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男奴 第七章
你是说……契丹兵马留有余孽未除尽?-平淡的口吻挟带着肃般的责问,刺得堂下丁忠一阵哆嗦-
大抵上来说是的-咽了咽口水,丁忠只得冒险直言,不怕死地回答,他的头大概不保了-
我记得侵入契丹时曾下令不留活口——
怕是契丹王城内有密道,我军一时没有察觉才……-好冷的语气,丁忠模模自己的脖子。惨了,脑袋和身体得说声珍重再见了,呜……斜眼瞥见副将发抖的身子,怎么,怕他怪罪下来一刀分了他?西门独傲暗暗摇头,只觉得好笑-想留脑袋,就把其余契丹残兵捕杀殆尽,将功赎罪——
谢将军-幸好,脑袋甭分家了:-多谢将军!——
还不下去!——
是,丁忠立刻去办!-死里逃生,丁忠不由分说,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往军营力向,准备带一、两队士兵出外搜捕。
还有漏网之鱼吗?西门独傲又无意识地咬着指甲,低吟思忖。
契丹王族除了夏侯焰一人外,应已尽丧命在他手中。若他们得知他仍活在世上,会有何行动?
是设法找到他,以契丹遗族的身分重新立国,对抗大唐以为报复?亦或将亡国之罪扣在他头上,想尽办法杀他以泄亡国之恨?无论如何,夏侯焰成为那群余党的目标是无法避免的事实。
多一群漏网之鱼也添了他的麻烦,可恶!-
将军-娇柔的呼唤声打断西门独傲的沉思。
黑眸瞥向门外,看见纤弱娉婷的身影,-你来做什么?——
您已经好一段时日没有到柳院找莲儿,连儿担心您为军机操劳过度,特来探望-柔柔弱弱的身子移动莲步走进厅堂,柔中带媚的美目足以让男人痴狂忘我。
然而西门独傲还是稳坐首位,双眼轻扫过她,不再停留——既已看到,可以走了——
您厌倦莲儿了吗?-
从无挂念,何来厌倦——问得可笑,回-的别院,少烦我——
听闻您近来宠幸从契丹掳来的美艳女子,请求将军让莲儿见她一面,莲儿想知道为何她能让将军弃莲儿于不顾-语中不乏怨怼之意,她气西门独傲征讨契丹回来后便好象将她打入冷宫似的不再加以理会-再者,莲儿想向她讨教如何赢同将军的心-
心?-哈哈哈……-西门独傲仰首大笑,过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重新看向站在堂下垂首故作娇羞状的莲儿——自认为得过我的心?-
在遇见夏侯焰之前的他根本无心,连他有没有心都不知道,还敢故作痴情状到他面前哀哀怨怨地诉苦?-回去,今后别再来烦我——
将军,我……——
别惹我心烦,-知道后果会是如何,不要自讨没趣-双眸蒙上一抹杀气,震得莲儿惊愕地退了好几步-
是,将军,莲儿告退-黯然退下,连儿樱唇咬得死紧。原来,欢爱时的低喃耳语只是一时激情,都是假的。
她明明知道将军一旦不再亲临柳院便是她受冷落、将军有了新欢之日,然她却仍如飞蛾扑火般还希冀能唤回一点温存。
好恨,真的好恨!虽是逢场作戏,但她最后也投注了真心啊!怎可被他如此践踏?
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乘马驰聘许久后终于停下,夏侯焰被抱下马,所在之处闻得到花草林木的气息-
这是哪里?-他启口问今早二话不说就强行带地出门的人-
你我相遇之处-西门独傲边系马于树下边说。
相遇之处,那是……心思缜密的夏侯焰立刻又问:-怵言跟你说了什么?-
若他对西门独傲的了解无误,依他的性子,怎可能会费心带他出外,更何况是重游旧地-
你双眼若能视物且又被契丹重用,我必定无法一举取下营州城-西门独傲扶他走向林木深处,最后停在昂然独立的耸天高木下-
西门独傲——
说好唤我的字-只有他亲近信任的人才有幸得知他字讳,全天下不出五人,一是离休,一是他-你答应我的——
呃……-夏侯焰愕然,记忆力强的他立刻想起当日答应的原由:为了换得一夜安然入眠,双颊又觉一阵滚烫-鸿翼——
有事吗?-西门独傲问-
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
西门独傲握住他的手,拉他贴触一块冰冷粗糙的石块-他告诉我有名怛罗斯女子葬在此山深处,如此而已-
双手因听到他的话而微微颤抖,十指急忙抚上贴触的冷硬——是石块!再蹲身一路探索,凹凹凸凸的刻痕拼凑出记忆中的字迹——是娘的石碑!-
娘……-双膝砰然点地,夏侯焰跪在凸起的小丘前,抱着石碑忍不住失声恸哭,他怎么也想不到西门独傲竟会带他来和已故的娘亲见面,此举重重撼动他早就频频颤动的心弦。
他自小和娘就亲,娘和他同样金发绿眸,所以除却母子之情外,有的更是同病相怜;
娘也说过有朝一日会带他回怛罗斯,在那里到处多的是金发绿眸的人,不像在营州,他得被人当妖怪似的咒骂凌虐。娘并非心甘情愿留在营州,而是被契丹王强掳的不幸女子。
偏偏造化弄人,娘还来不及回怛罗斯便死于痨疾,让他一人孤伶伶地饱受他人鄙视辱骂,甚至说他的眼盲是因为天谴-
不准激动得伤了身子。若有事,唤我一声便成-西门独傲附耳低声交代后便转身离去,留他一人跪坐坟前。
夏侯焰征忡良久,他的不准中是否有着怜惜,只因怕他悲痛过度伤了身子?他故意离开是体贴他,欲让他和娘独处吗?
西门独傲霸气的温柔已经搅得他不知如何是好,脑中思绪乱如麻絮-
娘,孩儿不懂,不懂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他对西门独傲会从无可奈何的屈服到如今难解的心悸?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对西门独傲做何想法,害怕他的接近彷佛已是极为遥远的事,现下他甚至已住进他的则院,与他共卧一床-请您告诉孩儿,孩儿究竟是怎么了?真是对他动了情吗?-
为何会动情?他占夺他太多,先是蹂躏他仅存的自尊,而后是不时的出言嘲讽,根本谈不上待他有情,但为何他会挂心于他?
当真末待他有情吗?辩驳的反问倏地在耳畔响起,彷佛是已故娘亲开口问他似的,他征忡了。
若无情,为何之前夜夜待你巡过门窗后才离去,却不明说或加以阻止;若无情,为何硬逼你用膳,甚至纡尊降贵地喂你;若无情,何必用恳求的语气要你将他记在心里;
若无情,会费心带你来见娘亲,体贴地留你与娘独处?
西门独傲当真对你无情?
不是。夏侯焰颓然坐靠在墓碑旁,频频摇首-娘,这就是您给的答案吗?-要他知道西门独傲为地做了许多,要他知道自己的动情属实,要他不能再逃避?
枝叶——地发出不寻常的声响,夏侯焰蓦地心惊回神,来不及站起身,头顶上方突然爆出大吼:-夏侯焰!你这个亡国罪人,纳命来!——
鸿翼!-想也不想地便唤出西门独傲的字讳,不知是否来得及,夏侯焰出自本能地抱住身边的石碑,深感自己的无助,只能等待死亡……或是得救。
利器交锋的铿锵声一响,挡去即将砍上夏侯焰头颅的大刀,西门独傲昂然伫立在夏侯焰身前,面向围住他们的数名黑衣蒙面客-
光天化日着黑衣不觉可笑?-懒懒笑语中隐含箸淡漠冷凝的寒霜,发出嗤笑声的只有他一个-契丹已亡,你们这些残兵何必执迷不悟?-如他所料,果真是欲杀他以泄亡国之恨。
若奉夏侯焰为王,以他金发绿眸和身上一半的怛罗斯血统,再加上日不能视,根本无法顺服民心。
夏侯焰是他的,谁都不准碰!刀光反射出银芒,西门独傲已暗中将气运入刀锋。
蒙面人之一挺身而出,以生硬的汉语问:-你是谁?——
连大唐镇远将军都不识得,也难怪契丹亡国如此迅速——
你是西门独傲!——
正是在下-唇角因为看见黑衣人听见他名号而变得惊慌的眼神而扬起邪笑,就凭这样也想动他的人?-
正好!连你一起杀,以慰我契丹亡灵!-话完,数名黑衣人目光交会过后,同时袭向他-
有本事就尽管上-刀身一出,西门独傲迎面接住同时劈向他的四把大刀。
还有一人!-
纳命来!-最后一把刀的目标并非他,而是在他身后不知情况如何转变的夏侯焰。
西门独傲心口猛然一窒,运起内力震开四人,毫不迟疑的飞身纵入刀光所及处,以身挡下利刃。
火红鲜血乍时如泉涌般喷出西门独傲体外,夏侯焰忽觉脸上一片湿渌,同时间,腥甜
的血味刺鼻。
是谁的血?刺客?还是西门独傲?-
鸿、鸿翼?——
没事-西门独傲咬牙忍住令他想咆哮的剧痛,单手将来人拦腰砍成两段,浑然不觉左肩传来的灼热刺痛,痛觉早已被夏侯焰差点就惨死刀下的恐惧取代。
就是这份强烈的恐惧,让他不觉自身重伤,频频出招攻向其余四人,犹如嗜血鬼神,沾染了满身的血看来更是骇人。转眼间,深山又多出四具被腰斩的尸体-
鸿里,你在哪儿?鸿翼!-夏侯焰双手惊恐地在半空中挥舞探索,刀锋相击声突然消失,他怕地出了什么闪失-鸿翼!鸿……-
伸出的手,突然被握在湿黏的掌中-
我在这里-西门独傲扬唇无力地笑着-
你没事吧?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他是在担心他吗?呵呵,明明伤重,可现下他却觉得十分愉快。他在担心他受伤与否啊!-
但你手上的血……——
是刺客的,我没事-西门独傲响应的同时,更庆幸他眼盲看不见方-他嗜血的模样。
吃力撑起逐渐沉重的身体,西门独傲牵来马匹抱夏侯焰上马-今日到此为止,若你想来,我会再带你唔……-腥味忽然袭上咽喉,他终于不支吐血-
鸿翼?——
我没事-忍痛跨上马,西门独傲立刻策马奔向最近的军营。
真的没事?夏侯焰疑惑渐深,护他不致摔下马的手臂频频传来浓烈的血腥味,自己的衣衫也渐感湿绿,最重要的是——身后的他呼吸逐渐急促不稳,实在不像平日的西门独傲。
总算看见军营外驻守的将领,西门独傲忽喝一声,马蹄瞬间加速飞驰到军营棚栏前。
西门独傲拉住马缰停下,终于体力不支,身子一倾,从马背上直坠-
将、将军!-营外驻守将士喊道-
鸿翼!-听到将士的急喊声,夏侯焰不禁心慌地大喊出声……-夏侯公子,您不用担心,将军自会有人照料,就请您先回偏院,待将军醒后我会派人通知您-丁忠好言相劝,无奈坐在床沿、沾了满身血迹的夏侯焰只顾着摇头-
我要留在这里-他坚决地道,握住西门独傲悬在床沿外的手,坚持不离开-我要等他清醒——
将军伤势严重,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清醒的,再这样子等下去您的身子会受不了,还是……-丁忠继续劝道-
我要等他!-平素文文静静的夏侯焰因为心乱如麻而崩溃,朝丁忠吼道:-走开!-
碰了一鼻子灰,丁忠搔搔头,再次好言相劝:-可是您身子骨差,将军也说过要属下注意,不能让您坏了身子,这个……——
闭嘴!-夏侯焰又吼。
现下丁忠是满脸灰了-
那……——
你胆敢再叫我离开,我就当场自尽!-夏侯焰威胁道-
万万不可!-天老爷!哪有人这样逼法的啊?通常不是-你再烦我,我就杀了你-吗?
怎么会遇上个要死给他看的?
他竟敢骗他没事!厚实的手和主人一样瘫软无力,他竟然诳骗他他没受伤!
自始至终坚持待在因重伤而昏迷的西门独傲身边,他当然不曾漏听大夫说他伤及肩骨、失血过多,幸好来得及救才没有丧命之虞等等诊断的话,灵敏的耳更听见针线穿过皮肉的缝合声和他昏迷中的闷哼,声声入耳、阵阵揪心-
夏公子……——
你还说!——
不、不是赶您走,我是说……-呼,险些又碰灰-夏公子,您一身是血的也不太好,不如先让仆人帮您梳洗一番再回来陪将军可好?要是将军醒了见您一身脏,这些做下人的就难交代了——
差人进来吧-夏侯焰点头。他说得没错,西门……鸿翼是会无端迁怒的。
过了半刻,沐浴完毕,换了干净衣裳的夏侯焰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你们先退下——
可是将军……——
若有异样。我会唤你们进来-
异样?随侍在侧的下人们左右相视,心想瞎子怎么看出异样-
我虽看不见,但还听得见,若他呼吸不稳,我会立刻传你们进来——
这……——
出去吧、出去吧-丁忠推着下人们往外走-夏公子的听力一流,比你们这些拙眼还厉害,都到外头去等着吧-他最后还回头关上门才离去。
脚步声、关门声落定,夏侯焰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双手探上床,找到他的手紧握在掌中。
他真的很没用!除了会拖累人之外,他一无是处!
听人说书听了满月复经纶又如何?请人一笔一画教他识字又怎样?他看不见,就算知道再多也只是空谈,也只能用手读出所触及的字,写也写不出来!他还要骗自己吗?明明就是无用,就只会拖累人,才会连武功超乎怵言之上的鸿翼都受了重伤而自己都还不知道。
才刚刚发现自己动了情,下一刻更因他拼了命的保护自己、甚至不惜以身挡刀让他周全的举动,而狠狠地掠夺他心里头所有的感情-
你是强盗吗?引诱我开了点裂缝之后,立刻冲进来抢夺一切?-夏侯焰抚过西门独傲的每一根手指,哭哭笑笑地说着,离开圆凳,改坐在床沿,一手抚过当日他要他记住的轮廓-
我该恨你的,却不由自主地动情;明明不该动的情,才刚厘清还来不及阻止,你就立刻因拚命护我而身受重伤,害我想躲藏也不行,你这个强盗头子-两池碧潭滑下热泪,点点滴滴湿了西门独傲的手背-
快醒来,鸿翼。若你真要我属于你,我会属于你,不是被迫,是心甘情愿-弯身捧住他的脸,夏侯焰轻轻印上一吻,-只要你不介意我会拖累你,是个累赘;只要你不在乎我是个一无是处的瞎子,我愿意留在你身边,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