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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 第六章

「我没想过你会?我流泪。」

卧桑饱含疲惫的低沉嗓音,触动了含凉殿寝宫的沉默,也惊醒了那嫣连着十日来黯淡的心房。

守在榻旁的那嫣,无意识地眨了眨眼,没想到让整个朝野动荡不安的卧桑已不知在何时醒来,正用一双调弄的眼盯审着她的容?,久日不动的唇角,掀起丝丝笑意,兴味十足地研究着她颊上的清泪。

从他遇刺,这些天下来,在经历过伤重难疗、太医的悲观、皇上急召国子监欲予太子预设谧号等事件后,彷佛全朝的伤心全都凝聚至太极宫来,渴望他睁开眼的人日日都涌进宫内,可是他偏偏执着地紧闭着眼,不给他们一个希望。

渐渐地,太医撤走了、人潮散去了、皇上皇后不再亲临含凉殿了,也让她重重深陷的心扉不堪负荷,拒绝再多收容一丝坚强,一心就让绝望将她缠紧。但他却在众人皆心如死灰,不再存有希冀时醒来,并用这种令人费解的神态看着她。

那嫣将睫上方形成的泪眨去,雪白的娇容上有些错愕,没想到在他脸上,她找不着从鬼门关前兜一圈回来后大难不死的庆幸,他的眼眸底也没有半丝伤重的昏沉,相反的,此刻他的眼瞳,甚至比以往她在夜里所见过的更清明、更加怀恶。

他的笑……脑海里强烈深存的被刺时印象,霎时回到她的面前,彷佛这场行刺是他的捉弄般,那时他的笑,就和现在他脸上的一式一样。

不在预期内的愤恼激上她的心头,她用力抹去颊上已凉的泪。

她为什么要?这种可恶的人掉泪?要不是因为他超过太医估算的时限没有醒来,让她以为他就将如太医所言从此长睡不醒,她又怎会趁四下无人时在他的面前让她的脆弱溘出眼眶……不,她才不会?了他这种人伤心,她只是可怜他的遭遇而已。

卧桑莞尔地看着她有些负气的动作,在想舒展身子时,阵阵的椎心刺痛自胸前传来,定眼望去,在他的胸口上,缠上了层层雪白的绫巾。

「司棋呢?」他还以为发生这种事后,司棋他们定会把他看得牢牢寸步不离,没想到跟前只有她而已。

那嫣清清嗓子,想把浓重的鼻音压下,「太医走后他守了你五日,离萧在他累垮前把他拖了去休息了。」

「你呢?」炯亮的眸子回到她变得清瘦的脸庞上,「你守了几日?」

「我……」她忙转醒多日来混沌的思虑,「我只是来接替司棋的缺。」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慢条斯理地重复,语气里有着不容拒绝。

她抿箸唇,愈来愈讨厌他的锐利,清眸里的焦点转注在床榻上,不愿将目光调向正深深凝视的他。

无尽洞悉的视线戳破她的保护壳,他抬起一掌,固执地擒住她的下颔,不顾伤口上的绫巾因此举动又再渗出血来。

那嫣紧屏着气息,眼眸不住游移至他胸前的绫巾上,看它像个张牙舞爪的梦魇,再度在她的面前张扬开来,怵目惊心地提醒她份由时他濒死的模样。

「五日。」她吐实,拨开他牢附不放的指尖,让它归响应躺的原位,不让他再把自己的伤口扯制。

卧桑却在她的柔荑欲离开时紧握住她的指尖,将她拉近面前,惦在他身上有伤,她也不敢多做挣扎,方如他所愿地倾身靠向他,她的眼睫处便感一凉,是他冰冷的指尖楷去她睫上盈留的泪珠。

他玩味地盯着指梢上的清泪,「能见到你的泪,这就值了。」

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份种在她心底里的疑责,在他口中的话一出后,随即挥开了这些天的绝望深处,反而如芒如刺鲜明地呈现她的面前,教她不禁要重新深想,她究竟是有无看错,他那抹不该出现在被刺当时的笑。

她曾想过,这一切只是他的骗局,可是,他的伤是真的,他几乎死去也是事实……卧桑好整以暇地挑高剑眉,「又有问题想问我?」天底下最多疑的人,除了舒河之外,就非她莫属了。

「这次的行刺,你事前有预料到吗?」也许是她料错了,他应当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有。」他漾出诡谲的笑,难以理解的满意和张狂尽现眼底。

她差点忘了呼吸,「你有……预料到?」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在事前……慢着,难道他……卧桑不疾不徐地提供解答,「是我叫离萧做的。」

那嫣怔坐在椅上,杏眸须臾不曾离开他那张在帘幕阴影下的面庞,她的四肢百骸都因眼前这张无法区别出黑暗与光明,清邪冷峻的脸庞而颤抖起来。

派人来行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这么残忍的作?,怎可能来自于他自己?他知不知道,那狠毒的一箭让他在生生死死之间徘徊了多久?

「我还以为我演得完美无?。」他闲散地把玩着她垂曳在榻上的主月丝,「你这次是怎么识破的?」

那嫣晕眩地抚箸额际,「是你刻意要让我看的……」

「知道我为何要让你看见吗?」他的指尖卷缠住她的发丝,微微朝自己轻拉,闪烁的眼芒像黑夜中独亮的灿星。

「不知道……」她几乎失声,怎么也无法分辨他所带来的黑暗中,那些被他的光芒所遮去的风涛席卷。

「百密中我会刻意一疏的原因即是……」他的理由出其的简单,指尖放弃了发丝爬上她那令人怜惜的雪颊,「我怕你会心碎。」

若不是?了没在事前告知的她,他不会冒给别人见着的风险,刻意在那一刻让她心安、刻意要让她去怀疑,他知道,只需一笑,她便能懂,她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

易求无价实,知己难再寻。

她是这沧茫人海中的知音。

红云?那间被他的指尖燃起,「我才不——」

「别告诉我你连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在她要仰身离开前,卧桑一掌牢牢地攀附在她的颈后,「在见箸我的笑之前,你没离开过原地,你只是站在那落泪。」

飞窜在她颊上的热度,在他的注目下燃烧得更加炽烈,无法离开之际,她只能束手无策地被他揭发开来。

这么近的距离下,那日她此刻竭力想掩藏或遗忘的心绪,无可遏止地透过他的眸在她的心里再次重现,她很相心否认,他在台田时的情况下曾这么?留心的看着她的反应,他不可能在那时还会在意着她……虽然,那令她有着难以言喻的欢欣和感动。

「那时,把你吓着了、吓慌了,是不?」调弄的徐音缓缓掠过她紊乱的心池,随之而来的柔柔温情,又掺进他冷酷的表面下,让她更加迷乱起来。

那嫣沉淀下所有被撩起的意绪,定望脸上勾着笑,嘴里充满磷情蜜意,但眼里却怀箸百般目的的他,觉得自己从不曾像此刻这么了解过他。

这狡舍男人,无论是哪个面孔、也无论白天黑夜,他都假似真而真亦假,他是众人眼里的光明,同是也是她心底的黑暗,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虚之分,因为这两面,在他身上是并体而存的,也因为这样,她这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他的人,才会被他紧紧牵锁着,在分辨之中不知不觉地被他拉进他的眼眸里,深陷过后才发现离不开,他若要欺要骗,她也会盲目的一头栽进去。

「目的:….」她忿忿地抹去他脸上的讪笑,「把你欺骗我的目的说出来!」她不是被他操弄的人偶,她的心弦也不要再随着他起起伏伏摆荡,她只要一个让她受骗落泪的理由。

卧桑松开她,揉了揉脸颊,「这次我不是?了什么大目的,也不是刻意想骗你,我不过是在执行计画上的一个环节而已」

「计画?」他又包藏着什么祸心了?杀他自己算什么计画?

「我就要继位了,照朝中旧习来推断,不想让我登基者,免不了会让我的这段日子过得格外不安宁和刺激,所以在我继位之前,我得想办法让我能够活到那一天。」他伸展了一下躺在病榻上久日未动的结实身躯,并对作疼剧烈的伤口微微皱眉。

那嫣嗔怨的剩向他,「伤害自己就是你所想的办法?」?了他,所有人都快疯了,而他却是伤害他由自己最深的人,他到底有没有脑筋?

至我自己行刺自己制造个命危的假像,这样好过让那些刺客继续日夜暗杀我好吧?」当时他身受重创的经过让众人亲眼目睹了,想必那些积极欲责他于死地的人也会稍稍松手,好让他换来一些喘息的时间。

「这是假像?」洁白的素指指向他的胸口,「这伤可是货真价实,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

「不真点怎能骗过众人..又怎么瞒过太医?」卧桑冷冷地扬起眉,「你能分辨出宫中那些太医究竟哪个是有被收买,而哪个没被收买吗?若被查出我的伤是假的,是掩人耳目的,我还能躺在这吗?」

她结实地被骇慑到,「连在这座宫里……也有人要杀你?」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他伸指轻弹她光洁的额际,「无论是何处,只要是我所站的每寸土地,任何地方都可能将是我的死地。」

他的指尖似是弄疼了她般,那嫣畏缩了一下,而更令她畏缩的是自他口中所吐出的每个字句。

卧桑拉过她冰冷的柔荑,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我若想在一波波的暗杀下全身而退,当然只有用这个法子自救。你曾说过,我不?自己的生命着想,你错了,我比谁都爱惜生命,因此我决定由我自己精心设计、拿捏妥当的来暗杀自己,这样,总比由其它的刺客让我一命呜呼来得强,我可不想死」

那嫣答不上话来,望着他躺在病榻上倦累的病容,心酸的感觉泛满了心头。

身为太子,为什么连活着都是一件艰难的事?让他变成这样一个以伤己来达成目标的人,就是这种环境?而这环境究竟造就了什么样的他?是冷血的,还是无情的?他的心可曾?任何人温暖过?

「记得你问过我是谁想杀我吗?我一直都没告诉你答案。」他轻按她的掌心,让发怔的她回神。「之前之所以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承受太多,但现在,我看没那个必要了。」

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她的水眸回到他闪亮的眼瞳间,前所未知的黑幕,片段片段地被他拾起,一一在她的面前拼凑起来。

她不想听,甚至希望他继续瞒骗她下去,她怕,除了他外,在这宫里,任何一个出现在眼前的人都是心怀杀机的人,更怕他又将遭袭而再次弃下她,一日而遇刺的噩梦再重演一回,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眼睁睁地再看一回。

「答案是有四派人马想杀我-其中的三派,我是很清楚主谋者是谁,但第四派的主谋,我到现在还」

「我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那嫣急急掩上他的唇,「我不要去面对那些……」

够了,一个他就够让她心乱了,不管在他背后的那些是什么,那些都由他自己去扛,她不要担。

「别逃。」卧桑拉开她覆唇的小手,在她的掌心印下一记温暖的吻后,五指与她深深交握,紧密得宛若一体。

她像急于逃离陷阱的猎物,直要扯开他的纠缠,因为她知道,若是此时不快些逃离他,往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干不该万不该的就是答应他任何事,也不该因为丝丝的同情而和他的距离牵扯得更近。

「从我将你拉进来的那一天起,你就无权再置之事外。」他像个收回猎网的猎人,一步步将她逼近死角,「无论将来我会如何,你都得陪我一道。」

她不断摇首,「不要……」

卧桑从容地将她拉至面前,透彻的眼神几乎刺穿她。

「放过我吧……」她打心底的感到害怕,以往所有的温柔幻想此刻都被他推翻,取代的是漫无边际的幽暗。之厦不是我该处的世界,我根本就不该被错置在这里……」

他的眼瞳锁住她雪色的唇,「答应过我的事呢?」

那嫣的神智陡然清明,紧握着没被他捕捉的一掌,努力想要从她的心底分割些什么,好寻找一条出路让自己全身而退又不伤人。

她垂首轻吐,「我会去向料俏解释,无论她原不原谅我,我都会消失在她的眼前……」这样,也许对大家都好,谁都不须背负什么,而她也不须再继续感到内疚。

淡淡的冷意飘进她的耳底,「若你不守诺,或是胆敢离开我,我会毁了裴炎或杀了他,相信我,论诬陷-我不缺名目的;我还会将料俏废人冷宫,让她穷其一生只能持在那座不见天日的宫殿里缝补宫衣,再让你亲眼看她在那环境中一点一滴的被岁月磨蚀,被失宠的宫娥逼疯。」

「你……」她的双眼失焦在他似笑非笑的眸里。

卧桑凝睇箸她笑,「你猜,我会不会真这么做?」

热泪漫进眼眶里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让她真正见识到了他的无情。

他会的,就是因为太了解夜晚时的他,她相信,他不敢、不会的事比什众人都少,就连自己都可以伤害了,他怎会顾忌是否会伤害他人?他可以把磨人至死的事说得那么云淡风清,又怎会介意伤了几颗心?

想当然,他也不会在乎是否伤了她的这颗心…:!

「等想见我的人们来探视过我的病情后,我要封宫」卧桑一手轻拭去她颊上的泪,让自己说着已准备做的事。

「封宫?」她问得恍惚,疲惫的双耳无法收纳他过多自私但却会刺伤她的话语。

「我要彻底将你困在这里。」他满意地扬起他们契合的双掌,宣告地更将它紧握,「我要将你困在我的手心里,你将再也不能逃。」

多日来的深沉倦意令她昏沉沉的,掌心上他所加深的持握也无力甩月兑。

她想,她怎么也躲不开这个男人了,隐隐刺痛的心房,幽幽晃过从前那个会瞅着她温柔地笑的卧桑,她很想追回从前,但又离不开此刻这个令她屏息又令她难以藏心的男人。

「为何要困住我?」那嫣闭上眼,拒绝让泪珠溢出她的心凉和不平。「为什么是我?」

卧桑看着她眼底的倦意,将她拉至未受伤的胸侧,让她的螓首枕靠其上,用以往常在夜里溜进她房里?被下药的她拍哄入睡的掌心一下又一下地催她入眠,直到她闭上的眼睫再也睁不开时,才柔和地在她耳畔轻诉。

「因为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我只好守住你这个秘密。」

「都是我的错:!」

打从那嫣告诉他们卧桑清醒后,自觉失职无?见卧桑的离萧,便赶来含凉殿跪在卧桑的榻前,口

口声声嚷着要自杀谢罪,而他忏悔的时间从晌午绵延至暮色袭上的时分,让一竿子原本被蒙在鼓里,知道实情后拚命劝他想开点的人,也和躺在榻上被扰得不得片刻安宁的卧桑一样,都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心。

累坐在地板上的料俏,再次朝他叹了口气。

「是卧桑强迫你的嘛。」看他叩头谢罪谢了那么久,害她这个怂恿他答应卧桑的人,不但看得满罪过的,还想跟他一块跪下去反省。

「我差点杀死了未来的一国之君……」离萧抹箸睑上的泪,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竟曾做过这种事。

司棋终于翻起了白限,受不了地把他给拉起来。

「都说是殿下叫你做的了,你到底还要内疚自责多久啊?」不出所料,当时卧桑果然是要求离萧做些强人所难的事,难怪那时离萧抵死也不肯答应。

「可是我当时是瞄准肩头,并没有打算要殿下的命,更没有要殿下伤重至此,但我却……」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为什么卧桑要离开他们商量好的位置?他该晚一点再下手的,不然卧桑也不会差点就其死在他的手中。

「错不在你。」看不下去的那嫣也忍不住出声劝慰,「他知道你一定舍不得伤他,绝对会下手太轻,因此他才在那个关头乱动,故意要让你射偏好使他伤重以掩人耳目。」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看不出卧桑的目的,像他那么慎谋的人,哪会允许任何不在他预料内的意外..一切都是他早已设计好的。

「殿下……」满心后悔的离萧,在听不进众人的安慰后,又两膝朝卧桑重重一跪,「属下失职,属下罪该万死……」

无情的笑意跃上卧桑的唇角,也将他最后一丝的耐性彻底耗尽。

虽然那嫣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娇?就近在眼前,照着他们的协议没刻意在人前避开他,像这种不必处理国务也不须提防人身安全,得来不易的好时光,他是该好好把握时机纵容由自己一下,但只要那个杀风景又如魔音穿脑的离萧再不停止,就算他有再多的好心情也都会被磨光。

他淡淡轻喟,「那就去吧,我不拦你。」

「卧桑!」因劝人而筋疲力尽的众人忍不住朝他齐嚷。

他清冷的厉眸扫向快把他烦死的离萧,「那就叫他别继续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

一见到卧桑眼眉间轻泛的怒意,离萧随即把嘴闭上不敢让他动怒,而识相的司棋连忙把他给拖到一边去。

「都别绷箸一张睑了,也不许再提到什么谢罪的事,先把外头的情势告诉我。」止住了耳边嘈杂后,卧桑试着让自己在床上坐起。「我没醒来的这几日,朝中有什么动静?」听他们唠叨了这么久,一件正事也没听到,现在他只想知道他的苦肉计造成了什么效果。

司棋忙上前搀扶,「卫王风淮已经下命彻查行剌一事了。」

「风淮?」唯一不解朝中事的料俏,一头雾水地转看向见闻甚多的那嫣二谁呀?」

「皇六子。他权掌京兆尚书省隶下刑典,这类的事件素来都是由他负责的。」惜言如惜金的那嫣,在不情愿地?口回答她时,不着痕?地想离开榻上的卧桑远一点,但早料到她会这么做的卧桑,却伸出一手在被子下拉住她的柔葵,暗暗地警告她。

她回眸看他一眼,他则是不置可否地挑高剑眉。

卑鄙。那嫣捺下漾满胸怀的紧张感,学着他的以眼意会,小心的不在表面上露出两人间的波涛。

哪里。他讥嘲的嘴角似乎也在回答着她。

不知他们两人私底下纠缠着什么,也没发现异样的司棋,一心只在国事上打转,并忧心仲仲地揪着眉。

「引出卫王恐怕是个失策,每回卫王一出马,全朝就得鸡飞狗跳一次。」希望这次风准不要又做得很夸张才好。

「为什么?」料俏愈听愈感兴趣,趴在床榻边专心听起那些传闻中的皇子们的故事。

「卫王办起人来六亲不认,而且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若要查,就一定会查到底。」以风淮不怕得罪任何人的性子来看,再加上被刺的是太子,风准必定会把嫌疑加在全朝所有人身上!而这个平静的朝野,少不了又会被他给翻过来一次。

「离萧。」卧桑有先见之明地朝他弹弹指,「风准那小子查案能力可是一流的,你有把握这事做得天衣无缝,绝不会被风准翻出底细?」

离萧忙不?地点头保证,「事前我已经照你吩咐打点好所有的关节和细处了,任卫王再怎么神通广大,他也绝找不到半分可疑之处。」

「舒河呢?他没动静?」他总觉得行刺所引发的涟漪太小了,他所想看到的,不只是劳动个风淮,他是要看到另外几个伺伏已久的人。

离萧很是费解「据人说,他也私下在调查谁是刺客。」也不知为什么,平日只在朝中活跃,素不干涉柬内太极宫的舒河,竟会破天荒的?弃他图利自己的原则,放段来调查这件事。

「别让舒河插手,一旦让他插手了,事情很快就会被他给拆穿,在大功未竟之前,去找些事把他拦着。」在这么多的弟弟中,他最要小心提防的就是这个会坏他好事的老四。

离萧紧紧把眉皱成一直线,「该找什么事才能拦住他?」怎么拦?舒何都已经沿着线索一条一条的查起来了。

「我已为你想好了,就用栽赃的老法子。」卧桑一开口就马上解决他的难题。

「栽赃?」头一回听到朝争内幕的料俏,兴奋地讶异张大眼,而在卧桑身畔的那嫣则是沉下了眼睫。

「没错。」卧桑笑意可掬地拍拍料消的头顶,再转首时马上换了副阴沈的脸孔向离萧下令,「派人去向风淮密告,说舒河的朝中门客大臣里有箸行刺我的刺客,而且他们还私藏着行剌时所用的凶器。」

离萧有此一犹豫,「但……要栽赃门客中的哪个人才好?」

「不是哪个人,是哪些人。」他轻摇着食指,眼中绽出闪亮亮的谲光,「去挑些特别拥有权政的大老,舒河?保护他的朝政资源,他一定会把我的这件事搁下来,先去想法子营救他的门客而忙上一阵子,而风淮也会把调查的矛头转向舒河那边,如此一来,也可减轻你的嫌疑。」与处理国家大事相较起来,他还是比较爱玩这种躲在暗处里使坏的手段。

「我会命人去办。」

「还有哪些事?」卧桑又问为他监视一切的司棋。

「殿下。」司棋一手指向殿外,「你打算拿那些把太极宫保护得滴水不漏的亲卫怎么办?有他们在,往后我们行事将会大大的不便。」从他倒下的那天起,那些人就一直在外头赶都赶不走。

他意外地扬眉,「那些人是谁派的?」是哪个人这么担心他的处境?他还以为,他的那些弟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襄王朵湛特意秦诸圣上派来保护你的。」

卧桑含笑地搓着下颔,「老七派的啊……」想来想去,也唯有那个慈悲心肠的老七会这么关心他了。

那嫣静看着他,想知道这个在谈笑间就可使强虏灰飞烟灭的男人,在对自己的手足祭出嫁祸戏码后,接下来又有什么恶意的手段要拿来对付同胞兄弟,她更想知道,他究竟可以为了自己,而对他人无情到什么程度。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卧桑的脸上却浮上难得一现的柔光。

「不拿他们怎么办。」转想了半天后,他决定干脆来个顺水推舟,「有老七的人在这正好可增加我伤重的信服力,就让他们继续在那保护,我也可不必再?我的处境担心,现在若撤走他们,反而会引起他人的疑心。」

「还有一事。」司棋边听边点头,再报上让整座太极官都十分担心的事。「皇上因风寒未愈,又因太子受惊,因此拟委二皇子刺王暂代摄政王处理国事,目前刺王铁勒已在赶回京兆的途中」

「喔。」他没什么表情的轻应,彷佛早在预料之内。

司棋与离萧交换一眼,对他脸上的风平浪静深感不安。

「就这样?」

「不然呢?」卧桑对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深感好笑。

离萧小心的试探,「你打算……照皇命交出政权,把摄政之位让给刺王吗?」

他懒懒地伸展四肢,「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照办就是。」

「真要把摄政权让给刺王?你不担心?」他有没有说错?他所要让出的可是治理一国之权,这样岂不是等于在无形中削减了东内的势力,反而助长了西内?

「我该担心什么?」卧桑兴味十足地看着他。

司棋也跟着投入问号,「任谁都知道刺王铁勒拥有半片天下,如今再让他当上摄政王,你不怕……皇上是想把皇位改传给他?」

「有可能,他是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卧桑赞同地颔首,一味地捧起势力仅次于他的剌王。

「我的这个大弟可是百年也难得一见的领军奇才,雄才大略、运筹帷幄,我是皇上也会在这节

骨眼上先把摄政王之位委他暂代,好藉此镇住朝野。」

司棋不安地绞扭着十指,「可是,朝中已经有很多风声了……」他可不知道全朝的人,?了铁勒全都紧急拉起警报来了。

「什么风声?」

「有人说……」司棋顿了顿,「西内的人已经在?刺王铺路了,他们打算在刺王接下摄政王之位后,取代东内一揽重权,待刺王取代殿下登上太子之位后,他们就会重组朝权.虽然现在朝中?

臣还是对殿下忠心不二,但不少人已在暗地里观望,是否该在太子换人之前放弃东内改而投效西内」

卧桑不予置评地沉默着,而那嫣在知道朝势转瞬间变化得这么快后,也深深地蹙起一双黛眉,唯有听不懂又插不上话的料俏坐在一旁播箸发纳闷。

她伸手拉拉离萧,「司棋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就算皇上想把太子之位改传给刺王,这有什么不好?」

「刺王的作风和殿下是完全的两极化,朝中人人都怕以铁血政策治军出名的刺王,会在登上大统时排除异己大杀功臣,到时,只怕朝中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离萧自觉冷落了她,便在她的耳边细声地向她解释。

「你想得太多了。」卧桑在离萧继续说坏话之前,忙?铁勒说起情来,「铁勒在用人方面是有几个坏习惯,不过,那只是些小毛病而已。」

「不?己用者,杀;不从者,杀;叛徒,杀。」离萧不以为然地白他一眼,继而眯细了眼眸,「这也算是小毛病?」谁都晓得,刺王能够拥有如山不倒的权势,还不是从刀子底下创造出来的。

「就因为他众人如此,因此在他身边的人,都再忠心耿耿不过,而且他的手下大将,无论文武,都是他自全国或是邻国招降而来的虎将菁英,若由这些人来辅助铁勒治理国事,绝对比他人来得妥当。」做大事的人,是不须讲求背后的手段的。

「万一…:」较会思考利弊的司棋想得更深远,「万一皇上想趁此要殿下拱手把太子之位让给刺王怎么办?」

卧桑无奈地耸耸肩,「我若一日无法伤愈,只怕我不想让位也由不得我。」

他有百儿八十个的反对,「不行,殿下说什么都得快点好起来,这个国家不能落入刺王的手里!」

卧桑笑笑地淡看慷慨激昂的司棋,边在」旁和踱步想办法,边不忘灌输无知的料俏一睦忧患意识,当他回过头来时,离萧充满怀疑的双眼与他撞个正着。

他无辜地摊摊掌,「这回我没耍什么心机,也没在你面前偷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真是,笑笑都不行?不说话就当他又是在图谋算计些什么?

「撒谎」他们早就不相信他了。

卧桑悄悄将他拉近,笑谑地与他咬着耳朵「知道我在撒谎就好,别把它抖出来。」

本来是带着满头雾水在听司棋讲解的料俏,不经意地瞥见那嫣呆坐在卧桑身边,水盈的眸子却茫然地游移到不知哪去,让总在表面装胡涂,心底却一条条都有数的她,转了转灵活的眼眸。

「你要上哪?」那嫣在料俏一声不响想溜出殿外时叫住她。

她百般无聊地揉着眼,「这里有你照料就够了,我出去透透气。」

「照顾卧桑是你这太子妃的责任。」那嫣马上就想出让被卧桑限制得紧紧的位置,想藉料消来推掉把她绑死的卧桑。

「不行」料俏立刻回到她的面前把她按回原位。「司棋有事要我帮忙,所以照料卧桑的事还是交给你。」

司棋的两眉吊得老高,「有吗?」

料俏横瞥他一眼,「没有吗?」在卧桑身旁待了这么多年的他,还这么不上道。

「我想起来了,我是有事要你帮忙没错,而离萧也得快点出宫去办妥殿下交代的事。」被卧桑教得聪颖无比的司棋,马上就把料俏心底的谱都给模透。

「很好。」她得意地一手拉箸司棋,一手勾上离萧的手臂,在走前还不忘小声地对卧桑叮咛,「?了你我着想,别急着好起来,记住,请、慢慢。复元。」

「那也要你们慢慢忙。」卧桑十分感谢她的奥援,并对她挤挤眉暗示。

料俏义薄云天地向他保证,「我们会忙很久的。」

压根就不想细究他在和料俏眉来眼去什么,以免看了会让自己心乱如麻的那嫣,在殿内只剩他们两人时,迫不及待地想拉开被他紧握了许久的小手,也不想再陪着他在人前演戏。

「人都走了,你可以放手了吗?」她面无表情地举高手臂,让他们两人躲在被子里交握的手掌举露在他的面前。

卧桑松开掌指,暖若舂风的掌心覆上她的面颊,细细品味她的凄冷情调。

他明白,方才她不在商讨朝事时搭上一句话,特意保持缄默的原因;也明白她是?了谁而打算用冷漠来?装一切,?了他,她情愿拒绝所有以求拒绝他,好来保护她的小小世界,不受他的黑暗侵扰。

这算是她无言的抗议吗?还是,在把她拉得更近后,她打算用这种方式逃得更远?

他低低地释出笑,指尖滑下她柔细的面颊,停伫在她的唇间,「看来,我得在你身上慢慢的忙上好一阵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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