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小太阳(港版书名:太阳花婚礼) 第八章
电脑萤光幕上快速地闪动著一些数字和符号,全神贯注地盯著萤幕的彼德,不时偷空瞥了眼伫立在窗前的老板兼好友。对自己刚才所听到的故事,感到不可思议。
“皓禾,我没想到你身上背负著这么多的仇恨。”在等待纽约那边传送最新资料的空档,彼德淡淡地说道。
“是啊,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著这伯事,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是张俊吉,当初他才多大的孩子,竟然会下毒手云毁灭另一个小女孩。现在我懂了,因为桑桑的父亲曾经收养一个男孩子,而他拒绝了张俊吉。”
“可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做这种事……”彼德仍是满脸的无法置信表情。“这是何等心思才做得出来啊!”
皓禾倒了杯咖啡给彼德,自己则端起另一杯踱到电脑前。“他只须要别人给他动机就够了。看看他的心理医生怎么说来著:野心太大、有企图一步登天的焦虑症,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浓厚的被害妄想症,所以对所有人都抱著敌视和利用的心态。”
“我的天,而你的未婚妻却对他这么的信赖?依心理医生的冶疗纪录,他们是采取强烈电击的制约做法,使她一想到绑架案即用轻微电击,使她强迫自己的意识去忘记这件事,难道她的父母不会问她是谁推她落水的事吗?”彼德将咖啡杯凑近嘴边,好奇地问道。
“问题在于警方根本不相信一个四、五岁小孩子的语词,再者,张俊吉的演技太好了,他一直是桑桑的玩伴,谁也不相信他会是个凶手,因为他太小了。”
“真是难以想像。”彼德摇著头地说。
“嗯,我非常确定那件绑架案根本是由孟贻林夫妻主谋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可以做为人证的都找不到了,而我母亲也背负著这个冤屈二十年。”
“纽约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他们已经将一切布置好,完全依照你的吩咐。”电脑哔哔响著,彼德低声念著上面的字句。
“很好,现在开始,依我的计画行事。”皓禾松松领带和袖铂,将袖子卷起来冷冷地望著桌上的相框,双连相框的左边是抱著皓雪的母亲,右边则是笑靥迎人的桑桑。
就快到了。二十年,这漫长的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著这一刻。妈,你跟妹妹等著吧,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他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中告诉母亲和妹妹。
将杯子扫落地面,听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桑桑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她艰难地在黑暗中模索,玻璃锋利的棱面毫不留情地割破她的肌肤,咬著牙,她绑在背后的双手总算拾起一块碎片。她又模索回床边,将玻璃夹在床垫和床板之间,再小心翼翼地用玻璃磨切著手腕上的绳子。
不时割到手的痛楚令她几乎要哭了出来,但想到皓禾却使她立即精神百,就在她快承受不住这庞大的压力时,手部松驰了的感觉令她高兴地甩月兑绳子,很快地拿下眼罩和嘴里的纱布块。
随意用被单将手上的血迹擦拭了一会儿之后,她睁著不太适应的眼睛打量著室内,看得出来是间很简陋的卧房,她往床头望去,意外地发现印著修车车房的火柴盒和名片,难道这里是……
她蹑手蹑脚地跑到窗边,往外一看全是红色斜背式屋顶、白色墙面的一间间独立小屋。难怪俊吉这么放心将我反锁在这里,谁又会想到我被绑架到一间修车车房中了呢?
盯著床头柜的电话,她心里挣扎要不要打电话求救,如果是要由总机转接的,而恰巧总机那里也有歹徒中的同夥人……不,顶多只是再被绑起来而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总要试试看啊,试试看吧!
桑桑拿起电话,立即按下一个九,当那声嘟声过了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腿几乎都要软了。手忙脚乱地拨著皓禾手提电话,她不耐烦地用脚打著拍子。快、快、快接啊!
“喂?彼德?我是桑桑,皓禾呢?”听到彼德的声音令桑桑几乎要哭了出来,她激动地大叫。
“桑桑?你等一下!”彼德对听到他叫喊的皓禾挥挥手中手提电话,立即丢过去。“是桑桑!”
“天!桑桑、桑桑,你在哪里?”皓禾口齿不清地追问著。天,我的桑桑、我的桑桑、我的阳光,你可无恙?
“我……我也不知道。”桑桑突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一再地啜泣。“这里好像是修车车房……但是我不知道是在哪里?”
皓禾的心时而纠紧、时而欣悦,他深深地吸口气。“桑桑,绑架你的人在那里吗?”
“俊吉不在这里,他把我反锁在这里了。”
“你知道是他绑架你的?”皓禾讶异地问她。
“嗯,我知道他要利用我跟你勒索钱,还说事成之后要带我到加拿大去。皓禾,只要给他钱,我绝不跟他到加拿大去,从我小时候就等著要当你的新娘子,我不会跟任何人走而离开你的。”想起童稚时的誓言,桑桑温柔道。
“我知道……桑桑,我找看有没有修车车房的名字或地址。”焦急地看著彼德联络著警方人员,皓禾放轻了声音地提醒她。“不然,看看有没有火柴……”
“我看看……新科技修车车房,何文田区……”桑桑拿起那个火柴盒念著上面的地址。
“我知道那个修车车房!每次进出启德机场都会经过的,很科靠近机场!”桑桑才念出修车车房的名字,彼德立即大叫了起来。
皓禾用力捶桌面。“好狡猾的张俊吉,原来他打算在确定收到钱之后,马上带著桑桑离开香港。他却一直利用转接的电话让我们相信,桑桑是在一些不知名的郊区地方。”
“皓禾……”远远地自门口传来脚步声,令桑桑全身一僵死命抓住话筒,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似的。
“听我说,桑桑,你有没有办法逃离那里?”皓禾朝彼德使个眼色,两人向电梯走去。“我跟彼德现在开车到那里去接你,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吗?”
“好……可是我该躲到哪里去呢?”桑桑惶然大叫。
“人多的地方就好,桑桑……我爱你,为了我请你保重你自己。”皓禾对著电话轻声地说道。
“我也爱你。皓禾,快点来,我等你。”桑桑说完依依不舍地挂掉电话,试试门仍被锁得死紧,她开始在室内绕行,四处找著可能的出口。
浴室的窗口太高也太狭窄了,门又锁住,强行破坏的话,必然引起别人注意的,那……就只剩下门口那个小小的露台了,她沉吟地踱到门口,在脑海中盘算著下一步。
坐在车里,皓禾的心已经飞到桑桑的所在地。虽然彼德已经一再地加速且用他业余赛车好手的技术在高速公路上狂飙,但心急如焚的皓禾却总觉得不够快。
“嗯,麻烦你们了,如果先发现桑桑的话,请你们务必要保护她。”挂掉电话,皓禾懊恼地看著隧道收费站前的长龙。“怎么回事?为什么停这么久?”
“唉,收费通道只开放一半,又有车子发生车祸撞上收费亭,现今的人开车真的很不守法,明明大家依序前进就好过的事,偏偏争先恐后堵成一团,这样会更快吗?真搞不懂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是怎么回事?”彼德百般无聊地用手指关节敲著方向盘大发牢骚。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经济挂帅,一味追求金钱所带来的后遗症吧?除了钱,香港的人真的很贫乏,也很缺乏道德观念,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动荡不安。”皓禾感慨万分。
“警方如果去那家修车车房查查,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救出桑桑。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我们要怎么引出张俊吉,我看这个罪魁祸首如果不除掉的话,以后你们夫妻还是有得受。”彼德在看到车阵松了一个缺口之后,发出一阵欢呼声,但又咒骂连连地指责那些强行插队的事。
皓禾双臂抱在胸前,气定神闲地绽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这个我倒是不担心。纽约那边已经成功地切进瑞士银行的系统中,别问我他们是用什么方法进行的,我只能告诉你,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平时广结善缘,到时自然会有用处的。”
“你是说上次跟你竞购道格公司的那批黑手党?”
“不错,依据程序,现在应该是由他们的电脑系统通知张俊吉已经收到那笔款子了。”皓禾淡淡地平视前方。
“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连防护那么严密的银行系统都能侵入,可见其中人才真的不少!”彼德在交了隧道费之后,让车像支箭般疾射出去。
“嗯,现在只等著他自投罗网。”皓禾说完之后,凝视著戴在胸口的红宝石链坠,做成歌德式造型的链坠在昏暗的车内也不折损丝毫的美丽。就像我的桑桑,无论受到什么打理,她永远是我心中最闪亮的珠宝。将链坠贴在脸颊上,他出神地想像那个教他牵肠挂肚的女郎。
把床单撕成一条条的布条再连结在一起,桑桑抱著那堆克难做出来的布索,急急忙忙地来到露台边,说是露台还真是太抬举它了,充其量不过是块突出的小走廊,她战战兢兢地将那条布制绳索一端绑住栏杆,再令它垂直地往下坠。
应该可以了吧?她自忖地拉拉绳索,深深吸口气之后才攀出露台,既紧张又害怕的沿墙面而下。在快到地面时,因为失去平衡,她只得伸长脚去抵住楼下的铁门,挣扎著在半空中晃圈子,使她连踢好几脚而发出砰砰声。
“……大概是张少爷回来了……喂,快,那个孟桑桑要跑掉了!”打开铁门探出个大脑袋的是那个首领,桑桑情急之下双手一松,笔直地坠落,那几个人立刻冲过来围住她。
“想逃?可没那么容易!”就在他们团团围住她之时,远远有阵警笛声驶进来,在那几个歹徒还来不及反应时,桑桑乘机推开他们,往警车跑去。
几个人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三辆警车所围困,在荷枪实弹的警员下车之后,他们满脸晦气地束手就擒。
“你们是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员走到铁门边打量著那条血迹斑斑的布绳。“上面要我们过来检查,没想到即场逮捕犯人,你们是不是贩卖雏妓的人口贩子?现在捉这么紧,你们这回可要玩完了。”
“警察先生,恐怕你弄错了,我不是雏妓,我是被他们绑架的人质,他们向我的未婚夫勒索二亿元。”桑桑疲倦地走向前。“我叫孟桑桑,我的未婚夫是尹皓禾。”
“孟桑桑!我的天,老林,我们走运了。五百万的奖金,再加上升官调迁,老林,我们要发啦!”那个年轻的警员兴奋得手舞足蹈地狂叫。
他的同伴可就比较镇静老成,他掏出手铐扔给欣喜若狂的同事们。“先把他们铐起来,连人质一起带回警局再高兴还不迟。”
备受礼遇地被安置在警车里休息,桑桑倚在椅背上看著那几个歹徒被锁在另一辆警车上,而警员们则忙碌地在那栋小房子里里外外搜查著,找出一大堆的开山刀、武士刀、长短枪之类的武器。
总算结束了。沉沉地叹口气,桑桑愉快的想著下星期六,不,已经是这个星期六,算算也没几天了,终于我要和皓禾结婚,结束这些风风雨雨。
身旁有人找开车门,她转过头一看,立即花容失色的想要夺门而出,但来人却拿把枪抵住她腰际,令她动弹不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闭上嘴巴,否则枪子儿可是不长眼睛的。”带狠毒阴冷的笑,俊吉低声地威胁著她。
“俊……俊吉,你怎么会在这里?”震惊过度,使得桑桑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我当然是来救你的。保持安静,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俊吉说著发动引擎,慢慢地将车子驶离现场。
见到俊吉的行动,被锁在隔邻警车上的人都拚命的叫嚣著要俊吉救他们,但俊吉拿起枪,朝他们所坐和其他停在那里的警车轮胎开了几枪,车身立即矮了一截。
闻声冲出来的警察阻挡不及之下,也只有眼睁睁地望著他们的车而兴叹。
“俊吉,你为什么?”桑桑看著额头覆著乱发,表情已近疯狂的俊吉,心惊胆跳的想找些话说说。
“我来救你离开他们。桑桑,打开你脚边的手提袋,里面有我们两个人的护照,我知道你有绿卡,我们只要买张机票,就可以经由美国到加拿大,永远离开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俊吉越说越兴奋,眼神中装满了异样神采。
“加拿大?俊吉,我不想……”桑桑仍澉揭穿他的假面目,只得虚与委蛇的婉言拒绝著他,但令她感到束手无策的是,俊吉根本已经听不进她所说的任何话,自顾自地拚命说下去。
“嘘,桑桑,你别说任何话,我们会到一个没有过去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只有我们的现在跟未来。我会补偿你所有的……”俊吉整个人陷入自己的思绪侃侃而谈。
“所有的什么呢?俊吉,包括你诱拐我而被绑架,还有差点被你溺死的代价吗?”再也忍无可忍之下,桑桑月兑口而出的说出自见到俊吉的那一刻,即分分秒秒围绕在自己脑海中的想法。但在见到俊吉那可怕的表情之后,她才悔之已晚的紧紧捂住嘴。
紧急煞车声引起后面的一连串连锁煞车和咒骂声,俊吉整张脸涨得通红,转为铁青,尔后又呈现全然灰白。
“你全都记起来了?你全都记起来了?”拉起手煞车,俊吉用力捧起桑桑的脸蛋,一字一句咬著才地自牙缝中挤出重复的问句。“不,这是不可能的……这不……”
“俊吉,你冷静一点,我也是无意间才想起来的。俊吉,你干什么?咳,放开我!”随著俊吉掐在她颈子上的手越来越收紧,桑桑面容也咳得通红。
“桑桑……桑桑……”俊吉突然松开手,放下手煞车将原本朝机场方向而行驶车,来个大右转,不知驶往哪个地方去。“不,不能走这条路。桑桑,我带你走,我要带你到一个没有人能打扰我们的地方。”
“俊吉,你把车停下来,求求你把车停下来好吗?”看著车子的时速表上,指针越来越往右边移,桑桑惊惶地一再央求他。
这一条马路既直又新,无论是房车、四轮的小客车,还是满载重物的砂石车都是旁若无人的迎风电掣疾行,这歙得他们所乘坐的警车一出现在道路上,立刻使附近所有的车辆急急闪进多岔的小道中。
“俊吉,以前的事我并不怪你,可是这一次你做得太过分了,开玩笑也不是这种开法,不要再错下去了好吗?”桑桑焦急地一再说著好话,但如同对牛弹琴般无无效。
“不,我从来就没有开过玩笑。你明白那种因为贫穷而被自卑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滋味吗?我知道我很聪明,我的功课也一直保持前三名,我唯一缺少的只是该死的钱!因为没有钱去送礼给老师们,所以我向来只是他们利用的对象,利用我为他们得到各种比赛的荣誉。”俊吉的脸上逸过一丝苦笑。
“天知道我有多努力,但那毕竟还是抵不过有钱的同学们的父母三天两头的送礼来得有效果。终于我的机会来了,有个老头子愿意收养我,帮我月兑离那个困境,谁知他却后悔了。我听说他太太因为生下女儿时身体受了伤,所以不能再生育了。如果没有了那个女孩子,他们就一定得收养我不可,因为还有哪个孩子比我优秀呢?”
“你是故意的!”桑桑脸色苍白地尖叫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小心……没想到你……”
“不错,我偷听到我姑妈和姑丈的话,我听到他们决定要杀死你时,我就决定要参与一脚,因为我也会得到好处。那就是成为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让那些蠢教师对我卑躬屈膝了。”
因为震惊而连连摇著头,桑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竟然有这么可怕的想法,那时你才多大啊!”
“越是贫穷的人,成熟得也越早。因为大人们会很清楚的向我们点明金钱的伟大,而这些是你这种富家女所体验不到的磨难。”俊吉说著嘲弄地打量一身名牌服饰的桑桑。“如果当初你父亲收养了我,今天我们根本不会遇到这些不得不面对的丑恶,假如你不认识尹皓禾,那我们也不必如此难堪的远遁外国。”
“俊吉,我不能跟你到加拿大去,我爱皓禾,或许你觉得我们的感情不够热烈,不像别人追求要的大情大爱。但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失去了这么多之后,我已经学会不对上天要求太多不该是我的幸福或幸运。轰轰烈烈的爱对我而言太激烈了,我宁可要细水长流的小情小爱,而皓禾,我已经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我的人了。”桑桑将双手交握贴在胸口,诚挚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至于我爸爸没有收养你的事,我很抱歉,可是那不是我的力量可以更改变的……”
“不,你可以更改,我需要平靖,我需要你的财产,唯有跟你结婚,我才能得到那一切!”
“不,俊吉,我不可能嫁给你的。当初在我从池塘被皓禾救上来之后,我便已许诺将来一定要嫁给他。”
“那是小孩子的戏言……”俊吉不耐烦地吼道。
“俊吉,你推我下去杀了我一次,而皓禾救了我的性命,我今生今世的性命是因著他而得救的。他告诉过我,他今生是为我而活,那我即是为了答谢他的深情而活。”
俊吉愤怒地一扳驾驶盘,却没注意到一旁岔路所冲出来的砂石车。在两人的尖叫声中,车子失去控制如陀螺般的在马路上旋转,及至打横停在安全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