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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 第四章

「怎么样?」千夏仰起螓首,期待地看向成果试吃者。

再度试吃的杜万春,忙不迭地将手中的盘子推给她,极力忍下面部痛苦扭曲的表情,转身四处寻找着可以漱口冲去满口怪味的水源。

「大……大哥?」她担心地看着已经喝光屋里的茶水,一时之间找不到水源,情急得整个人趴在水槽边大灌自来水的兄长。

「呼……」总算是冲去满口怪味,也灌饱了一肚子水的杜万春深吁了口气,疲惫不已地倚在水槽边。

手捧着辛苦了一天最后一道的成果,千夏微微倾身探向他,发觉他的脸色好象更苍白了。

「零分。」一看到她手里所捧的菜色,想到要是再吃一次的话,他绝对会死于喝水胀死,身为考官的杜万春,终于不支地向她投降。

千夏登时又垮下了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盘中尽全力所做出的小菜。

「回家吧,大哥从最基本的开始教你。」他的叹息声远此她芳容上的表情还令人同情。

她微蹙着黛眉,「我不想住在家里……」

「为什么?」在家里,由他这个大师来指导,也总比她自个儿无师自通,发明一些尽要人命的怪味菜好吧?要是不管她,放任她再继续自行钻研的话,就算到下一个世纪她也不可能学成!

「我……」她期期艾艾地启口,未了,又把话全都吞回肚子里。

「工作真的辞掉了吗?」杜万春是担心她没照他们的约定把工作辞掉,假藉想独自在外头学做菜的借口,然后故意不回家。

「辞掉了。」她将螓首垂得更低,免得他会看见她脸上不舍的神情。

聆听着她话里的鼻音程度,不是不明白她心情的杜万春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她不想回家的真正原由,更了解这两年来她执意要与朋友租赁在外的主因。一直以来,她都很想证明她不是个只能被兄弟们捧在手心里呵疼的宝贝千金,或是不能独立自主,只能被摆在家里的花瓶。她总是向他们抱怨,他们什么事也不让她做,什么也不肯让她试试看,她真的不是一无是处的,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肯给她机会让她证明这一点?

这些年来,她吞在肚里的这些心酸他都明白,只是,她又怎能明白,他们希望把她纳入羽翼下保护的心情?

不愿让她离家出去接受社会的风吹雨打,是希望别让她出去东闯西跌。她不明白,她的智商虽不低,也具有一技之长,可是她的EQ却不高,对人又不存什么心机,不用点借口让她回家,天晓得她一个人在外头有多让人担心?

他揉揉她的发,「回家好好跟我练吧,不然就凭你的这种程度,你要怎么接大厨的位置?!」

「我还在学习嘛……」千夏不依的想抗议,但当她两眼瞥见他裹着石膏的手指时,内疚感顿时又泛满了她的心头。

杜万春忧愁地抚着额,「你要是不跟我回去,你永远也学不会的。」

「可以的!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学会最基本的作菜技巧。」她忙不迭地提振自己的士气。

「好吧,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看着她的可怜相,他也不想逼得太急。「一个月后回家来让我验收成果,要是一个月后我再看不到什么成绩,你就准备搬回家接受我的特训。」

千夏闷闷地颔首,「嗯。」

「我回去了。」不愿再留下来被谋杀味蕾的杜万春,关爱地抚着她的脸庞,「住在外面,要小心居家安全知道吗?有困难就打电话回家,就算是打蟑螂这种小事,大哥也一定飞车赶过来帮你。」

「嗯。」她吸吸鼻,「我送你。」

在家门前目送兄长搭上出租车后,原本还能维持在她脸上用力挤出来的僵笑,在计程车远逸之后,转瞬间消失无踪。千夏两手抱着双膝,颓丧地蹲坐在家门前,茫然地瞪着自人行道地砖里挣扎生长出来的野草,脑子里反反复覆地想着自己究竟是在坚持些什么,又希望能在自家兄弟的面前证明些什么。

差点没累瘫、急急自逃难现场驾车逃回家的韩致尧,未抵家门,大老这就见一团粉色的身影占据了芳邻的家门。好奇心甚重的他忍不住缓下了车速,在经过她的面前时,降下车窗,爱笑不笑地看向那个穿著花边围裙,以小学生姿势坐在家门口的芳邻。

坐得这么可爱?

遭缠人的老姜黏了一天,又被一票大厨追得无处可逃的郁闷心境,倏地在他眼前烟消云散,心情忽然大好的韩致尧,漾着笑将车子倒回她的家门前,下车才想跟她招呼一两句,却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他在她的回前蹲下,小心盯审着她红红的眼睛和俏鼻。

「你怎么了?」一天不见,怎么她的招牌笑容都不见了?

千夏抬首看了他一眼,又落寞地低下头来以指在地上画着圈圈。

韩致尧攒紧了一双眉,看她孤单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他忽然怀念起她那朝阳似的笑。

心头……有点怪怪的,但是哪儿怪,他又说不上来。但他可以确定,他一点也不喜欢她现在的这个模样,尤其当她愁锁着一双黛眉,眼中泛着薄薄的泪光时,他总觉得他肚里的肠子,因此而打了好几圈难解的结。

「我大哥刚才来验收过我的厨艺。」她幽幽的启口。

他绕高了剑眉,「然后?」

「他要我跟他回家。」千夏在眼眶里的泪水又一涌而上前,将小脸埋进膝盖里。

韩致尧不语地盯着她头顶的发旋一会,忽然拉着她起身打开她的家门。

「你要拉我去哪?」她莫名其妙地被他拉着上楼。

他简洁地扔下一句,「试吃。」

对她家地理环境已经很清楚的韩致尧,直接拉着她来到案发现场,然后,他开始想像兼同情上一个试吃者的下场。

打量了桌上惨烈的菜肴半天后,他理智地收回先前贸贸然就试吃的勇气,冷静地走至窗边打开窗扇,并朝外头吹了串响亮的口哨。

千夏不解地看着他倚在窗边等待的姿势。

「你在等什么?」不是说要来试吃吗?怎么上来了又不吃?

「等某个家伙先来试毒。」他抬起手腕,看着表面开始计时来将报到的时间。

她柳眉倒竖,「试毒?」讲成这样?她煮的东西是下过毒还是会吃死人?

「稍安勿躁。」在气火的佳人准备走人前,他拉回她,并拍拍她的肩头要她有耐心一点。

「砰!」下一刻,楼下大门遭外敌入侵的声音传来。

千夏愣愣地看着撞开她家大门,踩着沉重稳健的步伐,一步步踱上二楼,深具军人架势,以倨傲的神情扫视敌方阵区的黄金猎犬。

雄壮!威武!狗儿酷似宪兵踢正步的步伐,令她当下傻眼。

男儿立志在沙场,马革里尸气豪壮……在英勇的勇士朝客厅前进时,千夏忙不迭地掏掏双耳,彷佛听见耳边正演奏起勇士进行曲。

「它是谁?」她一手拉着他的衣袖,讷然张大了小嘴,瞪眼看向高站在她沙发上摆出狮子王招牌姿势,还不时晃动着胸前金色鬃毛的雄性大型不速之客。

「哈利。我隔壁邻居养的。」韩致尧很大方地向她介绍待会准备慷慨就义的烈士。

她一头雾水,「你找它来做什么?」她还是不太明白这只狗的功用是什么。

「时常偷吃我做的菜,在评鉴料理这方固,它可是具有专业级的水准。」他朝擅闯民宅的大狗勾勾食指,「哈利,过来吃吃看!」

两耳一竖,狗尾一扬,得令的哈利随即朝他跑来,立定之后低头嗅了嗅他放在地面的盘子,随后它抬起头面向垃圾筒,倨扬的鼻角高高仰成令千夏极度不满的弧度,不屑一吃的哼音,自两道湿源源的鼻管中不客气地蹭出。

太……太过分了!不愿赏脸就算了,它竟然还别过脸去唾弃!

「你、你……」气恼过度,她只能发出重复性单字音节。

「我了解你的心情。」韩致尧蹲子,感慨地拍抚着哈利靠过来撒娇的头颅。

羞忿交加的怒火,自佳人的脚趾头沿路烧上脑壳顶端。险些被隔邻这一人一犬给气得失去理智的千夏,气呼呼的挪动莲足往外走。

「慢。」他懒懒抬起一掌拉住她,「这里是你家。」

「也对。」她回过神来,蕴满忿怒的杏眸扫过他们两个,「出去。」

「哪一个?」一人一犬各自指着自己的鼻尖。

纤指遥指逐客大门,「都出去!」太可恶了,这两只雄性动物,居然都跟她摆出一模一样的无辜表情!

「这么急着赶我?我都还没试吃呢。」韩致尧站起身,笑咪咪地拉回她的织指,心情甚好地瞅着她生气勃勃的表情,并满意的以指画过她嫣红的玉颊。

千夏犹豫地盯着他那有点恶质又不太恶质的笑意,不晓得这次该不该再上他的当。

趁她还在踌躇的这个片刻,哈利以恭送阵亡烈士的悲怆眼神,目送有勇气接受味觉挑战的韩致尧,以箸挟起一块焦黑的不明物体送进口中。

「怎么样?」见他好一阵子没有表情没有反应,千夏不禁伸出一手推推动也不动的他。

诚实的韩致尧,丝毫不掩嫌恶地吐着舌,「难吃……至极。」

魔鬼性格的恶质男!没看到先前她都难过成那样了吗?连句谎言也舍不得说来安慰她一下。

再次的打击,让千夏的自信彻底崩溃,泫然欲泣的她将小脸埋进手心里,不想在这时再看到他那张接下来将嘲笑她的笑脸,免得她的自尊心会更加残破不堪。

脚边裤管的一阵拉扯,让摆月兑不掉口中怪味的韩致尧低下头来。哈利先是看看他,再抬头看看千夏,令他的目光滑移至掩着面庞的芳邻身上。

眼前粉漾漾的俏佳人掩面啜泣的画面,忽地在他的脑海里中断了一下,快速跳格至每天清晨在紫色小花间,那张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的笑脸里。

怎么办?他有点冲动。

「我教你作菜。」韩致尧拉开她的小手,一张特大号的俊睑近摆在她的面前。

「什么?」她眨眨含泪的吝眸。

「明天起,来我家上课。」他伸指揩去悬在她眼角的晶泪。

他的冲动,只是为了他的居家空气品质着想而已,附带的利益,也不过只是让这款的美色,在每天清晨顺便保养他的眼睛而已。

对,就只是这样而已。

就在千夏看向他的怀疑眼瞳中,韩致尧猛然发现,他好象……又开始在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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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又是你……」对讲机忠实地传达出一长串哀号。

「早安。」屏幕画面里,衬着朝阳的笑脸,远比阳光还来得灿烂刺眼。

接下来,泛着浓浓鼻音的咕哝法语,占据了对讲机的频道。

七早八早就跑来隔邻报到的千夏,鸭子听雷地站在芳邻的家门前,讷看着正传出成吨外语的叽喳对讲机,不一会,放行的闸门终于开启,她探足进去,绕过绿意盎然的庭院,规规矩矩地在厅前半敞的门前站定等候。

开门应客的男主人,整个人倚在门边,顶着一头乱发半-着眼以避光害,在她来到面前时,他抬手看了看表面所指示的时间,再度自口中逸出含糊不清的申吟。

「天哪……」又是早上八点,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他就知道在这个时间会扰他清梦的人,除了她外不会有别人。她是跟这个时间烧过黄纸拜过兄弟不成?

「我来得太早了吗?」看着他眼里的血丝和眼底下的黑眼圈,千夏终于有点意识到拜访芳邻的时间,似乎……有点不对时。

「你就没有别的时间好挑了吗?」韩致尧抬起干涩的眼皮,在金黄刺眼的晨光中,巴不得能立刻窝回床上,一路安息至太阳下山或是后羿把它射下来为止。

「我以前是上班族,每天准时八点钟出门。」她小声地应着,总觉得拧着一双眉顶着一头鸡窝头的他,好象是刚从被窝里滚过几圈,才不甘不愿地被人给拖下床来。

他朝天翻个白眼,「救命……」她以为她是刚入营,把时间掐得准准等着集合晨训的新兵啊?对他这个迟到是必然,误点是常态的人来说,他这辈子唯一曾在早上八点准时出门的年代,就是他的小学生时期。

她——地,「要不要……我晚点再过来?」

他没答腔,眼珠子忽地定在她颈部以下的部分,半晌,一双墨眉高高地耸起。

恐有勒死她之虞的衣领,被她扣至领口最高点,不消说,曼妙的身材全被掩盖在尺寸过大的素白衬衫里,就连两腕的袖扣也亲矩地扣合上,不露出半片粉漾的玉肤,而下头那件让他看了就眉头打结的朴素牛仔裤,非但没把她臀部曲线勾勒出来,过长的裤管还直曳至鞋面。

吱,包得真彻底,别说养眼睛了,养只蚊子恐怕也会被她给饿死。

「有什么不对吗?」千夏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自己。

韩致尧抓着乱发,「不及格。」

「什么不及格?」她屏紧了呼吸聆听圣意。

「服装仪容。」早知道就规定她先换套三点式的泳装再过来。

她很难理解,「哪里不及格了?」

他瞄了瞄她的俏臀,「下次来时,牛仔裤穿合身一点。」实在是太不了解男人这种生物了,亏她还是中国人,她没把孔老夫子学好。

想了半天总算明白他话意的千夏,玉颊飞上了两朵红云。

「过来站好。」不甚文雅地打了个大呵欠后,他朝她勾勾食指。

她红着脸蛋在他的面前站定,静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先搜身。」他扳扳双手,老实不客气地对她伸出十指龙爪。

「搜、搜……搜身?」血色急速褪去,千夏骇白了芳容,两手紧抱着娇躯不住地往后退。

「不准动。」清晨血压特低的韩致尧,一手拉住她的后颈衣领将她给提回原地,烦不胜烦地对躲躲闪闪的她拉大了粗嗓,「立定!」

步兵联一号新兵登时被他吼得乖乖不敢妄动。

厚颜无耻的大掌立即滑过她的,千夏还来不及开口叫嚷,一只新款的手机随即被他给搜出,犹带起床气的俊容登时阴了大半。

「那是我的——」她的自白止于他响亮的口哨声中。

韩致尧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隔邻的围墙,等待二号步兵过来向他报到。

「你又叫它来做什么?」她愣愣地看着深具革命精神的哈利,爬过围墙、跃过园中矮灌木,克服万难地来到他面前立定坐下。

「张嘴。」睡眠不足的指挥官低沉地下令。

哈利忙不迭地张大狗嘴。

他随手一扔,「解散。」

千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就这样被哈利给含在嘴里叼走。

「你怎么可以……」继试毒者之后他又把哈利当成什么了?垃圾筒吗?

「嗯?」强烈排斥高科技产品的韩致尧微偏过睑,神色不善地鼻中哼出一团足以此拟十二月寒流的冷气。

「没、没什么……」鼠胆的她咽了咽唾沫,忙挥扬着小手。

「进屋。」大掌又探至她的身后,动作飞快地将她给持进屋里,在将她给拎进厨房后,他再度下达新的指示,「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洗把脸。」

被他一连串快速动作弄得头昏眼花的千夏,只能乖乖点头,然后看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间。

反射在光可鉴人吧台上的滟潋光影,稍稍拉回她的注意力,顺过气息的她回过头来,哑口无言地张大了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老法芳邻,是个把自宅弄得古色古香的骨董爱好者;但他的这间厨房,却丝毫与古典搭不上边。本来她还以为每个家具都使用骨董货的他,会跟古人一样用大灶升火烧饭呢,可是当她身处于这个超级现代化又大得吓人的厨房,她觉得自己彷佛走过了千百年的时空又回到了现代。

认得出来的、认不出来的厨房用具,整齐地罗列在每一个架台上。刀架上各种造形的刀器反射出阵阵璀璨的银光,寻常人所用的两口瓦斯炉不存在这里,替代的是有着十来口的订制炉灶,特大号立地型的烤箱静列在角落,在一旁还设有炭烤用的架台和烟熏用的箱炉……她家川菜馆厨房的规模也不过如此。和他专业级的阵仗相较之下,她那麻雀虽小的厨房简直就是羞难见人。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要间这么大的厨房干嘛?办桌吗?

在她发呆的同时,已经将自己打理清爽的韩致尧来到她的身后,修长的十指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她漆黑如瀑的长发。

千夏微微回过螓首,「你家的厨房……」

「怎样?」他漫不经心地应着。

「规模好象……有点大。」他到底是做什么的?职业厨师吗?

「还好。」他不以为然地耸耸宽肩,将她一头的长发挽成髻,再拿出一支玉簪固定在她的脑后。

「这个是……」千夏的柔荑模上发后,侧过身子就着冰箱光滑的镜面打量那根造形复古,看来似乎有点岁月的簪子。

「卫生第一。」为免作菜时的油烟熏了她的发,也为了他的视觉着想……等等。他再动手解开她衣领的两颗扣子,露出纤细的玉颈……嗯,风景好多了。

「噢。」她赞同地颔首,可不过一会,却骤感不对地拉住他,「这根簪子是不是骨董?」除了厨房外,他家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陈年骨董,该不会就连这根簪子也……「嗯哼。」韩致尧懒声地应着,发现有一张古典脸的她很适合这种装扮,这令他……有点手痒。

「很昂贵吗?」千夏根本就没去理会兀自正在盘算着什么的他,一口直咬住头上物品的价格。

他心不在焉,「大概值个一、二十吧。」左瞄瞄、右瞧瞧,他开始想象当她换上一袭质地轻软合身的唐装,再配上一副耳环或是添上两朵簪花后,可能将会出现在他面前的视觉效果。

「那就好……」她吁了一口气,可是心底还是觉得不对劲。「等等,它的起价单位是多少?」

喉际呼噜呼噜的应和声,算是他的回答。

他再顺手解开她两颗袖扣,露出一双晶莹养眼藕臂。他缩-着眼帘,两手开始摆弄着她的娇躯,以期能摆出他想看的姿势。

千夏拍开他不规矩的两手,正色地扯住他的衣领,「别玩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万。」两只漫游天外的蓝眸终于游回她的小脸上。

她的头上居然插了个十来万的骨董?千夏连忙以两手捧住脑际。

他有先见之明地开口,「地盘是我的,既然你进来了,就得守我的规矩,敢拿下来我就把你踢出去。」

「可是……」要是掉了、坏了怎么办?她这个来上课的穷学生赔不起呀。

韩致尧俯躯,把鼻尖悬在她的鼻尖前,「骨董的价值不仅只在于欣赏,赋予它生命的,是它在经历过岁月后再度使用时所焕发出来的光彩,明白?」

她挑高一道柳眉,「很难想象这种话会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崇中媚外,他这老外可真忘本。

「是吗?」她的民族自尊心又作祟了?

「你……习惯靠人这么近说话吗?」千夏把视线落在他近在咫尺的鼻尖,想不出这个老爱抢劫她空气的男人,是何时入侵她的领域的。

他咧出一口闪亮的白牙,「这样听得比较清楚。」

「可不可以稍微拉开一点距离?」莲足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行,这是我的规矩。」他马上跟上来缩短矩离。

又是规矩?这算哪门子的规矩?!不过被他抢劫那么多次了,她也已经比较适应这种空气短缺的景况,而且刚盥洗过的他,身上的气味清冽好闻,蒸腾的体热,将他一身的味道沁送出来,缓缓拨撩着她鼻端末梢的神经。

她的水眸,漫游至他那张五官比一般人都来得立体的脸庞上。

唉,亏他「看起来」算是可以归类到优雅斯文这类的高水平等级,如果说他的态度能好一点,嘴巴别那么恶劣一些,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女人肯定不会少。可是只要他老兄一开金口,被他吓得落荒而逃的人恐怕会比为他着迷的人数还来得众多。

「魂归来兮唷。」韩致尧在她的面前弹弹指,「你是不闭眼皮在睡觉,还是你的灵魂七早八早就学孤魂野鬼出去游荡?」

她看向那双恶质的嘴皮子,「它刚刚跑出去散步了一下下。」

「可不可以请你把它抓回来栓牢?」这等男色摆在她的面前,她居然视而不见?

「可以。在你开课前,我可不可以先请教你一个问题?」千夏火速捉回思绪,在他作怪的十指开始抚弄她垂在耳畔的发丝时,自昨天就开始闷在她肚里的疑问虫忍不住冒了出来。

「什么问题?」在她的目光集中回他的身上后,他满足地翘高了嘴角,好整以暇地把脸凑近她。

「就是……师资问题。」他根本就是个骨董搜集家,像他这种人,哪有可能懂得什么厨艺?虽然说……他上回露的那一手实在是很具有说服力。

「你怀疑我教你不够格?」突然变色的黑脸拉长了三倍不止。

怕坏人的千夏忙挥着小手,「不是!」

「那是什么?」他-细了上下眼睑,凶猛地朝她步步进逼。

「我只是想问……」她不断后撤,直到退无可退地抵在吧台边,尾音缩在她的唇边嗫嚅,「你有料理这方面的经验吗?」

「有。」倨傲的鼻梁仰成让她朝圣的三十度角。

千夏的杏眸霎时绽出闪亮亮的万丈精光。

「有多少?」她家隔壁不会正巧住了个五星级饭店的大厨师吧?

「很多很多。」虽然他的表情显得很一本正经,可惜说出口的却毫无说服力。

很多是多到多少?她的秀眉当场打成中国结。

「四川料理的也有?」她质疑的双眼滑过那张不中不西,外来血统浓厚的混血脸。

韩致尧俊眸一瞠,「现在又是国籍问题了?」这小妞有严重的歧视外来人种症候群!

「没办法,谁教你的外表看起来就——」洋洋洒洒的抗辩,蓦地止在那张朝她压来,臭得可以腌臭豆腐的恶脸里。「啊,我、我什么都没说……」

「我同学的老家在重庆,我曾经跟他学过两手。」他一字字地吐在她的鼻前。

她眸中盛满失望,「就这样?」下文咧?

大爷神气地抖耸着两肩,「这样就绰绰有余了。」

两个大问号映在她的眸心里。真的还是假的?搞不好他连麻婆卖的是什么豆腐都搞不清楚,这老外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你怀疑?」欺人太甚!瞧瞧她那是什么眼神?他牺牲大好的睡眠时光委身当家教,还没开课她就摆着一双狐狸的阿姨「狐疑」眼给他看!

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

「如果你没有别的废话,上课了。」在其它纯属废言的抱怨在他的口中咕哝过一阵后,他推着她走向充当为课桌的餐桌,然后打开冰箱自里头搬出一堆东西。

「今天我们要上什么课?」千夏不解地看着摆满了桌面的各式蔬菜瓜果。

「辨认食材。」治标不如先治本。总结他的观察所得,这位芳邻恐怕连空心菜和高丽菜都分不清。

她皱着俏鼻,「一定要从这么基本的开始学吗?」太看不起人了!她这只菜鸟哪有菜得那么离谱?

「老问题。」韩致尧一手拿起蒜苗,一手持着一把青葱,当场就准备给她削面子,「哪个是葱哪个又是蒜?」

她的舌头马上打上十圈死结,「呃……」这两棵青菜都长得好象……「就从辨认食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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