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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丽天子 第九章

闹剧一场。

清完所有访客后,月尔善、日堪、佑芳以及一名男子肃杀地处在门扉紧闭的厅堂内。月尔善一如往常,神情淡然,在之前安乐当着五皇子面前揭露西北秘行的混乱后,他的宁静,反教人惴惴不安。

「这事……怎么了给比较妥当?」日堪力持镇定,端稳当家架式。

月尔善以杯盖悠悠刮着茶碗缘口。「由你决定啊。」

「我在问你的意见。」

「我也想问:你满意了吗?」

「我……满意什么?」

「师父事先就警告,别让安乐和福乐进来。」佑芳很难瞧得起这个老爱卖弄兄长派头、实则孬种的家伙。

「我干嘛不放人家进来,来者是客呀。」

「的确,也因为你想见见福乐,顺便一睹安乐夫人的风采,月尔善就得应付随之而来的烂摊子。」男子无情低吟,深沉地安坐椅内。

「我怎么知道对方会突然冒出咱们西北秘行的话?」日堪不平地喊冤。「早知如此,我也不会接见她们啊。」

这一抗辩,他猛然警觉。这么说……月尔善早料到接见她们会有此危机了?

月尔善无视所有凝聚在他身上等待回应的目光,径自浅啜清茶,仿佛什么乱子也没发生过。没人猜得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人看得出他此刻压抑的愠怒。

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只能筹算下一步该怎么做。但福乐方才的神情,如刀一般地刻在他心头。

我根本不认识这女人。

这是最差劲、却也是当前唯一有效的绝招。福乐的姐姐精明,马上听出西北之行为秘密的暗示,顺势敷衍两句就领人告辞。她算是最大赢家了,利用妹妹的关系打入郡王府,惊艳亮相,勾动日堪芳心又识出大致权势布局,也抓到西北秘行的这条小辫子。这趟拜访,她可说是满载而归。而福乐……

他无奈叹息,将茶碗置回小几。

他怀疑福乐的姐姐会跟她说明他先前那句话的真正用意。看福乐僵呆离去的苍白神情,就知道她全照字面意思解释,听不懂那是为掩护西北之行的推托之辞。

他总不可能当着五皇子和一堆外人的而坦诚,他曾潜逃出关去追杀某人吧?不过显然她想都没想到这些,满脑子只装着感情的事。

该说这是好,还是不好?在他俩还未有重大进展前,她对感情的钝感为自己保留了许多思索空间,但把人和心全交给他之后,感情就主宰了她的一切。

他喜欢这份全然的在乎,只可惜,相对的杀伤力太大。她青涩得尚不知该如何应付,更别说是洞悉他老练的迂回掩护。

啊,要命,她一定会把那句话当真的。

「月尔善,这事你大可怪罪我!祸的确是我闯的,我自己会收拾,你用不着处理任何烂摊子!」

「什么?」日堪的急嚷拉回他的思绪。

「我去跟福乐把一切事情讲明,告诉她我们潜至西北是多要命的秘密。可我还是不得不再讲你一句,你为什么不早点嘱咐她这件事呢?你离开福乐家时不是对她全家声明你的真实身分,也恐吓他们不得声张你到过西北的事吗?为什么独独漏跟福乐讲?」

他无辜地耸肩。「她不在家啊。」

日湛这才想起确有其事,连忙抓另一件事挽回面子。「但你和她同行返京的路上多得是机会,你为什么不讲?」

「因为忙着讲别的事。」

「什么事会比这个更重要?」

面对日堪气焰高张的指控,他不禁苦笑。「对不起,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所以才会搞出今天这种局面!」哎,真是受不了。

「你他妈的狂个什么屁。」

佑芳冷冷一句,吓得日堪花容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既然要当跟屁虫就当得彻底点,不要一面有样学样又一面摆你的臭架子。

师父去西北有正事要办,你就也想到西北去凑热闹。师父看上福乐,你就也想上她。你还嫌师父被你收房过去的女人不够多吗?你就不能学学师父做事讲话也用用脑袋吗?」

「反了!这真是……反了!」窘煞日堪。

「干嘛?你是内裤穿反了,还是鞋子穿反了,或是脑子反装到脚底下去了?」

佑芳轻噱,连不屑他都嫌抬举。

「月尔善!」

「好了,佑芳,别欺负日堪。」他懒懒念道。

「他若真要帮忙,就叫他别再插手任何事!」

「想想自己为我捅了什么楼子吧,免得五十步笑百步。」

佑芳给月永善这悠悠提点一记,登时收束了忍无可忍的气焰。

「正是!」日堪乘势反击。「要不是佑芳失误,让安乐夫人领走了福乐做为管道和要胁,也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佑芳生平最恨闲人挑毛病,一双鹰眼瞠得老大,以目光刺杀欠揍的三八蛋。

「日堪。」那名男子平静道。「我想,有些事你确实不宜插手,否则月尔善这青龙右护法的位置,会坐不住。」

「不,你错了,他之所以能坐得这么顺利,是因为有我从旁协助!」

佑芳受不了地哀叫,状欲呕吐。

「可是月尔善这趟西北行的追杀任务算是失败了,这记败笔,破了他过去的完美纪录。再出一点错,他就可也算不得我们的一分子。」男子的眼神愈说愈犀利。

「所以我更要用心盯牢他,避免他再出任何闪失!」这是为人兄长应负的责任!

「你就是师父最大的闪失!」佑芳忍无可忍,新仇旧恨一拥而上。「就是因为师父太纵容你蠢笨的干预,所以师父才坐不上青龙的位置,成为头头之一,反倒沦为护法而已。现在连这个护法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你还要扯他后腿到几时才甘心?!」

日堪愕然。是因为他,月尔善才爬不上最高的座位?转瞬月尔善,他无有任何情绪,玩着他的扇坠,抚弄坠上温润美玉,看来毫不在意。

是他的错吗?是他拖累月尔善吗?但是……他也想和月尔善一般,和江湖中人有所来往,他也想要在所谓青龙的诡异帮派中有个位置,他也要那种秘密行大事的刺激感。朝堂上的建树,已经多是月尔善在背后主导,让他这个小王爷顶功,做得风光又称头。可他想要一点属于他自己的成就,他自己的决断,他自己的光荣。

「你们的意思,是要我从此退出青龙这派系吗?」

「退出什么,你又没参与过。」

「佑芳,别多话。」男子有些不耐烦,仍稳住性子。

「日堪,这种江湖上的秘密组织不适合你,并非你的能力有问题。」

「那月尔善比较适合,又是为什么?」他朝月尔善怨斥。

「因为我比较好、比较贱。」

「是吗?!」日堪轻噱,这答案真他妈的好极了。

「你们有完没完?这事到底想不想了结?!」男子火大。

「让日堪自己决定吧。」月尔善从容垂睇扇面花鸟。「我不反对日堪跟我一起趟江湖上的浑水,弄个青龙右护法的职分玩玩儿。只是,有个条件。」

他极其锐利地冷瞅不安咽喉的日堪。

「不得接近安乐夫人。」

日堪大惊,困窘得无以反击。月尔善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干嘛……我又没……」

「你没这个意思最好,若是有,而且和她勾搭上,后果自行处理,我绝不插手。」

没了月尔善的垫底收拾,日堪的心立时是至半空,惶惶失措。「为、为什么?」

「别担心,到时你被撵出江湖派系,我会陪你一道滚蛋。」他洒月兑地起身离去。

「月尔善!」那名男子喝道。「事情尚未解决!」

他在门前悠然止步,微倾俊容自肩头向后轻睨,不自觉地泄漏了一直妥善隐藏的冰冽怒焰。

「你没找到四贝勒下落也就罢了,可你知道他贴身侍从小顺子安然回京的事吗?」男子凌厉地努力抓回月尔善疏离的心。青龙少不得他这只得力的右臂,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住。「让他得以平安返京的,正是你的福乐郡主。」

月尔善内敛得不见丝毫诧异,反倒冷哼,男子只得亮出法宝。

「这是一路护送小顺子入京的凭据。」

月尔善轻松攫住男子不爽抛来的小东西,淡瞥一眼,霎时巨大的铁掌差点捏碎这令他怒火中烧的证物-吉林将军送给福乐的订亲王佩。

「这事你是要自己解决,还是要我们出面收尾?」

男子机警地监测着月尔善的每一分微妙反应。

江湖深速险恶,帮派四立。月尔善虽不是个容易控制的人,但若落入敌方阵容,将会是我方严重的威胁。以往或许可以利用好争名出头的日堪,控制月尔善,留他在青龙麾下,如今他却企图趁着日堪被排挤的机会一道退出。必须尽快抓出他的其他弱点才行,否则将错失将才。

月尔善调起杀气十足的寒眸。「你们打算怎么样?」

「当然是找福乐郡主详谈,请教她是如何发现小顺子,是否顺道发现过他主子。」

他太清楚男子这帮青龙的大喽罗会如何请教福乐,也知道男子在试探福乐对他的影响力有多大。若不想给男子掘中他这项要害,很简单,置福乐生死于度外即可,否则这项要胁会将他吃得死死的,不得解月兑。

「你想拷问福乐吗?」

「若你想亲自处理这事,拷问的工作,可以全权交由你处理。」

月尔害无奈地垂眸一笑,男子立刻明白自己抓对了关键,成功攫住月尔善待在青龙右护法的位置上。

怎知,月尔善倏地旋身甩袖,潇洒而去。

「那你就慢慢拷问吧,恕不奉陪啦。」

「月尔善?」男子错愕。

他不在乎福乐的下场如何?他才不管她的死活?

「我不是该用药油热揉我扭伤的腿才对吗?」

「不,夫人,正好相反。您刚扭伤,该赶紧间歇性地冰敷一天,而后才可以进行间歇性热敷。」

「是吗?」十八、九岁心高气做的皇长子侧室仍不服输,继续挑衅小拉不叽的福乐。「可我听老嬷嬷说的却不是这样,而且,人人都讲要多热敷、多活动,扭伤处才会快快恢复正常。'」

「不,夫人。」福乐始终冷冷淡淡,不带感情。「伤势稳定前您不宜活动,等过一阵子再慢慢增加活动量较妥当。」

「你那些蒙古大夫的歪理,怎么净和我作对?」

福乐忍住火气,调稳气度。「夫人如果对如何治理伤处很有心得,请自便,不一定非听我的。」

「说得没错!」哼。

「那么,我先告辞。」她早想走人,省得跟自认内行的门外汉搅和。「祝您早日康复,不致因错误的处置而造成肌肉再度撕裂,终生遗憾。」

「你、你说什么?!喂!」

福乐才不甩她,任她惨白地斥声宣召也不理不应,打道回府。可一想起正厅里还在跟皇长子闲话家常的姐姐,她就浑身不舒服。

姐姐卖弄得太明显,任谁都嗅得出那股狩猎男人的骚味。她明白那是出身不够高的姐姐唯一生存之道,她认同,却并不赞同,也不想看。在庭院里找个角落待着吧,等姐姐串够了,自会差人叫她。

望着池里肥壮的锦鲤,她落寞发怔,双手撑着下巴呆坐在池边浓荫里的石鼓上。

回西北去吧,也该是结束这场荒唐梦境的时候了。是啊,就当她是作了一场梦,迷迷糊糊地丢了心,醒过来后才发现一切都是虚空。京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就跟她以前收到京中朋友来信提的一样无聊。这里没有辽阔的视野,连人心也一样狭隘。而她却笨到为了一个不可捉模的幻影,甘心放弃她习于驰骋的大地,跑到这重重高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回去吧。她不想再当姐姐借诊治之名四处攀权附势的工具,也不想再面对京中这些既需要她医治,又鄙视她医术的傲慢贵族。只要让她再见到心头的挂记一面……只要再见一面就好,她马上回去。

啊,没用的东西。

她挫败地压住泛潮的双眸,努力掩掉池中出现的幻影。她受够自己不知反省的情思,老是看见不存在的渴望,没志气地想求他回到她身边……

「你是没脸见我,还是没胆见我?」醇厚的低吟随着一只大掌自她身后悄然袭来,硬是架起她的小脸对望他池中反影。

苦不是阳刚的体温贴近看她,她根本无从判断倒影中俯身站在她背后的人是幻是真。

月尔善!果真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长子府哪?

「做什么大惊小怪,难不成佑芳没跟你说过我的秘密?」他懒洋洋地讪笑,不甚友善。

「你……放手!」她厌恶地挣扎,拒绝被他这副嘴脸拥入怀里。「我不管你是从影子还是从阴间跑出来的,都给我滚远些!」

「吼得这么凶,不怕招来旁人看好戏吗?」

「我没什么好怕的!」别想以此威胁她!

呵。「你不怕就好,省得我为你顾忌这顾忌那的。」

粗暴的拥吻随即卷走她整个人,狂乱地在顽强抗拒的红唇中翻搅,狠狠吮着那份几乎把他憋疯的柔润。

在她被安乐带往他家的那日,他就已一再压抑、一再克制。他迫切地想亲近她、想拥住她实在的体温、想像过去一般缠绵地偎着,言不及义,耳鬓厮磨。他受够了安乐那类女子的工于心计,厌腻了官家千金的温软无劲,风尘女子的膻骚老练。

他想她,想她的强悍,想她的固执,想她不知变通的死脑筋,想她满身笑死人的骨气,想她笨笨的事事严谨,想她不谙人情世故的少根筋,想她敢跟他对抗的胆量,想她令人没力的人生大道理。

福乐难受地在他铁臂紧捆中闷声抗议,小拳噗噗急打着害她两脚悬空的魁梧身躯,同时还得分神对抗快遭他汲尽的意识……

几名端着点心的过路侍女笑着走来,闲聊的声响吓醒了福乐,连忙惶恐推向他贪婪的俊容。

「快放我下来!」她低嚷。

「嘘。」

他是把她人给放下来,他的唇却不放过她的,激切地侵吞着被他压靠在树干上的小人儿。浓浓绿荫,掩着狂野吻吮的交缠人影。传女们笑语吟吟,由长廊彼方淡淡远去,丝毫不察庭院中的动静。

他恳切地吮扯她的下唇,渴慕着他觊觎已久的柔润。他该用什么才能保住这个恶劣的小妮子?送金银财宝,她不屑;豪门封号,她不要;京城奢华至极的生活,她兴趣缺缺。他能掌握住她的筹码,实在少得可怜。

吉林将军和她之间的婚约岌岌可危,可他的处境比吉林将军更凄惨,他连个约都没有。

漫长的缠绵拥吻后,两人额靠额地短促虚喘,什么话也不想说。他们都意识到欲焰劲起的炽热,但是也都压抑着。她知道,他是在咬牙强制忍着,就等她的回应。

她不觉得他会是个如此彬彬有礼的好男人,他太骄傲,太狂妄,他要的就一定会得到。可是,他却愿意把自己那份微薄得可怜的尊重用在她身上。

为什么……这么无聊的一件小事会让她深深感动?

「月尔善。」娇柔的轻唤如魔咒般地悄切幽忽,对他而言,这份默默的应允却如猛雷般震撼。

「你们有没有看见福乐郡主往哪去?安乐夫人要回府了。」

「没,郡主先前就离开了,没到前头去?」

「跑哪去了?」侍女们暗咒。「福乐郡主!」

下人们都来找她了,他还不停下?!

她为自己深感无奈,因她明白,即使短暂,她还是割舍不下对他的眷恋。这不是很笨的事吗?她理智上明白,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痴傻。这就是感情吗?如此陷溺,不痛苦吗?

「郡主!福乐郡主,你在哪儿?」

「该回去了,郡主!」

是的,是该回去了。

过后,与她共坐在池畔林荫间休憩的月尔善,微微怔了下替她理好衣装的样子,仿佛测透了她缥缈的心思。

她看来如此娇慵,如此可人,酣倦地乖巧依偎在他怀里,灵魂却仍孤傲地独自飞翔,不与自己的脆弱妥协。

「留在京里不好吗?」他暗痖昵喃,不太想承认自己有点像在恳求。

她不语,空洞远望池面涟渏.「我可以把嫡福晋的位置给你。」成为他正式的妻。

可她没有反应。

「福乐?」

「我不会嫁一个当众否认认识我的男人。」她轻吟,无悲无喜也无情。

他深叹,果然是这事在作祟。「福乐,我那是应酬话,不是真心不认你。」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八旗子弟随便出京,是极大的禁忌,更何况我不止出京,甚至偷潜出关去。事情若给当众抖出来,只消扣下一顶谋逆的帽子,我们全家就完了。」

「这些我都知道,不知道的是你。」

他攒眉审视终于与他对望的福乐。她的平淡,令人不安。「你不是在怨我不认你?」

「我没有怨过你,只是心被你刺穿了而且。」

他不明白。那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语,不是吗?

「你为了顾全大局,没空在乎我的感受。这份不在乎,让我突然清醒,我在你的生命里,算不了什么。」

月尔善啼笑皆非。呵,这……太夸张了吧?

「我不是在拿你全家性命来跟我的感受相比,看哪个你比较重视,而是……」

她萧索地抿了抿唇,垂望草地。「我发现到我的无知和我的自私,因为我希望你看重我胜过一切。」

不能哭,这事一定要好好谈、冷静谈、心志超然。

要医治心头的内伤,必须和医治所有外伤一般,需要理智,不能感情泛滥。

「说句公道话,你不可能时时把我放在第一位,你要顾虑的层面很多,要应付的事情很庞杂,不能天天挂记儿女私情。我觉得我对你的要求和或许实在太过分,希望你重视我、陪伴我、关爱我,在人前以我为荣,……这些要求,太苛了。」

「你可以放松一些。」

「我也想放松一些,可是我就是办不到!我还能怎样?!」她猝然吼得泪珠都震出眼眶。

他怔住,错愕于她正面爆发的真实情感。

「那儿有声音!人会不会是在那里?」

「郡主?」

远方下人们逐渐聚往此处,嚷嚷地催她回府。

他深深凝睇着她,她倔强地忿忿回瞪,眸光紧紧相锁,神情与心情冲突着,让一对想彼此相拥的灵魂,远远地疏离。

「我们就此分别吧,月尔善。」

他极快地猛然抓住起身离去的小手,想说些什么,却脑子一片混乱,理不出头绪。

「郡主。果然是您。」下人们边跑边喜。「怎会躲到这」

「退下!」

福乐喝出的威严,吓退了差点冲往绿荫花丛里的仆役们,各个慑在原地不敢动,无法看见浓荫后倚树而坐的庞大身躯。

下人们怯怯交换着眼色。这郡主只是来客,又不是主子,理当无权对他们颐指气使。但,很奇怪地,就是没一个人敢忏逆她的命令。

「郡主……是安乐夫人叫我们来请您的……」

「我这就走。」

可是右手上铁钳似的巨掌,硬是死死箝住不放,让她走不得,状似欲走还留。

「郡主?

「主您、您若想多休息一会儿再走,奴才们马上向前头禀报一声。我们绝不是在催赶您的。」

「是啊是啊。」

几个机伶的下人连忙附和。

「不必,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郡主?」旁人不解,也不知道她在对谁喃喃自语。

「这里并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这里。」

巨掌松开箝制的刹那,微微震惊,仿佛刚自手中放走的不是一只娇女敕柔荑,而是只展翅翱翔的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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