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夜愈美丽 第六章
傍晚,韩仲轩下班回来,进家门发现客厅空无一人,但厨房传来排油烟机的声音,他猜想一定是好友在里头大展厨艺。一心惦着小情人的他,走向自己的房间轻轻推开门,即见小情人拥被坐在床上看书。
床上的纪泓武听见细微的声响,本能地抬眸一看,待见是他时,忙又收回视线微低下头。
韩仲轩轻步上前,坐在床缘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颊,柔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了?”
纪泓武微点头。
韩仲轩再问:“有没有吃东西?”
“有。”纪泓武轻声回道。“早上喝一杯牛女乃,中午大哥熬稀饭给我吃。”
韩仲轩听了既欣喜又放心,曾经是个医生的伍世爵,在这方面果然比他有办法。
这时,纪泓武慢慢仰起脸庞,双唇张合数次才轻吐出:“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韩仲轩对他绽开一抹迷人的微笑,靠上去在他额上轻轻一吻。“没关系的,只要你不再想不开就好。”
纪泓武又垂首嗫嚅着说:“不会了,因为我……”
“必须把自己赔给你”这种话,却只能默默在心里说出,两朵绯云更不由自主地飘上他苍白似雪的俊颜上。
韩仲轩见他突然害羞起来,以为他明白了自己对他的情意,遂情不自禁靠上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纪泓武更羞了,头也垂得更低。
韩仲轩只是唇边含笑,仔细端详小情人迷人的羞态。之前的两人,总是在黑暗翩然降临,之城开启的夜晚,以激情开始,在喘息声中结束,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了解彼此的一切。
但未久,他却发现小情人身上的衣服有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看过,不禁问道:“你这件衣服好像……不太合身。”
纪泓武抬头看他一眼,转眸看向靠墙的大衣柜。“这是……大哥从那里面找出,帮我擦过澡之后换上的。”
韩仲轩点了点头,但随即猛然一惊,忙问:“他帮你擦澡?”
纪泓武点头。
一股无法克制的莫名怒火,打从心底窜烧起来,韩仲轩二话不说即起身匆匆离开房间。
厨房里,伍世爵做了两个蛋包饭,炉上的陶锅里,正用小火熬着美味的鲜鱼粥,是要给他的小武弟弟当晚餐的。
“伍世爵!”
伍世爵听见有人大声宣呼他的名字,不觉吓了一大跳,待见是韩仲轩,立刻笑问:“你下班啦,晚餐我做好了,等一下……”话未完,即发现好友神色不对劲,忙问:“怎么,什么事让你生气了?来视察业务的人对你不满意吗?”
韩仲轩深吸一口气,勉力让自己心绪平静后,才趋前问:“听说你帮小武擦澡?”
“是啊,他说想洗澡,可是我怕他身体还虚,泡了水容易感冒,所以就帮他擦擦澡,让他舒爽一点。”
“什么‘舒爽’一点,你……”韩仲轩很努力、很努力才克制想出拳揍他的冲动。“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人,我的人!”
伍世爵乍听不太懂他为何强调那句“我的人”,但未久旋即了悟,更是明白好友为何而生气,不觉露出歉然的微笑。
“我当时哪有想那么多,想我以前还在念医学院时,也到医院担任过义工,帮住院的病患这么服务过,没什么……”
“那不一样!”韩仲轩怒吼打断他的话。
伍世爵无奈地暗叹一口气,只要牵扯到“情”字,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变成大事,再好的朋友也会反目成仇。
“唉,你何必这么生气,这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况且我是以兄长的身份照顾他,你就不必想太多了。”
“兄长?”韩仲轩大感不解。“什么意思?”
“我认他当我的干弟弟。”
“小武同意了?”
“是啊。”伍世爵关掉炉火,拿过中碗了大半碗的粥,放根匙,转身递给他。“拿去吧,好好地把我的小武弟弟给养胖点。”话落白眼斜睨着他。“那么瘦巴巴,令人怜的孩子,真不知当初你怎么狠得下心‘征服’他。”
这语带双关的话,听得韩仲轩俊颜泛酡,辩驳说:“他那时是瘦,但没有现在你说的干巴巴。这几天他一直在折磨自己,粒米未进才更加消瘦的。”语毕,端着粥转身回房。
伍世爵目送他走向房间,月兑下围裙,端过一盘蛋包饭,走向客厅,打算边吃边看电视,待会吃过饭后,他得回家拿换洗衣物。
十点半左右,伍世爵回到韩仲轩的豪宅,韩仲轩正好从书房出来,看见好友提着大包小包,不禁笑问:“怎么,你打算长住我家吗?我很欢迎的,这样我每天都有丰盛的晚餐可吃。”
伍世爵白他一眼,露齿假笑。“你想得美,这些是我从家里拿来的一些营养补给药品,要给我的小武弟弟强身补气的。”
“有你这个伍氏大药厂小开的干哥哥还真是不错呢。”
“那还用说。”伍世爵得意地一笑。
韩仲轩至饭厅拿来两罐冰啤酒,一罐递给好友。
伍世爵接过啤酒。“小武呢,睡觉了?”
韩仲轩点头,在沙发坐下,拉开拉环。“不到九点就睡了,我刚才进去探了一眼,睡得很熟。”
伍世爵点头,亦拉开拉环,喝了口啤酒说:
“今天白天时,我跟他谈了很多,从他的讲述中,我概略知道了他家里的情况。其实他并不是个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只是他母亲用来得到他父亲的一颗棋。
“他母亲是个第三者,介入他父亲与其爱人之间,并以怀孕为手段,迫使他父亲和她结婚,不意婚后丈夫的心和人都不完全属于她。当第二个孩子满两岁时,丈夫毅然抛家弃子和相爱的女人携手再续情缘,被抛弃的妻子将这股怨气全报复在儿子身上,却对女儿疼爱有加,只因为女儿是丈夫将心留在家时所怀有的孩子,是真正爱的结晶,至少在她的认知里是这样。”
韩仲轩闻言大感吃惊,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母亲,不但可以把亲骨肉当成赢得爱情的工具,当爱情失败时,还把罪归到无辜的孩子身上,实在太可恶了!莫怪乎,小武会说出他若有选择权的话,他宁愿这个世界不会有过他的存在。伍世爵又继续说:“如果说兄妹两人都有同等的待遇就算了,偏偏他母亲只对妹妹好,在母亲的影响下,他妹妹也以相同的态度对待他。他因母亲所给的零用不够基本开销,高二时不得不开始打工,赚取微薄的薪资弥补零用不足的部分,而他母亲竟以此为借口,再也不给他任何的零用。对他来说、活着。是他最为沉重的负担,也是他想放弃生命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已无能为力再让自己活下去了。”
“忿怒”已不足以用来形容韩仲轩此刻的心情,仰首一口将罐中的啤酒饮尽,将空罐握得扭曲变形,恨声说:“真是可恶到了极点,这种女人有什么资格成为母亲,孩子不是让她得到爱情的工具,更不是承受她爱情失败的苦果。”
伍世爵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孩子的悲哀,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孩子只是大人的筹码,拿来获取爱情的工具,大人最后不但自毁毁人,牺牲了无辜的孩子,却还理直气壮说,他们有权决定孩子的一切,包括生与死。”
韩仲轩心里除了气愤,就是深深怜惜小情人的遭遇。
好一会,伍世爵语气一转,伸手拍拍好友的肩。“小武现在已属于我们的了,我相信你不会让他再过那种为生活而苦的日子。”
“当然不会。”韩仲轩总算对小情人的成长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时,伍世爵忍不住打个呵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的他,已感到疲累了。“我困了,想去睡了,你没事也早点休息吧。”
韩仲轩点头,但心情尚未完全平复下来。
伍世爵站起后才想起了一件事,遂俯视着他说:“早上我对小武说,你为了他被女友给甩了。”
韩仲轩抬眸直视着好友,没想到他会对小情人撒这种漫天大谎。
“接着我又替他出主意,叫他把他自己赔给你,以补偿你重大的损失。”
韩仲轩更是惊讶莫名,好友竟会想出这种烂主意,忍不住眉头皱起。“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说?”
“这样他才会安定一颗心,乖乖地留在你身边,不会再因心灵没个归处而只能四处流浪。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说服他永远留在你身边?”伍世爵反问。
韩仲轩摇头。
“这不就得了。”伍世爵话落语气一转。“但是也有个不大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我回去将我认小武为干弟弟的事告诉我爸妈,结果……”
“伯母也要认小武为干儿子。”韩仲轩接口说。
“没错,你还真是了解我妈呢。”
韩仲轩哭笑不得,跟他交情那么深厚,怎会不知他母亲爱凑热闹、好管闲事,古道热肠的性子。“然后呢?”
“她很郑重其事地说要去挑日子,买什么见面礼,大概等一切安排就绪,就会要我带小武回去拜见干妈,以后……”伍世爵拿过他的衣物准备到楼上的客房休息。“反正我不用多说,你也知道。”
韩仲轩无奈地叹口气,恐怕从今以后无法每一分每一刻都拥有小情人。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他能给予的,是公认变数最大的爱情,有了亲情与手足之情的补充,他的生命会更为圆满吧。
???
这天,韩仲轩下班回家时,看见纪泓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而原本予人冷硬的客厅,在好友的主导下,找人来将沙发的黑色皮革换成象牙浅棕色,再挂上一幅风景画,整个客厅立刻焕然一新,予人一种祥和温暖的感觉。
坐在沙发上的纪泓武听见了开门声,即把视线从萤幕移至他身上,心里却不知该用何种问候语,只能绽开一抹带着羞怯的胴腆微笑。
韩仲轩上前亦对他绽开一抹温柔的微笑。“你去剪头发啦?”
纪泓武点头。“下午大哥带我去剪的,还带我去买几件换洗的衣服。”
韩仲轩顿感惭愧,自己实在粗心得可以了,竟然连这些都没想到,还让好友这么无微不至地替自己照顾小情人。他上前轻抚小情人柔顺的发,经过一番修剪后,小情人那天赋的俊美已毫无遮掩地展现出来。
“很好看。”语毕,低头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纪泓武苍白的俊颜随即浮上淡淡的微红。
“我进去帮忙准备晚餐。”韩仲轩把公事包放在沙发上,转身朝厨房走去。既然好友今天出过门,今晚肯定有大餐可吃。
一进饭厅,伍世爵正好把汤端上桌,见他回来了,立刻说:“我弄好晚餐,可以准备开饭了。”
“世爵,谢谢你带小武去整理头发,还帮他买衣服。”韩仲轩由衷地感谢他。
伍世爵边月兑围裙边说:“你应该去感谢我那两个姐姐。她们从以前就很爱差使我替她们做东做西的,说什么有事弟弟服其劳,还说这是在训练我,好让我成为一个有教养、体贴、脾气好又细心的好男人,好将来在情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无敌,再加上我家那不知是第几代的失意祖先的遗训,什么好厨艺传男不传女,说什么以彼之道还诸彼身,要抓住好女人先要抓住她的胃,结果我什么事都得做。我可是堂堂伍氏大药厂的惟一继承人耶!怎么我的际遇比一般的独生子还不如。”
韩仲轩虽在心里暗笑不已,但表面却只能说:“可是你真的在情场上所向无敌呀。”
“这倒也是。”伍世爵心里甚是得意,口中却不免再抱怨两句。“可知我是吃了多少苦才换得这样的成果,‘弟弟’是跑腿的,‘哥哥’没威严,还好现在倒霉的人变成我那两个姐夫,和一群不知死活的追求者。”话落忍不住发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声。
韩仲轩闻言微感心惊,担心小爱人被伍伯母认为干儿子之后,会不会受到伍氏姐妹的影响,把那她们“特训”男人的那一套传予小爱人,转而在自己的身上施行。
正当他冥思之时,伍世爵却已开口催促:“去叫小武来吃饭了。”
韩仲轩遂到客厅要纪泓武关掉电视,然后一起到饭厅吃饭。
记不得是多久没和所谓的家人围桌一起吃饭了,所以纪泓武进入饭厅,看着长桌上丰盛的菜肴,却胆怯得不敢入座。
伍世爵和韩仲轩相视一眼,韩仲轩先拉开椅子再轻拥他过来坐下,柔声说:“别怕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伍世爵也说:“你不必和他客气,能吃的统统拿来吃,屋子内外随便你活动。”
纪泓武只是看了韩仲轩一眼,忙又收回视线垂眸在视面前的半碗白饭。
韩仲轩见状想对他说些什么,却被好友以眼神制止,似在告诉他,这事可急不得。
“小武,这些菜是大哥特地为你做的,你可要好好地捧场,每一道菜都要尝它一尝,知道吗?”
纪泓武点头,心里有种异样的感受,第一次有人为他“特地”做了些事。
韩仲轩先动筷夹了块糖醋排骨给他,伍世爵则是夹了块炸鱼排给他。
纪泓武看了两人一眼,略略迟疑才动筷开始吃饭,更依言将每一道佳肴都品尝、品尝。
饭后,三人到客厅歇息、看电视。
纪泓武微转眸看眼身畔专注着萤幕的韩仲轩,干哥哥虽然告诉他,今后只要赖着他,除了可以吃饱、穿暖、无忧无虑外,还外加要什么有什么,可是这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吗?
韩仲轩偶一回眸,发现小爱人微低着头状似出神貌,健臂一舒即将他揽近身边,低头轻问:“怎么,困了吗?”
纪泓武迎上韩仲轩一双深情凝视的眸,不禁俊颜微酡,轻摇头。
韩仲轩见他如此羞怯,与最初相遇时判若两人,不过他喜欢现在的小爱人,剥除了那一层已木化干硬的心灵,还原原本真实的他。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韩仲轩转身按下通话键。
“喂……好。”语毕,将电话递给好友。“世爵,伯父找你。”
“我爸?”伍世爵接过电话。“喂……明天?”他边说电话边看着韩仲轩。“好,我知道了,爸再见。”
伍世爵挂上电话后说:“我今晚要回去了,明早得和我爸搭机前往日本,洽谈共同开发新药的事。”
“什么?”韩仲轩不觉惊呼出声。“那小武该怎么办?”
“怎么?总公司视察业务不是已结束了吗?你休个几天假没关系吧。”
“是这样没错,但从明天起?亚洲区各分公司的负责人,要齐聚在我那里进行为期三天的研讨会。”韩仲轩苦着一张脸说。
两人彼此互视着,谁也没料到会碰上这种情况。
纪泓武看了两人一眼,开口轻声说:“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在家。”
两人同时看他一眼又再度互视,伍世爵微倾身向前,看着他神情认真地说:“小武,你一定要答应大哥,明天会好好地在家休养,然后等仲轩下班回家,不可以一声不响就跑了出去,让仲轩开车在街上乱跑,像疯子似的找寻你,好不好?”
纪泓武看了韩仲轩一眼,昨天干哥哥才偷偷告诉他,韩仲轩曾连续半个月的时间,每晚都开车在街头寻他。“我会乖乖在家休养的。”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伍世爵起身说:“那我现在就回去了,可能有些东西必须先和我爸交换意见。”
两人送走伍世爵之后,韩仲轩陪小爱人看会电视,便让他洗澡上床歇息,自己则到书房准备明天要用的会议资料。
???
翌日,韩仲轩上班前将小爱人唤醒,仔细叮咛。
“小武,我弄了早餐放在餐桌上,你起床后要记得去吃。中午的饭菜我也弄好了,就放在冰箱里的圆形饭盒里,要吃的时候就放到蒸锅里,蒸熟就可以吃了,知不知道?”
纪泓武睡意仍浓,惺忪地看着他直点头。
韩仲轩见状不放心,只得从头再叮咛一次,临走前还在他额上印个吻才出门上班。
纪泓武目送他离开房间,翻个身又继续沉入梦乡,直到太阳爬得老高才醒了过来。他起床梳洗过后,打开房门进入客厅,呆立在视偌大的客厅片刻,然后走进饭厅,把他亲手做的早餐吃光光。
纪泓武站在梳理台前,边洗杯盘边环视四周,举目所见煎、煮、炸、蒸、烤等各类现代化烹调用具一应俱全。可是如果这是他们的家,是否要由他来学习使用这些东西,还是他要讨个老婆,但他讨了老婆之后,他一定得离开这里,可是干哥哥又说他要把自己赔给他,那……
纪泓武只觉脑中一团乱,索性把所有的问题全赶出脑外,放好杯盘回到房间把干哥哥交代要按时服用的营养补给药品给吞下肚,取过书柜上的遥控器打开音响,清脆的钢琴演奏曲从喇叭中窜出,优美的旋律回荡在房间里。
他仰躺在床上,呆视着天花板。将左手抬放至眼前,腕上仍缠着绷带,小臂内侧有几个红红的小点,那是注射点滴所遗下的痕迹。
他放下手,脑中忽起千万个疑问。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好突然,突然有一个好大的家,一个看来成就非凡的爱人,一个大药厂小老板的干哥哥。干哥哥给予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爱人对他温柔呵护,这一切是那么的如梦似幻,不由让他想起灰姑娘的故事。现实世界中的他竟也像灰姑娘般幸运,幸福从天而降,也许可称为“灰公子”吧。
傍晚,韩仲轩下班回来,看见小爱人趴在沙发椅背上,专心注视着大水族箱。他轻步上前,笑问:“你在看什么?”纪泓武看出神了,听见有人问话本能就答:“海马。它们会用尾巴勾住海草,看起来好可爱。”话落才猛然回神,转身看见了他。“你回来了。”
韩仲轩微笑,倾身向前轻轻覆上他的唇,片刻才分开。
纪泓武忙移开视线,苍白的俊颜泛起一片淡淡的酡晕。
“你饿了吗?我这就去弄晚餐。”韩仲轩放下公事包,月兑下西装卷起袖子,就欲亲自下厨。
纪泓武见状忙说:“不用麻烦了,我中午的饭没吃完,再拿出来蒸熟就可以吃了。”
韩仲轩听了不觉微感心疼,不禁将他拥进怀里,无限爱怜地说:“我有能力让你享受最好的,怎还舍得再让我的小爱人过以前那种日子?该给你的我决不会省,连我的爱也是,我不怕你挑嘴、食量大,只怕你不吃。”
纪泓武只是仰眸凝着他,感到有股强大的热流透过他的眸,注入自己的心房。
“不过你也别对我期望过高,论起厨艺我比你的大哥差得远了,只会一些简单的西式料理。你不讨厌吃西餐吧?”韩仲轩问。
纪泓武摇头。“不会的。”话落嗫嚅地问:“我可以去帮忙吗?”
“正求之不得呢。”韩仲轩又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
两人遂相偕经过饭厅走向厨房。途中,韩仲轩看见餐桌上的那篮水果似都没动过,不禁问道:“你怎么都没吃水果,你不是很喜欢葡萄和樱桃吗?”
纪泓武却反问:“那不是装饰品吗?”
这话听得韩仲轩差点跌倒,转身抬手轻拍小爱人的颊,笑骂道:“傻瓜,世爵昨天不是才说,能吃的统统都可以拿来吃吗?”话落却又郑重地叮咛。“只有一个不准动,就是酒柜里的那些酒。”
纪泓武点头,他压根对酒就没好感,那东西还害他背过黑锅呢。
???
这天傍晚,当韩仲轩结束三天的会议,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时,却发现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前两天小爱人不都在客厅,趴在椅背上看他最喜欢的海马吗?今天怎么没这么做呢,难道已腻了。
他出声喊道:“小武,我回来了。”
连唤数声都不见回应,他不觉感到忐忑。回房一看,他的背包和球帽都不见了。难道他又不告而别了?
韩仲轩既生气又心急,一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是该报警请求协寻,还是自己开车去找?前两天不是好好地在家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再度离他而去。
此时,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书本下压着一张纸。他过去一看,上头写着:
我出去找工作,七点以前会回来,我在你的抽屉里拿了些零钱坐公车。
小武留PM3:00
韩仲轩看了留言才略感安心。也许是他一个人在家觉得无聊,才会兴起外出找工作的念头,既然他说七点会回来,应该会准时回来吧。他放下留言纸,稍稍呼口气,还是先去准备晚餐,等小爱人回家一起用晚餐。
七点已过,却还不见纪泓武的踪影。韩仲轩坐在客厅里,双目盯着时钟安慰着自己,也许是路上塞车,所以车班晚了几分钟,强勉自己把全副精神集中在电视上,避免胡思乱想。
过了一会,韩仲轩再看时钟,时间接近七点半。这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虑,不由暗想是否是钱带得不够多,没办法坐公车,或者过马路不小心发生了……他不敢再想下去,匆匆起身离开客厅。穿过庭院,打开侧门站到门外左右张望,不意却看见隔两家的墙边有个瘦小的身影,隔着外墙朝里探头探脑的。
那不是小爱人吗?他不回家在别人的墙边探看什么。韩仲轩慌乱的心情在看见他之后,立刻平复了下来,迅速朝他走了过去。
奇怪!会不会是这一家呀,前面那家的院子里有只大麦町,所以绝对不是,而这家的车库里停了辆很像韩仲轩的蓝黑大轿车,说不定就是这家了。纪泓武拼命地临高脚跟,想从墙头透过屋子的大窗户,看看客厅里是否有他所喜欢的大水族箱。
韩仲轩无声地走到他身边,亦跟着探头往里瞧,轻问:“你在看什么?”
纪泓武双手攀着围墙,更踮高脚跟想瞧个清楚。听见有人问话,下意识随口就答:“我想看他们的客厅里有没有水族箱。”
韩仲轩看了看说:“没有,里头只摆一尊弥勒佛。”
“这样啊,那就不是这一家了。”纪泓武有点失望地放下脚跟,一转身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不觉吓了一大跳,待定眼一看,原来是他,不禁惊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韩仲轩看着他。
“那个我……”纪泓武垂首嗫嚅地说:“我出门的时候忘了记下门号,所以不认得哪一家才是你家。这边的房子都盖的一模一样,我……”
原来是是这么一回事,韩仲轩只能暗叹一口气。“所以你就一家家地找,想看谁家有放鱼缸养鱼?”
纪泓武点头。
韩仲轩好笑地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从哪一家找起?”
“七点五分到站,从八号开始找起。”
原来小爱人早就回来了,只是在门外成了迷途小羊。早知如此,他早一点出门瞧瞧,就不必在屋里干着急,小爱人也不用一家家地探头探脑。
“我们家住十五号,你这样在人家墙外探头探脑,不怕被人当小偷吗?”韩仲轩伸手揽过小爱人便往回走。
“我不敢按门铃问他们是不是姓韩。”纪泓武低声答。
韩仲轩暗叹口气,伸手将他的球帽拿下。“以后出门不要老是戴着球帽,还故意把帽子压低,又不是长得不好看,还怕人家看吗?”
“我……”纪泓武迟疑片刻才说:“我就是不喜欢人家盯着我看。”
韩仲轩不解。“为什么?”
纪泓武低头,双颊微感发烫。“因为我长得不够‘男生’。”
原来是那张过份漂亮的脸让他没自信,韩仲轩笑笑地鼓励他说:“那有什么关系,至少你没长成了一张会伤害人家视力的脸,如果是那样,为了路上行人和车子的安全,才必须把脸遮起来,免得造成严重的交通事故。”
他另类幽默的话语,逗得纪泓武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韩仲轩见他笑逐颜开,偏头柔声轻说:“好不好,以后要对自己有信心点,走路时要抬头挺胸,和人说话时要看着对方,必要时音量要加大,你的嗓音已经不够威武了,再那么轻轻柔柔的,人家更会把你这个‘美少年’误认成‘美少女’。”
韩仲轩所指正的全是他平日最常犯的毛病。他向来自信心低落,怕别人看所以也不去看人,怕说错话所以谨遵“沉默是金”;嗓音从小到大没变多少,国中时当其他男同学的嗓音开始变得低沉时,他依然还是清脆如黄莺,惟一的变化是稍稍厚实了点而已,为了怕被同学取笑,便开始少开口说话了。
“我以后会注意的。”纪泓武低答。
韩仲轩只是爱怜地垂眸睇他一眼,他希望小爱人对自己和对他都能有信心点。
用餐时,韩仲轩问:“你工作找得如何了?”
“找到了,二十四小时的连锁书店,下午班——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纪泓武答后,抬眸注视着对面的他,轻问:“可以吗?”
这样两人的作息时间就略有出入了,偏偏他的创育公司所需人才都相当专业且分工精细,而他也舍不得小爱人到他那里当被人呼来唤去的杂工小弟;再者书店的顾客群,通常不是学生就是爱书人,工作环境也单纯,他会突然跑去找工作,多半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觉得寂寞、无聊。
他既然都已决定跟他一起生活,自己又无法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总不能一味要求他事事都要配合自己,完全失去自我。他是喜欢性情温柔的爱人,但不是没个性、没自我的人。
纪泓武见他沉吟不语,又说:“我本来也想上早班,可是早班现在不缺人,所以……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明天再去找别的工作。”
韩仲轩未置可否地反问:“店长是个怎么样的人?”
纪泓武一愣。“是个年轻的女子,很亲切大方,笑容爽朗。其他的店员都是打工的女学生,大夜班的店员则清一色是男孩子。”
“交通呢?”
“公车站牌就在附近,我可以自己坐公车上下班。”
“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明天就可以。”
韩仲轩略略思考,心想暂时就让他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吧。“好啊。”
“真的可以吗?”纪泓武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可以。但是……”韩仲轩看着他提出附带条件。“你晚餐一定要吃而且要吃饱,不要给我乱省钱,知道吗?”“我知道。”纪泓武高兴得直点头。书店一直是他向往的工作场所,他喜欢那种满室书香的感觉。
韩仲轩见他一副欣喜的模样,不觉亦露出一抹深情的微笑。只要能让他的小爱人开心地过日子,自己下班回家忍受几小时的孤寂也无妨。也许该请个女佣来帮忙整理家务,这样彼此都可以轻松点,也能让他在家好好吃过午餐才去上班。
???
今年水气丰沛,当北方冷空气一波波南下时,北台湾已进入冬天多雨的季节。
晚上十点多,纪泓武打卡下班步出书店时,淅沥淅沥的雨声,以及一阵吹过的寒风,让他忍不住打个寒颤,拉了拉身上稍微过大的毛衣。
因为下雨的关系,路上行人、车子都少了。他想起几天前因冒雨回家而挨骂的事,遂决定到便利商店买把伞,再去搭公车回家。
“小武。”
一声轻唤传来,纪泓武循声望去,便迎上唇边漾着温柔笑意,眸含深情的俊帅脸庞。
“我来接你回家。”韩仲轩说。
纪泓武愣了一下,心里有种异样的甜蜜感觉。
韩仲轩上前轻拥着他单薄的肩,微笑地说:“冬天的脚步近了,天气渐渐冷了,我带你去买几件外套和毛衣御寒。”
纪泓武心里感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回一句:“谢谢。”
韩仲轩拥着小爱人,到附近一家他常光顾的名牌服饰店,替小爱人挑了件质好量轻的羽毛衣。“你喜欢什么颜色?”
纪泓武挑了件浅橄榄绿的外套,顺手翻看一下价码。七仟元?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细看一次,真的是七仟元,不觉抬眸看着情人,呐呐地说:“这个外套好像有点贵,我们去普通一点的店买便宜的就好。”
韩仲轩看着小爱人,这个价码对他来说已经很便宜了,可是小爱人向来经济拮据,省吃俭用惯了,当然舍不得花这样的大钱。
他心里怜惜,随即心生一计,向他分析着说:“其实这并不贵呀。你想想看,一件外套至少可以穿五年对不对,你算算看,七仟块除以五再除以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四块钱还不到,是不是很便宜?”
纪泓武还在算七千除以五是多少,他都已算出一天要多少了,心想一天才四块钱而已,真的还满便宜的。
“真的不太贵耶,要穿五年,那买大件一点的好了。”话落就欲伸手去取大一号的外套。
韩仲轩见状却忙阻止他。“不用了,你已经二十岁了,再长高也有限,买大小刚刚好的比较保暖。”
纪泓武想了想点头。“也对。”
韩仲轩伸手取下外套。“来,试穿一下。”
“好。”纪泓武遂释怀地试穿外套,并开心地说:“好轻、好暖和。”
韩仲轩心满意足地看着小爱人开心的笑容,眼见他的笑容愈来愈多,心性也愈来愈活泼,他心里的忧虑遂减轻一分。他在医院接受治疗时,那犹如偶人般毫无喜怒哀乐的神情,一直深印在他的脑海。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小爱人再有那样的心境和神情。
试穿外套之后,韩仲轩又带他去挑了两、三件毛衣,这次连说服都不必了。
离开服饰店后,韩仲轩提议道:“我们去吃小火锅吧,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小火锅店。”
纪泓武点头,他从来没去吃过什么小火锅,跟着他去吃吃看也好,但心念一转又问:“要不要先打电话回去,叫玛珍不用帮我们准备消夜了。”
“我出门前已先交代过她了。”话落带着小爱人来到附近一家小火锅店,虽然还不是很冷,可是店里却有八成的客人,生意相当好。
韩仲轩找了两人座位,点了两份牛肉火锅。他知道小爱人喜欢香菇,所以就加点了一盘香菇。
“我想,如果没有重要应酬,从明天起我每天来接你下班。”韩仲轩边煮火锅边说。“你一个人那么晚坐公车回家,我不太放心。”
纪泓武只是不解地看着他,十点还不晚呀,坐公车到站也不过十点半而已,下了车再走几分钟就到家门口了,遂开口说:“不会很晚啊,那时路上还有很多人,以前我常常半夜一、两点才走路回家,也没发生什么事啊。”
这话听得韩仲轩心惊不已,怎么那么晚了,他还独自一人在充满危险的夜里步行回家,但旋即又想他的家比旅馆还不如,母亲也不关心他,就算真遭遇了危险,也没有人会为他担心。
思毕,不由沉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当然关心你的安危,不放心晚归的你。”
一句“最重要的人”让纪泓武心中有种异样的感受。对从未被重视过的他而言,这话是对他存在的一种肯定,原来自己在他的心里有这么重要的地位,他好感动、真的好感动。
韩仲轩见他神情有异,遂问:“书店的工作如何,如果觉得太累或不适应,就回家吧,看要休息几天再找别的工作,或者你想去学些什么,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懂吗?”
原来自己也可以拥有一个真正的避风港,不只是外在的,更是心灵的避风港,这是他以前不敢想的,一切都像梦却又如此的真实,纪泓武只是凝视着他。
韩仲轩对他的凝视回以深情的一笑,帮他将煮得八分熟的香菇捞起,放在小碟子里。“生香菇不要煮得太熟,否则会没有甜味和香味,还有这牛肉……”
“我不要吃……”
韩仲轩不等他说完便双目一瞪,纪泓武见了顿感心惧,下意识垂首嗫嚅地说:“我吃几片就好。”
韩仲轩表面神色不悦,但心里却不住地叹气。直到不久前他才发现到小爱人十足是只草食性动物,上了餐桌从没见过他主动夹肉,也难怪他瘦巴巴的,脸色也苍白,追根究底就是营养摄取不足。因此盯着他吃肉就成了他每餐必注意的重点,另外他也要外籍女佣玛珍天天于午餐时提醒他吃肉。
纪泓武夹起香菇轻咬一口,软软、甜甜、香香的滋味,让他爱极了。抬眸觑了韩仲轩一眼,也许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