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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之恋 第七章

西门府

「世伯,念儿」

一进西门府,随即快步入后院,便见着西门靖站在门外,一脸愁眉不展,教楼毋缺不由悬高了心头。

「又昏了。」他乏力一叹。

「嗄」怎会这样?

「昏迷多日,好不容易突地转醒,她一张口便说要见你,直说要快,然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随即又昏了过去」西门靖的脚步微微踉跄了下,直往墙倒去,楼毋缺见状要扶,他却只是摇了摇手,怅然道:「不知道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会让念儿一身病骨,药医无效,诵经无治,难不成真要我去请巫觋?还是法师?还是」

「世伯,你别再说了。」楼毋缺急忙打住他。

一句死心,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就连他都不想就此死心未到最后,怎能咬定念儿已经无救?

「不不,一定还有办法的,只是我还未找着罢了」西门靖推开他的手,沿着墙走了两步,突地想起──「对了,无缺,咱们可以再找当初替念儿算命的那位大师!」

「你是说那个断定念儿绝对会死在逢九大限的江湖术士?」楼毋缺闻言,好看的眉不禁微蹙在一起。

「对啊!毋缺,你记不记得那位大师曾经说过,他来自西山?」西门靖紧攀住他的手,彷若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他既然有本事能够算出念儿的命,那么,他必定是有法子可以改变的,是不?」

「可,我连他名什么姓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找人?」不是他不肯帮,而是当初他瞧那个人不顺眼得紧,压根不想知道他的姓名,不想知道他究竟家住何方。「就算他曾说他来自西山,西山那么远,幅员辽阔得很,要怎么找人?」

「这」西门靖不由颓丧地垮下肩膀。「这么说来,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楼毋缺无奈地睇着他霜白的鬓毛,尽管想帮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爷。」大木在旁小声喊着。

「什么事?」

「我知道。」

楼毋缺不耐地回头瞪着他。「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那位大师的名讳。」

「你知道?」不只楼毋缺,就连西门靖也霎时瞪大了眼。

「是,只是爷向来不喜欢那位大师,所以我也就不提了。」

「那你说,那家伙叫什么名什么?」

「真名真姓是不知道,但我记得他临走前曾经说过,若是要找他,只要面向西山,大喊着不动三次,他就知道了。」大木努力地回忆着数年前的那一幕。

「真的假的?」他是真神通还是假神通?

「不管如何,还是先试试好了。」西门靖彷若得水的鱼儿,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对了,西山在哪个方向?」

「在那。」大木好意地指了方向。

睇着西门靖欢天喜地地朝那方向走去,接着连喊了数声不破大师,直教楼毋缺啼笑皆非。

不过是对着西山的方向喊着,那家伙真会造访?怕是诓人的说词罢了,不过就是为了要将自己给神格化了,目的就是要骗钱嘛,哼,不入流的把戏。

「大木,走。」

「爷不见西门姑娘了?」

「她又昏厥了,还瞧什么?况且我这瘟神也不想加重她的病情再者,她老说自己病得严重,若不好生梳洗一番,她是绝对不见人的,我要是在这情况底下偷瞧她,她日后定会怪我。」那丫头的脾气,他岂会不知道?

再者,也不知道是怎么着,他每每接近她一回,她的病情便加重一些啧,也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怎会有这等怪事,害得他不敢随便见上她一面,若是要瞧,也是趁她入睡或昏迷可是,那丫头可不爱他瞧见她的病容。

唉,怕的是,她没有机会再怪他了念及此,教他不由想到在他房里的阮善取不管往后究竟会怎生的变化,但趁着现下能掌握就掌握吧,他可不想日后后悔。

虽然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魂飞魄散,但趁着她现下依旧能现形,能做什么,尽量替她办到,省得让她心有遗憾地走只是,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女鬼,他根本没必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的,是不?

但算了,送佛送上天,他就好人做到底吧。

「大木。」

「爷?」身后的大木随即走向前。

他暗忖了会才道:「待会到城里各大处贴张告示。」

「告示?上头要写什么?」织房要请工人吗?

「就写悬赏三十两银子,只要胸前后背上头有胎记的男子,不管年岁,要他们在三日后到楼府报到。」算了算,三天的时间应该来得及让全城的人都瞧见告示才对。

「嗄?爷这么做,有何用意?」他不懂啊。

「我自有我的用意,你尽管去办就对,顺便拐到药铺子里,替念儿再带些天山雪莲,待她转醒后可服用。」话落,他径自往前走,蓦地又想到一点,不忘回头提醒了下。「对了,要他们在掌灯时分前到即可。」

「小的明白了。」点了点头,他领命欲走。

「等等。」

「爷还有事?」

他敛眼忖道:「上一回我要你去办的事,办得如何?」

「嗄?」他蓦地明白。「已经依爷所说的到城里每户寻探过,虽尚未探完,但已找着约莫七八个姑娘,年记不等,最小的是十四岁,年岁大些的约莫二十几。」

虽说不明白爷要他查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但爷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对了,姑娘的年岁必须是十九岁。」他顿了顿,随即又做了修正。「年岁不符的话那就不算数,知道吗?」

「知道了。」

大木一头雾水地睇着他半晌;这可是他头一回全然猜不着爷的心思哪爷的神情很认真,可他真的不懂去找个已过往的姑娘做什么?今儿个又说要城里有胎记的男子皆到楼府集合楼爷到底想做什么啊?真是太高深莫测得教人想不通啊。

「毋缺,你在哪里」

该死,他明明睡得正好,为何这教人嫌恶的噩梦又来叨扰他?

尽管是在睡梦中,楼毋缺仍旧奋力地想要抛开那种教人浑身发毛的叫唤声,然而,试过千百回,他怎么也无法抛开,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的地步

可恶到底想怎样?

难不成真打算要纠缠他到老?

他豁出去了,管那声音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是何处的鬼怪,都现出身来吧!他既然都能够帮一个女鬼找人了,他就更不怕梦里多了个青面獠牙的女鬼!

「出来!若是要人帮,就现出身来,不要老是在我耳边鬼叫,扰人清梦是罪孽,不要惹火了我,一旦逼得我发火,信不信我会找人收了妳!」他在梦里忍无可忍地暴声咆哮着。

前两日,探完念儿回府,便发觉善取不见鬼影,直到今日都尚未找着人,已经够教他担忧的,害得他食不知味,夜不成眠,好不容易今儿个入睡了,居然有哪个不长眼的浑蛋来叨扰他

虽说他向来不信什么江湖术士还是法师之类的,但真是逼得他无路可走,他真是会到城里请个法师回来收妖!

瞧瞧,都已经几年了?老是在他耳边叫个不停,谁受得住?

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可他有许多要务在身,夜夜在他耳边吵,他要是睡得不好,要他哪来的体力东奔西跑?

从小到大,偶尔总会梦见,但他向来置若罔闻也见怪不怪,但近几日来一旦入梦,听见的次数愈来愈多,教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也许他真该想个办法处理一下才好。

「善取妳在哪啊?」

梦里一片暗沉浑沌,伸手不见五指,然向来凄厉的女音顿时变成低沉的男音,教他不由抱怨微歇,身子一僵。

现下是怎么着?又多了个人?

把他的梦当成什么了?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地在他梦里逗留?

「善取」

心里正恼着,却突地再度听见低沉的男音,教他不由蹙紧浓眉,打从心底地发出寒颤。

他没听错吧?

这声音不就是他自个儿的声音?而所唤的人,不就是善取?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有那么思念她?不过是两天没见着她的鬼影,他便惶惶不知所措了,甚至连在梦里也要追喊着她的名?

他这个人淡情寡性,哪来的热情想念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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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两日没瞧见她,他不讳言,心里确实是有些急怕她被人发现,怕她胡里胡涂地迷了路,怕她已经魂飞魄散

天,真会有那么一日吗?

一想起她永远会消失在这世间,就连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找不着她的身影,他就不自觉地慌了!

慌?慌什么?

他有什么好慌的?不就是一个女鬼,一个素未谋面的女鬼?

但是总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汇聚成灾,又不住地窜动着,彷若要冲出胸口,狠狠地将他撕裂——

「啊!」

楼毋缺自睡梦中惊慌吓醒,翻跳起身,随即抚上胸口,感觉痛楚和难以控制的不安感依旧自梦境衍生自眼前,狠狠地残留着

「楼爷?」

「喝!」耳边传来她细柔的嗓音,他不自觉地朝旁探去,见着她正眨着眼睇着自个儿,不及细想,已将她一把搂进怀里。

「楼爷?」阮善取粉颜微酡,想要推开他,却是怎么也挣不开他的蛮力。

他瞧起来挺纤瘦的,像个文人似的,怎会有如牛般的力道?

先缓了缓心神,感觉心头不断胡乱衍生的不安渐歇,他才抬眼,恶狠狠地瞪着她:「阮善取妳上哪去了?!」

「我?」

「同妳说过几回了?要妳别四处乱晃,要是被人盯上,找了法师收了妳,妳就连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怒不可遏地暴咆着,自他布满血丝的魅眸里全然看不出他以往的冷静沉着,彷倒是像是个沉不住气的小伙子。

「我已经死了。」良久,她嗫嚅道。

「」楼毋缺暗吸口气,恨恨地咬了咬牙。「我当然知道妳已经死了,妳的身子又硬又冷,我会不知道?!可妳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别在我跟前装蒜!我要妳说,妳这几天究竟是跑到哪去了,为何我四处找都找不到妳?」

不是他要说的,但这两天,只差没将土给翻起,下湖找人,其它能做的事,他全都做了!

找找找,找得他心慌意乱,找得他没来由地惴惴不安!

她是谁啊,他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尽心尽力,甚至是担心起她的安危?

她都只剩魂魄了,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甚至蠢得在府里四处找四处喊可知道那情景会有多可笑?要是他府里的奴仆不忠,肯定到外胡乱宣传他疯了,老是对着空气鬼吼鬼叫。

「我不知道。」她直瞪着他的胸膛,睇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彷若在担心她的安危,彷若在气她的短暂消失

「妳不知道?」浓眉深拧着,魅眸危险地瞇起,不发一语地瞪着她半晌才突地开口:「难不成妳是睡昏头了?」

这种问法,她懂的,是不?

毕竟她不是人,会出现的问题层出不穷,说不准她现下还在,下一刻便消失不见,好似她不曾存在过似的该死,这种想法教他心慌得几乎无法控制心跳。

「楼爷担心我?」她抬眼直瞅着他。

「我担心妳?」他不禁发噱。「我担心妳做什么?咱们非亲非故」

是啊,非亲非故的,是不?既是这么清楚,他又慌什么呀?

「说的也是楼爷肯收留我,已经算是善心好人了。」她笑着,彷若压根不信他的说词。

他明明就是那么好的人,何苦硬要让自己扮坏人?

他又不像坏心人。

「什么善心好人」他小声咕哝着,抛开心底没来由的不安,随即正色道:「我急着找妳,是因为今儿个我请了一大堆人到府里,要妳亲自验明正身,瞧瞧哪一个是妳家相公。」

对,找她不就是为了这一桩?

尽管他没仔细听清楚大木说究竟会有几个人上门,但他记得这件事的,所以才急着找她。

没错,就是这样。

「真的?」她喜出望外。

「没错亏我尽心尽力地帮妳,妳却是三天两头便失踪一回」垂下双手,他顿然发觉原来自己一直抱着她。

天,他居然抱得如此浑然忘我他在想什么啊?

那一天情难自禁地亲吻了她,今儿个又啊啊,对了,她会不告而别,难不成是因为她遭他轻薄,所以避他避得远些,免得再遭狼吻?

是这样吗?

「楼爷,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也想不起来这两天是上哪去了,我只觉得我好像只睡了一觉」睡得她头昏脑胀,几乎快要忘了眼前到底什么朝代,而自个儿又为何会出现在这了。

「只是这样子?」难道她没发现?

「要不呢?」她反问,潋滟无城府的水眸直瞅着他。

「咳咳」他佯咳两声,状似漫不经心,然一开口却又是小心翼翼。「那个,善取,妳可知道前两天曾经好像发生过什么事吗?」

「前两天?」她偏着螓首,努力地思忖着。「去渡口时吗?」

「不,是回来之后。」提示如此清楚,她若是知道,应该就听明白了吧。

「有发什么事吗?」她依旧不解。「我记得我身子不爽,楼爷要我休憩,一个不小心,我好像真的入睡了。」而且一睡睡到方才才醒好似听见他古怪的申吟声,她才蓦地自梦境里醒来。

真是怪,她还会发梦吗?还是说,这是要魂飞魄散的前兆?

楼毋缺闻言,放下了一百二十颗心,但却又突地想起──

「妳不是说妳不会入睡的吗?」他瞇起黑眸。

居然敢诓他,教他满心满脑直想着那档子事然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恼意在心底滋长着,却又有某种难喻的失落在挣扎着呿,他到底是怎么着?

莫名其妙生出这么多情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怪梦。」可惜的是,梦一醒,几乎忘了大半,不知所谓。

「哦?梦到什么了?」

「不记得了。」

「呿。」他冷啐道。

翻身坐起,绕过她走到梳妆台,顺手抓起发束起,却瞥见她走到身后。

「做什么?」

「我帮楼爷束发。」她掬起他一头如檀木似的黑发。

「妳会吗?」他敛眼睇着镜中她的身影。

瞧,瘦得像什么似的这种丑模样,他怎可能意乱情迷?真是见鬼了呿,她不就是鬼吗?

难道真有鬼迷惑人心的说法?

她不像啊,好歹也要长得象样一些

「我以往曾帮我家相公束发,他的发又黑又长,模起来像是丝稠般的光滑,少有男子会有如此佳的发质,但是我家相公」

「我也不差吧。」他没好气地打断。

「说的也是,楼爷的发与我家相公的触觉几乎不相上下呢。」她动作利落地替他束好发,带上箍冠。

「哼,那千年前的事,妳倒是记得很清楚。」听起来便觉得刺耳。

不悦地抬眼瞪着镜中的她,却突觉镜中的她模糊了起来,教他不由转身瞪着她。

「楼爷?」她伸在半空中的手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垂下。

「妳」是错觉?还是他眼花了?抑或者是阎王要讨人了?但不管到底是怎样,这一瞬间,教他心头微窒,感觉血液在瞬间冰冻了起来,教他扎扎实实地冒起寒意和骇意。

怕的不是他撞见了幻觉,怕的不是她极有可能真是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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