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的交易 第四章
柯雨乔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好像睡了一整个冬天,刚由冬眠中醒过来似的,头有些隐隐作痛,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手臂上则插点滴针,看来她似乎是在医院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有点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窗外的天色已黑,虽然病房内有灯光,可是她还是有点害怕,想要叫人来陪她,但令她吃惊的是——她竟然什么名字都想不出来。
一个名字都没有。
这时有人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是一个爸爸级的五、六十岁男人,她不知道他是谁,她用一种很小心、很谨慎的眼神看着他。
「雨乔,你醒了?!」柯钦雄原本忐忑不安的心,这会稍稍恢复了正常。
「你是谁?」她神情紧张的问。
「你不知道我是谁?」果真被医生说中了,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你是谁?」他反问女儿。
楞了一下,她忽然很想知道自己是谁,因为从醒过来到现在,她还没有去想自己的名字和有关自己的一切。
「不知道吗?」他怜爱的看着女儿。
柯雨乔摇了摇头,牙齿咬着没打点滴那只手的手指头。幸好会痛,那表示她还有感觉,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发生过什么事?
「你出了车祸。」他柔声解释,「你的脑部有血块,会暂时失去记忆。」
「你是说……我现在没有记忆?」她的音量突地提高。
「难道你现在有记忆吗?」他惊喜的问。
但柯雨乔又是摇头,更加害怕的看着他。
柯钦雄见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他的皮夹交给女儿,要她自己看的。
双手有些不稳的接过递过来的皮夹,她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三个人的合照,一见合照,她马上看向病房内的镜子。
虽然相片里的女孩很年轻,但她确定那就是她自己,而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是她父亲。
「爸爸?!」她出声唤道。
「雨乔……」即使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还是流出了眼泪。
「妈妈呢?」
「你妈……」他拭去了眼泪,「已经过世六年了,过些日子你会想起来的。」
「过世了……」柯雨乔不知道该不该难过,因为她没有任何记忆。
「慢慢来、慢慢想。」他不想催她。
「我有其他兄弟姊妹吗?」
「你是独生女。」
柯雨乔把皮夹还给了父亲,不再有任何的恐惧,起码她不是一个人,她有爸爸,有可以依靠的人。
「我为什么会发生车祸?」她问。
「你不记得是怎么发生的?」
「不记得。」她觉得此时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我在这里躺了多久?」
「两天。」
「我躺了两天?!都是你在照顾我?」
「我请了看护照顾你,她现在正好去吃晚饭。雨乔,不要担心,只要你醒过来就好了,其他都可以慢慢来。」柯钦雄欣慰的说。
「但是我的记忆……」
「给自己一些时间,医生说你会恢复记忆的。」
「好吧!」她不勉强自己,能醒过来就已经要感谢上苍了,她不能太贪心。「我几岁?」
「二十三岁。」
「没有老公吧;:」她居然会开自己玩笑。
「那也太年轻了。」柯钦雄笑了出来,「我起码要把你留到三十岁。」
「我同意。」她也跟着笑。「爸爸,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我叫什么名字?」
「雨乔。」他慈祥的对女儿说:「柯雨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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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时间晚了,但是当庞世伦接到柯钦雄的电话之后,他还是直奔医院。他一定要亲眼看到醒着的她,当她软绵绵的躺在他怀中,当救护车一路狂飙至医院的这段路程,竟是他这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
不忘买束花,因为不知道她爱吃什么或是想吃什么,所以他没有带吃的或是营养品,一心只想先见到她再说。
当他走进病房时,柯雨乔正好在看报纸、
她要看护帮她买好几份报纸,因为她想知道世界上这一、两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想和社会月兑节,更希望能经由各种讯息来刺激自己恢复记忆。不过当一名好看到会叫人想要欢呼的男人进来时,她却猛的放下了报纸,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庞世伦先把花交给了看护。
「你是谁?」她主动的问,「我没有哥哥,我是独生女,所以别告诉我你是我哥哥。」
「我不是。」他忍下住勾起唇角,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你精神不错。」
「你究竟是谁?」
「你真的失去记忆了?」他仔细的打量着她,因为被她陷害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所以这一会他采比较保守的态度。
「你认为我骗你?」她有点不喜欢他的态度。「以前我骗过你吗?」
「你不记得了?!」
「我骗了你什么?」她想知道。
庞世伦不语。当看护指了指病房外,想让他们单独相处时,他点了点头。这名看护八成以为他是柯雨乔的男友或是亲密爱人吧。
「你到底是谁?」看护一走出去,她更加急躁的问。
「庞世伦。」他笑答。
「我们是什么关系?」柯雨乔没有拐弯抹角,她想要立即弄个清楚。
「你「认为」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呢?」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这个女人了,是因为她出了车祸?因为他愧疚?或是因为同情心使然?总之他发现自己现在是用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眼光去看她。
「朋友?」她倩测。
「不算朋友。」他苦笑。
「我爸告诉我,车祸之前我是在他的公司里上班的……」她想了下,又问:「你是客户吗?」
「客户?!」庞世伦眉毛一扬,「也不算。」
「也不是客户……」她定定的注视着他。「你绝不是我老公,我爸说我未婚。」
「我不是你丈夫。」他立刻说,只差没有加上一句谢天谢地而已。
「追求者吗?」
「我可从没有追过你。」他坦白。
「那你更不可能是我的男朋友了。」她已经懒得再猜;「而且由你的语气听来,我似乎不必担心自己是不是曾和你上过床,因为很明显的,我们没有。」
对她坦率的言论,他一时不知该笑或是该气,失去记忆的她似乎多了些幽默感,还是之前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柯雨乔,之前我们处得不是很好,所以我们俩……什么都不是。」他含蓄的说。
「为什么处不好?」她又问了。
「以后你会想起来的。」
「为什么你不乾脆点现在说呢?」她一说完就下了病床,但因为动作太快、太猛,所以一个头昏的又坐回床上。
庞世伦马上过来环着她的双肩,他的动作是那么自然、那么迅速,又充满了保护欲。
「你在干什么?!」他指责,「你是病人耶!l
「我要下床啊……」她有些虚弱的表示。
「你可以说—声,我可以扶你!」
「我又不是中风或是瘫痪,可以自己来。」她想挣月兑他的怀抱,不想要他的保护。
「然后再跌一跤?」他不悦的看着怀中的人儿,「如果我不扶着你,你可能已经跌跤了。」
「我想我知道我们为什么处不来了!」柯雨乔仰头看着他,本来是想狠狠瞪他一眼,但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在她眼中的他是那么酷、那么迷人。「庞世伦,你真帅。」
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唇枪舌战一番,没有想到她竟然话锋一转赞美起自己来,这叫他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反应。这个女人十五岁起就喜欢他,即使现在失去了记忆,看来她还是受他吸引。
「谢谢。」他僵硬的回答。
「很多女人这么说过吧?」
「没有注意。」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之前我们是什么关系?」她好想知道,她和他不可能只是点头之交或是仅有一面之缘,她打死都不信他们俩的关系这么「平淡」。
「你自己慢慢想。」他就是不说。
「难不成我们之前是仇人?要不然你干么什么都不说?」好奇心没有被满足,她不甚高兴的努了努嘴。
「是不是仇人……」庞世伦扶着她的肩,逼她躺回病床上。「你想起来之后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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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庞世伦又来到医院,本来贺达宏也要一起来,但临时被一个案子拖住。
柯雨乔的状况已经稳定,其实他可以不来这一趟,但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硬逼她坐上医院提供的轮椅后,他推着她来到医院的花园喷水池边,初秋的气候有些凉,他忘了带医院的睡袍出来,于是月兑上的西装外套,温柔的为她披在肩上。
「我不冷。」她回头对他说。
「你或许不冷,但你穿这么少是会感冒的。」
「你很喜欢勉强别人。」
「我是为你好。」说完他往喷水池边的矮石柱上一坐。「你很喜欢和我唱反调,」
「因为你爱指使人。」柯雨乔毫不客气的批评他,「我不想坐轮椅,我又没有残废!而且这一坐,好像我有重病一样。」
「因为你的伤在头部,为了怕你会头昏,所以坐轮椅比较安全。」他耐心解释。
「我刚才告诉护士我想出院,你站在一边说了什么?」她不想再绕着这个话题转,连忙找别的事情来质询。
「不急。」
「可是我急,在医院好无聊。」柯雨乔立刻呛道。
「医生说要再观察几天。」
「回家也可以观察。」
「你总想快点恢复记忆吧?」
「躺在病床上就能恢复记忆吗?」
「公主。」庞世伦忍不住用以前大家称呼她的绰号叫她,「如果不是有必要,医生也不会想留你在医院里,你以为你美若天仙,沉鱼落雁啊?」
「为什么叫我公主?」她瞄瞄他。这好像是昵称,但他一副和她不熟的样子啊!
「大家都这么叫。」他没什么特殊表情的说。
「谁是「大家」?」
「你爸爸公司的员工。」庞世伦提起一些以前的事,想要试试看能不能帮她恢复记忆。「因为你是独生女,再加上你一向举止得宜、待人客气,所以大家在背后都叫你公主,不是讽刺或是挖苦,大家都不讨厌你。」
「所以……」柯雨乔立刻发现了—点,「你曾经为我爸爸工作过?」
他没有否认。
「现在还是吗?」她欣喜的问。
「现在不是了。」知道她接着一定要问为什么,所以他先把话说在前头,「柯雨乔,如果有天你想起来,就会知道是为什么,我不会现在告诉你,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庞世伦,你欠揍!」她不甘愿的咬牙。
「公主是不会随便动手打人。」
「公主也不会倒楣到失去记忆。」她支手托着一张很委屈的脸。「坦白讲,我今天有打电话给我爸爸问你的事,我想知道一些有关我们……不!该说是有关你的事,结果你倩我爸爸怎么说?」
「他怎么说?」庞世伦静待答案。
「我爸只告诉我可以信任你。」
「信任……」他细细玩味这两个字。
「说得好像你是什么可以得到表扬的英雄一样。」柯雨乔眼带困惑的看着他。「我真的想不透我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瞹昧的关系就是了。」他幽默道,
「真的没有一点瞹昧吗?」
「你好像很失望?!」他不禁取笑她。
「我当然会失望,你以为我这辈子有多少机会可以碰到像你这样的男人?」柯雨乔说得坦白,一点也不做作。「我想一定有很多女人倒追你、发疯似的爱上你吧?」
「没你说的那么多。」庞世伦谦虚的回答。
「你不是公子吧?!」她担心的问。
「我不是。」
「不会是同性恋吧?!」她的眼神带着恐惧。
「我只对女人有兴趣。」
「谢天谢地。」
她有些半调侃的表示,「既然你不是公子,不是同性恋、又未婚……」
「我有女友。」庞世伦立刻将话挑明了讲。
「你有女朋友了?」她的心往下沉了一点,不过并不意外,毕竟像他这样的男人要是没有女朋友,那么他就一定是有病或是有问题。
「她是一个服装设计师。」
「如果你有女朋友,」柯雨乔不懂了,「那你一直来看我做什么?」
「我关心你,关心一个朋友合理吧!」
「你女朋友不会吃醋?」如果换作是她,一定会打翻醋桶的夺命连环Call,随时要掌握他的行踪,她才不会让他有机会这么「关心」一个朋友。
「她在巴黎做短期进修,要两个月的时间。」庞世伦开诚布公的说。
「所以我们俩……不会有搞头?」柯雨乔一脸沮丧的表情,「你只是闲着没事在逗我开心?」
「闲着没事逗你开心?!」庞世伦有些讶异的重复,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是这情形吗?」她无辜的问。
「我没有这么闲!」他神色一凛,
「那就是逗我开心?」她俏皮的挤眉弄眼。
庞世伦被她逗笑了,这一刻他忍不住要想,为什么在车祸之前他对她的感觉是那么深恶痛绝,但是现在……她居然能逗他笑,令他觉得窝心、快乐。
「公主,如果五年前——」他忽然机警的闭上嘴巴。
「五年前怎么了?」她追问。
「我们相差了十二岁,」他故意把话题转开,「我上小学六年级时,你才刚刚出生而已。」
「那又怎么样呢?你现在一定已经大学毕业,而我也大学毕业了,有差别吗?对了,我有念大学吧?」她随即又问。
「你是去年毕业的。」回答她这个问题倒是无所谓。
「所以差十二岁又怎么样呢?」
「没怎样,就是不适合而已。」庞世伦努力的想维持淡漠的口吻。
「干么这么说?哄哄我又不会怎么!」她瞥了他—眼,「对了,那我有没有男朋友啊?」
「好像没有吧。」依照她车祸前那番真情告白,应该是如此。
「是吗?是因为我太没有行情,还是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她以为他一定有答案。
「我没有答案。」
「我失去记忆了耶!」她抗议。
「那就努力去想。」
「庞世伦,你这人很冷酷、很无情。」她不爽的埋怨。
「或许。」他淡淡的说:「但如果哪天你知道了我为什么对你冷酷、对你无情,你说不定就不会怪我了。」
「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柯雨乔快要想破头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等你想起来之后我们再研究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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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达宏收拾好文件准备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时,庞世伦进来了,见他一脸凝重,他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
「公主怎么了吗?」
「除了失忆,她非常好。」
贺达宏大大的吐了口气。这会如果不念好友几句,那么他就真的对不起自己刚刚死去的细胞了。
「你是存心吓人吗?你这种脸害我以为我可能要去参加公主的丧礼。」
「她会恢复的。」
「你不高兴吗?」
「我高兴,只是……」
贺达宏终于看出了好友脸上那股困惑和不知所措。这个男人一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自己正面对着什么,但是这一会……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迷惘似的。
而他居然有—种很爽的感觉?原来这个精明的总裁也只是—个凡人,—个会毫无头绪的男人!
「碰到难题了?」他大笑。
「你这是在嘲弄我吗?」
「世伦,你从来不曾如此茫然。」
「而你觉得好笑?!」庞世伦眉头微蹙。
「因为这总算证明了你和我们一样。」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和其他男人有什么两样,他或许外在条件强一些、或许际遇好一些,不过他一样要吃喝拉撒、一样会受伤、一样有感觉。
「和公王有关?」贺达宏不需用到大脑就可以判断出来、
「达宏……我发现我不再讨厌她了,怎么办?」知道自己说的是蠢话,可他真的是这么想。「我居然不讨厌柯雨乔了!」
「那很好啊!把过去的事全丢开。」
「就这样?!只因为她出了车祸?!」
「世伦,这其实和车祸无关。」贺达宏的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他正经八百的说:「公主是曾经撒了谎、犯了错,但已经年代久远了,而你也有了更好的人生与事业,不用讨厌她的。」
「但五年后她还是咄咄逼人。」
「那是为了她爸的事业,不得不奋力一搏。」
「我又没有欠她,我不是非帮她不可的。」
「可是你帮了。」
「却造成一场车祸。」直到现在他才敢真正去面对。「达宏,我在合约上加了一条要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的条款,她却说……她还是喜欢我,我对她更是不客气、更无情,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决绝,她当时不会那样狂奔而去。」
贺达宏虽然不赞成好友的论点,但他还是静静的听他将话说完、
「如果她不是失忆,而是……」庞世伦从来没有打过冷颤,但是这一会,他的全身好像通过了一股寒流似的,打从心底冷了起来,「而是死了,我想我会一辈子活在悔恨中。」
「好在老天保佑,公主只是失忆。」贺达宏出声安慰。
「但有天她会记起来的。」他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去烦恼这—点,「达宏,她会记起我是怎么对她,又说过了哪些话的!」
「你在乎她的反应?」贺达宏有些困惑的问。
「我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或许她会觉得是自作自受,不会怪你。」
「不!我好残忍!」庞世伦不由得自责,「一个没血没泪、没心没肺的男人才会那么对一个女人。」
「公主也有错啦!」贺达宏保持中立的开导他,「幸好一切都还在控制中,没有出人命,安心啦!」
他不语,只是叹气。
「你那保护老弱妇孺的心又冒上来了?」他想要让场面轻松点。
「更糟。」他低低的吐了一句。
「更糟?!什么意思?」
「我发现……除了不讨厌她之外,我好像还……」
「喜欢上她?!」贺达宏试探的问。
「怎么会这样……」他间接承认,「怎么可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