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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双艳 第六章 合允雪诺气深红

“雷萨朗老弟,我鹿草岛与乱山云之间的事就拜托你了。老夫这把老骨头已禁不起折腾,应付不来。”一名模样约已古稀之年的老者陪着雷萨朗刻意放缓的步伐,徐慢地走往鹿草岛南岸的泊船区。

南岸泊船区分作两个所在,一个设给小型舟船停靠,另一区则专给岛上贵客所使用,两地方相距三百尺左右,皆遣人看管。

鹿草岛虽为私人所有,对外的防护却不十分严谨,若有舟船临时停靠,或有谁欲上岛游逛,只需知会过看管人,得到其许可便成。

今日用来专迎贵客船只的迫岸气氛有些肃杀,六名按早午晚轮守的看管人一个也没少,来回在南岸巡看,守着一艘中型关船守了一整个上午。

雷萨朗微乎其微地拢了眉峰,两道目光从岸边关船拉回,瞟了眼他斜后方的巴洛和几名负责看顾老人的鹿草岛家丁后,极淡地投向另一方泊船区。

这座岛他造访过无数次,说不上是何因由,竟觉今日有点不甚寻常。隐约的,似有若无的,回荡岛岸的海风暗暗挟带着什么,像女子笑音某人娇柔无端却又近乎猖狂的笑音。

暗嘲自己多疑,甩甩头,他深呼吸,定下神,对鹿草岛老主人明达海道:“乱山云近来几次与明老您为难,扬言要毒杀岛上群鹿,毁鹿草岛生计,最终要对付的人却是在下,一旦我这方插手介入,乱山云那边主力一调,对鹿草岛的威胁必将收敛。”

老人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叹道:“就老夫所知,乱山云与老弟你暗中有生意上的往来,似乎合作得相当平顺,如今乱云山说翻脸就翻脸,这位被吕宋国视为毒瘤,欲除之而后快的八公主着实心狠手辣。你处事一向严谨,究竟因何苦恼她啊?”

雷萨朗面若深思,抿唇未答,得瞧仔细了,才能察觉他额角青筋渐现,像是用力把火气给忍住。

一直跟随在斜后方的巴洛突然趋近,沉声道:“头儿,是咱们的船。”雷萨朗扬眉,精锐的目光远放。

约莫三百尺外的另一个泊岸有船停靠,船只寻常无奇,不寻常的是插在船篷顶上的三角狼头旗,与他有关船上所插的旗子一模一样。

谁上鹿草岛?

双目一眯,那不寻常之感又兴,这一次,他清楚捕捉到风中细碎的轻笑,这么娇,如此风流他面色陡沉,连跟老人多解释半句也没,高硕身躯蓦地朝某个方向飞冲而去。

“咦?这是怎么啦是谁来了?”

当岛主也当得太过闲散,全然不知谁上了岛的明达海眨眨已渐昏花的老眼,还是头一回见他的雷萨朗老弟匆忙若此。

鹿草岛,果然是鹿和草皆多的岛啊!

花夺美跃下船,撩裙奔上离泊船区不到百尺的坡地,翠碧草坡便如大摊的绿毛毯子般掩了整座岛,鹿只东一小群,西一小群,合起来是硕大的数量,乍然一见,她心儿咚咚跳,玩兴大起,兴奋得美脸通红。

岛上好心的老大娘们给了她和丹华两袋子自制的草料薄饼,说是鹿只爱食的玩意儿,要两姑娘喂鹿去。

陆丹华太习惯自持,连喂鹿都小心翼翼,花夺美哪里允她这么安安静静的,自是带头疯,亦拉着温婉姑娘一块儿疯,拖她直接跃入鹿群里!

“楼主,别这样!太危险呀!”

“哈哈哈哈~~”

“楼主,小心!哇啊啊-”

“哈哈哈哈~~”

嗅到草料饼的香气,群鹿竟一只接连一只把她们俩团团困在中间,陆丹华眼前泛花,只知有无数大鹿头顶将过来,鹿鼻子顶得她手中装草料饼的袋子都破了,薄饼散落一地,那些大鹿头忽地朝拜般同时低下,抢食掉落在她裙边的碎饼,好几次都咬到裙摆,吓得她忘记矜持,东闪西躲,惊叫连连。

“莫怕莫怕,姐姐护着你呢!”作弄人,花夺美总是开心的。

忽地,一头体型壮硕,鹿角漂亮无比的雄鹿从远处急奔过来,该也是冲来抢草料饼,那头雄鹿奔跑时发出嗥叫,围着她俩的群鹿大受影响,四蹄不安地躁动,突然间相互挤噌起来。

有谁嚷着要她们快快退开,花夺美笑音清脆,也不惊惧,搂着陆丹华轻轻松松便已跃出那团混乱。

她身姿美极,落地后却不好好站稳,竟搂着紧闭双眸的丹华好故意地在草地上滚啊滚,滚了五、六圈才止住势子,笑声还继续嚣张着,周遭几名伫足围观的岛民们愈瞧愈奇,不禁交头接耳了起来-

“是不是又要亲在一块儿啦?唉唉,两姑娘生得都美,怎么汉子不爱,偏爱、偏要唉!”惋惜般重叹。

“刚才那一幕咱也瞧见了,是那个娇笑不停的美人儿强吻那个秀气姑娘。”啧啧有声。“吻得可凶狠了,男人吻姑娘都没她那股狠劲,随行的三名船工险些被吓傻,其中一个还吓得跌落船哩!”

“咦?那秀气姑娘我认得,是雷萨朗大爷府上的大管事丹华姑娘啊!怎么会任人这么轻薄?对了,雷萨朗大爷今儿不是造访咱们鹿草岛吗?该不该去知会他一声,说他家管事正被欺、欺欺欺”尾音抖抖抖,眼珠瞪得差点掉落,因为自家管事遭欺的那位大爷此时就立在他们身侧!

厚壮胸膛起伏甚剧,雷萨朗内心尽管有所准备,也难料及奔上草坡后,会听到这般事,看见这般情况。

恼至极处,他整张脸反倒平静得很,面无表情。

越过那几个呆若木鸡的岛民,他步伐沉而稳地朝迭在一块儿的两女走去。

“没事喽,没事喽,丹华妹子快睁眼。哎呀,身子还在抖啊?要姐姐亲亲你,帮你安定一下心魂吗?”噘嘴真要亲下时,一道巨大阴影忽而笼罩过来,挡掉海岛上温美的夏末日阳。

怎么冷飕飕的

压着姑娘柔身的娇躯陡然一颤,巧肩不自觉瑟缩了缩。

花夺美狐疑地抬起脸容,那背光的高大身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认出,杏眸不禁瞪圆,眸底揉进笑意的流光却依旧轻闪轻烁。

哎呀呀,原来这位大爷也在鹿草岛上呀!她巧巧,当真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岛主明达海原极力挽留贵客留下用完午膳再走,但贵客坚持离去,说是府内有事待办,老人现下一瞧,岭现并非有“待办这事”,而是有“待办之人”。

而这位“待办之人”,应是他雷萨朗老弟远从中土挟带出一来的美人啊!

虽说他老了,近些年几是足不出鹿草岛,但消息仍颇为灵通。这海域的人都在传,说雷萨朗此趟从中原返回吕宋大岛,身边跟着一句美到要让鱼住海底沉,雁朝海面落的女子,今日打过照面,嗯那女子容貌虽美,倒还不足沉鱼落雁,教人惊艳到拔不开眼的,该是她一身风情,那女娃儿举手投足间,娇媚自然流露,大胆,野气,豪放,呵呵,这样的豪放美人不好对付啊,配他那位同样不好对付的雷萨朗老弟却再合适不过。

今日,老人因看了场“好戏”,心情大好,一扫被乱山云搅扰所生的忧烦,午膳不禁多食下半碗椰浆饭,饱食之余亦不忘吩咐家丁们将两层装满美食佳肴的大食盒和茶水送至海岛西侧的小亭里。

这座小亭座落在整片草坡的最高处,视野极佳,绝对是谈情说爱,用膳品茶的好所在,只可惜此际小亭内的氛围似乎不太嗯融洽。两个“狭路相逢”的“冤家”正对峙着,白白浪费了这美好天光。

花夺美心里叹气,唇角一贯轻翘翘的,足踢了踢,惹来男人徒地收拢掌握,抓住她妄图挣月兑的祼足。

是,她又忘了穿鞋,或者是故意不穿鞋,总之是赤着一双雪玉般的足在草地上奔跃,足底脏得很。

男人挟她来到这座小亭,深拢的黑眉在瞥见她的祼足后更加纠结,眉峰成恋,那皱痕深刻到仿佛一辈子都不可能抹平似的。

算了,她认输投降吧,再不言语要闷坏自个儿。

“唔丹华妹子带我出大岛游玩,跟我提了不少这片多岛海域的有趣事物,还说这座鹿草岛与咱们手边香药、香料生意有些干系,我登岛游逛,没想到大爷您正巧也在。”

花夺美率先打破闷死人的沉默,可惜男人不买帐,面庞轮廓仍僵硬如坚石,唇抿作一线,不语。

没受他冷酷模样影响,娇脆的女噪又起,仍吊儿郎当的。

“原来你的座船是关船,那种小战船我在江南时已有耳闻,是仿倭船所造,船身细长,船头较尖锐,适合乘风破浪。大爷,等会儿方不方便允我上船游晃一下呀?”轻笑,搔搔女敕耳,似腼腆又非腼腆。“说到船,你把座船泊在另一区,还有好几个人看管人守着,害我一时不察呃,是一时没能瞧见。早知你在此,我一下船自然飞奔到你怀里,绝不会当着岛民面前干下什么伤天害理、败德无道之事呀!”

满口胡话!

抓她果足的手劲陡剧,所得要掐碎她似的。

偏偏,她适时略显夸张地哀叫两声,第三声都还不及叫出,正多她行刑的左右手蓦然一弛,没敢继续使劲。

她坐石桌,男人坐石椅。

她的足搁在他膝上,任他用沾湿的茶水的方帕慢慢试净,那擦拭的力道压抑的情绪,男人在发火,她怎可能不知。

“这位大爷,我早上有穿鞋出来的,只是后来忘在船舱里唔,我发誓,下回若下船,一定记得套上。”有这么恼吗?唉,她赤足惯了,不爱穿鞋,他早知

晓的,不是吗?

很显然,她的话男人不爱听,虎目竟瞪她一眼。

无妨无妨,反正被瞪得颇能适应,摆月兑方才险些遭凌迟的可怜,她娇笑似春雨轻落,扬扬丽丽的。

“原来不只恼我赤足啊!唉唉那是气本楼主无端端又捉弄了大爷您的心头肉吗?”她叹气,也不知真叹假叹,眉与眸俱柔。“说到所谓的心头肉,大爷您左一块,右一块地分割出去,一颗赤诚热血的心割得所剩无几了,究竟还有无属于我的那一声色呀?”

她这话,再次成功地惹来男人一记陵瞪。

雷萨朗气到无力。

真的。

是真的很无力。

对她打骂不得,怎么都舍不得,爱恨交织他算也尝到。

来到南洋之后,他这一阵子忙于手边事务,还得处理许多祸事,多少冷落了她。今日造访鹿草岛,与明达海谈完事,难得有半日空闲,他急欲赶回大岛,想带她出游,倒未料及竟在鹿草岛上与她“王见王”了。

见到她,他自是欢喜,但一听闻她干下的风流事,脸色不抹青也难。

为何非要闹着丹华?

她应该晓得他对陆丹华无意,也该明白所有男女情思只对她一人投落,但她嘴上偏不饶人,故意说着能教他心脏抽疼的话,而他也太容易受摆布,听她幽柔叹气,他左胸当真不中用的抽紧。

混帐!

他骂她,亦骂自己。

“若真能分割,第一个就该把你这块混帐心头肉剔除了事!”省得牵牵念念,挂怀难休。

听他说得恶声恶气,花夺美不怒反笑。

忍不住控手模模他刚硬面颊,她柔情挂抚触着,像在安抚一头暴躁猛狮。

“猛狮”兀自火大中,不接受她招安,表情仍旧严厉。

花夺美指尖不以为意地揉着他颊边散发,略侧蚝首,美目下意识朝不远处的坡下一瞟,那儿同样有一双男女对峙着,是丹华妹子和巴洛那家伙。

离得有些远,听不清楚坡下那两人吵些什么,但瞧那气氛哼哼,绝对比小亭这里好不到哪边去。

花夺美柳眉微挑静觎着,回忆起两刻钟前,当她被自个儿男人一把从丹华身上扯开时,巴洛就在那时候赶至,扶起受了惊吓的秀美姑娘,还顺道赏了她一记厉瞪,那一眼瞪得好凶,凶到她几乎要出手与她打个昏天黑地,浑没把她这个楼主大姐放在眼里呢!

好吧,她敢作敢当,她的确欺负了丹华。

巴洛那家伙护花心切她可以理解,她就喜爱他的护花心切,这样很好哪!唯一不太好的,是她为人向来心胸狭窄且爱计较。若寻到机会,那一记厉瞪的帐啊,她依旧要讨回。

深吸了口气,她拉回神智,盈盈将眸光重新投注眼前人。

瞅着男人好半响,如泓眸底有什么正淡淡潋滟着,垂角的笑花亦是淡淡然。

“雷萨朗怎么办?我就这性情,怕是一辈子改不了的,有些事,我想做就做,不理旁人看法,你因此气我,恼我。我也无奈呀!”她证据宛若闲聊。“稍稍值得庆幸的是,咱们的认定仅是两人间的事,口头上说说,两人便好在一块儿,既是这般,哪天这个认定认不下去,咱俩一样口头上再说个清楚,无须牵连谁,然后你放开我,我放开你,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日子,那也算有始有终。”

“你说什么鬼话?!”喷火了。

威迫性十足的硕躯倏然立起,雷萨朗以两臂撑在她左右两侧的石桌上,面微倾,逼视她的眼目露凶光。

她没有在怕,笑眯眯的,藕臂干脆环上男人血筋浮现的粗颈,低吐馨息.

"我这些话之前就想告诉你,全是我肺腑之言,才不是什么鬼话呢!所以这位大爷,您哪天真看上哪位姑娘,待那姑娘比待我好,本楼主决非痴缠之人,定会大方放手,走的远远的,不再认定你."

她说的淡柔,话中却笃定意味,他要真瞧上别的女子,她不仅不再留连他,亦会永不见他!

雷萨朗一怔,黑眉紧蹙,不明白话题怎么牵扯到这里来?

他下颚抽紧,整张脸.整个肩.颈.臂膀和胸膛都绷得紧紧的,连喉头都紧,硬是磨出声

"你仍以为丹华对我"咬牙."你心中自该清楚,我对丹华无意,她心底真正想要的也决非是我."要他把心剖开,盛盘奉上,她才明白吗?

她眉眸弯弯的,又凝住他俊颜片刻.

"你说话呀!"黝脸进逼.

哎."雷萨朗大爷,咱们的事跟丹华妹子或其他人全不相干的,说到底,就你与我之间的事罢了,雷萨朗,咱们需磨合的地方多着呢我行事嚣张惯了,我行我素的很往后你定还会为着某些事.某些人气我.恼我,只是你要如何气恼都可以,就是不能再随随便便丢下我,走的不明不白.要分手.要另接新欢,咱们当面作个了结.若你再把我随意抛下,不肯给个痛快,我想,我会狠你一辈子."说完,她静呼口气,肤颊轻红,像是终于把心中斟酌许久的事一并吐尽,大公告成一身轻.

他瞪住她许久,想着她究竟因何说出这些,知道凯见那双美眸欲要掩饰什么似的敛了敛,扇睫故作无意的垂掩,他胸口陡然一窒,忽而意会到那年处于极端盛怒的他不留只字词组地远离江南,不见她.不与她多说一句,那样的做法竟是狠狠重创了她!

他的楼主心中有伤,偏在他面前逞强吗?

笑笑说着,眸光淡然流转,仿佛跟他闲话家常,然后说出的事却是她心底许久的忧虑

他曾让她如此心痛难当是吗?

胸臆被突如其来的莫名力量挤压再挤压,他亦心痛难当了.

咬牙,呼吸深浓,他两只强而有力的臂膀猛的收拢,将她压进怀里.

"雷萨朗"这会儿换花夺美发怔.以为男人听完她的话,定又要臭黑着脸,哪只会搂得她差点断气.

男人灼唇贴住他耳际,低哑喷息.

"大香,我早说过,你我之间的纠缠没这么简单,就算你再干下什么'龌龊事''下流勾当'.再如何伤风败俗.伤天害理,我尽管气你,恼你,恨你到不行,你以为我会放了你,让你好过吗?大香该我的,入了我手,就一辈子属我,我与你,不可能分得了.你要分,欲另接新欢,我也决对不允."

他的话半点软味也无,硬邦邦的.听不出丝毫讨好安抚的意味,但花夺美却被他强势模样威迫得挑眉笑出.

"雷萨朗大爷,你很蛮不讲理啊!"

"我就是蛮不讲理!"两只粗臂又是一勒.

"唉"摇头叹气,娇躯由着男人发狠般搂抱,没想抵抗.

"大香"额抵着她的.

"恩?"

"我"深深吸口气,再重重吐出."我不会再抛下你."

他坚定道,把那样的承诺一字字印在她朱唇上,烫进那柔软芳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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