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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唬不过 第八章

“五梁道”家主大宅的后方有一片水杉林,树木细瘦,生得高高的,立春日过后,树干开始月兑皮,边月兑边长出小翠芽,按往常惯例,到得春分时节定已绿油油一片,届时鸟来筑巢,松鼠、野兔等小动物亦会时常出没,安纯君还曾经在林子里瞧见鹿只和北方狐狸。

她今儿个穿过林子时,脚步有些气冲冲,脸蛋红通通,没受伤的手提着一瓮从地窖挖出的佳酿,来到林子后面一处毫不起眼的夯土茅草屋找人喝酒。

住在茅草屋里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翁,似乎在上一代女家主掌事时,他就已在“五梁道”窝下。

几乎什么活儿他都能做,对于修缮特别在行,偶尔见他在家主大宅里帮忙,偶尔在参园里做事,采收时期人手不够,他也能跟大伙儿上山帮忙,而“五梁道”要有什么节庆,邝家一定请上他,他若不愿来主宅过节同欢,女家主也必定让人把菜肴和好酒送去茅草屋那儿,绝不会单落他一个。

老人脾性有些古怪,可能是既聋又哑,便不爱跟谁来往,但安纯君与人交往的那股子热劲本就不一般,即便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拿热脸贴人家冷,她想交朋友就交,爱跟谁混就跟谁混,人家不理会她,她自得其乐,一次、两次、三次……不是朋友也成朋友。

此时,她这位“老”朋友蹲坐在屋前土夯上,干瘪紫唇一下下抿着烟嘴,他抽着旱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吐出白雾,拿在手中的小柴刀突然“啪”一声、将一截北地黄竹从中劈开,随即又连劈几下,将一管黄竹分成细长的竹条。

他改拿起篾刀,垂目削着竹条,在他面前席地而坐的大姑娘正大发牢骚——

“……我的手接上,早就好了,额头的伤也收口,但……他们就是不让我跟!我问娘,娘说是邝莲森的意思,我说‘娘,您才是女家主,只要您说我可以跟,我就能跟’,娘她竟然说……说……‘你出嫁从夫,要听相公的话’!”被这句话吓得不轻,拍拍胸脯喘气。“谢老爹,您想想,这话竟然从我婆婆口中说出,能不惊吓吗?”

谢老爹其实姓“王”,安纯君刚开始也以为老爹姓“谢”,后来才弄明白,他姓王名谢。

她也清楚谢老爹听不到她抱怨,但除了爹以外,有个人能让她自由自在地吐吐苦水,即使对方无知无觉、没法回应,能大吐心中郁闷,她是相当感激的。

不过……也许正因为知道老爹听不见,她才会毫无顾忌、想什么说什么。

忽地,她双肩一垮,长长叹气。

“这几天有好些武林人士来‘五梁道’走动,全为了那个郎三变,人还没逮到,大伙儿自然不安稳,娘派了咱们几位好手领一批侠士搜山,几个联外的隘口听说也把守得十分严密……唉,人人都在行侠仗义,为什么我不能跟?”喝酒喝酒,痛快时喝酒,不痛快时更要喝!

一根细长乌烟杆突然压在她伸向酒瓮的手臂上。

她抬眼,老人也慢吞吞抬眼,他摇摇头,睡眼惺忪似的目光瞟了瞟她红肿仍未尽消的额伤。

“我的伤没事了呀……”

老人收回烟杆子,把那瓮佳酿顺道给勾了过来,直接没收。

“咦?”安纯君眨眨眼,看看重新叼回烟嘴、埋首削竹的老爹,再看看那瓮酒,最后还是放弃了,无奈又叹。“我晓得他们是为我好,但姓郎的那个坏蛋一日没抓到,咱们‘五梁道’就一日不安宁……老爹您可知,我昨儿个听阿四说,近来有个谣言四处流窜,好像那天某位来访的武林人士与邝莲森打了照面,登时……惊为天人,久久不能回神,这事在‘五梁道’大传开来,据那位山外来的人士说道,邝莲森生得比江湖第一公子还好看……”

她顿了顿,眉心微皱,似有事想不通透。

“……谢老爹,邝莲森长得是好看,但真的比那位第一公子还俊美吗?现下只在‘五梁道’传得人尽皆知,往后如果传出山外,外头的人会不会都想一睹邝莲森的风采,纷纷跑来‘五梁道’一探究竟?”语气有些闷闷的,以前丈夫的美貌独属她一个,将来若闯进一堆江湖女子意图染指邝莲森,她可能……也许……啊啊啊——会干出什么她自个儿都不晓得啊!

老人继续手边的细活,继续慢吞吞喷着烟。

她深吸口气,重新振作,搔搔小脸,忽而哈哈笑。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能藉着邝莲森的美貌,把咱们‘五梁道’的名气打得更响亮,那也不错啦!”

她笑颜渐渐淡定,手指模着小竹篮子里的鸡蛋,那是她方才帮老爹喂鸡,老人送给她的小谢礼。

她仍想着事,没察觉眉心又蹙起,好半晌过去终才出声。

“老爹,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叹气。“如果我再聪明一些,就会瞧出来哪边不对劲了。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武林人士如此夸赞邝莲森的外貌,其实是为了拿他当饵,藉以诱出郎三变……会是这样吗?”她陡地挺直背脊,双眸略瞠。“果真如此,那、那邝莲森不就危险了?!”

她霍地站起,脸色微白,开始在老人面前踱方步,走来走去碎碎念。

“不行不行!我要跟娘说,还要找邝莲森弄清楚。您别瞧他一副斯文相,也是有些脾气的,他想做的事,你没让他做成,他就跟你……跟你翻脸。像立春日那天我没能赶回来过生辰,他就火了,隔天也不管我身上带伤,他就……他就……”脸蛋蓦地爆红,结巴了。

老人抬起头,有意无意觑向她,跟着收敛目光,扣着烟杆子静静抽。

安纯君头一甩,更用力地踱方步。

“我都道过歉了,他偏不罢休!我说我想模,他不让我模,为什么他可以模,我就不可以?哪有这种事!他、他……我叫他别动,他还一直动、一直动,我说我没力气动了,他说他能动就好,可恶、可恶……”没头没尾述说,她胸脯一起一伏,鼻翼歙张,脸上红晕愈益明显。

“谢老爹,您说他可不可恶?”

老人灰眉略掀,慢吞吞抬起双眼,没瞧她,目线落在她身后。

安纯君低“咦”了声,原还有些疑惑,突然间脑中一闪——

有谁来了?!

她还没回眸,心脏已漏跳好几拍,待转身过去……唉……果然是他啊……唉,果然说人家小话非光明正大之行径,邪不胜正,总要败露……唉唉……

底气一泄,她脸仍胀得通红,猜想他适才听到多少她的抱怨。

邝莲森还没走出林子时,便听到妻子清脆抑扬的声嗓,此刻他一贯淡然的神色有些奇特,好似颇尴尬,玉肤白里透红,两处颧骨红得尤其显眼。

“不是要你多休息,别四处混吗?”他走近,目光直勾勾。

“唔……我哪有四处混?”安纯君嘟着颊,微恼,却不敢大声反驳。

“我才去参园两个时辰,你就溜了……”他瞄到那瓮酒,眉峰略拢。“还从酒窖里挖酒出来,想找谁痛饮吗?”

“……我又没有……”眸光开始飘移。她安纯君在外人面前一条龙,在邝莲森面前就成一条虫,这个中原因她实在搞不懂,注定被吃得死死的。

“咚”一响,谢老爹突然戳破封酒的膜子,举瓮灌了口。若非知道他既聋又哑,安纯君会以为老人有意帮她,证明她半滴酒也未沾。

邝莲森很快收回视线,朝她伸出手。“回去了。”

安纯君没胆到连自己都要唾弃自己,在两人迟了两年的“洞房花烛夜”彻底大功告成后,她光是看他、听他、想起他,那时床帷内发生的事就会一件件在脑子里重演,有些过程太清晰,记忆太过鲜明,感觉太惊异也太过混乱,绝对没办法忘,用上十辈子都忘不了啊!

“回去就回去!”闷到最后,她恶向胆边生,反弹了。

抓起谢老爹送她的一篮子鸡蛋,她故意不理他的大手,从他身边走过。

邝莲森暗暗挑眉,一直看着她,看她走进林子里,明媚黄衫被层层灰白杉树掩去,这才回过神。

他举步欲跟上,一个沙嗄苍老的声音让他身形顿了顿。

“邝莲森貌胜江湖第一公子的传言,是你故意发出的?”

“是。”

谢老爹点点头,举瓮又灌了口酒,仍一脸瞌睡样。“那好。”

他又是酒、又是烟的,刚喝了酒,拿起自个儿的烟杆子又抽将起来,瘦脸隐在自己吞吐出来的云雾里,忽而道:“那娃儿多少瞧出此举的目的,她以为你遭人利用当了饵,很担心你。”

邝莲森知道老人谈的是谁,薄唇有抹软意。“我晓得。”

“还有一件事……”谢老爹又道。

邝莲森静候着。

老人慢条斯理地问:“……她说得不清不楚,我听得迷迷糊糊,你究竟不要她模什么?还有,你为什么非得一直动、一直动不可?”

“师父!”冷淡玉面被红潮整个吞尽。

邝莲森差点呛了气。

眼前这位十足真金的飞燕大侠并非不懂,而是有意调侃人吧!

不动声色地追上自个儿的小娘子,她明明察觉到他,却不肯搭理,邝莲森两手负于身后,静静尾随她穿过水杉林子,回到“风雪斋”。

一进大宅便避无可避地遇上府内仆婢,可没谁敢上前挡他们夫妻俩的路,见安纯君火速往前冲,所有人皆默契十足分向两边退开,睁大眼睛看着。

打蛇打七寸。

他总能抓到妻子的弱点,并且有效运用。果不其然,他的沉默相随确确实实搅乱安纯君的五感。

再也受不了,甫进屋,她就爆发了。

“整个‘五梁道’都在传,传说女家主之子貌胜江湖第一公子,俊美无以复加,潇洒可比天仙,这位女家主之子……你该知道说的是谁吧?”放下一篮子鸡蛋,她气唬唬地旋身,既急又恼的脸容流露真情。

她真的很替他担心……邝莲森胸口冒出温泉,整个人热呼呼的。

他专注地看她,许多话梗在喉间,暗自深吸口气,淡笑颔首。

“听说了,那自然是在指我。”

他、他……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急怒攻心,安纯君左胸怦怦跳,不自觉握紧拳头。

“那你晓不晓得,这个流言一旦传得人尽皆知,极有可能传到郎三变耳里!现下是敌暗我明,‘五梁道’这儿山多,四面山区都能找到最佳的藏匿处,他要哪天受不住了,想掳个人玩玩,你就成了最大目标!”喘气不止,她努力控制,瞪着他的眸子隐隐泛光。“……你现在是身处险境,不想法子保护自己,还来管我的行踪,你……你根本有病!”

说到激动处,她挥动双臂,不小心打到随意搁在桌上的那篮子鸡蛋。

她惊呼,下意识伸长双臂想抢救,但一只素衫快她一步伸探过来。

她耳中仿佛听到“飕飕飕”的声响,眼前一阵撩乱,待定下神,所有该砸烂的鸡蛋都好端端窝在竹篮内,而邝莲森正握着竹篮提把。

是他保住那篮子蛋。

她惊异不已,清亮眸子忘记眨动,只会傻傻盯着他。

“邝莲森,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她得到的回应是一记深长的吻。

他的唇压在她的小嘴上,半强迫、半诱哄,她呼息急促,无法自制,才稍稍张嘴,湿润的男性舌头便乘机钻进她贝齿里。

一只大掌支住她后脑勺,她不能动弹,男人将气灌进她唇齿间、温暖她体内,同时也从她身上攫夺他想要的。

她根本受不住逗弄!

一触即发,如浪似涛起舞。

安纯君既挫败又兴奋,她不晓得别的夫妻是如何相处,但以她对邝莲森痴缠迷恋的程度,肯定是如胶似漆,能多紧就黏多紧,想把她从他身上拔开,恐怕不是件容易之事!

她这么喜爱他,这么、这么喜爱他啊!

“邝莲森……”

喘息,低唤,爱火浓烈,如这些夜里的每一次。

她倒进他怀里,身子柔软如水,渗出蜜般的液体。

她揪紧他、缠绕他,脑子一片混沌,和他在一块儿,紧紧连结着,像并蒂莲、像连根的野参,她依附着这个男人,不需要任何思考。

“邝莲森……”

不知何时倒进榻内,她狂野如初生之犊、如第一次独自狩猎的虎子,紧紧攀着压在身上的男人,她眸光迷蒙,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

“邝莲森……”

在坠进深沉欲海、意识烧作灰烬前,她只记得他……

安纯君怀疑自己根本“所嫁非人”。

按这些年来对邝莲森的认识,他这个人像是淡然惯了,对任何事物皆无欲无求,“纵欲”这等事与他绝对搭不上边……但,自从两人真正好在一块儿后,他愈变愈古怪,以前是高深莫测,如今更是莫测高深,难解啊难解。有些事不太对劲,她察觉到了,却找不到症结……

夜半醒来,床帷内只余她一个,榻上凌乱,有谁为她的果身覆好暖被。

人哪儿去了?

红着脸,拍拍颊,她束起发丝,七手八脚穿好衣物,双足蹭进鞋里,起身走出寝房。没看见丈夫的身影,她继而踏出主屋,“风雪斋”的园内黑幽幽,小亭静谧,山石与花树亦静谧,不见人影。

才想沿着回廊往藏书阁的方向寻去,一溜黑影倏地从墙外跃入。

安纯君瞪大眼。“……飞燕大侠?”

今晚又一次换上蒙面夜行衣的邝莲森甫跃进“风雪斋”,即被那声讶唤吓了一跳。

这几日无论白天或夜里,“五梁道”皆有轮班守卫与巡逻之人,他则在入夜后行动,有时暗中巡视,有时埋伏在隐蔽处。

他以为她该在榻上安睡……黑巾后的薄唇微微抿紧,他站在墙影下盯着她。

“您怎么来了?”安纯君奔向他,仰高笑意满布的脸蛋。

知道他不会回话,她迳自往下说:“飞燕大侠,咱们‘五梁道’近来发生好些事,我遇到恶人,但安小虎把恶人吓走了,后来邝莲森找到我,带我回来,我一开始还以为又是仰赖您出手相救……哈哈,被您救过几回,受您恩惠太多,我是感念在心又不好意思。”瞳仁闪亮,她搔搔红脸。

见到能让她推心置月复之人,安纯君自然想去亲近,她走得更近,手动了动。邝莲森眼角一抽……这家伙根本想扑过来抱人,又硬生生按捺住!

她再敢扑过来抱人,拿那柔软有致的身子朝“飞燕大侠”乱蹭,他就……就……额角鼓胀,火气疾聚,他一时间想不出能消心头之火的惩罚方法,仅暗中眯起风目,死死盯着她。

安纯君想了想,恍悟道:“飞燕大侠,您肯定也为郎三变躲进‘五梁道’之事奔波吧?是不是您查探到什么,要来知会‘五梁道’女家主?还有啊,关于我家相公邝莲森貌胜江湖第一公子的那则传言,您也听到了吗?我……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心里头怪怪的……都怪我学艺不精,如果我功夫再练好些,那晚说不定就能逮住郎三变,不会弄得自个儿浑身伤,还教他给跑了,弄得大伙儿不安。”

她腼腆地晃着脑袋瓜,眸子一眨,冲着他咧嘴笑。

“瞧,要是当初您愿意收我作徒弟,教我几招,我也不至于这么不中用。别的不说,就说您那门子飞燕轻功,要是练会了,我打不赢郎三变至少还能跑给他追,想从他手里救人也能救得干净俐落些。”

“想练飞燕轻功,先练气。”

嗄?!

他他他……他、他他……

蒙面黑巾后突然低低传出声音,安纯君整个儿定住,犹如周身大穴全被一次点足。她张嘴,发不出声,合起双唇再张开,气息一吐,终于找到声音——

“飞燕大侠,您……您开金口了!”好震惊!

纯君为他挂心,为他暗暗鼓动的那则传言惊疑不定,邝莲森原是颇为愉悦,喉头浮蜜,但思绪骤然一转,心就沉了。她什么大小事都拿出来说给“飞燕大侠”听,明摆着想找大侠商量,大侠最威,威过她心里任何人!

只能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性情偏邪,此时胸口气堵,他难受,自然要找出气包,想整弄谁让自己痛快痛快!黑巾下的脸笑得恶狠狠。

“你想学,我可以教。”他嗓子粗嗄得如磨过石砾。

“真的?!”

安纯君哪有闲功夫管那声音悦不悦耳,一听到他开金口、二听到他愿意收徒,她眼睛大亮,几乎迸出泪光。

再也顾不得什么,她激动得扑去抱住他,又跳又叫:“要学要学!我要学!飞燕大侠,您人真好,呃……哈哈,是师父,我得称您一声‘师父’,我终于能喊您‘师父’了!”

邝莲森下意识欲收拢双臂回抱她,但尚未动作,一股气已在体内炸开!

这个混蛋!

她真的对他这个“飞燕大侠”很随便啊!

随便到要抱就抱、想搂便搂,无丝毫芥蒂!可恶!整个撞过来,还乱蹭,她底下根本没穿亵衣吧?!

他丹田一把火往底下烧,另一把火已冲到脑门。

硬把她从身上扒开,他五官因努力克制力道而严重扭曲。

“飞燕大……师父……”安纯君愉快地改口,皱皱鼻子。“师父身上有香气哩,唔……奇怪,以前我怎没察觉到?那气味好似有点像……有点像……”像谁呢?

“现下拜师还太早。”邝莲森打断她的思索。他今夜未戴掩盖身香的药袋。

“咦?”

“欲练轻功先练气。练本门气功前,必须七七四十九天不沾男女闺房之事,方能开始,你办得到吗?”

什、什么?

“不沾男女闺房之事……”弄懂意思后,安纯君脸蛋彻底通红,傻愣愣直瞅着那双诡谲的细长眼,傻愣愣想,原来飞燕大侠也有一双凤目呢……凤目?!脑中闪光疾掠,她心觉古怪,却仍寻不到点切入。

“等你办到了,再拜师不迟。”邝莲森撂下话,纵身飞出墙外。

“师父——”安纯君扬声唤,然,大侠来无影、去无踪,哪还有他的身影?

她闷闷走出小园,过回廊,进了屋里,这才突然想到……飞燕大侠今晚究竟来干什么?

隔天夜里。

在偏房小室沐浴净身后,邝莲森一身舒衫往寝房走去。

跨进房内,见一名婢子手捧托盘正要退出,托盘上的大药碗已空空见底,仅残留未完全滤去的药渣沫子,他满意地微勾薄唇。

遣走婢子,他走进屏风内。

榻上的人儿弓起双腿而坐,两臂抱腿,下巴搁在膝头,见到他,她陡地直起上半身,大眼睛闪着光,一副欲言又止貌。

他也不开口,只走过去抬起她的脸,沉静地检视她渐愈的额伤。

拇指揉过她的软唇,擦掉药汁,然后他弯轻含她的小嘴。

“邝莲森,等等……先等等,你、你听我说!”再不开口,等事情“闹大了”,就真没法子说话了。安纯君气喘吁吁,小手抵开丈夫不断欺压过来的胸膛。

他停住,眯着细眼徐徐抬睫,脸庞依旧斯文俊气,带笑,温温吞吞的,但安纯君颈后却有些凉,也不知凉个啥劲儿。

“我、我不想要。”噢,差点咬到舌头。

他淡淡挑眉,有些无辜,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

安纯君头一甩,鼓勇又道:“我不要……嗯……我是说,我们可不可以暂时别做……别做那些夫妻间的事?暂时的就好。”

“为什么?你嫌弃我?”白玉俊脸闪过一丝受伤。

她急声道:“没有!你别乱想!”

“那……你不喜欢?”

“胡说!我很喜欢啊!”一嚷,她整个人热烘烘,颊面绽开两朵大红花。

邝莲森顿了顿,眼神很耐人寻味,慢吞吞再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要?”

究竟会对他坦言?抑或唬弄他?他可真期待……

安纯君好苦恼,嗫嗫嚅嚅地道:“我是……因为那个……月事来了。”好好好,这个说法不错,她转得真不错!

“是吗?”他语气颇怪,像在忍笑,又似忍着哼声。“你的暂时是指多久时候?五天?七天?”

“……四、四十九天。”小小声。

“是吗?”他又挑眉,利用方才谈话时候,身躯悄悄倾近,已不动声色地将她压躺在榻上。此时他和她脸对住脸,眼对住眼,男性热息喷上她泛红的蜜肤。

“邝、邝莲森?”他到底应允了没有?

“纯君,我从未听过女子的月事长达四十九天,除非生病了。流四十九天的血,那还得了?你生病了是不?怎不早说?”他心疼地吻吻她的脸,手从她里裤的裤头滑进去,寻到她腿间。“我看看,别出事才好啊!”

“邝莲森!你、你等等……别模那里……啊!”又来了,那种晕眩感说来便来,把人卷进浪涛里,找不到方向。

她的唬功没两下就被攻破,输得一塌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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