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皇帝(下) 第十九章
李凤雏疾步向前,尚未碰及妻子,便听她喊著——
「不要过来!」
瞬间,他顿了下,见她膝盖著地,分明吃痛著,他又想上前,却硬是被她瞪到不能动。
「你回去坐好啦。」冉凰此挥著手,赶他回座。
拗不过她,李凤雏只能缓步后退,双眼仍紧盯著脸色苍白的她。
冉凰此瞧他坐定了,深呼吸一口,顾不得膝盖传来阵阵锥楚,也不管手肘很痛,硬是站起身,闭了闭眼,唇角缓缓微弯,乍生的笑意有如天边迸现的彩虹,扫除了她脸上的苍白,当她笑得微露编贝,那含羞还嗔的俏模样说有多艳就有多艳,腰间缀满金玉锁片的束带随之扬起清脆声响,替萧瑟的冷宫带来些许欢声。
李凤雏转不开眼,看她踩著零碎脚步,努力想為他舞上一曲的模样,鼻子不受控的酸涩起来。
他看著她渐舞渐近,猛地一个旋身大跳跃,落地时脚底微微滑动,瞬间吓出他一身冷汗,好在她立即站稳,靦覥地吐舌笑了笑,探手摘下髮上金釵,一头白髮立时如瀑倾落,然后她趴伏在他面前,双手递上金釵。
娥常说,八德舞献扇,凤舞献釵,这是定情物,代表两情相悦,更是索求欢爱的一种仪式。
他……应该懂吧。
轻吐著气息,冉凰此不敢让他发现她很喘,等著他接过她手中的金釵。
李凤雏黑眸直瞅著她一头白髮,轻握上她不暖反冰冷的小手,倏地收下她献上情爱象徵的釵,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裡。
他的眼发热,胸口悸动,久久不能平復,只能将她抱得更紧,就怕手一鬆开,她就会消失不见。
「我跳得很不好吗?」糟,他该不会根本看不懂她到底是在跳什麼鬼吧?
「……跳得很好,妳的心意,我明白。」他瘖瘂回道,直接把她抱回房内。「妳不需要跳,我都明白。」
回房,将她搁在床上,李凤雏立即抓起被子将她盖得密实,就怕她冷。
「真的看得懂我在跳什麼?」她不死心地再问一次。
他瞅著她,长指轻挲她没有血色的唇。「凤舞。」
「太好了!不枉费我近来这麼努力学习。」那麼,接下来的,不用她明说,他也知道他要做什麼嘍?
「原来最近妳就是在忙这个?」他轻勾笑,却笑得心不在焉,像在虚应。
冉凰此瞧他没半点动静,只是想要抱著她入睡,不由得微扁起嘴。
「对呀。」她缓缓挣扎起身,不让他再有机会压得她不得动弹。「别又把我往床上推,我已经躺了好久,不想再躺了。」
说著,她极慢速地爬到他身上,跨坐在他腿上,以极其挑逗的眼神看著他。
既然,他没有很清楚凤舞的含意,那就由她亲自主导吧。
她冲著他笑,学三级片裡舌忝嘴的动作,舌忝得很曖昧很诱人。
「妳肚子饿?」他轻问。
咬到舌头,冉凰此嘟嘴瞪他。
「口渴?」又问。
厚!真的是有代沟捏~「不是,你仔细看。」亏他眼力那麼好,她眼睛眨得快抽搐,舌头舌忝到快抽筋,他居然还不知道她要干麼,简直是人污辱她了!
李凤雏仔细地看,浓扬的肩微挑,彷佛依旧难悟其中奥妙。
看他认真却一头雾水的表情,冉凰此只能投降,觉得自己好失败,居然连诱惑男人都不会……
没关係!直接,上了再说!
於是,她又如恶狼扑羊一样捧起他的脸,啄啄啄~舌忝舌忝舌忝~口水沾满他整张脸。
如何,有Fu~了吧?
好像明白了的李凤雏驀地垂眼低笑。
喔喔,现在他肯定明白她在玩什麼把戏了,是不?既然明白,為何还没有反应?
吓!她吓到,赶紧检查是否又有棉絮事件,再三确定后才鬆了口气,娥常的手艺果真了得,棉花依旧乖乖停留在原本的地方,努力帮她撑出一点场面。
「该睡了。」李凤雏说,强迫地抱著她躺上床。
喔喔,她这个老是慾求不满的老公,总算要对她伸出魔手了?
冉凰此闭眼,好期待,心窝怦怦跳——
欸?等了一会,她侧眼偷瞄身旁的男人,就见他规矩地躺在她身边,长臂佔有性地横过她的腰,然后……闭目养神。
喂,这样就有点过份了!
她已经表现得这麼露骨了,他居然还无、动、於、衷?!
她以最快的速度掀被爬起——然后,再被她老公一把搂进怀裡,不容她便坏。
「凤雏——」得不到他的回应,她气得啃他手指头。
「嗯?」他懒懒出声。
「你……」身女子,提出这种质疑,其实好像在羞辱自己,但要是不问,她今天真的会睡不著!「我问你,你、你、你……為什麼不碰我?」
当然,她必须先说,不是她慾求不满,而是他向来慾求不满,老是将她啃蚀得连渣都不留,从头吞到尾,再从背面再吃一遍,手段之狠毒,总让她不管如何求饶都没用。
但,打他从漠林边关回来至今,他却碰也不碰她!
李凤雏身形微僵,而后才缓缓张开眼。「妳……想要?」
「……」不是她想要好不好,她现在体弱得要死,纯粹只是想要献上讨他欢心而已啊!「我想说,若一个不小心我有了孩子,说不定……」
「妳想要孩子吗?」他粗哑问著,轻抚过她微凉的颊。
「嗯。」有点。「虽说我是在老化之中,但谁也不能说我一定会在一年内老化到那个嘛,所以,说不定我还有时间可以帮你生个孩子。」
她想留个孩子,至少他可以不那麼孤单。
「妳的身子骨这般虚弱,哪能有孕?」他用双掌暖著她的颊。「妳好好静养我就很开心了,不需要為了我额外再去做些什麼,妳的心意,我都明白。」
听见这话,冉凰此很难不感动,眷恋著他的温暖,她轻声喃著,「若是那时我不吃龙化散,能怀有你的孩子,那就好了。」
「……幸好妳吃了。」
她不解地张眼。「你到现在还在怪我吗?」
「不,我只是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
李凤雏噙笑的眸很迷离。「当年,我母妃為了保护我,将我送到外公家裡,父皇是知情的,但他从未探视过我,所以我曾经很恨他。」
「凤雏……」
「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為母妃将我送出宫后没多久,她就教人纵火焚烧,父皇内疚痛苦,最后抑鬱而终。」他低喃的嗓音有些哑,有些沉。「就算如此,我还是讨厌他,直到现在,我总算能够体会他的心情。」
冉凰此没插话,只是静静地听著。
「因為我跟他是一样的,眼裡只有最心爱的女人,掛念的也只有一个人,已经再没有多餘心思去注意别人。」他看著她,「所以,若妳生下孩子,现在的我是没法子照顾他的,他极可能会变成另一个我,一个孤绝冷傲的傻子,可怜的孤魂。」
「凤雏、凤雏,别这麼说,你有我,有我,我……」
她还能陪他多久?
「妳痛吗?」他轻问,嘴角甚至微扬起笑。
冉凰此噙泪不能语。
「妳為我而痛吗?」他将她拉进怀裡,动作轻柔,很轻、很无奈地说:「為我痛吧,為我掛念吧,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呀……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麼了。」
他嘆气,明明是笑著,看在冉凰此的眼裡,却是在悲泣。
「我还在呀……」她的声音有了哭腔。是要逗他笑的,為何他都不笑?
「妳能為我停留多久?」他问。
她无法回答,泪流满面。
李凤雏吻去她的泪,笑得很艰涩。「别哭了。」
「我们去看兰花好不好?娥常说,天亮应该会开花。」环上他的颈项,她抹掉泪,爱娇地蹭著他的颊。「然后,明天我们再去看看梅花开了没,后天我们到园子那边堆雪人,大后天,叫则影為我们煮麵,再大大后天,我们撑伞来段浪漫的雪中散步,然后然后……」
她不断地说,不断预约一个又一个明天,说得一点都不心慌,因為她真的希望可以有那麼多明天。
「好。」李凤雏紧搂著她,替她抓了件厚袄搭上,泪,一颗颗的,全都掉在心裡面,不让她看见。
@@@@@
李雋独自一人坐在金雀殿上,敛眼深思,面有无力感和深深的内疚。
「皇上。」
闻声,他缓缓抬眼。「小顺子?」
「怎麼这时分,皇上还未就寝呢?」
「朕睡不著。」
「是什麼事教皇上烦心了?」小顺子走上前,递上一杯温茶。「前几日良鳩殿重建完工,皇上不是开心得很吗?」
「是啊。」那时确实是开心,如今……眼见皇婶日日体弱,整个人消瘦得不復当年,他这受人照顾再三的人,如何能不痛心?
凰此犹若他的亲姊,凡事為他出头,如今她有难,他却帮不了她,他这皇帝呀……窝囊。
「说来,皇宫内三十年来,这是第二度有宫殿重建,但这一回重建的速度可是快多了。」
「第二度?」李雋沉吟著。「第一度是在什麼时候?」
「约莫在二十一、二年前吧,宣德皇用了三年的时间重建被纵火的鸞凤殿,而后恍若是心愿已了,便驾崩了。」忆起往事,小顺子便觉宫内特别无常,令人不胜欷吁。
「鸞凤殿?為何朕没听过这殿称?」不知為何,他的心猛地震跳。
「皇上没听过是正常,竣工时,皇上还未出生呢。」
「可朕也没见过鸞凤殿。」他可是在后宫长大的,后宫有哪座宫哪座殿,他岂会不知?
「这连奴才都不知道呢。」
「嗄?」已竣工,却不知在何处的宫殿?
难道说,这就是他百寻不到的谜之宫殿?!
「小顺子,难道宫内完全无人知晓此事?」他再问,心急如焚。
小顺子付了下。「皇上若想知道,可以问内务总管,毕竟他可是侍奉过三朝皇帝的,这三十年内的事,他无所不知。」
「是吗?」李雋清俊眸子绽露异采。「小顺子,立即差内务总管覲见!」
「可皇上,再过两个时辰就要举行元旦大礼……」
「朕的命令,你敢不听?!」他微恼低咆。
「奴才遵旨。」
小顺子立即朝殿外狂奔而去,李雋再也坐不住,在殿内不断团走著。
也许、也许那鸞凤殿,正是能解救凰此的宫殿哪!
@@@@@
未亮的天际,靛蓝衬出满天迷茫雪丝,静謐的冷宫,只听得见雪花堆叠的窸窣声,廊旁火盆的啪啦声,兰花羞涩轻绽的声响,和冉凰此细微的呼吸声。
殿外长廊上,李凤雏单脚盘起,右脚弓起,右臂横到右膝上,让她可以舒服地把脸贴在他的肩上,把大部份的重量都偎在他的臂上,让他可以身上披风挡去外头的风雪。
他静看风雪,等待花开,却瞥见有人冒著风雪而来,大步流星。
人影尚未逼近,李凤雏已凛目警告,那人立即放轻了脚步,轻点上长廊,单膝跪在两人面前。
「王爷。」来者是则影,清俊的脸竟有压抑不住的惊喜。
「怎麼来了?今儿个元旦大礼,皇上不是要赐你官职?」李凤雏沉问,注意到他难掩的喜色。
「王爷,皇上找到鸞凤殿了!」
他一呆。「鸞凤殿?」
「正是王妃想找的宫殿。」
李凤雏浓眉扬起,「鸞凤殿早就不在了,怎麼可能找得到?」他不解,但内心仍是窜起快要不能压抑的激越。
鸞凤殿的徽饰……是展翅的凤,尾翎相当长,似乎和凰此所叙述的相似,当初没有联想到,是因為在他的记忆中,鸞凤殿早已经被火给焚透了,此时只剩废墟,她怎可能是打那儿来?!
「属下也不是很清楚,皇上说,宣德皇在约二十年前重建鸞凤殿,就在圈子后头,皇上原本是要亲自来一趟的,但因為皇上待会要主持元旦大礼,所以要属下先来通知王爷一声,待大礼结束后,与王爷相约在圈子后。」
「是吗?是吗?!」李凤雏垂下眼,不敢太激动,手却不自觉的抱得更紧。
他望著在怀裡睡得极沉,压根没被扰醒的妻子,心在躁动著,却必须压抑,就怕期望愈高,失望会更绝。
但如果是,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凤雏?」冉凰此迷糊起唤,发现她要是再不醒来,可能会被她老公勒死。
「妳醒了?」他嗓音透著压抑。「抱歉,把妳吵醒了。」
「能不醒吗?」她嫣然一笑,打了个哈欠。「唉,我怎麼睡著了?兰花开了吗?」
「快了。」他浅勾。
冉凰此狐疑地看著他。
「怎麼了?」他浓眉微挑,笑得黑眸润亮。
她更皱眉。「你真的笑了。」
「不好吗?」
「当然好!」像怕他反悔,再也不笑似的,她赶紧澄清,「只是,打从发现良鳩殿不是我能穿越时空的宫殿后,你就再也没有真心笑过了。」
是他想通了?还是……发生什麼事?
觉得古怪地侧眼探去,就见则影竟单膝跪在面前,她惊呼,「则影,你身上都是雪呢,冷不冷?」她直觉起身要替则影拂雪,然而腰间的铁臂将她箍得极紧,她正要抗议,便见则影快手拨掉身上的雪,不敢劳烦她。
冉凰此瞪了小气男人一眼,才回眼问则影。「怎麼来了?雋儿不是说今天有很多事要忙的吗?」
「是……」则影原本要说,却瞥见李凤雏淡淡示意,赶紧换了个说辞。「是皇上要属下过来探探娘娘。」
「那孩子。」她浅笑。「跟他说,不用担心我,我好得很,壮得跟……」
话到一半,身后的男人竟摀住她的嘴。
「别胡说。」李凤雏眉眸略沉地低斥,「若教天上眾神听见了,那怎麼好?」
「嗄?」金雀皇朝有信仰的啊?说的也对,有拿香嘛。只是——「听见又怎样?」
听见就听见啊,神明都是慈悲的,不是吗?
「若是听见了,把妳带走,可怎麼好?」他神色认真,恍若恼她不敬鬼神。「妳呀,不懂皇朝习俗,有些事和话,别胡乱做和说才好。」
她轻笑。「这麼严重?」
「别不当一回事。」他沉著脸。
「好~我会谨记在心的,好不好?」拍拍他抽紧的脸部线条,不逗他了。
他这才面色稍霽。「要不要再睡一会?」
「好。」她还睏得很呢,像是一辈子没睡觉似的,一旦闭上眼,就很难再张开,每次醒来,总要她费上九牛二虎之力。
「晚点……咱们出去走走。」他沉吟了下说。
「出去走走?」她觉得古怪,很想再追问,但周公又来了,这回连棋都摆好了,只好等她睡醒再问……
@@@@@
「鸞凤殿?」瞪大眼,冉凰此觉得这名称有点熟悉,像是在哪听过。「等等,是不是你母妃的那一座宫殿?」
「嗯。」李凤雏细心為她穿上厚袄雪帔,把最保暖的行头都替她搭上。
「我们去那边做什麼?」
「去了,妳就知道。」最后,替她戴上雪帽,连小巧耳朵都细心地以雪帽边缘覆上,而后再将她一把抱起。「若是我跑得太快,妳觉得不舒服,记得说一声。」
冉凰此正想要问,岂料这人居然连通知一声都没有,就突地跑起,不由分说地跃过冷宫高耸围墙,害她差点咬到舌头。
有没有必要这麼急啊?!
她很想问,因為心裡早有谱,可是他实在是跑太快太快了,风雪不断灌进她口鼻,教她连说话都不能。
这人,不管是百米还是马拉松,绝对都可以破世界纪录。
「到了。」李凤雏微鬆力道,垂眼瞅著怀裡的人儿。「有没有哪裡不舒服?」
「……现在才问,会不会太慢了一点?」她咳了几声,觉得自己做了趟超惊险的云霄飞车。
「真不舒服?」他脸色立即凝重。
「开玩笑的。」哎,忘了李大爷没有幽默感。放眼探望著四周,有几簇灯火,虽不足以照明,但也够她看得出身在何处了。「这不是圈子吗?」,
「是啊,是不是觉得这儿熟悉?」他引导式地问。
「熟~我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那时候的他多没人性哪,居然把她丢进圈子裡,真的是太太太恶劣了,不过看在他救了她,她就大人大量地不冉计较。
「真的?」
冉凰此这才察觉他话中的古怪。「你怎麼这麼问我?」难道那段记忆,只有她记得?
「瞧见后头那片山壁没有?」李凤雏以视线引导她越过圈子后方的那面山壁。
「嗯。」
「不觉得熟悉?」难道……又猜错了?
她这才恍然大悟。「我才要问你呢,突然神祕地离开冷宫,肯定是你又找到了与我说的极為相似的宫殿,对不?」
「妳说过,出了宫殿,有围墙,像山壁。」
「嗯。」是这麼说没错,只是距离实在有点远,再加上照明不够……「我不能确定。」
「我带妳过去。」
「不用了,我好冷。」她扯著他的臂膀,小脸窝在他温热的颈项,脸色变得异样苍白。
「很冷吗?」李凤雏回头,娥常立即上前,将一包布匹交到冉凰此手中。
冉凰此扁起嘴,开始生气他们的学习能力太好。
这一层层的布裡头,包的是烤得极烫的石头,在极冷时,可以充当暖暖包使用,是她教的,而他们学得很快。
「舒服一点了吗?」李凤雏担忧地问,高大的身形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嗯。」她不舒服的才不是这个问题呢。
「那咱们走。」他收紧双臂。
「你為什麼一定要这麼赶呢?」她闷声问,心头的慌乱更甚。
李凤雏的脚步一顿,缓缓敛眼。「凰此?」
「我累了。」她闭上眼,后悔自己说溜嘴,於是开始耍赖。
「……是这裡没错吧。」他的眼中倏地出现希望。
「我不知道。」
他收紧力道,轻点步,身形若羽,轻越圈子,落在山壁前方。
「看仔细一点。」山壁极為光滑,感觉上与一般山壁不甚相同。
「不要!」她把脸埋在他肩上。
「凰此!这是攸关妳生命的大事,妳怎能在这当头耍性子?!」她的不合作,让李凤雏微恼低斥。
「不要!」她摀起耳朵,当个什麼都没听到的鸵鸟。
气死她了!这圈子,她以往不知道来过几回,怎麼也没发觉后头那片山壁有多眼熟,如今不想找了,偏是要出现在她面前,这是怎样?故意恶整她?!
「皇叔?」方从金雀殿赶来的李雋目睹这一幕,被他莫名的火气吓愣。
李凤雏怒沉著眸,眸色在妖异雪夜中显得危险而骇人。
「我在担心妳,妳到底知不知道?」他深吸口气,闭了闭眼,试著温柔。
「我不想离开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泪倏地充满眼眶,冉凰此吼出心底最深的牵掛,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知道什麼叫做穿越时空吗?你知道我要怎麼回去吗?你呢?你要怎麼办?!」
「我跟妳一起走!」他义无反顾地道,黑若琉璃的眸满是心疼不捨。「妳在哪,我就在哪,妳怕什麼?」
「我怕你过不了那扇门!」她当然知道他一定会跟她走,但问题是,真能一起走吗?「先不提我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裡,短短三年,我的身体就出现严重老化,现在我连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都不知道,更遑论是你?」
「没试过,谁知道呢?」
「是啊、是啊,时间轴有间题,空间也会產生扭曲,到时候,说不定你一踏进那扇门就……」会消失不见。天晓得会发生多少变数?「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不要这麼早就赶我走……」
若不能再见到他,她活著又与死有何不同?
「我不管那麼多,我只知道,现在妳不走,就没机会走了!」那是一线生机,开门之后不见得有曙光,但他知道,待在这裡只有终年冰冷,她熬得过发病的第一年,熬得过第二年吗?「谁知道什麼时候才是最后一分一秒?要是来不及了呢?妳要我……眼睁睁看著妳死吗?」
他寧可死的是自己,也不要她受尽折磨。
「可是,我捨不得嘛!踏进那扇门,未来就变成未知数,我还能不能存在,不知道,你能不能存在,我也不知道,既然不是确切的答案,為什麼我们不能等?」她泪如雨下。「那扇门,等同生死门,不管成不成功,我们都要别离,与其如此,為什麼不让我在这裡等到最后一分一秒?!」
时间过得太快,她还来不及再多爱他一点。
她很爱很爱他的,这份感情在她嚥下最后一口气前,都不想放掉,不要逼她现在回家,她还不想走……
「……如果来不及呢?」他问,黑眸是柔润发亮的琉璃色。
他怕来不及!是生死门又如何?為何不放手一搏?!是生是死,他都会陪著她走到最后一刻。
「我、我……」太过激昴的情绪令冉凰此一口气上不来,眼前驀地一片漆黑,厥在他怀裡。
李凤雏一惊,竟吓呆在当场。「凰此?!」
李雋见状,当机立断的下了指令,「皇叔,先带皇婶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