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皇的爱钱妃 第十章
是夜,阮招喜被迎接回宫。
拂月殿内,两人交颈入睡,恩爱不分离,直到月余之后梨壶殿修缮完毕,她才正式入主梨壶殿。
应阮招喜的要求,这里没有奢华摆设,所需用品实用巩固即可,所以只有门面稍微修整,里外扫除干净罢了。
“好了,你回去吧。”
“朕才踏进你的梨壶殿,你就要赶朕走?”青羽很不满。“朕连寝殿都还没进去,你就这么急?”
梨壶殿殿口是梅林心径,右手边是他们以往聚会的亭子,正前方则是寝殿偏门,往左走则是主殿。
现在,他已经被推到主殿殿口。
“不是,今儿个不是你行房的日子,你还是回去吧。”既然她已经决定在后宫生活,便希望她的生活可以低调一些,不求他过分宠爱,引起其他嫔妃不满,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她心意已决,青羽不禁叹口气。“就算不是,朕也能待在你身边,不是吗?”
“总是不妥。”
“招喜!”他抓住她不断推他的双手。“照这说法,朕要你回后宫,岂不是苦了自己?”
“……这是宫规。”她还能如何?难道这些事他都没想过吗?一旦回宫后,他俩的生活必定无法和往常一样朝夕相处,她早预料到了。
“朕可以改了规矩。”
“千万不要!”
“为何?”
“因为我不想成为魅惑君心的妖姬。”她无奈地抿唇。“皇上,你也该知道历史中有不少后宫扰政之事,所以请你千万别害我。”
闻言,青羽啼笑皆非地揉了揉她的头。“那么,朕可以与你相约三更见吗?”
“三更?”
“就如往常,朕差人备上一桌夜宵,在亭内相见?”他指向穿廊外的亭子。
阮招喜想了下,勾弯唇角。“好啊。”
“那你早点歇息。”
“好。”将他送到殿前,她瞥见守在殿口的几个太监,不禁叹了口气。
“皇上,可不可以请他们一并退下?天气很冷,别要他们在我殿前守夜,会着凉的。”
她知道他这么做是想保护她,但太光明正大的保护,有时反倒是种伤害。
青羽自然清楚她的想法,只是他这么安排,自有他的打算。
“好吧,退下。”手一摆,几个太监随即领命退下,接着他又转向阮招喜,“不许乱跑,也不许到处串门子,其他嫔妃上门也无需接待。”
“是是是。”她应得漫不经心。
跑?她能跑去哪?既然都回来了,是好是坏她都心甘情愿。还需要跑?至于串门子?哈,她肯定会尝到闭门羹,所以没兴趣自讨苦吃,她想,后宫嫔妃也没有人会再想理她吧。
送走青羽后,她踏进亭内,环顾四周,就见殿内园林不再像以往一般杂乱无章,而是修剪洒扫得令人耳目一新,但是缺了个人,就是少了那么点味道。
可,这是她自找的,不是吗?是她自愿被囚,因为这里有他。
“娘娘,降雪了,还是回殿内吧。”贴身宫女春莲软声劝道。
阮招喜回神,才想起自己身边多了不少宫女相伴。“你们都回去歇息吧,我想在这里待会。”她浅勾笑说。
“不如,让春莲差人备上一壶温茶?”春莲软声问。
“也好。”
于是春莲差人去备茶水,自己人就守在主子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不一会——
“娘娘,芙蓉殿淑妃想采访娘娘。”另一名宫女小步来到亭前禀报。
“淑妃?”阮招喜扬眉,想起青羽曾告诉她淑妃有异……“快去请她入殿。”
既然她有异,就让她探采虚实,说不准可以找到破绽,替他解劳。
“可是娘娘,皇上有旨,嫔妃上门,无需接待。”春莲忙道。
“无妨。”阮招喜摆了摆手,示意宫女赶紧迎接,她也起身走到亭前等候。
没多久,淑妃人未到,她倒是先闻见一股幽香。
那是相当浓艳的香气,仿佛会蚀骨销魂般的醉人野香。
不远处,淑妃一身大红交领窄身宫服,如火般而来,艳丽的容颜很是抢眼,只见她婷袅地来到前,微服了服身。
“见过钱妃。”
“别折煞我了,娘娘。”阮招喜赶紧上前将她拉起。“娘娘还是唤我一声招喜,我比较习惯。”
如此贴近的距离,香气像是有生命般在她身边打转,教阮招喜闪神了下。
“这么唤你,可好?”淑妃浅笑,风情万种,就连高髻上的金步摇也微颤生光。
“自然好。”阮招喜连连回神,赶紧牵着她进亭内。“外头降雪,怎么不见宫女替娘娘打伞?”
“本宫喜欢在雪中漫步。”她扬笑,看着守在亭外的宫女。“怎么,本宫在这儿似乎不受欢迎,还被人监看着呢!”
“没这回事。”阮招喜笑着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春莲犹豫了下,率领宫女退离,可也偷偷离开梨壶殿,差人向皇上通报。
淑妃优雅地在亭内坐下,拉着不知道要坐哪的阮招喜到身旁落坐。“坐在本宫的身旁就好。”
“娘娘身上的香气真浓,我觉得头有点晕呢。”这香气怎会如此浓烈?
“你说这个吗?”淑妃从宽袖中抖出一颗鎏金手球。
见状,阮招喜脸色微变,直觉联想到丽妃亦死于毒香血砂之下,但又觉得古怪。如果这手球里有毒,淑妃怎可能佩戴在身上?
这么想,她便放宽了心。
“娘娘怎会有这手球?”
“这是先前皇后娘娘赏给本宫的,说她腻了,不要了。”
“喔?”阮招喜想了下,瞧见搁在桌面上的鎏金手球上头有处凹痕,不禁轻呀了声。这八成是皇后拿来砸她的那颗。
难道说,皇后想避嫌,所以才将手球转赠给淑妃?
要是如此,淑妃又何来疑处?
“皇上很喜欢这抹香气呢,以往他宠幸本宫时,老夸这味儿好。”
正忖着,听闻淑妃这么说,阮招喜唇角的笑霎时僵硬,长睫微垂,无话应对。
“那时还是你牵的线,你可还记得?”
“……是啊。”是她自个儿收贿,替皇上钦点淑妃,如今坐在这儿听恼人往事,还真是自找的。
“可谁知道,才一眨眼,你就从俊俏小太监,成了娉婷钱妃……真是了不得的手段。”
“淑妃?”听她话锋一转,阮招喜防心立起。
“本宫好不容易一箭双雕地除去皇后和丽妃,为何偏又出现一个你?”说着,她无奈地叹口气。
“这手球是本宫怂恿皇后去订制的,是本宫教她怎么教训丽妃,皇后还以为里头燃的是一般砒霜和香材,压根不知道那晚本宫也在场,在点燃手球之际顺手又加入了血砂,才能成功毒死丽妃的。”
阮招喜闻言,想要起身退离几步,岂料身子竟浑身无力,眼前一阵花白。
怎会这样?难不成鎏金手球里燃的是毒香血砂?可淑妃也在场啊!
“只怪太子没死,许是他说了什么,教皇上起疑,问到我那儿去了。但更恼人的是,你这平民女子,凭什么可以得到皇上宠爱?”她幽幽笑了。
“招喜,皇上已经怀疑到本宫身上,如此一来,本宫迟早躲不过一死,既然逃不过死路,当然要找个伴,你不介意吧?”
眯起眼,阮招喜瞥见淑妃边说,血水边顺着她美丽的唇滑落,令人怵目惊心,惊骇万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招喜,别恨本宫,在后宫待久了,再天真的女人都会化为恶鬼,这里是炼狱,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这全是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妒忌真的会让人疯狂呢。”淑妃喃着,缓缓闭上眼。
“本宫是在帮你,免得你在后宫待久了,也会和本宫一样……”
“不……”阮招喜摇着头,想要求救,可宫女却已被她遣退。
她绝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否则……小双子怎么办?
他会愧疚至死,他会孤单至死……
她要撑住,非要撑住不可!
当青羽急如星火赶至时,就见阮招喜倒卧在冰冷雪地中,白雪还映着点点鲜红,几乎教他发狂。
“来人,传太医!快!”他怒吼,一把将她抱起,快步进殿。
床上的她面无血色,浑身湿透,即使他为她褪去湿衣,又差人在殿内烧了几盆火,替她盖上数床被,却依旧暖不了她半分,也止不住他的寒颤。
许太医聚精会神地把着脉,神色忽地一变。
“怎么?”青羽立刻问。
“皇上,她中的是血砂之毒。”
“……血砂?”他一愣。“怎么可能?”
“皇上,淑妃已死,桌上有这颗已熄灭的手球。”冠玉递上从亭内取来的手球。
青羽接过一看,目皆欲裂,将手球硬掐成废铁。
“把淑妃的尸体拖到七星岩麓喂狼!”他恼声咆哮。
浑帐,他早知有异,为何……为何偏是仍着了她的道?
他紧咬着牙,垂眼瞅着近乎没了生息的爱人,怒咆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既然知道是血砂之毒,还不赶紧去熬解药?”
“可、可是,娘娘已经……”许太医不敢说出她的脉络已经虚弱得几乎探不到了。
“她要是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臣遵旨!”
一时间寝殿内的太医及宫人全都退下,只余青羽和几近无生息的阮招喜。
他坐在床畔,轻抚她冰冷的颊,心头抽颤。
那样爱笑的姑娘,那样乐观积极的姑娘,怎么会在他的保护之下变成这样?
握紧她冰凉的小手,他哑声说:“招喜,还记得你和朕相约三更见吗?朕要替你摆上一桌夜宵,咱们再像往常一样天南地北的聊,你可还记得?”
他牵起她的手贴在他的胸口,大手则忙着温热她的颊。
“你说孤字太晦气……可朕生来就孤独,没有一个君王不孤独的,可你说要给朕一个新名叫双,从此之后就不孤独,可没有你,朕要如何成双?”
在认识她之前,他认为君王本就孤独,否则怎会自称孤?可是在认识她之后,他发现孤独太难熬,所以即使君王难为,被宫律彻底束缚,他还是想要她为伴。
“你说,人总是要有伴的,朕的伴就是你,你可知道?”他俯身亲吻她发黑的唇,不舍地一再摩挲。
他的决定真错了吗?他自以为是的保护,让她可能提早凋零……他真的错了吗?
“招喜,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他以颊贴着她。“朕还在等你,朕还没尝过幸福的滋味,你可千万别毁约。你允了朕说的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朕还在这儿,你也千万别走……”
翌日早朝,气氛格外凝重。
青羽冷凛俊面,打量着朝堂之下的百官。“众卿。”
“皇上。”百官随即跪下。
“朕决定废除后宫,除了三妃留在宫中安养天年外,其余嫔妃全数遣出宫,为除后宫争斗,朕自从之后只要阮钱妃。”
下了早朝,他随即回到梨壶殿,衣衫不解地守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阮招喜。
太医日以继夜地解着阮招喜身上的毒,一连数日之后,情况总算稳定,然而她却始终没有转醒的迹象。
青羽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等待她清醒,尽管倦极累极,也舍不得闭上眼,就怕一闭眼,她会入他的梦,就怕梦一醒,她已经消失不见。
所以就算入夜后他躺在她身侧,还是舍不得阖眼,仿佛就这样看着她一生一世也不厌倦。
突地,他听见外头似乎有古怪声响,他戒备地探向殿门外,轻喊,“冠玉?”
可却不见冠玉进殿,他疑惑起身,缓步走向殿外,发现除了冠玉,亦不见半个宫女。
殿外是他常和她相聚的亭子,此刻无端泛着浓密白雾,天空降下雪花,他却压根不冷。青羽不解地环顾四周,尽管内心生疑,仍不敢离开寝殿太远,怕有个万一,他会来不及护住她。
“哎呀——”
他心头一震。那分明是招喜的声音!可是她人在殿内,声音却是在殿外……像是通往凉亭的小径上。
屏住气息,他眯起眼直盯着小径,然而雾气太浓,他看不清,直到一道身穿深蓝色半臂太监服饰的纤细身影,直朝他走来。
“不!招喜,别进朕的梦,别进朕的梦!”他立即退避,别开眼,不愿见她。
这一定是梦,他一定是倦极入睡,才教她有机会入他的梦。
不要跟他告别,不要跟他辞行……他还要她作伴,他是如此孤单,极度渴望她的陪伴。
他回头想要赶回寝殿,却发现自己竟是走进亭内,而她也同时踏进。
只见她必恭必敬地跪伏在地,软声如魂,喃道:“招喜与皇上相约三更见……招喜来了。”
青羽一听乌瞳缩紧,心痛几乎窒息。
“……你答应要给朕的幸福连年呢?”半晌,他冷声质问,身体紧绷得发起抖来。
“皇上?”
“你为何要入朕的梦?你记得和朕的三更之约,为何却没记得朕和你定下生死约定?”
“皇上……”
“朕不接受你现在前来,朕要你记得的是生死之约!”他怒吼拂袖而去,找着方向,快步奔回寝殿,一进殿内,只见她毫无生息地躺在床上,他又惊又怕,更加疯狂地大叫,“醒来!给朕醒来!别丢下朕!”
倏地,床上的人眼睫掀动,可张眼的瞬间,却化为另一张脸。
青羽微愕地连退数步。
“……母妃?”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恶梦?为何从未入他梦中的母妃竟出现了。
正当他怔忡之际,外头突地传来阮招喜的惊呼,他不假思索地朝外狂奔,却瞥见母妃从他身旁掠过。
外头竟出现无数不全身影,将原本跪伏在亭内的阮招喜擒住。
“放肆!放开她!”青羽无惧地疾步入亭,怒咆着,却见母妃先他一步驱散了那些不全身影,正暗松口气之际,却又见母妃拉起阮招喜。
“母妃,你要做什么?”他缓步向前,一口气紧缩在喉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母妃不是要救她的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又像是要带她走?
“小双子,救我!”阮招喜惊喊。
青羽快步上前,却见母妃带着她连退数步。
“不!母妃,别带她走!”
他迅速追上去,可怎么也赶不上,就算他发了狂般提气快奔,也是差一步。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母妃——”
“你好吵喔……”
幽怨的哑嗓仿佛一股力道,将青羽自无边恶梦中扯回。他一张开眼,便对上阮招喜疲乏无力的眉眼,刚自恶梦中醒来的他,一时间还分不清楚眼前是现实还是梦境。
“呜呜……人家的元宝不见了。”她往他胸口一躺。
温热的、拥有重量的躯体,就压在他发痛的胸口上,暖意逼出他深藏在眸底多时的泪。
“你要赔我,人家数元宝数得正开心,你把我吵醒,元宝不见了……你要赔我。”她哀怨地嘟囔。
“元宝?”他拥紧她,力道越来越大,并将夺眶而出的湿热印上她的中衣。
阮招喜没喊疼,只是扁起嘴看他,映入眼帘的是张憔悴落魄的容颜。他眼窝深陷,乌瞳布满血丝,长发未束,脸颊消瘦,下巴满是胡髭……
“你怎么了?”她哑声问。
“你可终于醒了。”他紧抿着唇,抿住快要失控的感动。
“我怎么了?”
“你中了血砂毒。”
阮招喜顿了下,缓缓想起淑妃打算和她同归于尽,她为了想保持清醒,特地爬出亭外,想让冰冷的雪水淋得自己清醒一点,但终究还是厥了过去。
“我昏迷了很久?”
“……十天。”
“你都没吃没睡吗?”她捧着他的颊,将他看仔细,愈是看清,愈是心疼。
“你不醒,朕食而无味,你不醒,朕夜不能眠。”青羽低哑回应,亲吻她的掌心。
他不想提刚才的恶梦,不想说那刹那他有多心慌心碎。
她泪眼相对,不能言语。
“招喜,你刚才作了场美梦,对不?”
她笑着点头,却落下了泪,不敢告诉他,她梦见自己守约而来,差点被莫名其妙的鬼魂带走,然而回过神,才发现那带着她的人是要将她送回,对她扬着慈爱的笑,让她压根不骇惧,什么元宝……只是说来骗他而已。
“朕给你数不尽的元宝,你为朕留下来,好不?”
“你真当我那么爱钱?”她佯怒,泪水依旧掉个不停。
“朕……不知道情爱能持续多久,但朕知道不能没有你。”他顿了顿,哑声说:“朕已经撤了后宫,一个妃子也不留。”
她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他做到这种地步。
“一部分是因为你,一部分是因为朕无法再容忍后宫斗争的情况不断上演,朕要一个平静的家,朕是一国之君,也是一家之主,朕要一个让朕可以放松的家,要一个朕爱的女人为妻。”
她惊讶也感动着无法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朕看重你,远远超过朕的想像,朕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才能明白,可是——”
他顿了顿,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朕可以与你约定,大限来时,朕会守着你,咱们一起走。”
“……傻瓜。”她噙泪,紧紧将他抱住。
“朕不傻,只是想尝尝你想给朕的幸福。”
“好,想要幸福是吧,给我一个元宝,保你幸福一辈子。”她心甘情愿做亏本生意,把自己卖给他。
“值得。”他笑,终于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