事了。
那个老妇人只是用严厉的眼光,不发一语地看着她。“要信不信随便你,看你们要进孤儿院还是要跟我走?”
她吓得拉弟弟往后退,孤儿院!不!
“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家,才不要去孤儿院!”她对那个老妇人大吼道,-勋被她的音量吓得哭出来。
“你们已经没家了,你们的爸爸、妈妈全都躺在地底下!”那个妇人冷冷地说道,仿佛死的人跟她毫无关系。
琦芳顿时哇地一声,大哭出来,骗人、骗人!
在旁听到他们对话的护士小姐觉得不忍,连忙出面打圆场。“林老太太,您别这样对孩子说话,他们都还小呀,而且又是您的外孙。”
“我的外孙?”王心湘冷哼一声。“我早当没生过那个女儿了,哪来的外孙?”她转过头对一直跟在身旁、年约五旬的男人说道:“老陈,把他们的东西带着,要跟不跟随便他们,真是混蛋!活着时候害我丢尽了脸,连死都不放过我,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呀!”在众人一脸惊愕下,头也不回地离开,在旁的医护人员全都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对小姊弟居然和这个女人是亲戚。
“他们没有其他的亲人吗?”其中一位护土低声问旁边的同事。
“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啊?”
“可怜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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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后,姊弟俩因车祸伤势尚未完全复原,再加上受到父母死亡的打击下,几乎是一路哭睡到正理村。
正理是个纯朴的小镇,位在一座丘陵上,多数人都以务农为生,处处布满梯田。
琦芳和-勋睁着明亮的眼睛,咕噜咕噜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看惯了台北高楼林立,乍见到绿油油朴实的乡村景观,虽觉得很新奇,却又掩不住恐慌。
他们将在这个地方生活吗?
车子驶过两旁都是大榕树的道路,停在一栋华宅前面。
琦芳被那红色、富有中国古风的房子外观给震住,然后,很快地,视线就被站在大门外那群人给引过去。
她紧紧握着弟弟的手慢慢走下车来,一路上都未和他们说过话的“外婆”则从前座走下来。
那群人的视线全都紧紧落在这对小孩子身上-
勋不习惯接受这些陌生人的目光,吓得躲在琦芳的身后,紧紧抱着。
琦芳也很害怕,可是她动不了,也不知道该跑到哪去?受伤的头又不断抽痛着。
从那群人中间走出一位高大的男人,约莫三十几岁,见到他,琦芳觉得好面善,他……长得和父亲好像。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面前,低子打量他们,她不自觉往后退,-勋没来得及反应,一跌坐到地上,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她连忙扶起弟弟,把他身上的灰尘拍掉。“嘘!不哭!不哭!别怕!姊姊在这里。”她接着他哄道。
那男人看到这一幕,表情动了动,然后叹口气站了起来。“这就是他们的小孩?”
“对!”王心湘冷漠地应道。
那男人继续盯着他们,琦芳被看得火大,脸一仰,表情倔强地回瞪过去。“你看什么看呀?”
他不禁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欣赏的眼神。“真的很像她妈妈……你叫什么名字,小丫头?”
本来不想说的,但见他长得跟父亲有点像,或许他也是他们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亲人之一,看起来也比较友善,比那个老太婆好太多了。“我叫蒋琦芳。”指着弟弟。“他叫蒋-勋,我们的名字全都是从爸爸、妈妈名字中拿出来的。”她很骄傲地说道。
“我知道。”那男人露出苦涩的笑容。“我是你爸爸的哥哥蒋琦荣,你们可以叫我大伯。”
这时-勋停止了哭泣,从瑜芳怀里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
“大伯?”琦芳偏头看着他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人,他们也是亲戚吗?
“你们说够了吗?”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姊弟俩又差点跳起来,蒋琦荣脸上表情也变了,没有先前的柔和。
“决定好要带走哪个?”王心湘冷漠地看着蒋琦荣。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琦芳提高警觉,将弟弟抱得更紧。
蒋琦荣瞪着这个冷酷的老太婆,她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呀?天知道,这两个小孩在她手下,会被教养成什么样呀?可是偏偏他的经济能力有限……
他看着那个琦芳,老实说,他很喜欢这个丫头,虽然她表情像芳-,可是她的容貌像琦勋,想到自己只有两个女儿,所以为了蒋家,他只有……
“我带走小男孩!”他下了决定说道。他相信,小女孩比小男孩更能承受那老太婆的“荼毒”。
王心湘漠然的点点头。
他们在说什么?“不!”琦芳尖锐的大叫道,她拉着弟弟开始往后退。“我不会让你们把我们分开,别想!”
她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不能再失去弟弟了,不能!
“小丫头……”琦荣想向她解释,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心湘一拐一拐走向那对紧抱在一起的姊弟。“别再给我闹脾气,我已经快受不了了,告诉你,我年纪大了,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小鬼。”
“不用你来照顾,我自己会照顾弟弟的!”她对他们大吼道。这时她的头更痛了,-勋的哭声更像槌子般阵阵敲击着她的头。
现在该怎么办?她只是个小孩子,要如何面对这些大人?
在众人谅诧目光中,琦芳突然向所有人跪下来。
“各位叔叔、伯伯、阿姨,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但我求求你们,别把我和弟弟分开,我可以照顾我们自己,不会让你们添麻烦的,不会的!”她开始向他们磕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拆散我们,求求……”
她的动作和哭泣哀求的声音,狠狠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啊!她流血了!”人群中传来这样的惊呼。
她头伤未愈,哪经得起这样的碰撞?鲜红的血缓缓从她绷带沁开……
“干么呀?在演连续剧吗?”王心湘的声音如鞭子般响起。
琦芳恍若未闻,只是不断磕头哀求,伤口破裂使头痛加剧,再加上情绪过于激动,一口气来不及咽下,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昏厥了过去,-勋吓得边哭边摇已昏倒的姊姊。
“姊姊!姊姊!”他凄厉地喊道。
琦荣重重叹口气,续缓向这对姊弟走了过去-
勋就这样被带走,他被带到住在正理南端的蒋家,琦芳则留在正理北端的林家。
从那一天起,琦芳完全褪下十岁小孩该有的纯真快乐,被迫带上大人的面具,以早熟不平的眼光面对这个冷酷又不公的世界。
王心湘从开始就表明得很清楚,琪芳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哼!我当你父亲有多能干,结果连一栋房子都没有,存款也就只有一百二十万,我把话说在前头,这一百二十万我也不给你拿,你所有的花费都从这里出,用完没有就没有,这里只供你住,当是前辈子欠你妈的,至于吃的嘛,你每个月给我多少钱,就吃多少东西,我郑重警告你,住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敢不听话,我就会好好修理你,立刻把你赶出去,管你去死!”
琦芳整个人都呆掉了,不明白眼前这个“外婆”为什么要对她说出这样残酷的话?她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忍不住的喊了出来。
王心湘冷冷盯着她半晌。“错就错在你不该姓蒋!”
“那你就不要收留我!”她大吼道。
“你随时都可以走,没人拦你!”王心湘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走上楼梯。“还有一点,别用你这双脏脚踏上这个楼梯,不准你到三楼来。”三楼是王心湘的房间,除了她以外,就只有厨娘陈婶可以上去,其他人都不准。
琦芳立刻转过身体,疾步走向站在门口的老陈,一把夺下自己的行李,打算离开这里。
老陈厚重的大手拉住了她。
“你干么,快放开我,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奋力挣扎着。
“小小姐,别冲动呀!”老陈低沉厚实的声音响起,奇异地让她安静了下来。
“你叫我什么?”
“小小姐。”
“为什么这样叫我?”
“因为以前我叫你妈妈都叫小姐,你是她女儿,所以我叫你小小姐。”琦芳楞了一下。“那个老太婆真的是我妈妈的妈妈?是我的外婆?”
“是的!”
她立刻摇头。“不可能,若她真的是我的外婆,怎么会对我这么坏?课本上说的外婆都是慈祥又和蔼,很疼人的,为什么她不是?为什么她会那么讨厌我?把我当成仇人?”
老陈叹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琦芳抓住他的手臂。“你快点说,为什么?别看我年纪小,很多事情我都懂了,请告诉我!”她恳求地望着他。
老陈看着那双和芳-神似的灵活大眼。“小小姐……”他为难的不知该如何启齿。
琦芳放开他。“若你不想说的话就算,我就当你在骗人,我要离开这里,才不要跟你们这些坏人在一起!”
“你一个小孩子能去哪?”老陈看着那张倔强的小脸,知道若是再不说出的话,他想这个小女孩大概会选择在外面流浪吧,这样刚强的个性……
他叹口气,拉着小女孩,开始讲述十二年前曾经在正理村发生的风暴,一段属于她父母年轻时的革命故事,以致造成今天六亲不认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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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暑假结束,学校开学,琦芳正式转到这边的四年级就读,头上的绷带已经拆除,只剩一小块六公分见方的纱布贴在伤处——当时因磕头所裂开的旧伤。
很快地,她发现自己在这个不到三百名学生的学校中,已成为注目焦点。
“喂!快点看那个女的,她就是那个新来的女生。”
“听说她没有爸爸、妈妈了,好可怜喔!”
“才不可怜呢!我妈说那是活该,谁叫她爸妈要做那么缺德的事。”
“真的吗?什么叫缺德的事?”
“嗯……好像就是一些很不要脸的事……”
琦芳霍地转过身子面对那些在她背后不到三公尺窃窃私语的人,她握紧了拳头,狠狠瞪着那些长舌男生和女生。
她那凶狠的模样吓了那些人一跳。
好想冲过去把他们全都打死,他们凭什么说她亲爱爸妈的坏话?凭什么?
可是她忍了下来,因为她从没和人打过架,她僵硬地转过身子,快步地中跑进学校,远离那些讨厌的人。
可那只是暂时的逃开,真正可怕的却是那些将要朝夕相处于一室的同学。
这个学校规模不大,每个年级只有一班,一班大约有四十名学生。
“各位同学,这学期我们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她叫蒋琦芳,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她。”级任老师温美丽以亲切的态度招呼她,让她觉得安心了不少。
但无人拍手的窘况,让她僵硬呆立着不知所措。
在教室右后方,有一个男生正眯细了眼睛打量站在前面那个女孩。
原来她长这个样子!
郑群昱以挑剔的眼光冷冷盯着她。
她长得很清秀,五官鲜明,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不情愿地承认,她是个很好看的人,不过这种好感很快就被另一层莫名的情绪给掩住。
他想起父亲在知道蒋琦芳和她弟弟来到这个村子时,整个人完全变了样,失魂落魄地,像失去活力一般。
从旁人的谈话中,知道这对姊弟的父母曾经重重伤害过他父亲,并且让他父亲成为正理村的笑柄,当他知道后,他就下定决心,绝对不会放过这对姊弟!
他要将父亲受过的侮辱,全部还给他们!
“来!琦芳,我看你的身高可以坐哪?唔!我看你就坐在孙瑶红的旁边。”
琦芳点点头,拿着书包正要走到那个位置去时,那个叫孙瑶红的女生跳了起来。“老师!我不要跟她坐!”
老师愣然地看着孙瑶红。“为什么?”
孙瑶红用斜眼瞪着琦芳。“我不要跟她坐在一起,而且我妈一定不会让我跟她坐在一起的。”孙瑶红长得非常漂亮,两颊红通通的,像极了摆在橱柜里的日本洋女圭女圭,但看起来更有生命力、更自负,毫无疑问的,她是班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其他小朋友立刻窃窃私语。
琦芳面无表情站得挺直。
原来瑶红的母亲,就是当年被蒋琦勋抛弃的未婚妻张琪琪。
美丽老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情况。“呃!各位同学安静,既然这样……那你去坐在班长郑群昱的旁边,群昱?”
琦芳看向那个缓缓站起来的男生,她很少见过好看的男孩子,又高又健壮,一看就知道经常去参加“健康宝宝”比赛。
“对不起!老师,我也不想跟她一起坐!”郑群昱以冷漠的语调说道,毫无感情的双眼冰冷地注视着她。
哗!全班再度一阵哗然,孙瑶红则露出得意的表情,和她的死党们交换了视线。
“怎么你也?”老师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向来是班上模范生同时最懂事的班长,居然也这样说!
琦芳从没像此时此刻那么备受羞辱,她握紧拳头,拼命喝令自己不可以哭,偏偏泪水还是不争气滑了出来,但她没有出声,只是张大眼睛死命瞪着当众羞辱她的两个人。
“那……有哪个同学愿意同她坐?”老师再次出声问道,结果无人举手,本来有一个小男生想举手,却被后面的人用力打了一记头,就不敢有所动作了。
怎么会这样呀?老师傻眼了。
“老师,没关系的。”琦芳已将脸上的泪水擦去,以平静淡漠的表情瞅着这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老师。“若是可以的话,我就搬个桌子,在讲台最旁边听课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呢?那个地方太斜了,对眼睛不好,何况那是个给不听话的坏学生坐的。”那个地方是特别坐,让调皮的学生坐在那边,在老师的监督下,不会任意妄为。
“没有关系的,我情愿一个人坐,也不屑和其他人一起坐。”她冷冷环视班上每个震楞的眼神,最后视线落在那名姓郑的班长身上,发现她的目光,他眯起眼睛。
她扬起下巴,用挑战的眼神直视着他。要宣战?随时奉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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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琦芳就为自己在正理村找到生存的方式。
她很清楚全村的人都用“病态兼有色”的眼光看着她,但她已经学会了不在意、不理会,每当有人在她背后,用“刚好可以让她听到的声量”述说她父母过去的事迹时,她已经不激动,也无任何反应,当作没听见的离开那些饶舌的人。
林家那栋华宅,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座华丽的旅社,她遵守王心湘订下的所有规则——不把房子弄脏乱,也不吵闹喧哗,除此之外,她也做到了绝不跟这个老太婆一道吃饭、看电视,甚至连见面都省了,既然双方互相憎厌,愈少碰面,便会愈减少伤害。
因为一见面,王心湘便用恶毒的语气骂她的爸妈。
把他们和她贬得一文不值。
望着那隔着一道门往三楼的楼梯,上面的房间始终只透出晕黄的光线,对她而言,那就像是一个黑洞,让她没有任何的心思和气力,想要进去。
在学校……
自从她知道孙瑶红的母亲以及郑群昱的父亲,就是被她爸妈分别抛弃的恋人时,完全理解他们两个为何会对她如此厌恶。
孙瑶红是班上的女头目,所有女生唯她是瞻,郑群昱则是男生的头头,他们两个让全班的同学无人敢和她说话,和她交朋友。
在开学时曾经举手想要跟她一起坐的小男孩,名叫陈立文,曾经试着想跟她说话,第一天上课时询问她的铅笔盒在哪买,她回答在台北,之后下节下课,他被所有同学包围着怒骂,说他是叛徒,若再敢跟她说话,全班就要跟他绝交——这些话毫无保留、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她本该觉得羞辱、愤怒,但她没有,只是木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看着书。
她完全被孤立了,就像她的桌子位置一般,和其他人的都有一段距离。
她没有企图也无意愿改善这种情形,因为她很清楚,错不在她,就算是她爸妈也没有任何的错误!有问题的是这些人,她才不屑跟这些有问题的人打交道呢!
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功课上,当别的小朋友在嬉闹玩乐时,她就看书,学校不准带故事书来看,她就拿字典看,学习那些远超过四年级程度的字和意思。
第一次段考时,她以每科满分的成绩夺得了第一名,打败了一直占鳌头的郑群昱。
当所有同学看到她最后一个领成绩单时(全班第一名通常是最后拿的),嘴巴全都张得大大。
“我们新同学表现得非常好,请其他同学要多多向她看齐喔!”级任老师温美丽毫不吝惜当众赞美她,温老师算是在正理碰过的人中对她最好的,也是最照顾她的人。
琦芳小心不让自己露出任何欣喜得意的表情,事实上心里高兴极了,对她而言,能打败郑群昱、孙瑶红,得到第一名,是种胜利,她热切地品尝这难得的果实。
发成绩单的那天放学,一群同学故意走在她背后。
“有些人真是不要脸呀!居然懂得用作弊的方式弄到好成绩。”孙瑶红娇滴滴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
作弊?谁?
“就是嘛!还以为拿到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另一个女同学也跟着说道。
第一名?她们是在说她?
琦芳霍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瞪着身后那群人,毫不意外的发现,郑群昱也在里面,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们在说谁作弊?”她冷冷地问道。这是自开学那天以来,她头一次对他们主动开口。
“你想我们是在说谁呢?”瑶红双臂交叉在胸前冷冷地回看她。
“我怎么知道你在说谁?”她眯起眼睛。
“唷!有些人还不承认呢!”陈敏平踏向前,对她大声说道。“我们当然是在说你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人!”
其他男生全都没有开口,沉默地看着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琦芳缓缓将拳头握紧。“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作弊?”
“哼!你故意坐在靠讲桌的附近,当同学缴交考卷时,你可以偷看到答案。”陈敏平将她们探讨蒋琦芳之所以会得到第一名的“结论”大声说了出来。
什么?这就是她作弊的方法?突然间,她不气了,只觉得荒谬极了,她调了一下书包的背带,然后才抬起头看着他们所有人。“我何必要看那些错误百出的答案来让自己失去分数?别笑死人了!”她夸张的叹出一口气,摇摇头,转过身打算离开这群头脑有问题的人。
“你给我站住!”孙瑶红尖声喊道。她怎样也没有想到蒋琦芳居然敢说他们的功课差。
不予理会,琦芳继续往前走,突然头皮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她惊叫出声,下意识把手肘往后重重顶过去,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哭喊,头皮的扯动也松开了。
转身一看,孙瑶红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哭号。
“你怎么可以打人?”一票女生立刻围在瑶红的身边,愤恨地瞪着她。
她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傻了。
郑群昱走到琦芳面前,双手向她推了一把。“喂!你干么用这种方式打她?那很痛的!”
这一推动惊醒了她,她冷冷瞪着眼前整整高她一个头的男生,然后亦不客气的重重回推他。“拉人头发就不痛吗?别再随便乱碰我,你没这个资格。”她居然会气他为孙瑶红说话。
他眼睛愤怒地眯了起来,举步威胁地欲走近她,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别再过来,这次先动手的人是你们,不是我,下次再敢随便碰我,我会要你们好看!”
然后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大步跑开。
“你为什么不追过去帮我出气?”瑶红带哭意的声音从空气中传了过来。
琦芳没来得及细听郑群昱的回答,便已经跑开了收听的范围。
一直跑到看见林氏大宅的鲜红大门才停止。
她总算“动手”了,老早就想好好痛扁那些欺负她的人一顿,可是为什么这种感觉一点都没有想像中的好,她觉得好可怕、好难过、好担心……
担心?
她居然会担心孙瑶红有没有受伤!虽然她罪有应得,谁叫她要先动手拉她头发,她只是情急下做出了反击——去世的父亲教她的简单防身之道,那时只是把那些招式当作游戏般的玩耍舞弄,但她作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也会有用到的一天,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
难道是父亲冥冥之中在保佑她,不让她被人欺负?
一思及此,她所有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那天晚上,孙家立刻派人过来林家大骂,说林家领了个粗野的杂种,欺负他们家的女孩子,他们要告到学校,叫学校开除她!
王心湘连大门都没开,理都没理会,对琦芳也没有说什么,一副你要生要死都与她无关的模样,彻底寒了琦芳的心。
她早该知道,这个叫“外婆”的老太婆是不可能为她出面的,但是为什么她心底总还是存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后来孙家真的告到学校去,尤其瑶红的母亲张琪琪那近乎歇斯底里的激烈反应,让所有人都深信,若不好好严厉处分蒋琦芳的话,他们孙家会把学校给拆了,但因为有同学作证说是孙瑶红先动手,才会引来对方反击,才堵住了抗议之声,而那同学不是别人,正是郑群昱。
琦芳很讶异他会这样做,还以为他会帮瑶红说话,恨不得将她早点赶走。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帮那个讨厌鬼?”瑶红尖锐的质问声音从教室后面传过来,她正站在郑群昱的身旁,一脸愤怒的瞪着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本来就是你先动手的。”群昱淡淡地说道。
“可是谁叫她说话侮辱人!”
“你不也有说吗?”
“郑群昱,你到底是站在哪一国的,我们明明说好不要理她的,不是吗?”
够了!
琦芳猛地站了起来,她已经受够这场当她不存在的无聊对话,她大步走了出去。
情愿去厕所吸阿摩尼亚的味道,也不要跟那些有病的同学呼吸同样的空气。
在走廊上,她遇到了级任老师温美丽,正一脸兴奋朝她跑了过来。
“蒋琦芳!太好了,我正要去教室找你呢!现在有空吧?下节是自习课,我刚好有事要跟你谈。”
该不会又是要讲如何和同学好好相处这一类的话吧!她微皱着眉头,难道老师还看不出来?问题不在她身上吗?
尽管耳朵已经听得快长茧了,她仍温驯地跟老师走向教师休息室,因为跟老师在一起的感觉,比待在教室好太多了,简直是天堂——只要肯停止“感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