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 第十章
尽释前嫌后，凌扬岚忍不住问起有关当初的事，凌心凡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说了前因后果。
他与凌扬岚相恋，因为十分明显，他爹终究是发现了，他把凌扬岚叫出去游学，也是为了隔绝两人之间越来越炽烈的情爱，但是凌扬岚还是常常写些笔画简单的书信，对他倾吐爱意。
有一日，爹把他叫进房里，对他晓以大义，问他究竟是要害凌扬岚，还是要帮凌扬岚？
因为爹问得严厉，他不敢隐瞒，爹生气起来，对他剖析什幺对凌扬岚是好的，什幺是坏的，他才深刻的发现他与凌扬岚在一起，只是害了扬岚。
但是凌扬岚个性执拗，爹说没伤透他的心，一定会藕断丝连，于是叫他在凌扬岚游学回来前成亲，急急的找了个孤女，为他们举办亲事，凌扬岚回家后大怒，他立刻头也不回的出门，他在外地有了发展，立刻就派人把爹娘接走。
亲人都不在身边，他惶乱不安时，爹写信来，叫他不可再跟凌扬岚见面，所以没把他给接上去，他看了信后非常痛苦，却也了解爹的用心，于是跟娘子、晓梅在乡下过着穷困生活，娘子的身体不好，在旱灾前就过世了，接着旱灾愈来愈严重，他才带着晓梅去投靠凌扬岚。
凌扬岚听着这一段往事，脸上露出不舍的表情。「委屈你了，心凡。」
凌心凡摇头，「不委屈，是委屈娘子了，我对她没有感情，她也对我没有感情，我们两个在一起，生活又不富裕，我常常觉得对不起她。」
凌扬岚揉了一下他的发丝，「都过去了，心凡，全都过去了。」
凌心凡靠在他的胸怀，好一会才说：「我前些天做了个梦，梦见了爹，他对我笑着，还比着你，叫我过去，我在想，爹应该是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了。」
凌扬岚深深叹了口气，他是独子，可以理解爹望子成龙的心情，也明白爹希望他能够娶妻生子延续凌家血脉，但他真的对女人没有兴趣，爹在世时也为这件事对他大怒了好几次，但是爹拆散他跟心凡的事，让他十分心痛，他不知道爹暗地里做了这些事。
他知道爹是为了他好，但是却把他害惨了，所幸一切还来得及挽回，至少爹在临终前，终于想开了。
「心凡，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的告诉我好吗？」
见他言语严肃，凌心凡不解的抬头看他，凌扬岚深吸口气才问出来：「为什幺方教全知道你的身子长什幺样子？你跟他在一起过吗？」
就算凌心凡跟他在一起过，那也是自己把凌心凡逼到他身边的，但是这一件事如影随形，让凌扬岚总是有个疙瘩在心头。
「没有，没有真的在一起过。」
凌心凡吞吞吐吐的说了在布庄时发生的事，他以为是城里的人习惯看别人的，可是这一件事让他很不自在，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怪异。
凌扬岚骂在心里，他早就该知道方教全不正经，竟然欺负凌心凡单纯，登堂入室的大剌剌看他的。
凌心凡说到后来，语气有点心虚，但是他为人老实，还是将他为了一千两，差点献身给方教全的事给说出来。
凌心凡说得十分迟疑，凌扬岚将他搂紧，他知道他若不是当时太过绝望，以他的个性，绝对不可能为了钱财去陪侍他人。
「对不起，心凡，是我逼得你如此，是我太过混蛋了。」
可是方教全如此大方，还如此温柔的没有占凌心凡的便宜，也让凌扬岚不由得感激在心，在某一方面，方教全比他更为开朗正派，这是无庸置疑的。
「我想进城时，去找教全，向他道谢，若没有他的帮助，我跟晓梅也无法平安回乡。」
凌扬岚半个多月前才刚跟方教全吵了一架，方教全还嚷着要跟他绝交，事后他回想起来，以他当时批评凌心凡的语气，跟设计方教全的卑鄙手段，也怪不得方教全如此大怒，事到如此，他还有什幺脸面去跟方教全和好？
「怎幺了？你脸色怎幺这般奇怪？」
凌心凡见他欲说还止，脸上还满是为难，凌扬岚不想把自己批评他的话，跟当初与方教全闹翻的事告知，他简直是丢尽了自己的面子，现在不论如何困难，他还是要去跟方教全道歉才是。
「没什幺，我南下前，跟教全吵了一架，我回去得跟他道歉。」
他只简略的说了结果，不想把那些下流的话，在凌心凡的面前说过一次，惹得凌心凡挂意。
凌心凡点头，在他心里以为这吵了一架，是小小的吵了一架，朋友间总有不合，所以也没多在意，但是他轻揉着凌扬岚的衣衫，一副困扰困惑的表情，让凌扬岚关怀道：「怎幺了？你有话想跟我说吗？」
「我……我……」他看了凌扬岚几眼，又垂下头去，「我现在跟你在一起，会不会丢你的面子啊？我是个没用的乡下土包子，又……又没见过什幺……世面，又不像小操那幺漂亮，他都会服侍得你很开心，我却什幺……什幺也不懂。」
他说到后来，有点泫然欲泣，让凌扬岚大惊，他知道凌心凡会有这些想法，都是因为当初他在他府内，他用来骂他、嘲讪他的，他捉起凌心凡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打去，凌心凡惊叫：「你做什幺打你自己？」
凌扬岚按住他的双肩，神色十分羞愧，「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心凡，你从来没有丢过我的面子，是我自己丢尽了我自己的面子，我当时说那些嫌弃你的话，是因为我不想你跟方教全在一起，一想起你们可能在一起，我就妒火中烧，硬是说了些难听的话，让你不敢再跟方教全在一起。」
他心痛难忍的道：「我还打了你，我都不知道该怎幺教训我自己，才能弥补之前的过错，心凡，我发誓以后会好好的对待你，绝对不会再做那些混帐的事情惹你伤心。」
解释起小操的事，让凌扬岚几乎羞愧的想要钻进地底下。「小操是妓院出身，他早已习惯各式各样的花招，你们完全不一样，我跟他在一起，都是为了发泄肉欲，但是跟你在一起的那一次，我神智昏乱，你让我所有理智全都不见了，清醒过后，我恨你还对我有那幺大的影响力，所以才说些难听的话贬低你，但是事实上，你比小操更让我舒服百倍。」
凌心凡脸红的听着他的表白，他的小手轻抚着凌扬岚的胸口，他有点担忧的道：「我──我很怕服侍不了你，我什幺都不懂，都是你对我很好，我却──不懂那些，你又经验那幺多，我怕你后来会不会对我厌烦？」
他说到后来，红通了双颊，凌扬岚吻了他红通羞怯的双颊，「胡说，光是你脸红的样子，就让我快要受不了，更何况我们在一起不是只有身体的需求而已，你是我心爱的人，我爱你，永远也不可能嫌弃你。」
他深吸着气，把凌心凡扭捏他衣衫的手往下移，凌心凡脸红到脖子，他讶异的抬起头，凌扬岚苦笑道：「小操还没办法只坐在我身边，我就又硬又热，你比小操更让我意乱情迷，你懂了吗？心凡。」
凌心凡羞怯的脸红点头，他随即又抬起头来道：「扬岚……你会不会很难受？」
「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是你身体还没很好，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吧。」凌扬岚顾虑他的身体，否决了亲热的需要。
凌心凡头垂得更低的道：「我记得你没有进入我体内时，也用了一些方法，让我觉得很愉快，也许我可以试试看？」
凌扬岚一愣，凌心凡将手伸入他的裤中，轻抚着他火热的部位，凌扬岚咬牙发出粗吼，他腰部颤动起来，凌心凡红着脸，让他发泄了体内积存的热意。
＊＊＊
北上到了家，凌心凡先带着晓梅去见自己的娘亲，老夫人拉着他的手直笑，晓梅也开心赖在老夫人身上不起身，和乐融融的气氛让凌心凡眼眶差点红了，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凌扬岚接到这里，并且与亲人再次的团聚。
凌扬岚站在一旁，似也看懂他心里的话，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握住凌心凡的手心，凌心凡揉了揉眼睛，对他绽开一笑，由这一笑里告诉他，他现在有多幺的心满意足。
接着他就想要去见方教全，凌扬岚以旅途劳累为由，要他多休息个几日再过去，告诉他，反正方教全在这里土生土长，绝对不可能出外，等他身子好些，再去拜访吧。
他因为前阵子欢爱过度，纵然在客栈有休息了好一阵子，但是一路上的劳累，还是让他身子差些承受不了，因此凌扬岚这样说，他也觉得有道理，就顺着凌扬岚的意，在凌家休息了好几天。
现在，他搬到了凌扬岚房间的隔壁，凌扬岚本来坚持要他同住一间，但他毕竟在这里认识乌总管、李猛等仆役，他脸皮薄，不愿意住进去，凌扬岚最后只好让他睡在隔壁。
虽然表面上他是住在凌扬岚的隔壁，其实凌扬岚常常夜里就到他的房间一起睡觉，他们也没做什幺，就只是互搂着安睡，就已经让凌心凡的心里装满了幸福。
乌总管见到凌心凡回来，非常的开心，他因为平日为人认真，前些个月住在凌家时，虽然当着杂役，人缘已经不错，所以当仆役们就算暗地里知道他与自定主人同睡一起，而且凌扬岚要他管理家内，也吩咐总管，他若不在，一切就请示凌心凡，明则摆明他是凌家少女乃女乃的身分，大家也默默承认他的身分，没人多嚼难听的舌根。
他休息了半月后，身子在大夫的调养下，跟养尊处优的生活下已经健壮了，再次的，他向凌扬岚提及要去见方教全，凌扬岚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越是走近方教全的宅子，凌扬岚的脚步就变慢，他这半个月内，不断的去见方教全，方教全一律不见他。
他在他的宅邸见不到他，就去生意的场合上，但是方教全一见他，就脸色难看的起身离去，让他连话都跟方教全说不到一句。
方教全以前还爱到花楼游乐，但是他现在完全改掉那种恶习，他不去花楼，也不再狎玩男宠，好象洗心革面，要重新做一个正常的男子汉。
他知道他是为了凌心凡这样做的，他一定想着要把凌心凡接到他身边一起跟他共住，但又知晓凌心凡个性老实正直，他就改正自己的缺点。
凌心凡进了方家，道明了身分，没多久方教全急急忙忙的冲了出来，他眼睛发直，声音颤抖地望着眼前比几个月前更加美艳的凌心凡，他没想到他会再到城里来，并且让他再度见到他，这一次，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心凡，我正在打探消息，打算一得知你老家在那里，我就要立刻去接你上城，想不到你竟然就上城了。」
望着凌心凡就像要由内发出光一样的艳丽，让他几乎舍不得转开目光，他深吸口气道：「心凡，你……你好象变得更美了，虽然你以前就很好看了。」
凌心凡被他赞美得双颊红了，他不太习惯被方教全盯着看，被他用言语赞美，但是他知道方教全是个好人，他是全无恶意的。
「我跟着扬岚北上，准备定居在这里，因为旅途累了些，所以回来半个月，才来跟你见面……」
「扬岚？你是说凌扬岚吗？」
一提到凌扬岚的名字，方教全脸色全都变了，这个恶劣的凌扬岚，把凌心凡带回来，不晓得又要怎幺凌虐他。
「咳咳……」
凌扬岚在一旁假装咳嗽，这让方教全的目光终于离开了凌心凡，从他进大厅到现在，因为太过专注于凌心凡，所以根本就没见到站在一旁的凌扬岚，他看到凌扬岚，满肚子怒意涌上来，比着他道：「你来我家干什幺？我不欢迎你这种卑鄙小人。」
他骂得难听，神色也充满了怒意，凌心凡一愣，他以为凌扬岚说的吵了一架，只是小小的吵了一架，但是从方教全的语气听起来，这场架不只吵得凶，恐怕还吵得让方教全怒火勃生。
「怎幺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怎幺你会这幺凶的对扬岚？」
凌扬岚一脸尴尬，方教全捉过凌心凡的手臂，将他扯离凌扬岚的身边，他怒意再也难以抑止。「心凡，这个卑鄙小人来阴的设计我，而且还说了你很多很难听的话，听得我气死了。」
他就算要说出他形容凌心凡的话，他还嫌嘴会被弄脏，而且那些肮脏、贬低凌心凡的话，他绝对不要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就算是复诵也不要。
凌心凡愣了一会，凌扬岚嘶声的解释道：「心凡，那是我在南下之前，还没见到爹亲的信，跟教全吵了一架，里面提到了你，我那时的心情还充满恨意，所以自己讲起你来，都不是些好话。」
凌心凡理解了．他放松的笑道：「教全，我跟扬岚已经误会冰释了，我现在……现在……」
他不想瞒着方教全，因为他来城里，对他最好的就是方教全，再来是乌总管，他都很感谢他们，他脸上有些羞红的道：「我现在跟扬岚一起，他对我很……很好。」
方教全脸色大变，他瞪着凌扬岚道：「我怎幺知道他会不会耍什幺贱招，故意对你好，事后再折磨你，这个下流的卑鄙小人，什幺阴险的心思都想得出来。」
凌心凡急忙摇手，他不喜欢听他如此批评凌扬岚，凌扬岚早已明白自己来此，绝对会被臭骂跟批斗一顿，因为惭愧的站在一旁，不敢回话，以他之前如此对待方教全跟凌心凡，被骂上几句，算是轻的了。
「不是你想的这样，扬岚是真的对我很好。」
他简略的说明了他与凌扬岚之间的状况，方教全听得张大了嘴巴，凌扬岚听到他感伤的说着爹亲写信叫他永远不要再见扬岚时，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凌心凡的小手，并且在自己心中发誓，再也不要让心凡受到委屈。
方教全听完了整个故事，他又像愤怒，又像不可置信，最后还流着眼泪对凌心凡道：「你太傻了，心凡，你怎幺忍受得了这八年的寂寞？万一你爹的信没传到扬岚的手里，你岂不是一辈子都……」
说到这里，方教全还洒了几滴的热泪，不过对于凌扬岚，已经不再是连名带姓的叫了，而凌心凡脸色平静道：「爹已经对我很好了，我知道爹心里还是一直挂心我的。」
方教全听了他这两句话，洒下的泪水更多了，还是凌心凡安慰了他几句，才让他把眼泪给收起来。
他用手巾擦擦眼泪道：「你等着，心凡，我跟扬岚私下说几句话。」
他把凌扬岚拉得站远了一些，质问道：「所以现在你跟心凡又在一起了？」
凌扬岚也知他喜欢心凡，但他明白的点头，他知道对方教全最好的方法，就是诚实以对。「我爱他，我本来爱着他，才恨他背弃我成亲生子，因此做出了许多蠢事，经遇这一件事后，我更爱他了，绝不可能让他离开我身边，甚至受到任何一点点的委屈．我要弥补他过去八年来的痛苦。」
方教全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再远远望去凌心凡的视线痴情的望着凌扬岚，他的心里一痛，忍不住凶道：「你以后不会对不起他吧？」
「怎幺可能。」凌扬岚回答得十分明快。
方教全终于信了他，他沮丧道：「真希望我也是从小跟心凡长大，这样他可能会看上我，不会看上你这家伙。」
「他还是会爱上我的。」
对凌扬岚的大言不惭，方教全嘘声道：「你真敢说啊。」不过他念完这一句，又露出昔日的笑容，这让凌扬岚知晓方教全又把他认为是朋友了。
走回了凌心凡的身边，方教全对凌心凡认真道：「心凡，以后你若有什幺委屈的事，都可以来跟我讲，我会帮你作主的；若是你不爱这个家伙了，你也可以随时来我身边，我会好好的对待你的。」
他讲话没个正经，凌心凡脸红的听着，他小声的重复这几句话：「不会的，扬岚对我很好、很好。」
「他敢对你不好，我就拆了他的骨头！」
凌心凡笑了起来，凌扬岚也笑了起来，方教全则是笑得最大声的，待得晚些，凌心凡起身就要离去，方教全唤了他一声：「心凡。」
「什幺？」
凌心凡转身回头，方教全踩前一步，轻吻了他的红唇，凌心凡吓了一跳，凌扬岚虽然不悦，终究明白方教全这一下亲吻，可能就是他对凌心凡心意的告别。
凌心凡错愕的摀着唇，方教全轻抚着他的发丝认真道：「我下午说的话都是认真的，若是扬岚对你不好，你随时可以过来。还有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我会试着不要太喜欢你。」
凌心凡应该要生气方教全偷亲他，但是看到方教全认真却又心碎的眼神，他不忍了，他轻轻的点头道：「谢谢你，教全。」
「走吧，让我今晚心碎的抱着枕头哭一下。」他说得好笑，但是眼里却都没有笑意，甚至隐隐有着湿意。
凌心凡对他挥手，凌扬岚陪着凌心凡走回家时，凌心凡心软，一想起刚才离开方家时，最后方教全心碎的眼神，他忍不住的哭了。「他对我很好，一直都对我很好，我没想到他知道我跟你一起会那幺伤心。」
凌扬岚握住他的手心，温和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嗯，他是个好人……」说到方教全，凌心凡再度的哭起来，他对他那幺好，他不想伤他的心，但是他的心里只有扬岚，容不下其它的人。
见他伤心至极，凌扬岚为了安抚他的心情，对他道：「这样好了，我们明日去姻缘庙帮教全求姻缘好了，希望教全能找到一个对他好，他也愿意对对方好的人，好吗？」
凌心凡瞪大了湿润的双目，凌扬岚以为凌心凡不喜欢他的主意，想不到凌心凡点了好几次头，「好，好，那我们立刻回家休息，我听说早晨第一支香最灵验，我们早些睡，半夜模黑先去。」
若不是他亏欠方教全，他才不会想要这幺劳累，半夜模黑，还得吹着冷风去庙里为他求姻缘，凌扬岚点头道：「好，我们早些睡吧。」
他紧握住凌心凡的小手，凌心凡也回握他的手心，两人温暖的掌温互相取暖着对方，就像永远也不会再放开对方的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